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双烛映照出满室光亮,大红的囍字贴满整座府邸。
新嫁娘白女敕的双手绞紧后又放松,那紧张的情绪,旁人一眼就看穿。
“小姐……不,该称您为夫人了,您别这么紧张嘛!”天蓝站在床沿,小手覆上秦幼芙的手背,“您与少爷都这么熟稔了,还需要紧张吗?”
“天蓝,这你就不懂了,现下夫人跟少爷可是成了亲,夫妻跟未成亲的爱侣是不一样的。”年长的仆妇站在天蓝身旁,嘴角带着暧昧的笑容。
闻言,秦幼芙覆着红盖头的小脸低了下来,双颊嫣红,小手因为仆妇的话而更加扭紧。
“哪里不一样了?少爷还是少爷,夫人还是夫人呀!”天蓝尚未成亲,所以并不明白个中差异。
“等你成了亲,有了丈夫,你就会知道了,小丫头。”仆妇睨了天蓝一眼,接着蹲拉着秦幼芙的小手,“夫人别紧张,成了亲后您会知道,少爷是多么的爱您,而夫妻俩将会比以前更加亲昵。”
秦幼芙点了点头,害臊得说不出话。
从有记忆开始,她的身边总是有上官胤的身影,当她到了懂得爱的年纪,她的心更是深深地被他高挺的身影吸引,只要他轻轻一个碰触,她都能为此悸动不已。
秦幼芙的父亲秦腾在朝中任职九卿之一的治粟内史,掌管租税与收支,而他的多年好友,上官胤的父亲上官纲,官拜金曹,是隶属于宰相下的幕僚,主管货币盐铁,因为两人职务上时常互通,加上长年培养出的友谊,因此秦幼芙与上官胤可说是自小一同长大,感情也日渐深厚。
不久前,秦幼芙的父亲过世,自小就没了母亲的她顿时失去所有的亲人,上官胤的母亲心想,秦幼芙如今也已十八岁,便决定在秦腾与上官纲过世未满百日时让小俩口成亲。
由于上官纲与秦腾相继过世,使得两家陷入哀戚之中,孩子们的婚事总算让两家又开始活络了起来。
秦幼芙想起上官胤刚毅的俊颜,小脸便酡红。今夜过后,她就是他的妻了,他牵着她的手承诺过她,这辈子只有她一个妻子……
这时,喜房的门被打了开来,穿着喜服的上官胤走了进来。
他挥手向丫鬟、仆妇们示意,待她们全退下后,他手执秤杆缓缓地掀起秦幼芙的红盖头,一张绝美的粉女敕小脸便映入他眼中。
“累吗?”上官胤扬起宠溺的笑容。
“不累。”秦幼芙摇了摇头。就算再累,只要看着他,她就能很快的恢复力气。
上官胤来到桌前取饼合沓酒,缓步走回她身旁,“喝了这杯酒,从此以后咱们俩就成了一家人。”
她的粉唇如上弦月般扬起,小手接过合沓酒,与他的手相勾,接着将带着些许桂花香的佳酿喝下肚。
饮毕,上官胤取饼她手中的酒杯,“这酒好喝吗?”
“嗯,它有着淡淡的桂花香,非常好喝。”回味着口里的甘甜,秦幼芙微笑着点头。
她不会喝酒,一杯黄汤下肚,让她原先就嫣红的双颊更加醴红,看来就像蜜桃般
“这酒是我娘酿的,她在我出生的那年亲手酿了这坛酒,说是要让我成亲的那天与我的妻子共享。”
“伯母……不是,娘居然在胤哥哥还流口水的时候就想到这么远呀。”秦幼芙一时还灰不了口,毕竟喊了十八年的伯母,一时之间要改口唤娘,让她有些不习惯,但心中是喜悦的。
自小她便失去了娘亲,因此现在有了可以唤娘的人,让她心里好温暖。
“什么叫作我流口水的时候?”上官胤轻捏她的粉颊,“娘是知道我将来要娶一位像天仙般的女孩,所以才费心地从很早开始便为我的婚事打点一切。”
秦幼芙蹶着小嘴,“胤哥哥不也是流着口水长大的吗?每个人都会经历过这段时间,胤哥哥就没有必要害臊了吧!”
上官胤勾起嘴角,将她的美映入眼底,薄唇缓缓地贴近她,在离她的耳朵约一根手指头的距离时停下来。
“每个人都会经历过许多第一次,而今夜……是咱们第一次欢爱,不晓得小芙有没有很期待?”
他瘩症的嗓音在她耳旁缓缓地说话,热气喷洒在她敏感的耳朵上,
这一夜,绮旎的春色溢满新房,让秦幼芙永远也无法忘怀。
秦幼芙望着上官胤那曾经吻过她全身上下的薄唇,之后再瞧向他骨节分明的长指。
他的手曾那般温柔地抚着她的脸,霸道地要她不准离开他身边。
而现在呢?
分别了五年,他给她的音讯是那般少得可怜。
她提笔写了一封又一封的家书,托人交给远在京城的他,里头一字一句都藏着渴求,无非是希望他能捎些近况让她知晓。
但是,她那些从未提及自己的家书送到他手上后,得到的回音总是那句“一切安好,勿念”。
这五年来,她从一开始的满心期盼,直到后来的心灰意冷。
她知道是自己傻,明明知道他会吝于给她消息,但是每当她从信差手上接过他响应的信时,手指总会不自觉地颤抖,期盼他能多写些什么。
没有,总是只有这六个字。
只是她不明白,他的“勿念”这两个字,是要她别再想念他,还是要她不准再挂念他?
秦幼芙看着眼前已五年不见的上官胤,心紧紧拧着,疼得她双膝发抖,几乎昏厥过去。
“已经五年没有见到你了,瞧你,好似过得还不错。”秦幼芙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逼迫自己扬起嘴角,以毫不在乎的口吻说话,彷佛他们俩根本没有任何所谓的往日情怀。
“没有什么特别的。”上官胤轻轻的说着。
瞧他没有任何喜怒的淡然表情,却是像利刃般,无情地刺着她脆弱的心。
其实,她早该知道,对他,她没有期盼的权利。
“你怎么来了?”上官胤忽然开口问。
闻言,秦幼芙重重地抿了抿唇,接着扬首笑望着他,“娘说,再过十天就是你三十岁的生辰了,娘要我来替你庆贺生辰,并替她来看看你。”
“是吗?”上官胤冷淡的回话。
他能回答什么呢?五年不曾再踏入家门,让年迈的母亲殷殷地期盼他归来,最后还得派媳妇不远千里来探望他,这种不孝的行为,他又有什么话好说?
相对于他的冷然,秦幼芙很努力地表现出开朗的一面。
“我可以在这里住下……”她话还没说完,便瞧见他以诧异的眼神望向她,于是她急忙开口澄清,“一直到你生辰过后,隔天我马上离开。”
秦幼芙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受到什么地步,她的心被他的一个拧眉、一阵沉默狠狠的鞭笞着,痛得她得将小手藏在袖子里,用力地将指尖刺入手掌心,才能忍住不哭泣。
“随你。”上官胤逼迫自己得冷淡的对待她。
“谢谢。”
秦幼芙浅浅的笑了。她还以为自己将慌乱的情绪和破碎的心隐藏得很好,殊不知,她颤抖的双唇完全泄漏了她的秘密。
望着他,她知道自己是个自私的女人,她不该奢望能在他含着冰霜的眼眸里看到一丝温暖。
是她,害他有家归不得。
是她,害他失去与母亲共享天伦的权利。
他的痛苦都是她造成的,对他,她有满满的愧疚,但却又私心地想用这场早已有名无实的婚姻绑住他,因为,这已经是她仅有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