第四章
“希染?陶希染?”
陶希染霍地从妄想中回过神来,一时之间还有些状况外的眨着不明所以的长睫,看着前方衣衫完整,与她有两步之遥的傅允深。
经理何时把衣服穿上了的?
“你怎了?突然发起呆来?”
她像受到惊吓后连退了数步,他赶忙自报身分,她立刻就傻愣愣地发起呆来了,不知在想什么,不仅未理会他的对话,还喊了她好几次名字才有反应。
该不会是胆子太小,吓傻了?
由于她退了几步后,人离开台灯光缘,因此傅允深看不清楚她脸上的神色表情。
“对不起。”她手摀着脸,双颊热烫得几乎是打颗蛋上去,马上就熟的程度。
“干嘛跟我道歉?”傅允深失笑。
因为我刚才对你幻想了好几个色色的场景,而且还一个比一个夸张。
她说得出口才有鬼。
“经、经理怎么还在?”陶希染转移话题。
“我是想跟你说,影片不用赶了,一样星期五交就可以。”
他撒了个谎,总经理并没有要求提早看到影片,事实上,总经理也不太管这种事的,是他想找机会与她有独处的时间。
“所以我可以回家了?”
“对。”
她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小心翼翼地绕过他,整理办公桌。
虽然高军贤叫他缓点,下礼拜再请她吃饭,可是自以为耐性足够的傅允深等不及了。
虽然她现在只会对他“害羞”,可是她这么甜美可爱,搞不好已经有同事或下属觊觎她,比他快一步展开攻势也不一定。
今天她不是跟个男同事聊得很愉快吗?
虽然他“知道”她只是把那男人当一般同事,没有任何想法,才能态度那么自然,但他还是很难不有危机意识。
毕竟那个男下属望着她的眼神可专注了,彷佛要把她吃了一样。
如果没有情敌,他可以很有耐心的慢慢来,但当状况有变,他也得随机应变,免得人被抢走了,说不定都公开交往了,他还在“慢慢来”。
陶希染整理包包的时候,傅允深就在旁边看着她。
陶希染的心情非常矛盾。
她很想接近他,但又不敢;她想跟他聊天,但又怕被认出来……
这样挣扎拉扯以及害怕的感受,让她非常难受。
乖乖当个暗恋的小透明,并不容易啊……
如果没有十年前发生的事情就好了。
如果她那时不要白痴的说想模模看肌肉就好了。
如果母亲没有跌倒就好了。
如果她摔倒的位置不要那么刚好就好了。
有太多的如果、太多的希望,但都是不可能发生的。
时间不会倒流,人生就是不会重来,所以她只能继续跟他保持距离——如果她还想待在他身边的话。
整理好包包,关掉电脑,陶希染对傅允深道:“那经理我走了……”
“你吃晚饭了没?”傅允深抓紧机会问。
“还没……”
“我也还没吃,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一起去吃饭?
他为什么突然邀约她?
陶希染心中警钟大响。
会不会是他发现了什么想要确认逼问?
虽然知道自己必须要当个小透明,但是她还是忍不住以闲聊八卦的方式,偷偷跟徐日雅打探过傅允深的事蹟。
徐日雅说他眼光非常高,客户、同事,甚至路人甲乙丙都有对他表达过爱慕之意,但通通都被打枪了。
曾经有人怀疑他是不是gay,后来还真有个软木塞厂商的老板儿子向他告白,也被拒绝了。
那个儿子曾经不满的问他自己哪不好了。
傅允深很严肃的告诉他:“我只喜欢女人。”
因此大家判定,他的眼睛长在头顶……不,说不定是在云端,所以这尘世的凡夫俗女,皆落不进他的眼。
他在公司内没有任何八卦绯闻,更没听说过他跟哪个女同事走得过近。
他的态度亲和,平易近人,跟下属也像朋友一样,一视同仁,不曾听闻任何私下一对一的邀约。
但这样零绯闻的他,竟要找她吃饭?
她自认自己也不是多特别,他会喜欢她都只存在她的妄想中,徐日雅说过倒追他的还有模特儿跟小明星,这些人他都看不上眼了,当然更不可能看上平凡的她。
所以,可能就是他起疑心了。
他想要借由吃饭,长时间单独面对面与交谈,来套她的话,抓出她就是十年前那个“变态”的证据。
不行!她绝对不能给他实锤的机会。
她没什么大愿望,只要能偷偷看着他就好,偶尔自己演一下妄想小剧场,躲在虚构的粉红空间里,她就心满意足了。
她猜会不会是她偷看他太多次被抓包的关系?
她大概偷看他十次,有七次会被他抓包,机率高到令人咋舌。
她怀疑他全身上下装满了雷达。
她不断变换方式,想找到一个能够安心偷看的方法,但几乎都无效。
她想她短时间得安分点,要不他疑心已经起了,再这样下去会出事的。
她猜他应该还不确定,否则不会说要找她吃饭,而不是直接拆穿。
所以她还有机会。
“我、我我我……我跟朋友有约。”她飞快想着借口推托。
这理由太牵强了,傅允深不放弃的问,“可是我刚刚才跟你说不用加班,怎么你就跟朋友有约了?”
不知该怎么回应的陶希染干脆装傻,假装没听到他的质疑,“经理我先走了,门麻烦你关了,谢谢。”
抓起包包,她飞也似的逃跑了。
傅允深傻眼看着那三秒钟就迅速消失在办公室的身影。
她跑得好快,好像身后有鬼在追。
这个鬼就是他。
他每一次都被当成鬼。
傅允深沮丧的放下想拉回她的手。
真该听高军贤的,不该那么躁进。
她是那么一个内向害羞的女孩啊,突然邀约,而且还是在无人的办公室,肯定让她压力很大,说不定会被认为是有企图。
也说不定她以为他想趁四下无人之际,对她伸出咸猪手,才跑得那么快。
自觉是个白痴的他崩溃扶额。
这根本是自己挖坑自己跳啊!
“哈哈哈哈哈……”听了陶希染的妄想自述,虽然只是简单的讲了一下内容,临时被叫出来一起吃饭的璩娅澜还是忍不住疯狂大笑。“你当下肯定裤底湿了吧?”
“你少乱讲啦!”陶希染红着脸轻斥。“我还是处女耶,哪会有那种反应!”
她只不过因两个人独处一室,而难免小发了一下花痴,但真要说有什么反应,那可没有,毕竟只是自己脑中的妄想,不是实际操作,只有傅允深靠近她时,她才会有心跳加速,脑子一片紊乱,当他的声音在很近的地方响起时,身子酥麻的想打哆嗦罢了。
瞧璩娅澜把她讲得像个痴女。
“谁说处女就不会湿裤子?现在又不是古时候了,国小小朋友都知道是啥回事了。”
“好了,够了。”陶希染不想继续这种咸湿话题,摀住了耳朵。
“处女都可以妄想跟男人了。”璩娅澜继续锲而不舍的调侃她。
果然是小处女才会想这么多有的没的,像她这种经验丰富的才不会这么无聊,眼前有一个秀色可餐的男人,又是四下无人,当然是直接把对方衬衫扒开、裤子月兑掉,吃了!
不过听陶希染提了这么多次她心中爱慕多年的完美八块男,璩娅澜也真想一睹庐山真面目,亲眼看看是怎样的男人可以让陶希染心心念念这么多年,是怎样的身材可以让她看不上其他男人。
“好了好了!”陶希染拿起餐具。“吃饭吧你。”早知道就不跟她说了。
“我看你真的是饥渴了,才会有这种妄想。”璩娅澜忽尔想到了件事。“你该不会也有做春梦吧?”
陶希染愣了下之后才否认。“没有。”可浓度加深的双颊红晕显见她在说谎。
她第一天与傅允深“重逢”时,回到家她就做春梦了。
那天早上,从梦中醒来的陶希染可是震惊得要命。
可是又忍不住赖床不断回想梦中的情景,再三回味。
如果那是现实不知有多好。
“真的没有干嘛不直接否认?”璩娅澜无情吐槽。
“我……好啦,有做过啦。”
梦中情景完全不受控制,她打死也不会告诉璩娅澜她对傅允深做了什么。
她不仅主动把傅允深推倒在床,还把他身上的衣服都撕了(她哪来那么大的力气),接着亲吻他身上的每一处。
她甚至语带挑衅的说:“这就是当年被我侵犯的小头头。”
她真不敢相信梦中的自己怎会说出这种话?
难道这真是她压抑在心中的?
实在是羞耻极了。
“我们的小染染发春了。”璩娅澜搔了搔陶希染的下巴。“都二十六岁了,也该染上男人的味道了。”
“那个人……不可能啊!”她垮肩叹气。
“我说你也太惨了,一开始就喜欢上一个高标准的,以至于后来的男人没一个看得上,偏你又跟这个高标准的又有不能说的小秘密。”
陶希染如丧考妣的一脸懊丧,眼前的美食都失去了香气,引不起就食的。
“不过,我猜他搞不好早忘记这件事了。”璩娅澜分析道:“你们每天见面,他的态度不是都很正常吗?”
“我就怕他哪天突然想起来啊。”陶希染语带惊恐,“他突然找我去吃晚饭,把我吓死了。”
“这是接近他的好机会呀,他主动邀你耶,你不应该马上答应吗?干嘛吓死?”
“我要降低让他记起来的可能性啊!”陶希染用力摇头。“当个小透明才能长久的待在这间公司。”他想起来的那天,恐怕就是离职的那一天了。
璩娅澜以无法理解的眼神望着她。
“而且听说很多条件很好的女生倒追他,他都没答应耶,而且他要嘛就是一堆同事一起聚餐,没在跟人私下约的……”
“你怎么知道人家没答应?说不定他秘密来啊,谁约会会敲锣打鼓四处宣告的?”
璩娅澜觉得这女人根本是杞人忧天。
别说只是见过一次面的女生(虽然唯一的一次就那么印象深刻),她有一次在路上遇到一个男人跟她打招呼,她纳闷的想说他是谁,结果没想到竟然是她曾经短暂暧昧过的男人啊!
她压根儿把人家的长相都忘记了。
“你不要打断我啦。”
“好啦,快讲。”璩娅澜觉得跟小处女讲话真是累,好会乱想一些有的没的。
“你不觉得有鬼吗?”
“你们公司有鬼喔?”
“……你家才有鬼啦!”陶希染生气的怼她。“我觉得傅允深肯定是怀疑我了,所以才找我吃饭想确定一下。”
“你怎么想法不正面一点?说不定他是对你有意思啊,才邀你吃饭。”
“不可能不可能!”陶希染用力摇头。“人家连模特儿都看不上眼了,哪会喜欢我这种平凡的女人。”
璩娅澜定定看着她一会儿后,叹了口气。“你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把他想得那么完美,捧得那么高,然后觉得自己配不上人家,这很不健康。”
“这跟健康有什么关系?”陶希染不解。
“而且,”璩娅澜没理会她的提问继续说:“你刚说的这一切,都只是你的猜测而已,没有经过证实啊,说不定他不是这么想的。”
“万一他真的这么想呢?”
“船到桥头自然直啦,搞不好他其实早就忘得一干二净,就你自己在这边杞人忧天。”璩娅澜劝导,“也说不定他当下很生气,但事后想想觉得没什么啊,不需要跟个小朋友计较。”
“我那时已经高中了,不是小朋友了。”
“你小他五岁,你出生的时候,人家都要读国小了。”
陶希染露出不确定的表情。
“而且你长这么可爱,他会原谅你的。”
“比我可爱的人很多啊。”
璩娅澜翻了个白眼。
“来,姊姊分析给你听……”
“你小我两个月耶。”
“……”璩娅澜不爽的骂:“现在是你一直打断我吼!”
“噗。”陶希染笑着道歉:“好啦,对不起,请姊姊开始分析。”
“有句话说,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你想啊——”她身子倾前,肘靠在桌上,拿筷子的手指向陶希染。
“你筷子放下,这样不好看。”
“……”真当自己是姊姊啦?
“好啦。”璩娅澜放下筷子后续道:“假如说他已经发现你是十年前的变态……”
“我不是变态。”
“我们现在是用傅允深的立场在说话。”
“噢。”
“你再打断我,我会生气喔。”璩娅澜回敬。
“好啦。”
“假如说他已经发现你是十年前的变态,那么,你就算躲着他也了不起躲个几天,毕竟你们同公司的,每天都要见面的。”
“所以他真的发现了?”陶希染面露惊恐。
“我不确定他是否真发现了,但如果他真发现了,你也躲不了多久,很快的就会面对可怕残酷的现实。但如果他其实没发现呢?”
陶希染用困惑的眼神看着她。
“你现在是自己心虚,心里有鬼,所以才会一直设下屏障,但如果他发现了,就是死路一条,但也有可能没发现啊,他就是觉得你不错,或者是叫你加班,对你有愧疚,所以才找你吃饭的。”
陶希染深思,细细咀嚼璩娅澜话中之意。
“我的意思就是说,不管你想再多都是多余的。”
“但是,就算他现在没想起来,也有可能因为接触多了,而唤起记忆,所以我觉得应该还是要躲着他。”小心能驶万年船,这是古人的智慧。
这女人没救了,一直纠结在同个地方,不停地打转,像追着自己尾巴的狗。璩娅澜翻了个白眼。
“算了,随便你!”璩娅澜放弃游说,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我真的只要偷偷看着他就好了,什么谈恋爱的,我绝对不奢望。”陶希染强调。
“好好好。”璩娅澜敷衍的点头。
璩娅澜想,陶希染啥都好商量,就遇到傅允深的事特别执拗,怕得要死。
是因为太在乎,才会变得怯懦,璩娅澜不是不懂,但还是难免会生气。
她不认为陶希染需要吊死在这棵树上,要嘛努力冲一波,就算失败了也不会后悔。
不过陶希染并不做如是想,她只想当个小粉丝,默默看着就感到开心。
这就是暗恋的体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