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老婆子自毁牙齿之后,领着一群儿童,寻路下山去了。
遽明望着他们的背影消失以后,这才匆匆返回洞里,用那天南剑主贴身匕首,掘了个土坑,将天南剑主草草埋葬之后,时已日落西山,残鸦投林了。
擦了擦汗,步出石洞,在芳草上漫步着,那新鲜的空气,带着浓厚的深山气息,使他耳目俱醒,神志一清。
他整了整服装,就想离山,目光瞬过一株茁壮的枫树,突然想起自己的目的:那爹爹的武功秘籍残页,不知还在不在洞里?
忙步入洞内,钻过隔室石洞,脚步踏处,一个墨笔勾划过的黑线条小圈圈,进入眼帘,他刚要探身,突然“吱”的一声,一道白光从地上闪电射出
遽明吃了一惊,来不及考虑,单掌照准白光头前挥去!
两下皆快逾疾风,刹那间“嘭”的划起一声怪响,白光顿减,掉落地上,遽明手掌疼痛,打量着那由地穴里射出来的东西,暗想:这是什么东西?
癌身拾起,淡淡光亮从这东西身上透出,游离不定,原来是只短箭。
遽明惊奇道:“好厉害的短箭,自己内功已练至刀枪不入的地步,尤以双掌更为坚实,想不到还会为他刺得发痛?”
一面打量着这短箭,只见它长不过尺余,全身打造似金非金,似铁非铁,乌乌油油地却闪泛着白光,试用手抚模箭头,阵阵寒意透过手臂,穿人心脏,心中怦动,自语道:“这只短箭,恁地怪异,由箭头居然还透出令人心神凛然的寒气。”
再看短箭身隐约刻着一行绳头小字:“波里神箭。”细看下面字迹,亦较明显:“南海波里僧”
“波里僧?”遽明陌生地念了一遍,却不知这波里僧昔日龙掌败金鹏,虎拳劈银茑的英雄事迹。
心里觉得这波里神箭好玩,也不再加思索,插过腰带之间,他四面望了望,这座石洞壁上尽是斑斑剑纹,削划得面目全非,宛如一个年过古稀老人,额角前无数条的皱纹,不禁忘神地微笑着,心想:这些不正是自己以前用金牛宝剑留下来的杰作吗?瞧,经过这么多岁月,这石壁仍与以前一样,丝毫未变,自己留在上面的杰作,怕要永久地保存下去,甚至留存到后代!
想着,身子随着石壁刻画的剑纹团团乱转,不时用手抚了抚,做出得意的笑容。
遽明足尖挪动,方才触及地面划着的一个黑色小圈子时,“铮”地一声,一道白光电闪射出!
遽明微惊,疾用单掌劈落,拾起那色泽光艳的东西一看,只见那箭身隐约刻着一行行绳头小字:“波里神箭,南海波里僧”
“怎么这么多?”遽明感到奇怪了,什么人在这石洞内布下这么多暗器,若非自己身怀绝艺,怕不立刻遭到毒手。
思忖着,遂小心翼翼地搜索起来,企图健到一些蛛丝马迹,以破除这石洞之内布下的箭阵。
石洞内除了一张八仙桌,一张方头小椅,一套木床外,灰尘不染,并无任何奇特的地方。
只有光滑的石地上划着十来个小圈圈,周围不过三寸直径,看来甚是醒目,遽明见状暗忖:莫非这东西作怪!
握着那波里神筋朝着一个黑色小圈子中央使力刺去。
紧跟着,“铮铮”之声响起,一条白光从黑色小圈子内疾射而出,直朝遽明面前飞撞来。
“果然不出所料!”遽明暗骂一声,挥拳劈落短箭,再按照同样方式,将那十来个暗设的箭阵破去。
他喘了一口气,俯身将十来只波里神箭拾了起来,每只箭身都刻有字迹,千篇一律都是:“波里神箭,南海波里僧”
遽明忖道:南海波里僧是谁,难道他也曾经来过这座石洞居住饼不成?
继而一想:天南剑主不是南海一派派宗吗?这十来只波里神箭可能是他从南海带来的!
他越想越对,遂不再怀疑,匆匆搬起石洞角落里的一块大青石,露出一口方圆三尺余的大洞口。
石块刚刚移去,一股浓郁的檀香气味飘然而出,其味清香高雅,沁人肺腑,心旷神怡,遽明暗想:可笑天南剑主居住此洞,已然不下数百日,还不知道他隔室尚有个石洞呢?遽明暗笑把身躯一缩,就想钻进,蓦的,“嘘嘘”
之声大作,嘘声惨厉,遽明虽武功不弱,也不由得为之大吃一惊。
一转身,目光如电,但见那另一旁的十来个黑色圈划的空穴内,不知何时游出七八条巨大的毒蛇。
毒蛇五花斑纹,鳞甲似铁,俱各丈余长短,手臂粗细,蛇未到,先是一股令人欲呕的腥恶之气飘来。
遽明疾快闭住呼吸,免得受其毒气所害,大喝一声:“孽畜敢来!”
左掌握拳,右掌虚空一抓,就待发出内家凌厉掌风。
岂料,就在他手臂方才扬起之际,七八条恶毒巨蛇,似乎遇到克星似的,疾“嘘”两声,满地乱滚乱转起来,激起灰尘满室飘来,那丈余长的身躯已紧紧盘做一团,尚且不停地颤抖。
遽明恍然大悟,暗想:这石洞里飘出来的千年檀香可端的厉害,难怪先师南风真人坐化将近百年体躯完整如初,从未受到点伤害!
遂不再理会,缩身钻进石室。
他四周打量一遍,景物依旧,在他的记忆里,这室内的陈设完全跟他初入石洞时一模一样,并未受到丝毫变动。
他微感放心,行至一处泥土蓬松隆起老高的地方,恭恭敬敬地拜将下去,连叩了三个响头,口称:“先师在天之灵,不孝弟子金遽明叩见!”
施礼完毕,又小心翼翼将南风真人墓旁打扫了一番,认为一丝不杂,干干净净之时方才住手。
他休息一会儿,开始搜寻起来,他记得爹爹的那武林秘籍残页是放在一处夹壁之内。
他转目望见石室内的石壁夹层不下数十处,心里不禁暗忖道:究竟哪一处呢?
他两臂一使劲,石壁哗啦啦落下一大片碎石,掉在遽明足上,痛得他几乎要叫出声来,他忍着痛,仔细找了一遍,始终未发现那欲得之物。
他又抓下两块石块,仍然没有那武功残页的踪迹,一时兴起,两掌一加劲,照准那些凹凸不一的石壁抓去,“哗啦啦”石块如雨而落,顷刻之间,他面前堆着的碎石已象一座小山似的。
“完了!完了!”他失望地叫了两声,因为经过他的一阵施为,剩余的石壁夹缝,为数已然不多了。
他使出全身劲力,抓住石缝裂痕摇憾着,碎石细土如雨似地沾在他脸上身上,一会儿时光他已变得象个黑人似的。
“真糟!”他左寻右觅,手指挖遍了碎石泥土,也不见有一张残页秘籍的出现。
“难道被人偷去了不成?”
“不会如想的那样坏吧!”
他努力地安慰自己,匆匆朝钻进来的那洞穴打量一遍,只见乌黑灰尘布满地,那阻塞洞口的巨大青石去掉之后,显得痕尚新,看情形,以前不会有人发现这座石洞的。
“这就奇怪了!”他暗叫一声,激起少年人执拗脾气,双掌交错,“轰”
的一声推出两股凌厉大力,撞击石壁。
石片横飞,碎泥四落,平滑的石壁顿时平空凹了进去,深深陷入一个不平的大洞。
遽明余怒未息,左右开掌,巨大响声中,那坚固的青石石壁,已然吃不住那股排山大力,深入三尺余外。
他找觅了一阵,仍然不见秘籍残页的踪迹,不仅余怒交加,颓然坐到地上,悠悠地唱叹着。
“我记得它明明放在石壁裂缝的夹层内啊,为何折腾了大半日还不见踪迹呢?”
这时,暮色四合,石洞内更加黑暗。
遽明习过内功,眼力不比平常,是以,此时他尚能看得清楚。
爹爹一定会生气的。他悲哀愧疚地想着,星眸里流落两滴至情眼泪。
他愤愤地呼道:“哼,如果是人偷去的,这个人我一定不饶他!”
但是,事实摆在眼前,瞧这石洞在以前分明不曾有人来过,他恨虽恨,还是无可奈何。
“爹爹说不定会恨我的,我这个不孝儿子,从未给他点快乐和幸福,相反地令他伤心,我是多么不孝啊!”“爹爹急急要将这秘籍残页还给孤剑震中原,他老人家如果知道我这样,一定会失望的!”
他悲哀地忖道,当自语提着孤剑震中原之时,脑中疾快转了一周,不禁喜得跳了起来,疾忖道:孤剑震中原与我先师有仇,我要雪耻,如果击毙他,事情不就解决了吗!“哈哈!”他豪笑两声自语道:“孤剑震中原一死,爹爹找不着他,自然就不必将武功秘籍残页还给他了!”一时豪兴逸起,忍不住仰天长啸一声,以发泄他心中蕴聚着的畅意。
洪亮的啸声,划破四周一片死寂,在这密不透风的石洞内,宛如一条游龙,回音声声如敲在万年石钟上似的。
“哈哈,找寻孤剑震中原吧,我已经知道他居住的地方,不怕他逃掉!”
他高兴地来回踱着,星眸焕发出一片坚定的光芒,紧紧瞧着高悬着的翠绿匾额“南风憩”,心中激动地难以压制。
“可是!”他转念一想,不由对自己产生怀疑:孤剑震中原被誉为一代奇人,武功之高,已达半仙之境,我是否能将他击毙?
的确,这是一重困难的事情,遽明全身如被浇上一盆冷水,直透脊骨!
他深深犹豫起来,眸子中刚才那股喜悦的光辉已然消失殆尽。
“爹爹真可怜!”他失望之余,脑中又浮起爹爹金独生那眉头紧紧皱在一道的情形,必中一阵痛楚。
他探手人怔,模了一阵,那蚀骨毁金神箫,已然不在,再模了模腰间,金牛宝剑也不在了。这使他本已失望的心,更啬一层沉重的压迫。
“真乃天绝人也!”他长吁一声,苦笑道:“人到绝处就是这样,呼天不应,呼地不灵,我金遽明是栽跟头栽定了!”
忽地,一声奇怪的叫声划出,其声非常刺耳,遽明不由惊得跳起老高,便道:“什么东西,叫声如此凄厉,就象夜枭鸣叫似的”
“喀喀”奇怪地叫声又再次传来,凄厉恐怖已极,且带着一丝欲觅人而食的怒意。
遽明俊脸微变,惊忖道:奇怪,这室内有檀香,毒虫蛇闻及无不瘫痪在地,惊若克星,这怪叫的是什么东西,竟然不受其危害
思忖间,连忙移动身驱,将身子紧靠在石洞壁面,避免这怪物突袭,两眸却聚精会神,一眨不眨,打量这奇怪响声的来源。
“喀喀喀”西边高悬着“南风憩”那块翠绿色的匾头,此刻忽然无风自动,并且由匾额左端透出两只闪闪发光的东西。
遽明低叫道:“啊!明珠!”
此声一出,那“明珠”忽然动了几动,闪闪的光芒,向外四射。
遽明奇呼道:“哦,明珠会动?天下居然会有这事发生,我金遽明倒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喀喀喀”怪声又起,遽明侧耳静听,竟出之在那块“南风憩”匾额的左右,一时疑月复丛生,忍不住移动脚步缓缓趋上前去。
“竟然躲在这里!”他边走边弯身拾起一块碎石,心想:看你还会再叫,送你快石头尝尝!
暗地里瞄准发声来源,就抖手掷去,这一霎时间,他忽然感到眩晕,全身一阵摇晃,几乎跌倒!
“啊!”他惊呼一声,惊觉地支持身子退后丈余,叫道:“好家伙!这怪声居然还会放毒气。若非自己内功精湛,怕不立刻倒地不起,受其灾害了”
不敢大意,遂将碎石朝匾额抖手掷去,匾额被击,脆响一声,奇怪的是那“明珠”在匾额声响起的刹那,已然弹落地上。
遽明心喜,正待屏息去拾,“喀喀”两声响起,使得遽明赶紧收住脚步,不敢大意。
“咦!”他灼灼望着闪闪发光的“明珠”,惊想道:怪声竟出自明珠身上?“明珠”不但会叫,而且还会动,若真如此,倒是世上罕见的宝物!
他好奇心大起,匆匆拾起石块朝“明珠”掷去,口中癀发出大喝之声:
“明珠别跑!”
那闪闪发光的“明珠”似有所觉,“喀”的一声,飞腾而起,直朝遽明飞来,快如流星。
“哦!”遽明一个回身大转弯,足根起处,掠起一丈多余,惊思道:这明珠可真不好惹!似有灵性似的,才掷他一石块它就要报仇了!
明珠一扑未到,未及落地,半空“喀”的怪叫一声,重朝遽明扑去,带起一股破空之声。
遽明不敢怠慢,大喝一声:“来得正好!”
单掌疾快飞去,拂起一股劲风,他尚怕“明珠”吃不消,遭到损坏,就在左掌拂出之时,右掌陡翻,五指箕张,向“明珠”抓去。
“喀喀”,“明珠”凄叫两声,不退反进,一个飞去的石子,平空又啬一倍速度。
遽明把握机会,傲笑一声,一把抓下。
突然,他手指触到一个软绵绵宛如肥肉的东西,脑中电光一闪,直觉得情形不对,要想收的和时,为时已迟。
“喀”怪叫声方才响起,他感觉食指一麻,一股毒气钻心而进,他不禁怒喝一声:“好家伙,原来是动物!”
左掌灵蛇般传出,对准“怪物”头上一拍,“叭”的一声,这动物应声而落,显然吃不住遽明怒极而发的一股大力,摔跌在地。
遽明长吁一口真气,封住全身穴道:不好,自己一个不防,中了剧毒!
他喟叹一声,体躯一弯,左掌夹着一股凌厉的掌风,砰然一声击向跌摔地上的“动物”。
“嘭”的大响,怪物惨吼一声,伏倒在地上,遽明再细瞧时,只见它不过拳头大小,全身皱纹麻皮,五花斑斑,极象似一只蟾蜍似的,那闪闪发光的“明珠”,正是它额角长着的一对眼睛。心中恍然,不禁怒道:“原来是你这东西捉弄,害得自己懵然不知,尚以为是会动会叫的明珠,差点上当!”
心中不甘,左手频挥,“嘭嘭”这蟾蜍似的怪物被击得“吱吱”乱叫,翻来覆去,痛苦已极。
遽明怒意未息,正待再打,突然右臂麻痹,一种从未有过的刺痛,涌上心头,心神一凛,连忙顿住手掌。
这蟾蜍似的怪物,机警已极,明亮的眼睛,灼灼望着遽明一会儿,忽然一声不响,跳着竟想逸去。
遽明大怒:“畜牲别逃!”左足随语而出,踏住敝物,骂道:“你这怪东西休想逃走,我这手臂可不是白咬的?如果出了什么差错,惟你试问!”
敝物“喀喀”连叫,使劲地摆动着,奈何遽明足劲足雄厚,不下数百斤力道,只压得它全身痛痛,连叫声也流露出乞怜的哀鸣。
遽明冷汗直流忖着:这怪物体内之毒,如此剧烈,自己药丸全无,今番说不得要栽到他身上了!
望着它闪闪发光亮如明珠的眼睛,心中生恨,不由怒喝出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怪物,你咬了我一口,使我毒气归心,须由你身子做赔偿!”
这蟾蜍似的怪物,似懂人言,闪言之后,身子一打颤,连尿都流出来了。
遽明冷笑道:“既知如此,你又何必当初,快拿命来!”
说着,左掌蓄劲就待拍下。
敝物“喀”的一声哀鸣,全身动了几动,突然一口紧紧咬住遽明的足踝。
遽明勃然大怒,喝道:“你还敢反抗!”
足下一加劲,那怪物哀叫不已,那乞怜的哆嗦声却没有意欲抵拒的怒意。
遽明心中一动,见他全身剧烈地摇晃颤抖,闪闪发亮的眼睛,竟有一只渐渐由明亮而变得平淡,由平淡而变得灰暗,将熄灭了。
见状,遽明心中一动,疾忖道:它在做什么?
好奇之心一起,性命安危,全然抛在脑后,不由足下一松。
敝物“喀”的叫了一声,从这仿佛吃力的鸣声中,遽明似以听出它含有感激之情了,心中暗想:想不到这东西恁地通灵,可见天生万物,各具智慧,丝毫不能忽略
半晌,遽明手臂麻痹加重,在他感觉中,这怪物的体躯似乎也出奇的颤动了。
“喀喀”两声痛鸣方才发出,遽明却看见一桩奇事,不由得“啊”的一声,给怔住了。
原来,怪物那只灰黄的左眼突然从它眼眶里挤了出来,滚落地上。呈灰暗之色的怪物左眼,落地之后,重又恢复它的光亮,尤其在这黑黝黝的洞里,更象似一颗罕见的明珠,色泽光鲜得令人见而生爱。
见状,遽明惊怔交加,叫道:“喂,这这是什么意思!”
敝物虚弱“喀”地叫了一声,随即象大病初愈似的,吃力地伏倒地上,一动不动。
遽明奇想到:这也不对,如果拿它眼睛作抵偿的话,自己受毒已深,生死难卜,势必杀它以泄恨,它又何必多此一举,徒增无限痛苦!想着,疑虑丛生,兀自考思不出。
“莫非”他似信似疑地叫了一声,急道:“它忍痛挤出眼睛,莫非深含用意,或者是这眼睛能解除所施予自己的剧毒,或则”
他不再考虑,拾起那怪物的眼珠,往口里就塞,怪物明亮眼珠才一入口,立刻化作一股郁浓液体,流进喉头。霎时,月复内火炽,阵阵热流从喉间透出,连呼吸都带起一股热气。
他又惊又疑地叫道:“是好是坏全看这一举了,若然失败,自己也无话可说了!”
索性自个运转内力,解开封闭的穴道,他想:成事在天,自己只有静待事机的演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