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更天,萬籟俱寂,天空一片漆黑,看不見一絲月光或星光。
前公主府,現今的慕凡公子府里,黑影重重。
歐陽慕凡獨坐在只點了盞燈的書房里,像是睡著一般,動也不動,但當一道黑影無聲無息的進入書房的瞬間,他立即睜開雙眼,準確無誤的看向來人。
來人朝他低聲稟報道︰「公子,查出來了。」
「說。」
「那間茶坊在一個月內已換過三次東家,第一個新東家是李尚書家的大公子,第二個新東家是王中書令的妻舅……」
「大皇子和三皇子的人……」歐陽慕凡危險的微眯眼喃喃低語,接著問道︰「那第三個呢?」
「第三個是魏將軍的三女婿。」
「這回輪到四皇子嗎?好,很好。」歐陽慕凡面色冷峻,渾身散發出一股冰涼狠絕的氣息,「剩下那位呢?三缺一似乎有些美中不足啊。」
「至今未尋到與那位有關的人事物。」來人搖頭道。
「皇子我動不了,難道他們下面的人我也動不了嗎?」歐陽慕凡冷笑道。「你去將此事告證衛山,他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
「是。」來人點頭應道,隨即如來時那般又悄無聲息的離去。
「衛風。」歐陽慕凡喚道。
「屬下在。」暗衛衛風由屋梁上一躍而下。
「衛火和衛林至今還是沒消息嗎?」
衛風正要回答,突然听見書房外面傳來動靜,他的耳朵迅速動了一下,立即分辨出來者何人,而且來得正是時候。
「公子,衛林回來了。」
他話聲剛落,衛林已迅速閃進書房,迫不及待的向歐陽慕凡稟報道︰「公子,發現少女乃女乃可能被囚禁的地方了。」
「確定嗎?」歐陽慕凡不自覺站了起來。
「有八成的機率。」
「走。」歐陽慕凡立即舉步往外走。
衛林迅速點頭,領先帶路而行。
三人身快如閃電,急如星火的在黑夜中飛檐走壁,以最快速度奔向可能囚禁著舒曼曼的地方。
那是一處位在外城的房子,外表看起來與普通百姓的住房無異,可是里頭的人個個身懷武藝。
歐陽慕凡三人趕到與衛火會合時,東方天空已露出了晴光,天就快要亮了。
「公子。」衛火上前喚道。
「情況怎麼樣?少女乃女乃被關在哪里知道嗎?」歐陽慕凡迅速問道。
「屬下還無法確定被關押在這間宅子里的人是否為少女乃女乃,只能確定少女乃女乃她們曾被送到這里來過,以及這里的確關了人。」衛火謹慎回答,說法比衛林保守許多。
歐陽慕凡隱忍著似火山快要爆發的脾氣,再問︰「宅子里現在有多少人?現在動手是否可人將他們一一拿下而會不會波及到被囚禁之人?」
「對方一共有七個人,屬下三人各對付兩個人應該沒問題,余下一人……」
「那個人交給我。行動。」歐陽慕凡直接打斷他的話。
救人如救火,他沒時間浪費在猜測上,只有將人救出來才能確定他們是否救對了人,如果這里關的人不是舒曼,他得趕緊去下一個可能的地方尋人才行,多拖一秒就多一分危臉,甚至有可能是多一分的折磨。
他發誓,只要舒曼身上少一根寒毛,他絕對會讓主謀者與執行者生不如死。
風火林三暗衛的武功奇高,一對二不在話下,歐陽慕凡的身手雖及不上他們,但在多年勤練武藝之下,身手亦是不凡,一對一也還行,尤其他們還是采取偷襲的方式攻堅,很快便得手。
「人被關在哪里?」歐陽慕凡質問手下敗將。
那人轉過頭去,硬骨頭的一聲不吭。
歐陽慕凡壓抑了一整天的怒火瞬間爆發,一腳將人踹倒,狠狠地踩在那人吐血的臉上,有如閻羅般的再次問道︰「人被關在哪里?」
那人依舊硬撐著氣不回話。
怒極的歐陽慕凡沒給他第三次機會,將腳往下移了幾寸,使勁踩向那人的頸椎,那人瞬間發出一聲慘叫,下一秒又被歐陽慕凡一腳踢飛,重摔到地後就沒了聲音,生死不明。
歐陽慕凡面無表情的走向第二名俘虜,又問了同樣的的問題,「人被關在哪里?」
第二名俘虜也一樣硬氣不回答,這回他甚至連第二次機會都沒有,便落得和先前那人一樣的下場。
第三名俘虜——
「我說!我說!」
他早已被眼前這個長相如金童,手段卻如閻羅的歐陽慕凡嚇破了膽,如倒豆子般的將密室所在之地,以及如何開啟密室的方法都說了出來,只來一個好死。
死並不可怕,被踩斷頸椎,半生不死的感覺才可怕,尤其是骨斷的聲音還不是一聲就結束,而是一聲接著一聲,讓人毛骨悚然。
這位慕凡公子真的太殘忍也太可怕了。
余下幾名俘虜皆心驚膽顫的有著共同的心聲。
歐陽慕凡才不管那些人怎麼想,心急如焚的朝那方急速掠了過去,衛風、衛火緊隨其後,衛林則在原地處置余下那幾個俘虜。
「公子,讓屬下來。」
衛風在歐陽慕凡要動手開啟密室時,先一步擋到了前方,就怕此處設有機關傷害到主子。
歐陽慕凡勉強壓抑住心急,朝衛風輕點了下頭。
衛風與衛火對視一眼,一人負責上前開啟密室,另一人則繃緊神經謹慎的護在公子身邊以防有暗箭。
密室的機關一啟動,牆壁內立刻傳來喀嚓聲響,不一會兒,一面書牆緩緩側移,滑出一個可容兩人並肩的入口,並未有什麼暗箭從里面射出來,不過風火兩護衛仍不敢掉以輕心,「屬下先進去看看,公子稍待。」衛風說完,率先閃進密道之中。
歐陽慕凡恨不得能立即進去找人,但他強行忍住了,他不是怕受傷,也不是怕陷入什麼陷阱被擒,就怕他有個萬一,沒人去救舒曼,他絕不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公子,找到少女乃女乃了!」密道內突然傳來衛風激動的喊聲。
歐陽慕凡身形一閃,迅速竄入密道,速度快得連衛火都跟不上。
密道內堆滿了許多金銀珠寶,歐陽慕凡連看都沒看一眼,筆直的沖到密道最後方的一扇石門之內,那里囚著三名女子,由于空氣稀薄,都已陷入昏厥。
歐陽慕凡雙目猩紅,二話不說抱起舒曼曼轉身沖出密道,衛風和衛火則分別抱起大琳和小琳緊隨其後。
處理完俘虜的衛林一趕過來就見到他們各抱著一名暈厥之人從密道里奔出,公子的臉色極為難看,讓他的心不由得咯了一下。
「公子,少女乃女乃她們……」
「沒有中毒的跡象,應該只是單純的暈過去而已。」身懷醫術的衛風迅速說道。
發現少女乃女乃她們時,他就已迅速為三人把過脈,只是還來不及向公子稟報。
衛林立即松了一口氣,看向殺氣與戾氣頓時褪去幾分的公子,等候接下來的命令。
「把這宅子的一切包括密道里那些東西的來源查清,一並交給皇上。」歐陽慕凡冷峻的說完,抱著愛妻往外走。
風火林三暗衛快速對視一眼,皆明白公子這回是真怒了,決定不冷眼旁觀皇子們的勾心斗角,亦不再替皇子們遮掩他們的所作所為,打算一五一十的向皇上稟報。
雖然他們還不確定這次的綁架事件是哪位皇子所為,又有多少人牽扯其中,但可以肯定的是,這些人的好日子都要結束了,誰叫他們誰不好惹,偏偏要來惹火公子呢?
公子一怒,連他們都覺得害怕啊。
舒曼曼慢慢恢復意識醒了過來,睜開眼看見眼前一片明亮,一時間還有些搞不清楚狀況。
她在暈過去之前,明明還處在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之地,難道她在暈過去之後又被帶到其他地方了嗎?那這里又是哪里?
她轉頭,在看見熟悉的景象後倏然呆住了,因為她發現自己竟然躺在自己房間里的床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她在作夢嗎?
她掙扎的從床上坐起來,感覺四肢有些無力,頭還有點暈,而且肚子很餓。
她略微猶豫了下,出聲喚道︰「有人在嗎?」
守在外室的兩個丫鬟如珠與似玉立刻進入內窒,面露欣喜的朝她躬身道︰「少女乃女乃,你終于醒過來了。」
見到熟悉的人,舒曼曼終于確定自己不是在作夢,而是真的得救了。「是誰救了我,將我送回府的?」
「自然是公子,少女乃女乃。」如珠笑著回道。
聞言,舒曼曼覺得自己真是問了一個笨問題。「公子呢?」
「公子將少女乃女乃救回來之後便一直守在少女乃女乃身邊寸步不離,直到一刻鐘前,衛總管說有要事稟報,公子才去了書房。奴婢這就派人去通知公子。」如珠答道。
「不用,等慕凡處理完該處理的事,自然會回來。」舒曼曼阻止道,「如珠,你先叫廚房送點吃的過來,再準備些熱水,我一會兒想沐浴。」
「是,奴這就去。」如珠應聲而去。
「似玉,大琳和小琳是否也一起被救回來了?」舒曼曼問另一名丫鬟。
「是,兩位琳姊姊是和少女乃女乃一起被送回府的。」似玉回道。
「她們現在的情況怎樣?有受傷嗎?」舒曼曼關心的問。
那兩個丫鬟從冀州便跟著她,又是陪伴她又是保護她的,在心中早已將兩人視作好朋友與好姊妹了。
「沒有受傷,兩位姊姊比少女乃女乃早半個時辰醒來,已領了公子的吩咐出府辦事去了。」似玉趕緊回道。
雖然她和如珠與兩位琳姊姊是少女乃女乃身邊一等的大丫鬟,但她心知肚明自己與兩位琳姊姊,不僅在少女乃女乃心中,在整個公子府里的地位是不同的,所以她一點想要爭寵或吃醋的感覺都沒有。
「沒事就行了。」舒曼曼這才放下心來。
過了一會兒,如珠領著幾個丫鬟送來一桌的吃食。
舒曼曼是真餓了,拿起碗筷低頭就吃了起來,直到吃了個九分飽,又模了模已經凸起來的肚子,這才放下碗筷。
剛吃進肚子里的食物沒那麼快消化,因此她仍覺得有些手腳無力,便懶洋洋的躺在窗前的貴妃椅上休息了好一會兒,直到力氣逐漸恢復,肚子也沒那麼撐後,這才吩咐如珠似玉要沐浴。
這座府本是公主府,有不少奢華的建築,用白玉砌成的浴池便是其中之一,也是舒曼曼最欣賞喜歡的。
穿到這世界都已經一年多了,舒曼曼早已習慣這里的一切,只除了洗澡時有人服侍這一點。
服侍她的丫鬟也知道她的習慣,替她備妥一切所需之後,便安靜地退到浴室外等候。
室里熱氣蒸騰,白玉池里盛滿了熱水,水上飄著無數的花瓣,隨著熱氣飄散著淡淡馨香,這畫面光是用看的便覺得享受。
舒曼曼迫不及待的月兌下衣物,光腳踩著大理石地板走到池邊,蹲來,一下子便滑進水中,當身體被溫熱的池水包圍住的瞬間,她不禁舒服得喟嘆一聲。
她閉上眼晴,全身放松的靠坐在池邊,讓水流輕輕地從她周身流過,慢慢地帶去她身上的疲憊。
不知過了多久,她听見浴室外傳來歐陽慕凡與似玉說話的聲音,她倏然睜開眼楮,還來不及有所反應,便听見腳步聲傳來,接著便看見他出現在眼前。
「你怎麼進來了?我再一會兒就好了,你要不要到外面等我?」舒曼曼有些不自在。
歐陽慕凡沒有應聲,只是定定的凝視著她,接著伸手月兌去自己的衣裳,走向她,滑進水中後,從後方把她緊緊地抱進懷中。
直到落入他懷中,舒曼曼才驚覺他的身子竟然在微微發抖,她心疼的道︰「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你知不知道你差點把我給嚇死了?」歐陽慕凡緊抱著她,啞聲道。
「我也差點把自己嚇死了,尤其是發現囚禁我們的地方空氣愈來愈稀薄的時候,我真的以為自己死定了,再也見不到你了。」她仍是心有余悸。
只要一想到如果自己再晚個一、兩個時辰才找到她,說不定她真會死在那個密室里,他就驚懼不已。
「以後除了我陪在你身邊,不準你隨便出府!」他收緊雙臂,強勢的命令道。
「好。」舒曼曼柔聲應道。
夫妻倆緊緊相依,好像只有這樣真實的感受到對方的心跳、呼吸與體溫,才能令他們感到安心。
心家了,便隨之升騰。
……
舒曼曼的身子還太嬌女敕,在承受過熾烈激情後,便累得昏睡過去,歐陽慕凡前一天為擔憂她、尋找她,也是一夜沒闔眼,因而夫妻在歡愛過後就直接窩在房間里交頸而眠。
不知睡了多久,歐陽慕凡率先醒來,發現天色一片漆黑,外室也已掌燈了。
他低下頭,借著微光看向緊倚在他身側熟睡的妻子,她的睡顏更顯轎柔稚氣,讓他的心軟成一片。
他傾身在她額上落下輕吻,這才小心翼翼的起身下床,套上衣物後走到外室。
「公子。」
見他出來,衛風立即如鬼魅的出現在他面前,看樣子是等了他許久,有要事要向他稟報。
「小聲些,少女乃女乃還在睡。」歐陽慕凡先壓低聲音提醒,這才問道︰「什麼事?」
「查到那間宅子的主子了。」衛風小聲回道。
歐陽慕身上的氣息變得冷冽肅殺,「誰?」
衛風的心不由自主顫了一下。「二皇子。」
「很好,果然不負我所望,沒有三缺一,這個借刀殺人之計使得還真好。」歐陽慕凡冷笑道。
他真是沒想到那位在他看來最具帝王相,有手段、有智謀也有仁慈心的二皇子魏敬軒,實際上是這麼一個心狠手辣的主。舒曼礙著他什麼了?那家伙竟然一點底線都沒有,對無辜的她下手。
看來老虎不發威,還真被當成病貓了,一個一個的算計到他們夫妻倆頭上來。
歐陽慕凡愈是氣怒,笑容就愈是燦爛。
「密道里那些東西的來源可查出來了?」會藏在那種隱密地方的東西多是見不得光的,歐陽慕凡相信那些東西肯定都沾了不少血仇與怨氣。
「結果呢?」
「正如公子所,查出來的那些都和過去一些冤案和血案有關,其中有幾起甚至是令人發指。」衛風老實稟報,一頓後又忍不住說︰「屬下真的作夢都沒想過那些事會與二皇子扯上關系。」
他的語氣難得流出個人情緒,有義憤填膺也有濃濃的惋惜,還有更多的是難以置信。
「知人知面不知心。」歐陽慕凡冷冷的道。
魏敬軒是四個皇子之中最平易近人的一個,且文質彬彬,殊不知這一切都是偽善。
歐陽慕凡敢打包票,因魏敬軒而死的無辜之人絕對不會少于其他三位皇子,甚至還可能更多,因為魏敬軒實在太會裝了,連他都差點被騙過去。
「公子,那些冤案和血案的關系人大多都死絕了,少數活著的也早已不知去向,屬下們不知道該不該繼續追查下去,如果要更深入的調查,可能會遇到不少困難,也需要花不少時間。」衛風有些為難。他們的調查遇到瓶頸了,有些無所適從,才會前來請示公子。
「不必再查了,只需要有足夠的跡象指向一個方向,讓明眼人心里有數就行了。」那位明眼人自然就是皇上舅舅,他可從來不是個糊涂之人。
「公子的意思是?」
「我再給你們三天時間,三天後不管查出多少,我要你們將一切鉅細靡遺的呈給皇上。」歐陽慕凡吩咐道。
「公子所指的一切是……」衛風有些不確定。
「從少女乃女乃在茶坊失蹤開始的一切經過,不管牽扯到什麼事,或者牽扯到多少事,全部呈上。」
「屬下領命。」
此時,舒曼曼也已醒過來,听見歐陽慕凡與衛風之間的談話,不禁月兌口問道︰「你是決定要選邊站了,是不是?」
衛風聞言,知道夫妻倆將要交心詳談,于是躬身一揖便退下。
歐陽慕凡轉頭看向她,眼神帶著一抹寵溺,將她摟入懷中,柔聲問︰「你醒了?」這件事情他並不打算瞞著她,「我並沒有這樣打算。」
「可是你剛剛……」
「別急,听我把話說完。」歐陽慕凡伸手輕壓在她嘴巴上,「我並不打算幫哪個皇子奪嫡,只是剛好和其他三個人有仇而已。你也知道我這個人一向快意恩仇,有仇不報非君子的,所以等我向那三個人報仇之後,結果不就正好幫了大皇子上位嗎?這和參與奪嫡完全是兩回事。」
舒曼曼將他的手拉下來,又問道︰「你和那三個人有什麼仇?」
歐陽慕凡只是看著她沒有回話。
「是因為我的事情嗎?」她雖是這麼問,但心里早已有了答案。
他眼底過一抹冷厲,「他們要怎麼勾心斗角,爭權奪利甚至為一己之私欲荼毒百姓我都懶得管,但是他們千不該萬不該把毒手伸向你。」
「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舒曼曼依偎著他柔聲道。
「那是因為我及時找到了你,要是我晚了一步……」歐陽慕凡地收緊抱著她的雙臂,根本不敢想象那個可怕的後果。
她沒再說什麼,只是緊緊回抱住他,安靜地依偎在他懷里,因為她懂他的心。
他對沒保護好她感到極為自責愧疚,對差點失去她感到恐懼害怕,對膽敢讓他們夫妻經歷這一切的人更是充滿了怒火與仇恨,這些情緒他要發泄出來,不然他會一直如鯁在喉,寢食難安。
因為懂他,所以她明白他真的太愛她了。
因為懂他,所以如果真有個什麼萬一惹怒了龍顏,她也會陪他一起承受皇上的怒火,因為她也愛他,一如他對她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