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经过燕铁衣这连串正确的启开暗室动作,当穴口显露出来的一刹那,所有”祁家堡”的人们全傻了眼,都楞住了,死一样的僵寂笼罩着这一大群人,空气中含着冰冷的冻凝,含着肃然的生硬,以及,人们心头那种无比的震撼与难堪!
长长吸了一口气,祁雄奎注视着他的儿子,声音竟然变得出奇的平静:“雄儿,我的乖孩子,现在,这是什么?你又如何向这等爱你疼你的老父解释?”
机伶伶的打了个冷颤,祁少雄虽在极度的惊悸下,却仍死不认帐:“爹爹……这只是一个密室,但,却不能证明孩儿有其他不端的行为……”
祁雄奎焦雷般吼:“你还不承认!”
祁少雄抗声道:“孩儿没有做过错事,又叫孩儿如何承认!”
一阵极度的愤怒扭曲了祁雄奎的面孔,他双目光芒宛如喷火,虬髯蓬张,青筋浮额,身上的骨节全在“克崩”的响,形容怖厉之至--他瞪着祁少雄,良久,良久,这样的激动狰猝模样又逐渐消失,终于,他长叹一声:“好吧,孩子,我既然能给人家两次机会,我也一样可以给你;但是,孩子,不要再固执下去,现在承认了你的不是,事情还有最后转圜的余地,一待实凭实证被人举出,即乃铁案如山,那时,想悔也来不及了!”
祁少雄仍然坚持到底,一口咬定:“爹爹,孩儿没有什么可承认的,更未曾做过一件所谓婬乱贪色的罪行,不能因为找到了一处密室,便令孩儿含冤受屈,承担莫须有的罪名!”
祁雄奎心中早有感觉,但是,此际他却只好按捺下来,沉沉的道:“雄儿,为父但愿你说的是实情,为父比任何人都希望你是真正无辜的!”
说着,他转向燕铁衣:“你是否尚能找出更具体的事实?燕铁衣,光凭这一项仍嫌不足!”
这种情态丝毫不出燕铁衣预料,他冷冷的道:“请堡主偕同我下去一探!”
祁雄奎绝不迟疑,立与燕铁女鱼贯进入石洞地牢之内,他们沿着石阶往下走,快到尽头之前,燕铁衣向祁雄奎提出警告,他们双双越过了倒数第二级石阶,燕铁衣用“太阿剑”反手猛点那级石阶,一点不错,但闻“克勒”一响,整级石阶翻转过来,露出了另一面满布闪亮利刃的刀板头顶上,也“呼”一声罩下一面密缀倒须勾刺的罗网!
表情先是惊愕,随即便是切齿的愤恨--这种恶毒的设计,连祁雄奎都暗暗心悸,他做梦也想不到就在自己的脚底下,竟有恁般龌龊的机关埋伏存在!
接着,两人来到通道头的那扇铁门之旁,燕铁衣走在前面,有如“识途老马”,他双手抓住铁门把柄,用力往上一提,朝外拉,四道目光往里间那陈设得居然相当华丽舒适的密室中仔细搜察,但是,却空荡荡的并无人迹!
燕铁衣立即想到祁少雄为什么到了这种关头却仍然坚不认罪的原因了,祁少雄是有恃无恐的,他知道这“麒室”里没有窝藏着女人,是而虽则情势险恶至此,他依旧狡赖推托,他一定也明白,只要找不出被掠劫的人来,他就可以否认到底!
必上门,燕铁衣示意祁雄奎先走,在祁雄奎离通道的一刹那,他故意不将门向上提起而往里推,于是,通道顶端“轰”然一声下塌,燕铁衣却在推门的同时暴射而出,在一片烟硝白雾的迷漫激扬中,他早已拉着祁雄奎奔出洞。
祁雄奎满怀不解的问了一句:“喂,燕铁衣,你对这里的机关设计怎的这等熟悉法?”
燕铁衣笑笑,道:“你就会知道的,堡主。”
两人出了洞口,祁少雄好整以暇的迎上,展露着一抹奸险的微笑:“姓燕的,你可找着什么没有了?”
燕铁衣淡然道:“在这里,没有,但我还知道另一处秘密所在,那个地方叫‘麟室’,我想,我们可以在‘麟室’之内找着点什么。”
顿时,祁少雄的两只眼球往外猛凸,他像突然被一记焦雷轰顶也似,整个人都僵住了,脸色在刹那间变得死灰--他没有想到对方连这个机密也知道!
没有理会他,燕铁衣领着祁雄奎便往中间的一幢屋宇走去,祁少雄的面孔由白转青,双目中极快掠过一抹恶毒的光芒,他咬咬牙,暗中向他那几个怔忡不安的爪牙使了个眼色,急匆匆的也跟了上去。
燕铁衣步履安详从容,但却十分迅速,他领路在前,毫不退疑的朝着目的地行去,祁雄奎一边紧随着,边向他身后的一名高瘦教头低声吩咐了几句什么!这种情形,祁少雄一看便凉透了,下意识中,他彷佛已经嗅到灾难的气息,体会到破灭的空茫,宛若鬼黑幡的暗影已在他眼前晃展。
祁雄奎的嗓门里也似哽塞着什么,他嘶哑的问:“这,这是到那里?”
燕铁衣简洁的道:“铁棺材。”
大大一楞,祁雄奎莫名所以的道:“你是领我去找另一处暗室,却到‘铁棺材’中作甚?”
燕铁衣讳莫如深的道:“去了那里,你就会明白了。”
来到客堂旁边那条走道尽头的侧门,燕铁衣半点也不犹豫,他伸手便去转动墙壁上的那只铜狮子头,祁雄奎见状之下,急忙喝止:“慢着,小心触动机关……”
然而,燕铁衣却没有停顿,用力扭动了狮头--当然,他不是向右而是向左。
正在祁雄奎准备退避的瞬息,奇事出现了,没有机关发动,也没有埋伏出现,就在走道顶端的墙角下,悄无声息的滑开了一条隙缝--大约只有二尺宽窄,刚可容得一个人的身体通过。
呆呆的望着那道地下密室的入口发怔,祁雄奎还未及有所反应,燕铁衣已拉着他先后走了下去,但是,燕铁衣却一脚踩上了第三级石阶,由于中间腾出了两级的高矮来,几乎把祁雄奎闪了个踉跄。
不待祁雄奎发问原因,燕铁衣已来到阶底,他顺手摘下了插在墙上的一只巨臂型躐烛,猛力掷向第一级石阶,于是,在蜡烛的滚跳与火焰的溅飞里,那级石阶微微一沉,“夸”“夸”“夸”连串翻动声响立起,余下的七级石阶齐齐翻转,连嵌布在另一面上的并排强弩的形状都没看清,机括声业已响成一片,短矢如雨,密集又凌厉的蓬射而出!
祁雄奎才自倒吸了一口寒气,燕铁衣已示意他来到前面圆形的天井边,燕铁衣朝祁雄奎使了个眼色,叫他跟着自己踏上天井边的石槛走过去,二人到了那扇“麟室”的沉厚铁门前,燕铁衣要祁雄奎背贴着石壁,然后,他往前俯身,以剑鞘急按圆形天井的地面--七尺方圆的一块天井,就在剑鞘按点之际,“克勒”一声便陷落下去,几乎在人们的意念尚未及转动之前,那形成一个黑洞的凹口中已突然“轰”的一响喷起了一蓬火焰,火焰喷得很高,直扑室顶,然后往下洒落,又变成了一堆熊熊烧烧的火球,刺鼻的油焦味弥漫在空气中,而那团炙热的青红色巨大火光尚在跳跃吞吐,更发出“毕毕扑扑”的轻微沸腾声来,整个沉陷的凹洞里,有如一座子火山的喷口,一阵阵热浪滚卷,连呼吸都要被窒住了。
一面匆匆拂衣袍上沾落的火星,祁雄奎一边激动的道:“这是谁搞的名堂?竟然如此歹毒阴狠,‘祁家堡’中有这种机关存在,实是羞耻!”
燕铁衣平淡的道:“请问令郎,即知详情。”
祁雄奎脸膛紫中泛红,双目凸瞪,两颊的肌肉不住的痉挛,太阳穴也在急速跳动,他咬着满口钢牙,“嘶”“嘶”的从齿缝中往下出气,模样儿是愤怒痛恨,震汤到了极点!
于是,燕铁衣打铁趁热,他回身使力扭动铁门的握把,奋力将这扇沉重的铁门推开。
室内陈设,却比先前那间麒室更为豪华都丽,一切布置都是以那种令人心荡神摇的粉红旖旎色泽为主,更特别强调了床的突出,一张特大的,宽敞的柔软的华丽铜柱镂花大床,便摆在墙边,流苏半掩着淡粉的罗帐,而床的顶上和四周,更嵌有巨镜无数,只要将帐幔掀卷,则床上的一切,即可自四面的巨镜反映中纤毫毕露了。
现在,床上并坐着两个女子,愁眉苦脸的形色,却掩不住她们原有的那一份娇艳柔美,燕铁衣一眼即已认出,右边那个便是他历尽艰辛方才寻及的熊小佳!
站在门边,燕铁衣兴奋的大叫:“二妞,二妞,可叫我找到你了!”
闻声之下,熊小佳不由全身一震,她急望过来,当燕铁衣的身影映入她的视线,这位俏美的姑娘已忍不住喜极而泣,她往外倾斜着身子,又哭又笑的喊叫:“大当家,大当家,是你吗?真是你吗?老天哦,以为这辈子也见不着你们了……”
与熊小佳坐在一起的那个少女也充满祈怜与焦灼神态的哭求着:“是那位英雄壮士?也请救救我这同遭磨难的苦命女子……”
燕铁衣回头看了看祁雄奎,这位“八臂镖馗”却早已气得连站也站不稳了,他倚在铁门上,混身不住栗栗抖索,一口牙几乎挫碎!
第一次,燕铁衣对祁雄奎起了悲悯的感觉--一个好强要面子的武林大豪,在经过大半生的奋斗努力之后,刚撑出了这点名声威信,竟叫人毁于一旦,而这个如此令他伤心失望的人,却正是他的儿子!
小心翼翼的,燕铁衣专踩着地下那拼成莲花图案的红砖上走,他来近床前,这才看清楚,熊小佳与另一位同病相怜的难友,全被用手铐锁连在床柱上!
燕铁衣的“照日短剑”很快便解决了这个困难,他一再叮咛熊小佳与那位少女要踏着地下的莲花图案走,为了怕吓着两位姑娘,他没有说破这地层的暗格中全布满了蛇虫蜈。
好不容易到了门口,熊小佳几乎瘫在燕铁衣的怀里,她一面无限庆幸,一面又悲愤的啜泣着道:“大当家的,我几乎就想寻死了,你们怎么直到如今才来救我啊?打从我被劫来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像发疯一样祈求上苍指引你们找到这里救我出去,也无时不刻不在诅咒那将我掳来,存心不良的坏种遭到报应……”
燕铁衣当着祁雄奎的面,慎重的问:“二妞,是谁主使把你劫持来此的?又是谁对你有不轨的企图?”
熊小佳毫不考虑的道:“他们其中有人称呼他是‘少堡主’,那人大约有二十多岁的年纪,浓眉大眠,肤色微黑,身材相当壮实,口气也很凶横,我只要见到这人,即使他化成了灰我也能将他认出……”
说到这里,熊小佳的目光突然停顿在一边的祁雄奎脸上,她激动的叫:“大当家,那人的模样就和这位老先生长得非常相似,莫非他们是……”
燕铁衣平静的道:“父子,二妞,他们是父子。”
那位生得娇小白净,面目秀美的少女也余悸犹存的道:“这位壮士,我也同这位姐姐一样,是被那个人强行掳来的,他……他一再想对我们非礼,想强暴我们,但我们都誓死不从……听说以前还有很多可怜的姐妹遭到了这人的污辱!”
于是,燕铁衣向祁雄奎沉缓的道:“现在,祁堡主,我相信你已不再会有疑问了,至少我证实了一点,我并没有诬陷令少主,更不曾恶意破坏他的名誉,我全是本着良心来做我认为应该做的事。”
祁雄奎的脸色就在这须臾间,便似苍老了几十年,他扶着铁门,颤巍巍的道:“不必再说了……我答应给你一个公道,燕铁衣,我们此时便去见见这个公道吧!”
在他们急急往密室外行出的当儿,熊小佳迫不及待的低声问着燕铁衣:“大当家,我哥哥呢!家里的人都急坏了吧!还有那掳我来的人到底是谁?和这长像狞猛的老头子又是什么关系!你又是如何找到我的!”
燕铁衣步履甚快,他左右两边扶着两位少女,淡淡的道:“过一歇,我再详细告诉你,好吗?眼前还有比这些问题更重要的事需要解决!”
他们方才到了石阶下,已经听到出口外面传来一阵阵喧腾吼叫之声,像是有什么人正在发生冲突,叱喝咆哮,乱成一片。
祁雄奎突然大吼如雷,飞闪而出,燕铁衣也一手挽着一个越空掠起,到了出口,再一一先将她们送上,然后,他自己才跟着出来。
这时,外面的走道上业已形势大变--祁少雄、尤一波、程半途、邱景松、雷刚、石顺等六个人竟已被他们自己的伙计围困当中,五、六名祁雄奎身边的”教头”正以那位瘦长的人物为首,领着数十名弟兄在和祁少雄对峙,方才的叫骂声,便是在这种情形下发生的,祁少雄等人想要月兑走,但忠于他父亲的那些手下却坚决表示须待祁雄奎出来之后,才能任由离开,那位瘦长的“教头”更言明了,这是堡主的亲待!
祁雄奎的出现,立时便把场面镇住,祁少雄等人一见到祁雄奎的影子,马上便似老鼠见了猫一样噤若寒蝉,畏缩成了一堆,不但不敢再叫骂吼闹,连大气也都不敢透一口了。
面孔是歪扭的,黑中透青,祁雄奎环眼怒睁,虬髯倒竖,气涌如山的咆哮:“吵闹什么?想造反么?”
那身材瘦长的“教头”立即兵刃横胸,躬身道:“回禀堡主,就在堡主进入密道中不久,少堡主与他身边的几位弟兄便待迳行离去,我走时曾奉堡主密谕监视少堡主行动,是而不得不斗胆相阻,但少堡主非但不听,更几乎要兵刃相斗,我一再表明此举乃受命而为,又劝少堡主静候堡主出来之后即可澄清所受冤屈真伪,我详陈如此一走了之的后果极端严重,我劝少堡主,只要问心无愧,更不须有所惮忌,少堡主若迳行让开,即受诬栽,也有理难言了……”
沉沉的一笑--祁雄奎这一笑却难看至极,狠酷之极,他朝着乃子道:“小畜生,人找出来了,有人证,有物证,你还有什么话说?你这个不孝不贤的畜生,你羞辱你自己更羞辱了我,羞辱了整个祁家堡,我平时是如何教你如何训你来着?可恨你表面顺从,唯命是听,背地却阳奉阴违,干尽了一切卑鄙无耻的勾当,孽障啊,我祁雄奎半世英名,数十年清誉便全叫你一手糟蹋殆净……”
瑟缩着,祁少雄吓得抖个不停,但是,他居然仍有胆量抗辩:“爹爹……说不定这两个女人是姓燕的早就安排在里面的……”
站在墙角的熊小佳突然尖声道:“你胡说,是你主使你的爪牙把我抢来的--就是你身边的那几个,想要强暴我,污辱我的也是你,我可以背诵由你那晚上所说的每一句话,叙述出你的每一个动作,表情……”
另一位少女也悲愤的道:“就是他,我可以用生命担保,我可以起誓,把我们强掳来欲待糟蹋的就是他!”
忽然,一个女人的身影挤出了人墙,手指祁少雄,尖厉的叫:“如果老堡主还有什么疑问,我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实例,我清楚祁少雄的一切罪恶勾当,明白他的毒辣手段,我更是一个受过他糟蹋的不幸者!”
那女人,是杨凤!
大吼一声,祁雄奎的衣袍暴飞,他手上已握着一柄两尺长,儿臂粗的乌黑虬结短杖,只见他抖杖振腕,短杖的中空杖心又“哗啦啦”一声,伸展出一截比一截精细的四截杖身来,杖身展现的同时,他已扑向了祁少雄!
魂飞魄散的祁少雄尖叫一声,拼命往人堆后头挤,一边惨厉的呼号:“饶命,爹爹饶命……”
祁雄奎凌空扑落,嗔目狂吼:“我活劈了你这败坏家风的孽子!”
“双全儒生”尤一波急忙大叫:“堡主手下留情,少堡主到底是你的独生儿子啊……”
祁雄奎双目赤红,形容愤怒如狂,他手中的“伏魔杖”微微一抖,暴砸在旁劝止的尤一波,尤一波侧身旋避,一对“飘刀”业已出手,但是,“伏魔杖”斜挥的影子却猝然在翻舞之下,幻出了千百层纵横交织的杖山,有如八臂并展,自四面八方呼啸曳落!
脆响清充成串,尤一波惨嗥着在飞闪的杖影之中连连滚跳碰撞,鲜血加杂着脑桨迸溅皿散,他的一对“飘刀”也立时断折成数十截!
祁雄奎宛若疯虎,直逼他的儿子祁少雄,祁少雄连忙躲闪,泣求连声,忽然间,他又避到雷刚与石顺的身后。
眼见祁雄奎当头而来,雷刚颤栗惊恐的大叫:“堡主且慢……”
回答雷刚的,是怒涛般汹涌的杖势,这位“铁龙臂”仓惶躲让,怪叫道:“虎毒不食子啊,堡主你怎能这般无情!”
“伏魔杖”笔直捣来,雷刚略为闪开,单臂横截,飞起一脚暴蹴对方下盘。
祁雄奎狂笑着,身形电旋,雷刚的一脚甫始擦过他的腿侧,而他的杖端已被雷刚一记“大力臂”“当”一声磕低,但是,变化却突起于一刹那--往下沉落的“伏魔杖”,却在下沉的瞬息倏忽反弹,怪啸突起,杖影幻成几排重叠隐合的劲力往上暴卷!
于是,雷刚的尖号如泣,他庞大的身体连连抛起抛落,骨骼的碎裂更掺合着他满口的鲜血喷洒四周!
“飞狐”石顺然掠前,悲愤大叫:“住手,你疯了,堡主!”
单膝点地,祁雄奎双手握杖,“呼”声划过一道圆弧倒劈石顺,石顺两脚互碰,凌空一个急快的筋斗,漂亮极了,当杖身一散落空之际,这位“飞狐”已嗔目切齿,闪出手上的“毒龙爪”,快逾石火般暴袭祁雄奎!
在四周的一片怒喝叱呼声中,祁雄奎挥出的杖身猛烈收缩,“哗啦啦”短为一截,刚好“铿”的一响震开了石顺的“毒龙爪”,而石顺翻臂旋身,凌空又是七十一爪!
爪影晃映,翩飞而下的须臾,祁雄奎大喝似平地响起的焦雷,他的“伏魔杖”眨眼激起卷荡的罡力,左右闪腾,彷佛百杵千万立地柱天,石顺的兵器顿时月兑手撞抛,他人尚未及退出这片罡力的范围,“哗啦啦”暴响,杖身再展,兜穿石顺的胸膛,更将石顺捣跌出门,直摔落园外三丈之遥!
“鳄尾”程半途一声不哼,仓惶待溜,但是,捣飞了石顺的“伏魔杖”却呼”一声指向程半途的背心,这位心胆俱裂的朋友往前急扑,本能的反应用出了他的绝活--右腿微点蓦弹,向后猛翻,强劲有力,有如鳄鱼扬尾!
射来的“伏魔杖”第一截突然“叮”的收缩,程半途一脚不中,尚未及应变,这收缩的一截杖头又“察”一声弹出,恰好撞上了程半途的后裆,痛得他狂吼一声,手抚胯间,姿势怪异的连连蹦跳几次,却在面孔倏歪之下,一个横旋仰翻于地!
“扑通”一声,邱景松已经泗泪滂沱,脸如死灰般哆嗦着跪了下来。
这时,祁少雄已经再没有可以掩躲的地方了。
祁雄奎形容惨怖,混身血迹斑斑,他死盯着乃子咬牙切齿的喝骂:“逆子,畜生,不考的禽兽,我先铲除掉你四周这些帮凶,再来收拾你这败坏家风,有辱祖宗清誉的忤逆东西,你骗得我好,你装得真像,我要挖出你的心,看看是什么做的?剖开你的脑袋,数数你究竟有几条纹路?逆子,你还不认罪!”
苞着这声大吼,祁少雄也扑通跪倒,他面无人色,上下牙床交相碰颤着,泪涌如泉:“爹爹饶命啊……孩儿知错了,孩儿认罪,请爹爹饶过孩儿这一次……孩儿发誓洗心革面,痛改前非……爹爹,你老人家就不宽恕孩儿,也请为祁家的香烟延续着想!”
祁雄奎嘶哑的咆哮:“我没有你这样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忤逆儿子,祁家没有你这种贪婬,专横逞暴的畜生,我宁可绝后,也要取你性命以谢天下,告罪祖宗,我给你生命,便是一桩错误,如今我便要收回你的生命!”
祁少雄惊恐欲绝,心摧胆裂的悲号:“爹爹饶命……娘啊,天上的亲娘,九泉下的老母啊,你老看看,睁着眼看,爹,我的亲爹要杀害他嫡亲的骨肉,要毁灭祁家单传的子孙,娘啊,请救救我……”
祁雄奎闻声之下,全身栗栗直抖,虬髯拂动,巨目含蕴痛泪,高举的铁杖颤颤轻晃,模样痛苦至极,于是,在四周,“祁家堡”的所属纷纷跪下,齐声为祁少雄请命。
蓦地,这位“八臂钟馗”仰天大吼:“祖宗恕我,孩子他娘也要谅解我的无奈,我,杀子事小,失德事大……”
沉重的“伏魔杖”凌空暴劈而下,力道万钧,裂气成啸,一片惊叫随即响起,祁少雄恐怖骇惧到了极处,他惨号着双手抱头,往前扑跌……
就在这时,斜刺里,寒芒似虹,猝射而至--不是硬架,而是侧点!
“当”一声脆响,这一点之力却凝聚在节骨眼上,劈砸祁少雄的铁杖“呼”的汤开,祁雄奎目光似火,怒吼着翻腕振臂,百条杖影暴袭那出手之人--燕铁衣!
燕铁衣夷然不惧,飞闪迎上,“太阿剑”在连串的漩涡中急曳而出,短剑”照日”由横向直,猝映电射,在一片光颤影移中,祁雄奎立退三步!
厉叱震耳,祁雄奎悍然再扑,“伏魔杖”飞旋腾舞,杖势式如排山浪涌而来,或似云卷,鸿飞而至,自每个可能的角度与方向,狂啸激厉着聚合,真个天地变色!
是了,“八臂伏魔杖法”!
燕铁衣在陡然间身形闪晃--宛同出现了数十个燕铁衣,他的“太阿剑”月兑手而经天,却似在瞬息里幻为矫龙腾云,驭风呼雨,光溜溜的剑身急速翻滚曳落,由于翻滚得太急太快,以至只见毫光纵横,银虹漫空,在充斥天地之间的芒雨晶电里往下罩卷,“照日短剑”以相同的形势由下往上迎合。
“冥天大九式”的第六招--“天威起”。
扁与影,势同力,势和劲的涌现在一刹那,幻灭也在一刹那--当金铁的交击声过去,呼啸的破空声静止,一切有形或无形的景象清确了,燕铁衣仍然站在他原来站立的地方,唯一与方才不同的,就是他的左臂上衣袖破碎,有一块擦伤,血迹淋漓!
祁雄奎对面而立,相距六步,“伏魔杖”斜指地下,这位“八臂钟馗”的神态得显极其怔愕,甚至有些发呆了,他颔下的虬髯,失去了三绺,露出三条由颔至颈,直统光滑的青森刮痕来,不过,却半点创伤也没有。
当然,谁也看得出来,这下颔虬髯中的三条剃刮痕印,宽窄恰如剑锋,易言之,每一条利痕俱可直透咽喉--如果人家想这样做的话。
一片死寂过后,祁雄奎沙沙的,嘶哑的开了口:“燕铁衣……你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表情是一片安详,燕铁衣慢慢的道:“令郎犯了婬行,逞于横暴,这是失德的事,但好在他却没有其他恶罪,因此,不必以死相惩,阁下一脉单传,若为令郎此过杖毙当场,非仅祁家绵延断绝,愧对列祖列宗,我这外性人也更是罪孽深重了,所以,我阻止你,另外,我们早有约定要比试一番,现在,我们业已如言而行前获得结果了。”
祁雄奎的语调忽然变得苍老软弱,他沉痛的道:“你叫我怎么对你说好?燕铁衣,是诅咒,还是道谢!”
笑笑,燕铁衣道:“那是你的事--祁堡主,请容许我们告辞,更请容许我带着杨凤一起走,是她指引我找到令郎的全盘罪恶证据,因此,我不认为她适于继续留下,况且,我对她有过许诺,我许诺给她一个较佳的生活环境……”
深深一叹,祁雄奎低沉的道:“你带她走吧,我也不能再面对这丫头而越增心头的愧疚……”
燕铁衣领着熊小佳、杨凤与另一位少女走出这幢屋宇的门口时,祁雄奎忽然跟出几步,他叫了燕铁衣一声,燕铁衣停住,回头,目光中一片友善与柔和。
有些忸怩的,祁雄奎呐呐的道:“呃,燕--燕老弟,我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向你道谢与致歉才对!”
卑拱手,燕铁衣又露出他那抹惯有的,金童似的纯真微笑,转过身去,偕同三位佳丽施施然离开了“祁家堡”。
燕铁衣已将另一位受难的少女专程送回她的家中。
现在,他与熊小佳,杨凤三人三骑,兴奋愉快的策骑奔向“仁德村”。
燕铁衣的愉快是因为他做到了他应该做的,而且,功德圆满,杨凤的愉快是自此月兑离苦海,开始了一种陌生却显然充满希望的新生活,伸展在眼前的是光明绚灿的美丽远景,而熊小佳的愉快,便大半由于即将做新嫁娘的喜悦,小半由于历劫余生的庆幸了。
鞍上,熊小佳叽叽咕咕的,道:“大当家,我好思念我娘啊,还有记挂着毒伤刚愈的哥哥,这一刻,真是归心似箭,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回去探视他们……”
燕铁衣笑道:“好了,不用在我面前绕圈子了,你心里真正思念的,我看不是你娘,也不是你哥哥”怕是季学勤那小子吧?你放心,耽搁不了你的大礼,至于男方下聘的时间么,可能像比原订的日子晚一点,但也晚不了太多……”
轻啐一声,熊小佳脸庞绯红,羞得连自家也忍不住抿着嘴儿笑了……
杨凤也在笑,心中却在盘算--自己的这一天可还得等到几时?
燕铁衣略略加快了马儿的奔速,他可是实实在在的铁血男儿,他所记挂着的,确只他有的伙伴熊道元,那样的温柔情,绮丽梦,在他的心窝里,至少目前来说,还盘旋不住呢……——
红雪扫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