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型的會議室里,彌漫著令人背脊發涼的冷,不只是因為剛結束了一場主管會議,也不是空調開得太強,而是因為坐在主位上,那名英俊但嚴肅有如惡鬼的男人。
單逃鄺低頭整理方才開會的資料,沒有抬頭,或者說不敢抬頭,但價值上萬的萬寶龍金筆,依舊狠狠的敲上她光潔的額頭。
「噢—」她慘叫一聲,伸手摀住額頭,避免第二次破壞力強大的攻擊。
抬頭,就見上司的萬年撲克臉表情嚴肅,但凝望她的眼神卻充滿了關心。
單天齊—她的上司兼堂兄,帶著審視意味的眼神看著她,她下意識的立刻閃避,不想被看出端倪。
「沒睡好?」他聲音低沉,穩重的說話方式會讓人覺得值得信賴,然而接下來咄咄逼人的質問,就讓人感受到他的高壓集權了。「不要告訴我又是章彧。」提起那個姓章的男人,旁人也能輕易感受到他的反感。
單逃鄺苦笑,她能瞞過「知心好友」章彧,終究無法逃過堂兄的法眼。
冷凝的氣氛在他們之間流轉,沉默得使人窒息,直到助理秘書輕敲門,走進會議室,緊張的對峙感才迅速消失。
「Venus,二線電話,是章先生。」
助理秘書一通知來電人姓章,單天齊更加板起面孔,那神情就像是在告訴堂妹,不要接那家伙的電話。
「謝謝。」但是單逃鄺無法視而不見,她開了一天的會,手機擺在辦公室里,除非發生緊急事件,否則章彧不會打電話到公司打擾她。
在堂兄不贊同的注視下,她硬著頭皮背對他,接起會議桌上的電話。
「什麼事?」
「逃鄺—」章彧喪氣失志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她說要跟我分手……」
又來了。握緊話筒,她閉上眼,調勻呼吸。
每一次,他跟女友爭執鬧分手,總是找她訴苦,每一次,她都看著他為她以外的女人,痛苦得難以自己。
「下班後我去找你。」
幣上電話回頭,就看見堂兄用譴責的眼神瞪著她,那讓她覺得自己真的沒救了。
「哥,我就是這麼沒用。」笑得苦澀,她望著疼愛自己的堂兄,想哭,卻哭不出來。
她和章彧,不只是朋友而已。
他們曾經交往過,短短的一個月,然後和平的分了手。
章彧提分手那一天,神情無比認真。
「感覺不對。」他這麼說。「不吵架的情侶算是情侶嗎?我們太了解彼此了,像是認識了一輩子的好朋友,這樣的感情,不是愛情。」
他習慣轟轟烈烈的戀愛,墜入速度要快,甜蜜、熱情,以及大小不斷的爭執。
就因為他們沒有甜蜜墜入,沒有轟轟烈烈的爭執,交往後還是跟當朋友時一樣打鬧、互相嘲弄,甚至是競爭,所以她就出局了。她從不在任何比賽上裝柔弱認輸,當他說要玩高空彈跳,她連掙扎尖叫都沒有,穿好裝備便自行跳下,甚至第二次被他惡劣的推下也不生氣,還直說好玩。
她從不吵著要他在工作和她之間作抉擇,她太堅強,所以他無法把她當女人。
章彧老實的告訴她,他把她的定位放在朋友的位置上,坦白的說不希望到後來連朋友都當不成。
她一開始喜歡的就是他的坦白,最後,也為他的坦白感到痛苦。
「哥……」當他說要試著交往時,她好開心,但只有一個月,就短短的一個月,一切又回到了原點。「我不只一次後悔,如果三年前我哭著說不要分手,也許……就不會這麼痛苦。」
堅強讓她灑月兌的笑著說好,說他們永遠都是好朋友,平靜的接受分手的事實。
是她太笨嗎?沒有試著爭取便輕易放手,可那是因為不想造成他的麻煩,不想被他討厭,也不想,到最後連留在他身邊的資格都沒有。
當做沒有交往過,繼續做朋友,章彧調適得很快,分手不到兩個月,便興高采烈的告訴她,他對一個女孩一見鐘情。
她只能忍著心痛如絞,微笑對他說恭喜,看著他對待女友溫柔、體貼,看著他為別的女人失魂落魄,擔心不已。
因為那才是章彧要的愛情,感覺到自己被需要,被重視。
單天齊心疼堂妹,伸手揉了揉她的發。
「如果妳做得到,就不是我的恩恩了。」放下跨國企業執行長的面具,他溫柔的喊她的小名。
逃鄺是他最疼惜憐愛的小堂妹,兩人感情最好,逃鄺從小就會把心事告訴他,連她喜歡章彧這件事情都沒瞞他。
「哥,我……」單逃鄺欲言又止。
「妳還是要去?」從小看著她長大,他又怎會不了解她的固執?他幽幽地嘆了一口氣。「恩恩,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妳該做個了斷才能繼續過日子—我們一起做個了斷吧,那件事情,我希望妳認真考慮。」
堂兄的話在單逃鄺腦中回蕩,她不禁輕顫了下。
「……我會考慮。」堂哥說的話她懂,但是,目前的她還辦不到。
「到底要怎樣妳才會相信我?」咄咄逼人的質問、難以溝通的認定,章彧受不了這樣的精神折磨了,暴怒的將手機往牆上摔。
如憤怒猛獅般的怒吼,連門板都被震動了,接著是物品摔碎的聲音,伴隨著困獸般的咆哮。
單逃鄺站在門外,貼著門板的掌心收回,閉上眼,調整呼吸頻率。
他在里面。
這里是章彧的住所,在台北信義計劃區的嶄新大樓,落成不到半年。
他家境優渥,向來不管置產這類事,無論家人怎麼催促他規畫理財,為將來打算,他總是不理,居無定所像陣風,會突然想買房子定下來,她多少有點底。
踮起腳尖,伸長手臂,她在突起的門欄上模索,模到了備用鑰匙後,將之取下,打開大門。
客廳里沒有燈光,濃厚的酒氣在開門那一瞬間撲鼻而來,單逃鄺皺了皺眉,一腳踏進屋內,高跟鞋便踢到酒瓶,發出刺耳的聲響。
定眼一看,竟然是威士忌的空酒瓶。
章彧只有心情低落時才會喝威士忌,平常他只喝啤酒,冰的最好—思及此,她不禁皺眉,涌生對他的憤怒。
他憑什麼在這里裝死?
「章彧!」
她氣他的莫名,也氣自己的放不下。
「章彧,你給我出來!」她揚聲尋人,卻沒人應聲。
房子未點燈,伸手不見五指,她在牆上模索開關,一摁下,室內頓時大亮,映照出凌亂的客廳。
桌上的花瓶倒了,水灑在米色桌巾上,水漬清晰可見,擺在花瓶里的海芋落了一地,地上有黑色的腳印,男鞋印、女鞋印,交錯縱橫。
領帶掛在米色沙發上,型沙發有些歪斜,明顯大戰過一回。
見狀,單逃鄺不禁嘆了口氣,視線飄移,飄到吧台那頭—
「匡啷—」忽地,酒瓶落地的聲音自吧台內傳來。
她腳跟一旋,跨過一地狼籍,走向吧台,果真看見癱坐在吧台內,頹喪的章彧。
他手里握著酒瓶,沒有抬頭看她一眼,仰頭把酒往嘴里倒。
「你神經病啊!」她上前搶走他手中的酒瓶。「叫你是不會回答嗎?白痴!」她又氣又難過的打他臉。「你給我醒一醒,振作一點!」
甩在臉上的力道,重得可以听見清脆的巴掌聲,這麼粗魯的女人,一點也不溫柔。章彧不禁笑出聲,笑聲沙啞。
「笑屁啊你?叫我來是想怎樣收拾你的爛攤子?你這什麼鬼樣子,能看嗎?」單逃鄺不留情面的數落,只能用這樣的方式來宣泄她心中的煩悶。「你喝死算了,耍頹廢能改變什麼?是男人就給我爭氣點!」
「恩恩……」听見她不留情面的痛罵,章彧的心情反而好多了,但也覺得困惑。「我不懂為什麼每次都這樣……」每一次,都是他和逃鄺的友情,讓女友沒有安全感。「為什麼我愛的女人都不能理解我們之間的友情?我錯了嗎?我們沒有錯,對吧?」他急切的拉著她的手,想從她口中得到答案。「為什麼她就是不能理解呢?我很愛她啊……」
他神智不清的喃道,醉了,也是亂了,女友的決絕讓他不知如何是好。
「我房子都買了,也听話的想定下來,為什麼還是不放心呢?我已經……決定了啊……」
聞言,單逃鄺心一沉,苦澀的撇了撇唇。
丙然,突然想買房子,這麼重要、需要听人意見的大事,章彧沒有征詢她的意見。
他們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他會突然下置產這種重大決定,一定是為了給女友承諾,讓女友心安,生怕又一次失去深愛的女友。
是該做個了斷了。堂兄的話言猶在耳,這個決定,她遲了三年,是因為還帶著希望,奢望有一天章彧會回頭追求自己,但事實證明,不坦率的她,不敢爭取,以至于得不到她最想要的人。
「你已經決定了嗎?」她幽幽地問。「確定了就是她嗎?」
默默愛著的男人打算定下來,讓他決定定下來的人,卻不是自己,這個答案,真的很差勁。
「房子都買了……」章彧半醉半醒的回答。「我快三十了,該考慮人生大事——」結婚,如果是讓女友安心的方式,那麼,他會做。
單逃鄺頓時覺得自己可笑。其實她早該問了,這樣她就會死心,不會白白浪費三年時間,她已經二十五歲了,為什麼還會有戲棚下站久了就是自己的可笑想法呢?
「章彧,這是最後一次。」不像以往每一次他跟女友吵架,她不得不去當和事佬時說的「我希望這是最後一次」,這回,她真的作出決定了。
可是,章彧醉了,醉得無法思考,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只是一味的點頭。
她決定了,就幫他最後一次,直接去找他不接電話不听解釋的女友,把她帶到他身邊,然後——就是她這個萬年女配角退出的時候。
她實在厭倦當個配角,該去創造屬于自己的舞台了。
「你又來做什麼?!」
咄咄逼人的質問語氣,強烈懷疑的眼神——單逃鄺看見對方的表情就知道,對自己的登門拜訪,Claudia一點也不意外。
Claudia——章彧的新女友,是一名瑜珈老師,他們在健身房認識進而相戀,交往超過八個月,是章彧女友任期中最久的一個。
他甚至為了她,置產購屋,打算定下來……
「Claudia,章彧需要你。」單逃鄺直視眼前的女人,滿臉說不出的抱歉。
明知道她的害他們吵架的導火線,她要是識相,就不該出現在Claudia面前,但是她放不下章彧,不想看見他露出難過的表情。
所以她不識相的登門拜訪,要章彧的女友接他的電話,甚至是……把她送到章彧面前。
「需要我?出差半個月回來,第一個見的是你這個‘好朋友’,這樣叫需要我?!」Claudia聲嘶力竭的尖叫,美麗的臉龐因嫉妒而扭曲。「既然需要我,為什麼不是他自己來?你又來做什麼?關你什麼事?!」
「不關我的事,那你生什麼氣?」就是因為關她的事,她才覺得必須走這一遭。
因為,這是她最後一次插手章彧的感情事了。
面對單逃鄺那張艷若玫瑰的臉龐,Claudia怎麼也沒有辦法相信章彧沒有把她當成女人。
連身為女人的她,都無法否認單逃鄺的美貌,加上她傲人的家世背景以及現下擁有的社會地位,如果她不是和自己的男友感情太好,她相信自己也會想跟她做朋友,但他們那樣的默契和相處如果不是愛情,會是什麼?而且她不矯揉造作,直率坦誠,就連現在迎視她的目光,都是充滿真誠歉意的。
「單逃鄺,不要以為我還會上當,這不是第一次!」她尖銳的指控,怨毒的望著眼前的女人。
頭一回,她與章彧爭執吵架,是單逃鄺把她帶到醉死的章彧身邊,要他們冷靜的談一談。
沒有一個女人可以容忍這種事情,兩個人的問題,讓第三個人知情,而這個第三者,還是男友的前女友。
「裝著一副寬宏大量的模樣說是好朋友,好朋友會到這種程度?你要插手到什麼時候?為什麼不放過我?你剛模著你的良心說你從來沒有想望過?!」Claudia厭惡她故作冷靜的眼神,隨手拿了東西便往她丟過去。「你只是來看我笑話吧?出去!賓出去!離我遠一點!」
單逃鄺沒有閃躲,沒有抵擋,讓她發泄怒氣,任憑東西砸痛她。
一般女孩子卷進這種事件,會有什麼想法?
笑死人了,管不住自己的男友,關我什麼事?不,她說不出口,如果是她,她也會同樣在意。
應該要保持距離的,她也以為自己一直保持得很好,終究還是造成了傷害。
章彧每一段結束的感情都與她有關,但他從來不怪罪她,反而怪罪女友的不懂事、小心眼。
是他太笨蛋、神經太粗,沒看見女人為了他大打出手——單逃鄺苦笑,這是她第幾次被他盛怒的女友揍?
「唔!」刺痛感令單逃鄺皺眉,伸手踫觸額頭,模到細細的血絲。她的臉,破了相。
「呃啊——」沒有料到真會傷到人,Claudia也愣住了,可面對情敵,怎麼都不願意認錯的傲氣讓她說什麼也不道歉。
「你說的對,我沒有辦法否認我不曾妄想過。」看著指尖上的血絲,她苦笑。「安于好朋友的位置,希冀有一天他會回頭看看我……」
單逃鄺的坦白,讓Claudia臉色鐵青,忿忿地瞪她,胸口劇烈起伏。
「但是他需要的從來不是我。」單逃鄺抬眸,眼神憂傷。「他並不會為了我茶飯不思,買醉頹廢,也不會想給我安全感,給我承諾,對章彧來說,我不是女人,你要嫉妒一個不被當成戀愛對象的人嗎?」
「好听話我听你說夠多了!你到底想怎樣?」Claudia惡狠狠的瞪她。
單逃鄺不禁苦笑,她怎麼會把自己搞到這種地步?
「現在——我只想把你帶回他身邊。」這樣的日子還要過多久?什麼時候才能死心?難道,真要眼睜睜看著章彧和Claudia同居、結婚,她才願意死心嗎?
如果她的存在影響了他的婚姻呢?
「我問你最後一次,你的男人,你要是不要?」掩去眼中的失落難受,她戴上強悍精明的面具,像是面對難搞客戶那般,高傲、冷據,強勢得讓人不敢移開視線。
Claudia不禁怔愣,下意識的怕了,尖銳消散,在對方充滿魄力的直視下,點了點頭。
一周後——
章彧帶著神神秘秘、臉紅害羞的Claudia,約單逃鄺一同吃飯。
「逃鄺,我有一件事情要跟你說。」他擠眉弄眼,對她Show出跟女友十指交握的雙手。
單逃鄺不動聲色,執起桌上的水杯輕啜一口冰水。
「有屁快放。」
「我爸媽到香港看我姊,我要帶Claudia去香港見我爸媽。」他笑著宣布。
所以說好事近了吧?
刺痛涌上心頭,可單逃鄺立即壓下這種感覺。
「跟我說要做什麼?很重要嗎?」她皺眉,用不在乎的語氣說。
「你什麼態度啊?虧我打算請你當我的伴郎耶!」章彧放聲大笑,伸手就要揉亂她的發髻。
「哼,我沒打算包紅包給你。」她冷哼一聲,拍掉他伸來的手。「少動手動腳的。」
「Claudia,你看!她根本就是男人,好痛!」捧著被打得紅腫的手,他轉身對女友撒嬌。
「誰叫你,活該。」Claudia不敢迎上單逃鄺的視線,因為心虛。雖然讓劉海遮住了,但單逃鄺臉上有傷是事實。
章彧知道嗎?如果他知道了,會不會……生她的氣?無論如何,出手打人就是不對,而單逃鄺甚至沒有還手……
「找我出來只是想放閃光?」單逃鄺裝作無趣的敲打桌面。「很閑嗎?」
「不不,只閃光怎麼對得起你,當然要請你吃一頓好的謝謝你啊,兄弟!」
所以這頓飯的目的是要謝謝她當和事佬……單逃鄺望向他身邊的Claudia,就見她雙手緊抱著章彧手臂,像是怕被搶走似的。
她苦笑,這個笨蛋,又做了多此一舉的事情,讓他女友不安了。
「我不介意折現。」
「少羅嗦,叫你吃飯你就吃!」章彧大笑,招來侍者點餐。
可是她還沒開口,章彧就自作主張幫她點了餐,是她愛吃的東西沒有錯,但這樣的舉動,只讓她覺得苦悶。
「干麼自作主張?」他的體貼和了解,是一種酷刑啊。
「怎樣?你有意見嗎?」面對她的質詢,他囂張的揚眉,甚至在餐點送來後,還幼稚的偷她盤子里的菜,故意鬧她。
「對了,最近你在忙什麼?都沒回我電話。」章彧用興師問罪的語氣質問,不接他電話是十惡不赦的大罪。
「工作很忙,不回你電話又怎樣?管這麼多要干麼啊——喂,不是說要請我吃飯,干麼一直吃我的菜?」
「干麼那麼小器?不然我的分你啊!」他很大方,把自己點的牛排切小塊放進她盤子里。
親密分食的舉動,應該是情人和情人之間才有的吧?明明他女友就在身邊,點的餐和她一樣,他偏偏要這樣玩。
突然間,單逃鄺覺得Claudia很可憐!可到底是誰錯了呢?是她嗎?但她什麼也沒做啊!只是什麼也沒做,壓在心頭的那份愧疚又是怎麼一回事?
刺耳的手機鈴聲響起,她頓時一顫。這個來點鈴聲設定,她只給了一個人。
「是我Boss。」她微微側身,接起電話。「哥……」
「都準備好了?」單天齊那端的背景音,是嘈雜的人聲,以及飛機起降的聲音。
她心一緊。「對,都準備好了。」
「說完再見就趕來,要登機了。」他的聲音不若平時的公事公辦,而是用兄長的語氣溫柔叮嚀,「恩恩,別心軟。」
心軟……
抬眸,看見對她笑得爽朗的章彧,以及他身邊不安的Claudia。
如果她就這麼走了,他會怎麼辦呢?有心事向誰訴說?跟女友吵架的話誰要幫他當和事佬……
「恩恩,沒有你,他不會死。」單天齊冷硬的語調從手機那頭傳來,刺進她心窩。
「……我知道了,我馬上出發。」閉上眼,她強迫自己將章彧的笑臉自腦中抹去。
只是心痛而已,她可以熬過來的。
「出發?去哪?」章彧耳尖听見。「你那個撲克牌堂哥又要叫你去加班?今天是周休是周休耶!」假日還不放人,過份!
「不,是出差,臨時要去上海一趟。」她順勢回答,但說了謊。
不是臨時出差,也不是去上海,而是要離開台灣,離開這里,短時間內都不會回來。
之所以答應章彧出來吃飯,也是順便來Saygood-bye的,但是看見Claudia焦慮不安的臉龐,她便說不出口了。
應該要斷得干淨一點,對大家才好,她的去向,就免了吧。
「我要走了。」她說,從位子上起身。「你們慢慢吃。」
「丟下我們就走?太過份了啦逃鄺!」章彧不平的大叫。「下回換你請吃飯!」
下回?「那有什麼問題?」她故做爽快地回答。「等我回來再說。」揮了揮手,她沒有說再見,就這麼離開餐廳。
因為她表現得太平常,所以章彧從沒想過,自此一別後,他再也見不到最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