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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冬寒梅 第十章

作者:凌淑芬类别:言情小说

越到黄昏时刻,越觉深沉痛苦。

通常,寂寂静夜提供了人类一个放纵情绪沉沦的机会,而盛炎的白画则有工作做为麻醉品;唯有黄昏时分,在太阳将落未落的交界点,大脑从急骤的忙碌纷扰转而准备进入休息期,情绪会逸出一道裂缝,让悲哀的感受性乘虚而入。

“我曾经读到一段话。”贺怀宇交错起长腿,安适的坐在单人沙发里。“每个男人的深处,都会有一个关于女人的“原型”,他最爱的就是那个像他“原型”的女人。”

窗边的人影默然背对他而立,任访客自行陈说着,没有任何出言干涉的意图。

夕阳拉长了人影,细细瘦瘦的单独一道,彷佛少了些什么,有点抽象性的凄冷感。

“你体内的“原型”最像你自己,一个女性化的“冷恺群”,换诸于现实生活中又可以代换成另外一个单数名词——“冷恺梅”。”

最后叁个字似乎触动了窗边的人,影偏动了几寸,终于回过脸来,两颊的线条瘦削而漠然。

“你演讲完了吧?”冷恺群淡淡地撇了撇嘴角。“敢问劂今日前来敝公司找我一叙,究竟为了什么?只为传道薰陶我这块顽石吗?”

“幸好你有自知之明,还晓得自己是一块顽石。”贺怀宇咋出“孺子可教也”的舌音。“我不为你而来,而是为了恺梅。”

他沉静的看着多年的死对头。

“上个月,“台大”冯医师告诉我恺梅因为肺炎而住院,我就知道情况不太对劲,叁个礼拜前又接到她的辞呈,说要到英国拿博士学位,唉……”贺怀宇摇头叹气。“冷公子,你追女人的手段明明很行的,为什么换到自己最心爱的人身上,反而乱了手脚呢?”

他闷哼一声。“不关你的事。”

“冷恺梅的事就是我的事。”贺怀宇也回应得老实不客气。“那个女孩儿从小就对我胃口,偏偏你又特别懂得欺榨别人,我不多帮衬着她一点,怎么得了?”

阴冷的眼睛霎时眯紧了。“既然这么喜欢她,你去追她啊!我又没打断你的腿,不准你去。”

“别开玩笑了,想打断我的腿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贺怀宇嗤之以鼻。“真是抱歉得很,本大夫名草有主,而且就是你那亲亲小恺梅的同事兼国小同窗,咱们俩注定了,下半辈子会因为彼此那口子的关联而纠缠不清。如果我对其他女人生出非分之想,即使你不打断我的腿,贺家的第一位准媳妇也会。”

他索性又转过头去,这一回并未试着发出挑的言词。

夕照斜斜,剪影出人形所含纳的孤寂。

“你又有什么狗屁建议了?”口吻虽然没什么好气,却沉潜着一丝丝询求。他一定疯了,才会站在办公室里,与一位敌对公司的家族成员讨论他的爱情问题。

“有,叁个字。”贺怀宇也懒得和他打马虎眼。“去、追、她。”

他回眸瞪死对头一眼。

“干嘛?拉不下脸?”贺怀宇嘿嘿笑。“好吧,尽避去顾着你那张厚厚的脸皮吧!算我今天白来了。”访客欠了欠身,作势站起来。

“我不懂。”他忽然深思的沉淀下思绪。“你积极鼓动我求取靶情的胜利,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当然有。”贺怀宇经过家庭背景充分的训练,已经很懂得如何玩一套把戏——把你的计谋直接告诉敌人,再看着他不得不跳下去,即使已事先预知了。“如果我成功的说服你追去伦敦找她,那么,第一,你欠我一个人情。第二,你肯定没空谋略“国家网路高科技工程”的计画案,“贺氏科技”少了一号竞争者,欲夺得标的就八九不离十。我身为贺家次子,偶尔也得帮忙分担一点事业压力嘛。第叁,我要结婚了,这是喜帖。看在恺梅的份上,婚礼当天,你人不必到无所谓,红包一定得准时交达。我早看你不顺眼了,现下既然有机会,干嘛不炸一炸你?”

“原来如此。”他挑了挑眉。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我一直在想……”他又陷入沉思。“为什么我们俩从没有真正的干过一架?”

“嗯……”贺怀宇揉揉下巴。“好问题。”

“我这辈子很少动手打架,但揍过的人还真不少,怎么其中没有一个姓“贺”的?”他喃喃念算。

“原因很简单。”贺怀宇正式挺站起腰。

两个男人高度相当,也同样修长瘦削。

胜负难言。

他目迎着贺怀宇走上前,肌肉立刻蓄势待发。说真的,他等着痛揍掉姓贺的脸上那抹惹人厌的微笑,也已经很久了。

“答案只有两句话。”贺怀宇摇蔽着两根手指。

他挑眉,愿闻其详。

“我又不是神经病,干嘛随便找人打架?”名医脚跟一转,大剌剌的步向出口。

什么?!他愕然。

“冷小子,偶尔听听充满智慧的老人言吧!”离去前,贺怀宇不忘留下一记秋波。“去找回你的“原型”,否则,你永远拼不起一个完整的自己。”

***

听说,他搬到海边去了。在她离去的第二个七天。

赵太太说的。

初初接到电话的那一刻,她并不是不意外的。因为从未曾预期过,全神专注于大少爷的老管家会主动同她联系。

“因为少爷很在意你,尽避他嘴里不说。”这是她第一次听见赵太太以如此心平气和、不带芥蒂的口气与她交谈。“少爷在乎的人事,就是我必须同样关心的。”

到底是多年的老仆,老管家的心思仍然盘绕着冷恺群而转。因为这样简单的原由,两个女人常年的冷峙状态,竟莫名的冰消瓦解了。

可是,赵太太却不明了,她已经不欲再得知任何与他相关的讯息了。冷恺群这个名词必须从她生命完全淡出,她才能得到心绪的平静,灵魂的救赎。

冷家在淡海确实拥有一处别馆产业。冷恺群因为这样简单的原由,飘徙去了那里吗?

抵达伦敦的第二个星期,她又换了一处落脚点,在一个滨海的小城乡确定了栖身之处,捱着海畔停泊起飘浮的心。博士班的申请动作,因为交通的不便利性而停摆下来,当初出国也仅是拿念书做为遣怀而已,并不是非达到不可的必须。对于学问,她向来没有太大的野心。

偶尔会生起乍来的冲动,像某首歌所叙述的,写信告诉他,今天海是什么颜色。

币色是不想说,蓝色是忧郁。而飘泊的你,狂浪的心,停在哪里?

也想对他说——写信告诉我,今夜你想要梦什么。梦里外的我,是否都让你无从选择?我揪着一颗心,整夜都闭不了眼睛。为何你明明动了情,却还不靠近?

听,海哭的声音,叹惜着谁又被伤了心,却还不清醒。

听,海哭的声音,这片海未免也太多情,悲泣到天明。

他在夜里,是否也如她一样,静听着海哭,那幽幽低呜的细诉?

她的精神越来越耗弱,常常老半天坐在同一处地方,掉进不吃不喝的凝固状态里,健康情形无法遏止的败颓下去。心里也知道,再这样下去,迟早会患得忧郁症,早衰而亡,但她就是无法制止这种恶化的发生。

怎么办呢?她叹息。偶尔会接收到一缕几乎要衰竭的心音,求救着,希望能挣月兑灵肉交相摧的痛苦。但,大半时候,却渴望进入永恒的黑暗状态,彻底终止这种梦魇,再也不要醒来。

埃风吹起,飘动她的发丝,扬起幽微的海哭的声音……

她闭上眼,轻扬起头,让赤果的双足陷入海沙里,领受海的温柔。海洋本是无情物,而今却牢牢的负载着她,像一座被海水包围的小岛。

《沉默之鸟》中,丹尼问晨勉:“你为什么喜欢岛屿?”

晨勉说:“我觉得完整。太大的空间对我没有意义。”

她满心所祈求的,也只是这样。毋需多,毋需广,只要简单而完整。一座小小的孤岛便足够,这也算奢求吗?

被注视的感觉来自后方。

她恍惚回望,从水蓝色的海洋,移向那股自放的光。

他来了。遥迢一座海洋的距离,竟然在她不知不觉间消失。

就站在她眼前。

深刻的脸庞依然俊美,风流邪嚣得令人屏息。衣着、仪容不可思议的整齐,熨贴的黑绒长裤,搭配的白丝衬衫,甚且嘴角那撇魔性的倜傥的高傲的流转的微笑,也和她记忆中一模一样。

“你为什么而来?”原以为这句话仅留滞在她的心海,直到耳里听见凄楚得几乎断息的语音,才发觉自己将它放诸于空气之间。

阴魅的笑容消失了。他眼中的光更灿更焰,越过分开两座孤岛的海水,朝她欺围包拢。

“你瘦了。”温存的食指触上她脸颊。“清瘦又苍白。”

扒,泪水几乎夺眶而出。这么熟悉的感觉,深夜梦迥的依恋突然具象化。

“我……很不想、很不想再见到你。”她必须上眼睛,断绝泪泉的出路。

“可是,我很想很想见你。”温存的嗓音触上她性灵。

这男人,直到现在还要和她作对。

她突然动怒,以着消失已久,不知道从何处生成的新能源对他发怒。

“回去!”她突然拾起一把海里来的沙,丢向他的胸膛。“回台湾去,那里有数不尽的岛屿等着你开发,有刘若蔷、彭姗如,还有其他更多更多的港口让你停靠!”

他紧紧围上来,紧紧搂住她的颠倒,怕她在沙海里翻覆,跌伤了自己。

“恺梅。”他轻唤,脸孔的肌肉扭曲着。“恺梅,恺梅,恺梅……”

她的名字变成了咒文,由他的唇吐露咒语。

就是这两个字吗?她瘫倒在他怀里,几乎进入无意识状态。自幼开始,她便经常感觉冷恺群说话的方式像魔咒,低低在她耳边吟念,咒诅了她幸福的可行性。她甚至曾寻思过,如果他真的念了咒,那么,咒文的内容是什么?当然肯定不会是嘛呢叭咪哞。

今天终于听了真确。却原来,只有两个字……

脑袋又乱沉沉的。她吐叹了淤塞的气息,颓倒在宽广的怀里。

“我好累……”

“你很久没睡着了,对不对?”轻怜密惜的吻,飘落在她苍白的脸容。“回屋里去,我陪你好好睡一觉,嗯?”

这实在不像他。意识模糊中,她勉强分出一丝神智想着。她耳边回汤的温柔声音,一点也不像冷恺群。他从来不把心底的感情表达出来,又怎么会露骨的从声音中传出类似怜惜的音符?

这个人一定不是冷恺群。最有可能是上帝以他的塑型复制出另一座岛屿,企图弥补对她的亏欠。

她隐约感觉身体在移动,昏昏顿顿的,对外在景物的变换已失去感受力。

咸凉的海风忽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鲜凉的冷空气。她对环境的意识,直到现在才重新拾了回来。

有人抱着她,回到屋子里。那座相像于冷恺群的岛屿。

她勉强撑起一丝丝馀力,凭藉着他的挽扶而站立起身体。一仰眼,乍见到熟悉的亮华。

不可能有另一座岛放出同样璀璨夺目的光,那么,应该就是他本人才对,真正的那一座冷漠的孤岛。

哀伤的泪滚滑下脸颊。

冷恺群,总是选在她最脆弱的时刻出现,让她不由得倚赖,不自主的倾心,再给她最沉最痛的一击。

“伤害我,是一项很具趣味性的娱乐吗?”她近乎无声的低语,苍雪的容颜没有控诉,只有凄然,无边无际的涩楚。

“我无意伤害你。”他霍然又收紧怀抱,匆惶的感觉她彷佛要腾云驾雾而去。“原谅我,如果我的无意造成你的痛苦……”

“无意?”泪水迸流。她鼓起拳,用力捶击他的心口——假设这片血肉之躯底下藏有心。“你背离了我!把我的爱,以及我给你的最纯净的身和心,一起抛到脑后。你用你的身体背叛我,用其他的女人羞辱我,这么残忍的作为怎么可能出于无意?我倒觉得你是“无心”,因为你本来就没有心!”

“恺梅……”他又吟起了低咒,不亚于她的痛楚程度。“我从来不曾丢开你。远在你知道之前,甚至远在我自己知道之前,你早已经锁在我心里。我们俩都付出太大的代价去认知这个事实……”

“不,你才没有心。你不但失去了自己的心,连我给你的那颗心也一起丢开了,现在,连我也变成一个“无心”的人了。”无力的拳心垂落在她身侧。“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怎么可以……”

失了力的弱躯软软坐倒在地毯上。

冷恺群也随之降低身子,将她强箝的紧锁在胸怀内,紧得让她无法喘气,宛若欲揉和进他的身体,化为血肉里的一部分,永远分拆不开。

“恺梅,你了解我的。你一定知道我今天的出现,必须经历过多么深刻的心理建设。”他细吻着她,绵绵密密,盖满她的头脸颈项,每一寸暴露出来的肌肤,语音中的痛苦,深沉得令人发抖。

“你为什么要和刘若蔷纠缠不清?难道我给你的还不够吗?难道她可以给你更多吗?”她徘徊在空洞和迷惘之间,抓模不到一个实感。

心里暗自偷问,究竟他想说些什么呢?她已经不敢期望了,怕跃上高高的希望顶峰之后,摔跌得更疼痛……

“你给我的,太够了。”低柔的调子似担心惊着了她。“你懂吗?因为太够了,远超乎我应该要得到的,所以我害怕。”

“害怕?”怔怔的泪水淌在她颊上。“害怕”两字有可能出自任何人口中,唯独不会是冷恺群。他总是充满自信,生命无往不利,对一切事情有肯定的答案,这样的男人不可能有害怕的时刻。

“是的,我害怕。”他顶起她的下颚,直直看进她的灵魂深处。“你给我的爱,美好得不应该发生在我身上。我害怕有一天你会发现我不该得到它,决定收回去,更害怕我失去了这份爱之后,再也缝合不起来。你信仰我的万能,认为我无所不能,但我只是凡夫俗子,我也有恐惧的时候。一直以来,你的恐惧由我代为安抚,而我的恐惧呢?”

她听得怔忡无言。

“我无处排除掉体内的恐惧,只好设法让令我恐惧的事情永远不会发生,所以我的生命填塞满不相干的女人,刘若蔷、彭姗如,甚至更多遗忘了姓名的。”他执起她的手,也执住她的心。“她们排除了我的部分恐惧,让我相信自己并没有把整颗心耽溺在你身上,也让我以为,即使你收回这份爱,我的损失也仅限于一个轻微的缺口,“冷恺群”本身永远安全无虞。”

“我让你觉得不安全?”她愣愣的发呆,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见的。

他才是让她觉得不安全的主体啊!原来,原来她并非唯一对生命无法掌握的人。

“记得吗?你曾经反问我,如果爱一个人比那个人爱我更多,我会怎么取舍?我回答你——永远不会让她知道。”他眼中的光被水柔冲淡了,晕化成流萤似的星芒,扑散在她的脸上,心中,脑里。“恺梅,你懂吗?我以为,不让她知道,我就安全了。正如同你自己的答案——逃开。你也以为逃开是安全的,于是,我不让你知道,而你也逃开了。”

“我们俩都做了一件自认为正确的事……”她喃喃接语。其实,却是最愚蠢的。

“没错。我们依循当年的答案而做出动作,却忽略一项更重要的细节。”他又勾起她的下颚,不让她的灵魂之窗迷离。“昔时的题目是“当你爱一个人比那个人爱你更多”,而现在的情况却非如此……”他的语气无法克制的流露出恳求。“恺悔,我爱你,和你爱我一样多,我们对彼此的爱是等量的,没有谁比谁多或少的顾虑。我们都错解了题目,也导致谬误的答案,同时在承受这个苦果。”

他爱她?冷恺群爱她?

他竟然亲口告诉她,他对她的爱!

她又呆愕了,无法从极端的震撼中清醒过来。

“我不会让你离开我。”冷恺群误解了她的没反应,又气又急,突然凶恶的狠吻住她。“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你听见了吗?一辈子休想!即使你会因此而恨我,我也不在乎,反正你永远别想逃走!”

啊!这个人……看,一个不顺他意,他又强凶霸道起来了。她真的要和这种毫不温柔的男人共度这一生吗?

玫瑰花瓣的嘴角浮现淡笑,好轻好浅,浅得让人险险忽略掉。但他没有,他注意到了。

冀望的火苗终于窜出一个小小的引燃点。

“可是……”浅淡的笑容转眼蒙上哀戚。“还是不成的。你是冷恺群,我是冷恺梅,对这个世界而言,我们仍然是兄妹,任何发生在我们之间的爱情,叫做“”邪恶,不洁,永还不会见容于这片天地之间。”

一晃眼间,她熟悉的那个冷恺群又变身回来,嘴角突然浮上坏坏的笑纹,胜似一头狡计得逞的大豹。

“谁说的。”他从长裤口袋掏出两张文稿,递交给她。“你离开的这段期间,台湾早已翻炒过一票新闻。”

文稿是从国内知名的商业杂志剪下来的人物报导。她茫惑的瞧向他,无法聚集足够的心力去读那篇文章。

“上面写着,”他接回来,让她舒服的倚靠在自己怀里,念诵出大意让她明白。““纵横科技”的总经理冷恺群透过新闻稿对外宣布,已经寻获一位名叫郑金石的老年人,并且证实郑金石是其妹冷恺梅的生父。为了协助冷恺梅一尽为人子女的孝心,特地在阳明山购置一处产业,让老人家安养馀生。冷恺梅也即将在近日完成与生父的认养手续,正式回归到郑氏的香火,剩馀的报导全是一堆废话,不提也罢。”

她错愕的水眸瞪得老大。“什么?!你是说……”说不出话来了。

“没错,全台湾的两千一百万同胞都知道你的生父是谁了。”他抢在前头先声明。“还有,如果你想责怪我侮蔑令堂的名节,让她亡故之后还得背上偷人的罪名,那么我只好很遗憾的告诉你,那不关我的鸟事。”

“你、你……”她头晕目眩,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缠绕了一、二十年的困扰——他的爱、他们的关系——一夜之间都获得解答。

“郑恺梅小姐,我愿意再给你几天的时间习惯新身分,然后,请你尽速回台湾,到户政机关把这个刺耳的“冷”姓改掉,我会很感激的。”

她想大笑,想大哭,想跳起来大吼大叫,想做尽一切最不淑女、最不文雅的举止,末了,却只能做出要个微笑。

娇涩美得令他失去呼吸的微笑。

他执起她的手,凑到唇边落下一吻。他沙哑的喃语将时光回溯到她六岁那年,在一个窄小的凉亭里,隽刻成她水生无法忘怀的印记——

“你不是我妹妹,我也永远不会是你的哥哥。”

*文中“听海”一曲的作词者为林秋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