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天停電後,小小與顧風鵬的感情迅速拉近。雖然小小對待他的態度稱不上是把他當成親密的朋友,但起碼見到他,她不會再擺出一張平板、冷漠的臉孔,這點對顧風鵬而言就足夠了。
但那只是暫時性。
棒著窗子,盯著外頭忙碌的員工和穿梭其中的小小,他的唇邊不知不覺的泛起了微笑。
今天的小小把一頭及肩的俏麗短發柔順的披散在肩上,一襲橘黃色的長裙配上淡紅色的小外套,有說不出的淡雅,就像是一朵清雅、純潔的白荷,讓人忍不住想多瞧兩眼,想小心的呵護她。
對于第一眼的印象,他簡直是大錯特錯。
他無法相信他竟然曾認為她只不過是個貌不出眾、沒有特色的女孩。
他一向對他的眼光有信心,沒想到這回卻出了差錯。
意識到自己正傻楞楞的發笑,他收斂起笑容低下頭瞥了眼掛在腕上的表,大步走出辦公室。
今天她總沒有理由再拒絕一起共進午餐了吧,他想。
連雲濤剛出公差回來,在忙碌的員工里找到小小。
「嗨!小小,中午有空嗎?」
「沒空。」小小忙著手邊的工作,連頭也不抬。
「原來你還是那麼排斥我。」
「不是,是我還有工作……」
「中午是休息時間。」他強調。
「我以為作老板的都希望員工二十四小時埋頭苦干。」小小綻開個笑容。
「就算二十四小時埋頭苦干,沒有成效也不行,總得充充電,是不是?」連雲濤看見風鵬走向這里。「現在你不給我一個答案,我會很傷心的。」他故意道。
「傷心不傷身。」
「我以為你下午才會回來。」風鵬站在小小身後,眼楮盯著連雲濤。
「如果我不是老板,我就會耗到下午才回來。小小,你還沒給我答案呢?」
「我……」
「什麼答案?」風鵬故作好奇。
「我邀她中午吃飯。」連雲濤含笑。
「很少看見你請女同事吃飯。」風鵬在不知不覺像是在保護自己的所有物。
雲濤咧嘴一笑。「小小是朋友,不是嗎?」
小小翻了翻白眼,把整理好的資料送到李組長那里,無視兩個男人在那里半開玩笑的吵翻天。
吳珍好奇的走過來。「小小?」
「吳珍,中午一起吃飯吧?」小小微笑道。
「跟‘台風眼’吃飯,我還沒有那份勇氣。」
「什麼意思?」
「我是指有兩個男人正為你爭風吃醋,你卻毫無知覺嗎?」
小小謗本把這回事當成玩笑。「他們只是把我當成吵嘴的對象,事實上他們各有女朋友了。」
「真的?」吳珍有些大失所望。
她以為可以挖到秘密,沒想到小小的答案會出人意表。
點點頭,小小想起許曼娜和方瑪麗。
李組長從門口進來,急忙走過她們身邊,到連雲濤耳邊低聲說幾句話。
連雲濤的臉色變了,轉過身看見事務所門前站著一個風姿綽約的女人。
許曼娜。
「她怎麼會找上門的?」風鵬皺起眉。
許曼娜掛著一抹微笑,不請自來。
看見小小,她打聲招呼:「小小,好久不見。」她沒有忽略連雲濤一見到她就變色的神情。
除了妒恨之外,她還是無法相信連雲濤的新歡會是駱小小。
「你跟她有約?」風鵬低聲問。
搖搖頭,連雲濤愁眉不展的走過去。「曼娜,你怎麼想到來找我?」
「你已經好幾天沒有約我,所以我自己就想過來看看了。」她嗲聲道,讓風鵬起了一身寒顫,當下就讓他決定將來娶老婆絕不娶像許曼娜這種女人。
要娶就娶像小小那樣的女孩,他下意識的想道。
「你下午請個假,我有一樣禮物要讓你大吃一驚。」曼娜不理正在一旁注視著的小小巴風鵬。
「禮物?」連雲濤心不在焉,對上小小同情的眸子,只有苦笑的份。
這一切全落在曼娜的眼底。
冰于女性的自尊心理,同時特意在小小面前示威,她勾住雲濤的手臂。
「我在天母看中了一層樓,下午你陪我去看看。」她的眼光停留在小小臉上。
「你打算在台灣定居了?」連雲濤毫不起勁的問道。
抿起唇,曼娜不太高興他的反應。「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的丈夫在台灣,我當然也會待在台灣。」
「曼娜,我以為連爾欽已經在美國落地生根。他打算什麼時候回國?」顧風鵬站在曼娜身邊笑問道。
白了他一眼,對于顧風鵬的嘲弄,她反擊道:「我跟爾欽早離婚了。」
「原來你已經再婚了。對方是誰?改天我和雲濤登門道賀。至于今天,雲濤恐怕無法外借。」
「搞不懂你在說些什麼。」曼娜斥責道:「我指的是我和雲濤。」
風鵬、小小吃驚的眼神在瞥向一臉茫然的雲濤顯得有些迷惘。
「連大哥,你和許小姐……」
「曼娜,你到底在說些什麼?」
「我不求盛大的婚禮,但起碼到法院公證結婚是最基本的條件,如果小小巴風鵬想來觀禮,我也不反對。」
第一次在曼娜面前流露出怒氣,雲濤掙月兌她細長的手臂。
「我並沒有向你求婚啊?!」
「我以為這是遲早的事。」
「可能吧!但至少不是現在。」他沉聲道。
曼娜眼一亮,頭一次得到他類似肯定的答覆,她緊緊抓住這個機會。
「你是指,我遲早會得到一場遍禮?」她掩不住得意地瞥向小小。
認命地嘆口氣,他點點頭,預料中的喜悅並沒有降臨在他身上。
從他認識曼娜到她嫁給連爾欽以及這兩年的藕斷絲連的記憶如潮水般突然涌上心頭。
曼娜是他的初戀情人,能夠娶她一直是他最大的夢想,但如今美夢成真,他非但沒有感到喜悅的滿足,相反地,沉重的擔子似乎緊緊壓迫著他的雙肩。
他一直以為他愛她,但他真的愛嗎?
彬只是一段過去的延續罷了?
他仍分不清自己的感受,只感到憂愁的思緒悄悄的爬上了他心底。
他一點也不為這個決定感到快樂。
他眉宇之間流露出淡淡的憂愁。
曼娜顧不得這些了。
只要連雲濤願意娶她,她並不介意駱小小待在這里工作,畢竟他遲早會是她的。她篤信這一次她會得到幸福,比起上一次婚姻、上一次丈夫……連爾欽,她的心頭忽地浮出前夫的樣子。
連爾欽的確沒有給她應得的幸福,但他愛她;而連雲濤就不同了,他或許會娶她,但愛情……
打起精神,她不再胡思亂想。
「下午……」
「晚上吧!」連雲濤淡淡的打斷她的話:「下午我還有事,晚上我會去接你,你先回去吧!」他不急不緩的說道,但語氣中的堅定卻不容置疑。
許曼娜識相的先行離開,畢竟她已經得到她想要的,至于天母的房子她可以一個人去看。
許曼娜離開後,整間事務所除了角落里零零落落幾個叫便當上來吃的職員外,吳珍早識相的離開,只剩下顧風鵬他們。
連雲濤強顏歡笑。「風鵬,你和小小下去吃好了,記得上來的時候為我帶個便當就行了。」
「你打算一輩子毀在這個女人的手里?」顧風鵬不忍見好友又陷下去。
「風鵬!」連雲濤表明了不想再說下去。
「想想看她當初對你做的一切,難保她不再犯過!」
「夠了!這是我自己的人生,不必你來插手。」連雲濤不待他反駁,直接走回辦公室。
他必須獨處,好好想想他所做的決定。
「該死的!」顧風鵬盯著他的背影,喃喃咒罵著。然後他看見了小小,尷尬地擠出笑容。「對不起,我不是有意在你面前罵髒話。」
「沒什麼大不了的。」小小輕輕說道:「連大哥很可憐。」
「很可憐?依我看,他是飛蛾撲火,自取滅亡。」
「他還是忘不了過去的點點滴滴。」
彼風鵬的眼光移到小小同情的臉蛋上。
「你認識許曼娜,了解他們之間的事?」
「不過前幾個禮拜正巧遇見罷了。」小小輕描淡寫。
「而她竟然能把你當成頭號大敵?」顧風鵬懷疑連雲濤先下手為強。
「那是敏兒耍的花招。」
「連敏兒都扯進來了,而雲濤竟然沒有告訴我?」顧風鵬愈加懷疑的瞄瞄連雲濤的辦公室。
小小揚起眉。「清官難斷家務事。也許連大哥需要靜一靜,你是要下樓吃飯還是留在這里陪連大哥,我會記得為你們倆帶便當上來。」
「我選擇前者。」顧風鵬最近跟小小相處愈多愈感到她一顆體貼善良的心。
小小抿著唇笑了。「那還等什麼?」
彼風鵬跟著笑出聲。「是呀!那還等什麼呢!走吧!」
他精神奕奕的模樣完全與待在辦公室一臉愁苦的連雲濤大相逕庭。
「無事不登三寶殿,梁姊有事找我?」
當晚,連雲濤陪許曼娜去天母看房子,只留下顧風鵬一個人留在屋里,看電視打發時間。
自從與小小握手言好後,他的夜生活驟減,過去交往的女伴根本已經失去連絡。
所以梁綺造訪沒有撲了空。
落落寡歡的梁綺坐在黑色沙發上,掩不住的落寞。
彼風鵬為她拿來一罐飲料,坐在她對面。「梁姊?」
「風鵬,你是五劍客里唯一待在家里的單身漢。」
尷尬地笑一笑,他回答:「今晚沒約會,當然在家。」
「過去五劍客之中就屬你最受人矚目,約會名單可以排上一整年,怎麼會沒有約會呢?」
「就當我過去日子太荒唐,現在想清靜清靜了。」
「小小在你那里做事還好吧?」
「她很好。」他換上笑容。
梁綺注意到了。「你和她之間的心結……」
「我和她已經是朋友了。」顧風鵬微笑道。
「只是朋友關系?」
「梁姊想說什麼?」
她遲疑了會兒,說道:「只是想拜托你一件事。」
他揚起眉。「只要是梁姊的事,我一定義不容辭。」
「不要忘了你說的話。」她臉上有一股毅然神色。
「梁姊,到底出了什麼事?」
「娶我。」猝不及防地,她突然投下一顆炸彈。
懊半晌,說不出話的風鵬只是怔怔的瞪著她。
「你別忘了你剛答應的話。」
「不!」他不假思索的回答。
梁綺緊抿著唇,一雙眸子朦上了層薄薄的霧氣。
「梁姊,你別誤會,我不是指你……」
他有些不知所措,尤其是梁綺向他「求婚」這件事。
「這個結果我是早就知道了。」她苦笑地站起來,想離開這里。
「梁姊,于叔呢?我以為你愛的是于叔。」風鵬終于找到他的舌頭。
「可惜他把我當作朋友而已。他根本無視我的存在,在他心里只有他的妻子和女兒。」
「所以你想賭氣?」風鵬有些明白事實真相了。
梁綺垂下睫毛。「我明白你心有所屬……」
「我沒有。」他大聲宣布,驀地想起駱小小。
眨眨眼,她不解。「我以為你跟小小……」
「只是朋友關系,至少她是如此認為。」
「你呢?」
「我……她是個不錯的女孩。」他保留道。
「僅此而已?」
「或許更多一些,不過現在不是討論這些事情的時機。」
「你還是不願娶我?我早該知道自己沒有吸引力……」
「梁姊,你是個成視邙充滿魅力的女人。只要你肯對于叔死心,想要多少男人做候補都沒問題。」他安撫她。
「而那些男人里並沒有包括你。」
「我是為你著想。」
「為我?」
「我不希望你跟我結婚後,終日後悔自己一時沖動的舉動,而我也不願看見自己的老婆天天想著別的男人,即使是于叔也不行。」他半是打趣。
「多冠冕堂皇的理由。」
「只是實話實說,你沒必要為了一時賭氣毀了終生幸福!」
梁綺苦笑。「終生幸福?我跟他認識這麼多年,從他結婚到現在,我對他的心依舊不變,可惜這只是單方面的付出,永遠沒有幸福可言。」
她想起先前稍早她到「女人、男人」,以言語刺探于叔,沒想到他非但不表態,反而鼓吹她趁早找個好對象。
一時失去理智,她朝于叔潑了一杯酒,毅然離去轉赴風鵬這里。
她就不信她梁綺會沒有一個男人要!
她要讓于叔看看,她梁綺不是個死纏爛打的女人。
所以她找上了風鵬,而答案早在她預料之中,只是她不肯承認吧!就算風鵬願意娶她,也難保在往後日子會悔不當初。
嘆了口氣,她放棄了。
「我想回日本了。」她心灰意懶。
「梁姊,事情還不到不可挽救的地步。」他勸她。
「化了十幾年的功夫去愛一個不可能得到的男人,我不想再花十幾年的時間繼續讓自己不快樂下去。」
她想起幾乎從她懂事以來,就對于叔一片深情,可惜多情總被無情惱,在她仍是孩子時,他就另娶他人。
所以她苦等到現在。
彼風鵬嘆口氣。「你肯定于叔對你毫無情意?」
「花了十多年的時間證明還不夠?他這輩子只愛他妻子一人。」
「也要試試才知道啊!」他靈光一閃。
梁綺略帶希望的抬頭看他。「你有辦法?」
「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只要梁姊肯跟我配合,我保證讓于叔表明他自己的心意。」
「你確定行得通嗎?」
「無論如何,總得一試。」
梁綺半喜半憂。「也好。如果他對我真的沒有絲毫感情,我願意放棄他。」她暗下決心。
彼風鵬只是一逕地微笑。
「風鵬,你到底想到什麼好辦法?」
「姜太公釣魚。」他保留道。
眨了眨眼,梁綺不解。「願者上鉤?」
「沒錯;而于叔就是那條魚。」
梁綺不解地睜大眼。
洗完澡,敏兒走進臥室,看見小小坐在書桌前掉淚。她吃了一驚,顧不得一頭濕發沖過來。
「小小,出了什麼事了?」
小小一雙眸子可憐兮兮的盯著桌面上的空白信紙,吸吸鼻子,她勉強搖頭。
「我沒事。」
「沒事才怪。」敏兒猜到三分。「又是為了你的毛叔叔?」
「敏兒,我來台北都兩個多月了,寫了好幾十封信,毛叔叔連回信都不給我,我擔心……」
「擔心他出事還是擔心他不要你了?」敏兒說中小小的心事。
小小垂下頭,握緊雙拳。「敏兒,我好害怕……」
長嘆了口氣,敏兒半蹲半跪下來凝視著小小。「害怕什麼?就算你毛叔叔不要你了,你還有我、還有老爸,而且,如果你願意的話,我甚至不介意把宋勁飛送給你。」
「敏兒!」
「我只是希望你開心嘛!」
「從我十二歲起,毛叔叔就供我念書,給我一個有別于孤兒生活的機會,雖然至今還沒有見到他一面,但對我而言,他是我這輩子最重要的人,如果他真不要我……」小小想都不敢想這個可能性。
「小小,也許他忙于公事,所以沒有時間跟你見面?」
「我靠這個可能性過日子已經兩個多月了。」
敏兒急于安慰她:「不然你再寫寫信嘛!」
「我想回台南去看看有沒有消息,也許毛叔叔沒接到我的信。」
「我陪你。」
「你願意,人家宋勁飛可不願意。」
「他對我百依百順。」
「這種好男人剩下不多了。」
「可惜我對他只有如兄長般的感情。小小,我們不談他,如果你想回台南,我就陪你一塊回去看看。」
「不,我想一個人回去。」
「你還會回台北吧?別忘了你的朋友、工作全在這里。」
「我知道。我打算再寫一封信,如果還是沒有消息,我打算下個禮拜回去。」
敏兒露出一個笑意鼓勵她。「無論你的毛叔叔跟不跟你見面,別忘了台北還有我們這群朋友。」
「是的,我有毛叔叔還有你們這群朋友,我已經夠幸運的。」
「你一定會找到你的毛叔叔的。」敏兒只能這樣安慰她。
「但願如此。能夠見到他是我畢生的願望。」
「听起來他的地位的確不輕。」敏兒打趣。
「他在我心目中排位第一。」
「喂!那我于敏兒呢?又排到哪里去了?」敏兒故作醋意,分散小小的注意力。
小小笑了。「那是不一樣的,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這還差不多。」
「敏兒,我有沒有說過我很喜歡你?」眨了眨眼,敏兒雖然感動,但嘴巴仍不饒人。「你少惡心了。你最好快去快回,要不然下回再有男子月兌衣秀,我可不負責把它拍成錄影帶等你回來唷!」
「我知道。」小小用力地抱住敏兒。
敏兒再度眨了眨眼楮,淚珠在眼眶里轉。
「女人的友情真麻煩。」敏兒忍不住本噥道,但還是任由小小抱著。
「小小!」
眼一亮,車上的顧風鵬看見小小漫步在紅磚行人道,特地減慢速度,探出頭來叫她。
他一看見小小,一大早的愉快心情就跟著飛揚起來。
他暫時不作深究,只是任一顆愉悅的心在空中漂浮著。
小小驚奇的望了他一眼。「顧大哥,我以為你八點才到事務所。」
「今天特別早起。」他停下車,讓她坐上來。
「我也是,所以沒搭公車,早上的空氣很新鮮。」小小艾著笑意說道。
發動引擎上路後,顧風鵬問道:「老實說,就連作夢我也很難想像我們兩個人能相處融洽。」
「現在夢境成真了。」
「是呀!」他隨意瞥了她一眼。「小小,听梁姊說,你有個‘長腿叔叔’?」
她皺皺鼻頭,不滿道:「想不到我是秘密大公開,你到底還有什麼不知道的事?」
「很多……例如,目前你有沒有比較要好的男朋友?」他感到小小的視線直盯著他;露出個迷人笑容,他忙解釋:「純粹好奇。」
懊奇才怪!他想。
這是他老早就想打听的消息,只不過不是為了好奇,而是……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明白自己的視線常會在不知不覺中停留在她身上。
而且頻繁的程度令人起疑。
小小的聲音打斷了他的繁雜思緒。
「男朋友稱不上,不過他是我這輩子最重要的人。」小小嘴邊泛出一絲甜意。
彼風鵬感到滿腔妒火在胸口燃燒,但他仍堅持那只是不太高興而已。
「能夠當你這輩子最重要的男人一定很幸運吧!」他懷疑自己還能扯出微笑來。
「其實我和毛叔叔根本沒見過面。連系在我們中間的是按時寄來的匯款和每年應節的卡片。這次北上主要的原因,是為了見毛叔叔一面。」
「毛叔叔?」他有些轉不過腦子。「你把你的‘長腿叔叔’當成你這輩子最重要的男人?」
「有什麼不對?」
「而你甚至還沒有見過他?」
「事實是如此。」
「你連他的長相、年紀、甚至他是否是個有婦之夫都不知道?」他在公司前停車。
小小認真的點頭,不解他一副暴怒的神色。
「而你卻把他當成最重要的人……」忽地,他跨出車門,朝大樓走去。
他的心情倏地降到谷底,就連他也分不清楚乍听到佔據她心的男人竟然是個素不相識的人時,心中所浮現的不舒服的感受。
但他仍然堅持他只是不太高興而已。
小小急忙追上去。「顧大哥,你沒事吧?」
「我好得很。」
那家伙簡直是該死的幸運,顧風鵬緊抿著嘴想道。
「顯然是我剛說的話觸怒你了?」小小試探地問。
按下電梯紐,他轉過身面對小小。
他不明白為什麼在他眼里,小小一天比一天還漂亮、可人。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小小在他心底的分量愈來愈重要。
他更不清楚為什麼自己會被小小所吸引,而且無法自拔。
他想起她先前的疑惑,回答她:「我並沒有生氣。」
他只是有些不坑邙已,他想。
「如果你沒生氣,為什麼會一副想殺人的樣子?」
「我的確是想殺人。」他喃喃道。
「顧大哥?」她不解他情緒遽變的原因。
「听著!小小,你不認為你有些小題大作了嗎?」他試圖跟她說理。
「甚麼?」她完全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我是指,你的‘長腿叔叔’只不過是每個月寄錢給你生活,但他不應該成為你心目中最重要的男人。」
「那誰應該是呢?」小小抿起唇。
「這……將來你會遇見的。」
「在我十二歲那年,我就應該遇見了;沒有他,就沒有今天的駱小小。」
「你根本不認識他。」他跟她是有理說不清。
「雖然沒有見過他的面,但我感覺已經認識他很久了。」
「原來你對你‘長腿叔叔’的感情放得這麼深。」
「可以這麼說。」
「如果你的‘長腿叔叔’年輕又未婚,你干脆嫁給他報恩算了。」他寒著一張臉說。
眯起眼,小小的眼里閃過一絲怒火。「就算是我為了報恩嫁給他,那也不關你的事,顧風鵬!」她反唇相稽。
一听她真有這個念頭,顧風鵬的臉色更難看了。
「等你找到你的‘長腿叔叔’,別忘了請我喝喜酒。」他嘲諷道。
「你放心,我會第一個寄喜貼給你。」
隨著電梯門開,顧風鵬咽下反駁的話,走進電梯里,看見小小昂起頭朝樓梯走去。
一聲冷笑溢出,「我還以為你已經克服你的幽閉恐懼癥了。」
小小停下腳步,怒瞪著他故意裝出的幸災樂禍的表情。
她抿起嘴,在看見了電梯內狹窄的空間後,驀地臉色刷白起來。
「你不能永遠逃避的,小小。」他的口氣趨于安撫。
但小小並沒有听見他安撫的字言,她向來不服輸的個性使她毫不遲疑地跨進電梯里。
風鵬看見她蒼白的臉色、放在兩側握緊的拳頭和挺直的腰桿,一副簡直像要從容就義的神情,他的心簡直疼了起來。
他長嘆口氣。「小小……」
「八樓,謝謝。」她的眼楮直視前方。
他只有無奈地讓電梯門關上。
盯著狹小的空間,小小的臉色難看到極點。一張雪白的臉孔冒著薄薄的汗珠,一排貝齒狠咬住下唇,驚恐的可憐神情讓風鵬彷如感同身受。
仿佛回到過去般,展現在她眼前的是過去那個可怕的夢魘,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仿佛四面牆不住的向她壓迫……壓迫……讓她喘不過氣來……
「夠了!」顧風鵬看不下去,一個箭步將她冰冷的身子擁進懷里。
小小傲無知覺,在她那個充滿恐懼、絕望的世界里已經沒有顧風鵬的存在。
彼風鵬後悔極了。
他本意是想讓小小克服她的恐懼癥,但一見到她那張可憐兮兮的臉孔,他整顆心都絞痛了起來。
他後悔對她惡言相向。
包後悔以言語撩撥她,使她陷入恐懼中。
現在,他只能盡力彌補他的過失。
仿佛能給她力量似地,他輕擁著她,呢喃道:「沒事了,沒事了。深呼吸幾下,很快就到了,會沒事的……」
他心疼而難過地喃喃復誦著一些安撫的字言。
慕地,電梯門開了,無邊的桎梏框框突然露出一線曙光。
一陣低沉輕柔的嗓音似乎敲碎了橫隔在現實與夢魘之中厚實的鐵牆,一絲光明從遠處逐漸的擴大,濃濃的暖意取代了纏繞在她四肢的冰冷。毫不猶豫的,她循著聲音走出黑暗。
然後,毛絨絨的毛衣料子令她打了個噴嚏,這才讓她驚覺到她正縮在寬大而安全的懷抱里。
而且是顧風鵬的懷里。
她蹙起眉,想掙扎他的懷抱。幾分鐘前,她跟他就像是一觸即發的仇人,而現在她竟然在他的懷里……
蚌地,她听見頂著她頭發的風鵬正斷斷續續的用柔和的字言安撫著她––一如方才引導她走出黑暗的熟悉窩心的聲音。
這項事實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你在作甚麼?」
看見顧風鵬放松的吐了一口氣後,她才發現她把心里的話問了出來。
她立即退了幾步,離開他的懷抱。
她必須重拾先前的憤怒才能掩飾雙頰的嫣紅。
彼風鵬怔了怔。「你還好吧?」
「好得不能再好。你剛才在作什麼?為什麼……抱著我?」
看見她恢復正常,他喜形于色。「你不害怕了?」
「害怕什麼?」
「幽閉恐懼癥呀!」
小小迷惘的盯了他一會兒,才發現自己仍身處在電梯之中。
她半是預期的等著那股錐心恐懼攝獲住她。
懊半晌,她只覺得全身松懈,以往的緊張、膽怯全不復見。
睜大眼,她簡直無法置信。
彼風鵬看穿了她的心思,咧嘴笑道:「你沒事吧?」
「我……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百思不得其解。
電梯門一開,顧風鵬讓她先走,才跟著出去。
轉過身,小小不放棄的問:「剛才我在電梯里……」
他拍拍她的肩。「我很高興你能克服你的恐懼癥。」
她想起之前的爭論。「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不過我敢肯定毛叔叔在我這輩子中是最重要的人。」
「但他不曾在你害怕、恐懼時陪伴著你,不是嗎?」他輕聲說道。
「什麼?」
「我希望他是個老態龍鐘的老人。」他宣布他的心聲。
「我不懂。」
長嘆口氣,顧風鵬搖著頭。「算了,我自己也不太明白。」
「顧風鵬……」
他只是笑一笑,走進事務所里。小小盯著他的背影好一會兒,才匆匆地跟了進去。
電梯里到底發生過什麼事?
她不安地想起她蜷縮在顧風鵬的懷里。
一股難以自制的紅暈正爬上她的臉蛋上。
第一次,她感到無由地心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