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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眼王妃(上) 第四章

作者:华甄类别:言情小说

拓跋圭看著她青肿的面颊和流血的嘴,怒气冲天地问:“他这样伤害你,你还替他求情?”

“不,我不是替他求情,可王上是一国之君啊!”看看门口的士兵,她的眼泪止不住地落下。

在牛川这里,别说是王叔,就是其他贵族躇蹋了一个牧羊女,那又有什么罪过呢?反而是他若为此杀了王叔,一定将引起大乱。她不能因为自己而连累他。

她的眼泪和弦外之音,果真让拓跋圭冷静了。

他看了眼门口围观的士兵和昏迷不醒的拓跋窟咄,知道如今的他还得忍让。

“你们带他回去。”他对门外的人说:“王叔这一跤,摔得可不轻。”

那些长平府的士兵立刻蜂拥而入,将主人抬起。

在他们离去前,拓跋圭严厉地说:“今天这里发生的事,半点不得对外透露,否则你们都得死。”

“是,王上。”众卫士明白地连连点头。

看著他们远去,拓跋圭对他的两名侍卫说:“你们到羊圈去。”

“去羊圈干嘛?”憨直的柯石不明就里地问。

“干什么都行,离开这里就好。”拓跋圭挥挥手,催促他们离去。

晏子拉著还想再问下去的柯石。“走吧,兄弟,咱们去扫羊粪。”

“扫羊粪?”柯石满脸惊讶地看著他的“兄弟”,但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错愕的表情十分滑稽,要不是因为嘴有伤痛,若儿真想大笑出声。

两个侍卫离去后,拓跋圭回头看著依旧坐在地上,头发散乱的若儿,心里涌动著怜惜、心痛、愤怒和自责的感情。如果不是驯马场的牛大憨跑去找他,让他及时赶来救了她,后果真不堪设想!

他走过去,对她伸出双手。

她警觉地抓紧胸前的衣服,用忧虑的目光看著他,今天她第一次知道男人使用起暴力时有多么可怕!此刻她依旧晕眩的脑袋里,全是拓跋窟咄邪恶的嘴脸和拓跋圭愤怒的表情,他们都让她感到害怕。

“别怕。”他柔声说著。“要不,你抓著我的手站起来。”

看著他不再生气的温和眼神,若儿迟疑地将手放在他伸出的手掌上。

可才站起来,她就膝盖一软,如果不是拓跋圭及时抱住她,她准得跪下,也因此,她松开了抓住衣襟的双手,被撕破的衣服顿时敞开。

拓跋圭一眼看到她身上那些丑陋的瘀伤,怒火再次在他心头燃烧,要是早让他看到这些伤,他不会让那个色魔活著离开!

靶觉到他的怒气,若儿抬头看他,因他眼中的阴鸷之气而胆寒。

拓跋圭什么都没说,直接将她抱起,放到床上。

“你这里有药吗?”替她擦拭过脸后,他面色凝重地问。

“有。”若儿小心地回答,她可不想再看到他发怒。

“在哪儿?”

“那儿?”

拓跋圭走到她手指的地方,看到那里有许多瓦罐,他迷惑了,不知该取哪个?

“那个有红色盖子的。”若儿告诉他。

他抱著那个罐子走回来。“你得月兑掉衣服。”

若儿瞪大眼睛看著他,以为因耳朵有杂音,听错了他的话。

“月兑掉衣服,我得看看你身上的伤。”他平静但坚决地重复道。

“这点伤不算什么,我能处理。”

“不要废话,快点月兑。”

他固执的眼神告诉她,抗拒是没用的。

看见自己已经没有多少遮蔽作用的破衣服,若儿不再坚持,她坐在床沿,将被撕得七零八落的衣裙一一月兑下。

面对她渐渐的肌肤,拓跋圭更加愤怒,他痛惜地看著遍布于那美丽娇躯上的伤痕。

“我真该杀了他。”好半晌,他才从牙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来,而他心里确实已经将那个畜生杀了个尸骨无存。

“不可以。”若儿提醒他。“就算以后你有足够的理由,都不要亲手杀死他,不管怎么说,他是你的叔叔。”

拓跋圭叹口气,坐在她身边,往她身上的伤抹药,一边问:“我在宫中你都可以保护我,为何就不能保护你自己呢?”

他的口气夹杂著感激和担忧,可若儿只注意到前半句。“宫里有危险吗?”

拓跋圭看她一眼,继续低头擦药,只淡淡地说:“有人在饭菜里下毒,结果毒死了王叔心爱的猎狗,还有人在我床上放了毒蛇,害整理床榻的侍女送了命。”

“老天,果真发生了。”若儿惊呼一声,打断了他的话,她抓住他问:“那你找到企图害你的人了吗?你把这事告诉大将军了吗?”

“别紧张,我没事。”拓跋圭不满地安抚她。“从许谦那里得到你的警讯后,我就被保护得如同小儿般,好像我没有自卫能力似的。”

“这不能怪大将军,现在你在王叔的地盘上,多提防点准没错。”

拓跋圭眉头猛跳,但什么都没说,只是专心地替她擦药。

“你收拾一下,跟我走。”擦好药,待她换上干净衣服后,拓跋圭对她说。

“去哪儿?”

“王宫,你不能再住在这里了。”

若儿坚决摇头,她还得等汍婆呢!“不行,我不去王宫。”

“我说去,你就得去,虽说现在连王宫也不安全,但让我看著你会好些。”拓跋圭的语气和他的脸色一样阴沉。

“不用,现在这里最安全,他不能来了,其他男人也不敢来。”

“你怎么知道?”

“这是惯例,不信你看吧,明天大家都会说,王叔又被‘魅眼妖精’害了,还摔成了重伤。”若儿不顾嘴角的伤痛,努力说服他。“以前每次都这样,只要有人来牧场出了意外,这样的流言就会传上一阵子,然后就没人敢来附近逗留,所以让我留在这里反而比较安全。”

“真是这样吗?”拓跋圭蹙眉,他对自己面临的危机并不担忧,只有若儿的安危让他无法安心。“那好吧,你先住在这里,我会派人来保护你。”

“不……”

“就这样。”她的话被他以掌盖住。“汍婆呢?她该照顾你的。”

“哦,时候不早了,我得赶羊回圈……”

“别转移话题。”拓跋圭当即戳穿她。“告诉我,汍婆去哪里了?”

从他冷硬的目光中,若儿知道自己必须跟他说实话。

然而,她的坦白却换来拓跋圭的责骂。

这么多天来,他克制著对她的思念不来看她,就是为了避免将她卷入宫内的是非,可她却自找麻烦,这教他怎能不气?

而若儿因担心汍婆和他的安危,也无意反驳他。

“你乖乖地待在牧场,我会去寻找汍婆,并派人来保护你。”离去前,他表情严肃地吩咐她。

若儿本想拒绝,但他的眼神阻止了她,而她确实需要有人去寻找汍婆。

***

就在他们为汍婆担忧时,老妇人正为发现线索而兴奋不已!

罢开始,她的行动并不顺利,因为怕与宫里派出的人碰在一起,她一直小心翼翼地与那些人凶马悍的男人保持距离。后来发现他们的路线与她一致,而她的小马车又跑不过他们,于是灵机一动,不再按原计画去旧王宫和太子府,而是转往沙陵湖她早年结识的一个老姊妹家。

那个姊妹年轻时曾在云中王宫做过事,因此她想去那里探探风声。

没想到从老姊妹口中得知,有个多年前侍奉太子妃的婢女住在武川。

闻言,她即谎称与那位婢女是旧识,问得了婢女的下落,第二天就赶著小马车一簸三颠地去了武川,好不容易才找到那个三十多岁,刚死了丈夫、孩子的女人。

那女人正寂寞无依,与谎称无家可归的汍婆一见如故,便将她留宿家中。相处几日后,汍婆道出前来寻她的实情。那婢女自小生活在太子府,见多识广,与太子妃感情极深,对帮助太子妃的儿子、如今的王上正本清源,自觉义不容辞。

“王上当然是太子的亲生儿子、先王的亲孙,那些胡说八道的人不安好心。”

当得知牛川王宫内的流言后,她义正词严地说:“奴婢愿到王宫作证,如果奴婢人微言轻,我们还可以找管迁大人同去,他的话总该没人怀疑了吧?”

“管迁?”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汍婆惊喜地几乎要晕倒。“你是说当年的史官管迁?你知道他在哪里?”

“正是他,我也是几年前才知道他就住在青山道……”

于是隔天,婢女将空荡荡的家交给远亲,就随汍婆赶著小马车前往青山道。

因为有人带路,这次汍婆很快就找到了隐居乡间的管迁。

双方略作寒暄后,便进入正题,汍婆将事情始末详细说了一遍。

代国复国、王孙即位的消息管迁已经听说,从汍婆的叙述中,自然明白事情紧急,因此让她们先行一步,说他整理好证物后会立刻上路。

汍婆也觉得分开走比较安全,便在第二天与婢女离开。

为避免路上遇险,她们按照管迁的提示避开大道,沿著山路一路餐风露宿,紧跑慢歇地赶回牛川。

***

云中旧王宫的后山上,拓跋圭双手交握身后,站立在悬崖旁。

离他不远处,是个坍了顶的山洞。

从外表看,谁也不会料到这个不起眼的山洞,竟是代国王宫地库的门户。

他所面对的山脚下,是曾经富丽堂皇的王宫旧址,如今虽已阙坍瓦碎、满目荒凉,杂草中尚存的几间矮屋,也都墙面剥落、门窗破败,但从断壁残垣中,仍能看出往日的恢弘。

看著眼前儿时居住饼的地方,拓跋圭心潮起伏。

当年先祖什翼犍的庶长子听信谗言,在这里发动宫廷政变,杀死诸弟和父王。导致代国大乱,让对代国早有觊觎之心的前秦苻坚乘机灭了代国。

年仅六岁的他随母亲逃离此地,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

几天前,他忽然接到盛乐部将莫题急报,说旧王宫内隐藏多年的地库被毁,留守的老宫女和卫士被杀,凶手逃之天天。

闻讯后,他立刻带兵赶来。开始还以为是库莫奚族做的,后来发现不是。

库莫奚人一向只取牛羊,不要金银珠宝,可是如今这里,先王收藏的金银珠宝差点被劫走,幸好莫题率兵及时赶到,窃贼忙于逃命,只得扔下捆绑好的宝物。

报了两天时间,他们才把死者安葬妥当。拓跋圭令莫题将所有珍宝装箱密封后带回新都,而他则留住旧宫整理一片狼藉的地库,希望从那些文物中,找到有关自己身世的档案,同时,也想寻找汍婆。

据若儿所说,旧王宫是汍婆最主要的目的地。按时间推算,她早该到了才对,也许现在正藏身在这里的某一个角落,他最好能尽快找到她,他不希望看到她发生意外,因为她是若儿很重视的亲人。

可是几天过去,士兵们按照他的要求将所有地方都找了一遍,也将地库内能辨认字迹的竹简一一搜集,让他看过,并没有发现汍婆的踪迹和任何有用的史册。

已经没必要继续留在这里,可是老妇人会去哪里呢?

正沉思中,一阵疾奔的马蹄声由山下传来,晏子和柯石立刻戒备地靠近他。

“王上。”当马奔至眼前,马背上的人立刻翻滚下马,对拓跋圭单膝跪下。

见来人正是被他安排去牧场保护若儿的士兵时,拓跋圭神色大变。“你怎么到这儿来了?若儿她……”

看到王上焦虑的神色,士兵急忙说:“不,王姑娘没事,是她让属下前来给王上送信。”

“信在哪里?”听说若儿没事,拓跋圭略感安心。那天将她从拓跋窟咄婬掌中救出后,他当天就安排了自己信得过的士兵前往牧场,并确信他们每个人都明白自己去那里的责任。可是次日他即接到莫题的信,因而匆匆离开了牛川,也未来得及与她告别,此刻听她送信来,知道一定是重要的事情。

他接过士兵递上以松脂密封的竹筒,从中倒出一截细小竹简。

上面写著──乳娘归,速往武川青山道寻管夫子迁,谨防恶狼。

得知老妇人已经回去,他松了一口气。得知管迁的行踪,拓跋圭十分兴奋,因为记载并见证他出生经过的史官正是管迁,能找到他,不啻是个好消息。

“王姑娘是何时给你这个信简?”他将竹简递给晏子烧毁,询问那名士兵。

士兵正摘下头上的帽子擦著脸上的汗,闻言忙立正站好回答:“昨夜。”

拓跋圭看看他和大汗淋漓的马,知道他是连夜赶来,不由得露出赞赏的笑容。“你是个好士兵!叫什么名字?”

“安超。”

“很好,你去城东找莫题,他会安排你吃喝,休息过后,立刻回牛川。”

“属下愿随王上同行。”士兵恳切地说,但遭到拓跋圭反对。

“不,你得尽快赶回去保护王姑娘。”

安超表示遵令,等他走后,拓跋圭也带著自己的人马离开了旧王宫,按若儿指引的方向,往武川的青山道奔去……

***

武川距旧王宫不过一百多里路,但由于青山道是个不为人知的小村子,又位于人烟稀少的大青山北麓,因此他们边行边打听,直到次日午后,才找到管迁的家,然而面对他们的,却是冒著轻烟的破败草屋。

“管夫子是好人哪,干嘛这么多人要抓他,逼他逃走呢?”颓壁坍檐中,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妇人冒著轻烟走出来,站在他们马前,张开没门牙的大嘴抱怨。

“我们不是要抓他。”晏子跳下马走近。“你知道他去了哪里吗?”

“不知道。”老妇摇摇手。“管夫子走了,带著夫人赶著马车走了。”

“还有谁来找过管夫子?”拓跋圭注意到她的言词保留,下马耐心地询问。

老妇人搂紧挂在胳膊上的篮子,里面装著几件显然是从灰烬中捡来的器皿。她用混浊的目光瞟了面前身材高大、貌甚威严的男人一眼,嘀咕道:“还有谁?不就是跟你们一样带刀剑、骑大马的男人吗?今儿天才亮就来了,找不到管夫子,就把气都发在茅屋上。咳,可惜喔,多好的茅屋啊!”

老妇人说完就不再搭理他们,迳自沿著尘土飞扬的小路走去。

一只大乌鸦呼啸而过,在他们头顶盘旋一圈后,煽动著翅膀停落在倾倒的门柱上,瞪著拓跋圭。鸟与人相互凝视,从那褐黄色的眼眸里,拓跋圭仿佛看到一种危险的警示。

尚未细想,远处又传来一声长长的鸟鸣。黑色大鸟嘎声叫著振翅飞起,而它的爪子张开,一件东西从空中坠落,掉在拓跋圭身前。

柯石一把抓起那件东西,生怕是危害王上的暗器!可等看清手中的东西时,他愣住了。“王上,你看这个。”

拓跋圭接过来一看,是顶普通的软帽,帽上有代表拓跋家族的深黄色布条。他的眼神变得凌厉,将帽子扔回给柯石,寒声道:“留著它,一定是他的。”

知道王上说的是谁,柯石将帽子收好,却也纳闷。“长平王现在恐怕连骑马都有困难,怎么可能会来这儿?”

拓跋圭嘲讽道:“何必他亲自动手?拓跋家族内有的是乐意听他指挥的人。”

说完他调转马头,指著天边越来越厚的云层对士兵们说:“要下雨了,我们得赶在下雨前翻过大青山,沿途注意车辙印。”

骏马飞奔,卷起漫天尘土,沉沉马蹄声久久回荡在山谷中。

当他们下了大青山,来到黑河边时,乌云压顶,雷声轰鸣,但天昏地暗间大雨并未降下。

在河边小道上,他们发现了车辙和马蹄印,并从路人口中获知,一队十多人的队伍刚过去不久。

“那一定就是若儿所说的‘恶狼’,看我怎么逮住他们。”

“王上。”

就在拓跋圭想著要尽快抓住那些恶狼时,前方出现了几个士兵。

他勒马停住,等那几个士兵奔来。

士兵们翻身下马,在拓跋圭马前跪下。“属下们奉大将军之令寻找王上。”

原来参合陂太子府同样遭到劫杀,因那儿是王上的出生地,许谦得知消息后,立即亲自率人前往参合陂,并派侍从前来寻找王上、报告此事。

竟有人敢在他复国即位后毁他的家、杀他的人?!

想起在他即位短短几日里发生的事,想起旧王宫凌乱的地库和前史官冒烟的破茅屋,还有那顶有拓跋家族标志的帽子,拓跋圭心头怒火狂烧。

显然,那些凶手并非一般歹徒,他们的所作所为都与某些阴谋有关,他们不是为找血统证据而来,而是为了毁灭证据而来,他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拓跋圭从腰带上摘下随身玉佩作为信物,递给他的侍卫。“晏子,立刻带著这个去清水河,请慕容家族出兵保护管迁夫妇,他们是我最重要的证人,你把他们送到王若儿处保护起来,我先去参合陂,然后回牛川。”

晏子慎重地接过玉佩,调转马头,朝燕都所在地飞驰而去。

***

劲风疏雨,乌云吞噬了星月和天空,大地笼罩在阴沉沉的雨幕中。

蟠羊山崎岖的古道上,两匹瘦马拉著一辆箱形马车穿越树林,往西而去,车轮与马蹄声在风雨声中显得急促而凌乱。

车轮声渐去渐远,山林中只剩下风吟雨颂。然而,黑暗的雨夜注定不得安宁,又一阵杂沓的马蹄声很快便踏碎了满山单调的风雨声。

一队骑士由远而近,狂奔的马蹄溅起的泥水,泼洒在路两旁的低矮灌木上。

“于大人,雨太大,咱们先找地方住一宿吧?”队伍后面,拓跋鉴抹著脸上的雨水对同伴喊。

“雨大?长平王的脾气更大!如果让证人逃走,你我就没有活路了。”勿忸于族首领于桓不耐地说。

拓跋凿嘟囔著用力催促坐骑,心里颇为懊悔自己当初鬼迷心窍,竟自告奋勇地跟随于大人前来寻找“冒牌王上”的证据。

这么多天来,他们一路折腾,毫无所获,把旧王宫翻了一遍,终于逼问出地库所在,可花了好几天时间,也没有找到那些该死的史册,不过倒是找到不少见都没见过的珍奇宝物。

唉,想到那些宝物,他不禁又怨起了于大人。

都怪于大人固执,把那些人关起来不就好了,可他偏要杀死所有的人,又做得不漂亮,结果让人逃掉,还点燃了烽火台。虽然那个家伙最后也没能逃过一死,但他们却不得不避开莫题军的追击而仓皇下山,连宝物都没能带走。

懊在他们后来在参合陂太子府有了点收获,算是不小的安慰。

在那里,他们不仅找到几件值钱东西,还逼问出史官的下落,可是那个受不了酷刑折磨的老妪并没有完全说实话,害他们为找史官走了不少冤枉路。

一阵风将他头上的毛毡吹开,冰冷的风雨令他打了个寒颤,他心情更郁闷了。

罢才他的软帽不小心被一只乌鸦给啄走了,实在是晦气!他咒骂自己的楣运,可是,像他这种人,如果不巴结王叔那样的权贵,又怎能过好日子呢?

“拓跋大哥忍忍吧!”骑马走在他身边的白部刚即位的年轻首领劝慰拓跋凿。他投靠拓跋窟咄同样是为了部落生存,因此非常渴望建功。“于大人说得是,如果村民没骗我们的话,管迁等人一定就在前面,加把劲,我们一定能抓住他。”

“抓到又怎样?这样的鬼天气我们自顾不暇,又怎么带走他?”拓跋錾拉回被风吹到脑后的毛毡,不耐地说。

“谁说要带他走?”于桓冷笑。“死人只适合留在山林。”

“为何要杀他?王上是真的王孙啊!”拓跋凿一愣,他贪财,可并不想杀人,尤其是杀自己的族人和王上。“参合陂的嬷嬷已经证明……”

“证明什么?什么都没有!是真是假,都得由长平王来说。”于桓阴阳怪气地说著,往马月复猛踢一脚,坐骑随即往前飞奔。

他的话把拓跋錾弄糊涂了。由长平王来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看看身边的白部首领,对方投给他一个讳莫如深的眼色后,策马前行。

拓跋錾麻木地跟随著,脑子里回想著这么多天来,他们的所作所为。无论在哪里,他们不是殴打逼供,就是杀人放火,那时他还以为是为了早日查明王上血统,不让人在将来指认他们。

可现在他似乎明白了,他们那样做,并不是要查明真相,而是要毁灭证据。

想到这里,他有点惊沭。看著前头的于桓,心想:不知从参合陂老妪身上抢来的赐名玉牒,是否也被他们毁了?

那可是证明太子是如今王上亲生父亲的证物啊!

他亲眼看到赐名玉牒上面,刻著太子的名字和一个大大的“圭”字,难道有了那样明显的证据,他还敢谋害王上吗?

不,他不敢。可是如今他该怎么办?

雨越下越大,不管他多么担心和后悔,也只能拉紧缰绳,勉力跟上。

淡淡的光线消失在黑暗的树林中,泥泞的小径崎岖难行,浓密的树叶和盘结下垂的藤状植物,不时将冰冷的雨水冲刷到他们身上。

饥寒交迫,人乏马累,树林里不知是否潜伏著野兽,可是为了追赶那辆要命的马车,他们早已顾不了这些。

穿过树林时,前头有人大喊。“大人,马车。”

众人精神为之一振,均往前方眺望,果真在前方山脊上出现了一辆马车。

“大家行动,包围马车。”于桓率先抽出身上的武器。

随著他的呼喊,小领主们率领著他们的随从,向马车扑去。

当车夫看到十几个以毛毡蒙头盖脸的壮汉逼近,瞬间将马车团团包围时,不得不停马,冒雨跳下车,紧护车前道:“小民与贱内因有急事赶夜路回家,还请各位好汉让道。”

“管迁,你真以为能逃得掉吗?”头脸蒙在黑毡后的于桓骑在马上嘲讽地问。

听他直呼自己姓名,管迁知道身分已然暴露,没法再掩饰,好在他已将重要史册安置妥当,因此十分镇定。

“你们想干什么?”他不动声色地问。

“杀!”冷风寒雨中,于桓懒得多说,冷酷地对身边的士兵下令。

立刻,数骑驰来,刀光剑影处,管迁身中数刀,倒卧血泊中。

车门打开,内坐一名四十来岁的妇人尚未出声,已被利刃刺入,当场毙命。

“烧掉马车……”于桓厉喝,但他的命令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

众人抬头,见一支马队从山谷中奔来,烟雨迷蒙的暗夜,仍可看到马头上飘扬的三角虎头旗。

“是慕容家族。”白部首领眼尖,最先认出。

“快走,咱们不能暴露身分。”于桓也认出了,立即双膝一夹,什么都不顾地催促坐骑往另一条山谷奔去,其他的人,也立即调转马头,随他而逃。

拓跋部与慕容部世代联姻,如今燕王慕容垂的女儿刚被选为拓跋圭的后宫,虽还未行册封大礼,但亲事已定,因此他们自知在慕容家族面前讨不到什么好,而目前就连王叔也不敢与王上公开为敌,因此他们唯有逃跑一途。

***

大雨伴著蒙古高原的劲风,横扫草原山林,厚积的乌云使得天幕低垂。

这样阴暗湿冷的坏天气,令大多数人和牲畜都烦躁不安,可是若儿却很高兴,有了天气的借口,她可以专心救人,而不用担心没去放羊会被人怀疑。

“姑娘,是你救了我?”

夜里,羊圈后的草房内,面色苍白的管迁躺在用干草和毛毡铺设的临时床上,眼睛半张地对身边的若儿说。

“不,是王上救了你。”若儿放下刚喂管迁喝完药的空碗。

看著经过两天的治疗终于清醒,并已无大碍的伤者,她备感安心,可是想到他过世的夫人,她则心情沉重地说:“可惜管夫人伤势太重,我无能为力。”

避迁神情哀伤地说:“那不是你的错,生死自有定数。”

奥──

房门发出轻微的声音,床上的男人立刻警觉地睁大眼睛!

“别担心,不是外人。”若儿立刻安抚他,心想一定是汍婆,会到这里来的人不多,尤其在这个时候。

若儿正想回头好好说说不听话的乳娘,却在看清来者时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