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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非大人不嫁 第四章 事情很顺利

作者:简薰类别:言情小说

邵云湖觉得,可能自己前世今生都做过一点好事,所以事情很顺利,她才下定决心非贺逐光不嫁,不到两天,贺逐光就趁着贺宝儿午睡时,把她跟张金妞喊到外面,陪同在身边的还有温嬷嬷。

夏日午后的花厅,斜照进来的阳光爬上了地面,屋子里都是夏日热气,但邵云湖就觉得神仙身边有一股凉风,他看起来一点都不焦躁。

贺逐光开门见山,“宝儿喜欢你们,不知道两位愿不愿意随我回京?当然,安家费不会少,回到京城后,一切按照花好月圆的待遇。”

温嬷嬷连忙说:“不过我们贺家是官户,进了贺家,可不像在薛家这样随便,得学会规矩,贺大人上头还有嫡母老夫人,家中另有二爷,四爷,五爷,都已经有妻有妾,膝下儿女环绕,邵姑娘跟富贵进了府,得小心谨慎,京城不比乡下。”

张金妞马上抢着说:“奴婢愿意。”

邵云湖现在满心想拿下贺逐光,也不介意卖身的问题了,这个时代,没有劳作契约这种事情,她一直告诉自己,入境要随俗,不是贺逐光看不起人,是这时候的价值观就是如此,神仙称呼她为“邵姑娘”已经算破例。

想到这里,邵云湖遂也含笑,“愿意。”

贺逐光看着邵云湖,神情温和——心中隐隐放下一块大石,他当然可以上邵家买,不过三五两就能买下一个年轻女子做丫鬟,不过他不想勉强邵姑娘,他希望她是心甘情愿跟他入京,而不是迫于无奈。

邵姑娘在薛家不懂事的小孩嘲笑宝儿没爹没娘时,花了半个时辰详细解释苏轼的〈定风波〉,反反覆覆说明,什么是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他当然也懂,但他说得不比邵云湖好,她能用最简单的言语让宝儿理解,不要理会外界的杂音,自己放胆前行便可。

一个农女懂得定风波,可见其胸襟见地。

他对她,欣赏有加。

温嬷嬷笑着说:“邵姑娘跟富贵愿意跟着进京,那是太好了,贺大人也不为难二位,我们贺家的下人,婚配都是自主,两位进京是活契,不用担心会被送给别人当妻妾奴仆,府里有合适的人,都能跟我说,两位进府,自然是为了照顾宝小姐,京城姑娘不考状元,但贺大人希望宝小姐多读点书,这点还要劳烦邵姑娘。”

邵云湖连忙点头,“我会尽力的,只要贺大人允许宝小姐读书,我什么都能教——当然是跟着金妞一起。”

贺逐光莞尔,这邵姑娘能哄孩子,可见心眼不少,可是这时候心眼又太实在了,自己有好处,不忘拉好朋友一把。

挺好,秉性敦厚,宝儿让她带,他很放心。

他想了一下,“那就一人十两银子吧,两位这几日回稻丰村跟家人聚聚,三天后回到薛家,准备上京。”

邵云湖想起家人,一下子舍不得起来,但又想,只要日后生活稳定了,还是有希望南下探探。

别的不说,她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拿下贺逐光,那就是将来的贺三夫人,三夫人想回家看看爹娘,难不成还不行吗?

对的,邵云湖,就要这样想。

好不容易遇到合适的人,不要轻言放弃,看看张金妞的勇气,自己两世为人,怎么能输给她。

贺逐光对她们已经是特别礼遇了,不然乡下农女哪值得十两银子,更别说还先询问过她们的意见——许旺弟的买家可没问过她的意思,三两银子给许家,就把许旺弟带走了,然后天天又打又骂。

“买人”这种事情,不能用现代的价值观来看,要用古代的价值观来衡量,如果坚持自己的想法,只会自己把自己气死而已。

温嬷嬷把早就准备好的两个大荷包给了她们,“里面一个荷包十两银子,还有一张卖身契,回家让爹娘盖好手印,要再带回来。”

邵云湖接过荷包,沉甸甸的,这就是她后半生的重量。

没关系,人是看长远,不是看现在,她总有一天要跟贺逐光平起平坐。

这边,邵云湖在想自己的将来,对面,贺逐光也在打量她的神情——没有委屈,没有为家庭的牺牲奉献,很好,他不想勉强她。

他也想过,万一邵云湖不愿上京,那自己就会用更好的条件来劝她,他可是堂堂探花郎,没道理无法说服一个农家女。

现在见她马上愿意,贺逐光也觉得心里放下一件事情,“邵姑娘跟富贵这就回家看看吧!二天后记得回来。”

两人点头允诺,然后下去。

贺逐光高兴了起来——他觉得自己跟邵云湖很能聊,那日说起〈定风波〉,各有见解,跟她谈书论文,不输给跟文人雅士的聚会。

问她从哪里知道这些,她说小时候常去胜安寺玩,在免费学堂一待就是一整天,这样记下来的。

这让他扼腕,如此聪慧,若是好好栽培,今日已经是名闻天下的才女。

温嬷嬷倒了茶,双手奉上,“老奴看邵姑娘是不错的。”

贺逐光一下乐了,大有遇到知音之感,“嬷嬷也觉得邵姑娘不错?”

“老奴托大,毕竟照顾了三爷您二十几年,老奴自认还看得出您的喜好,三爷对京城贵女不耐烦,总是说不到几句话就要走,但却能跟邵姑娘一起哄宝小姐一个下午,三爷已经二十一了,正妻之事虽然得仔细看,但先收个通房妾室开枝散叶也是好的,老太爷跟毛姨娘泉下有知,也会为三爷感到高兴。”

贺逐光一怔,继而笑了,温嬷嬷是他的女乃娘,亲娘毛姨娘很早就过世,他要说是温嬷嬷一手拉拔长大的都不夸张。

此刻听温嬷嬷这么说,虽然心里不同意,还是温和的解释,“我是庶子,深知庶子之苦,怎么忍心让自己的孩子把自己的路再走一遍,我只要一个妻子就够了,若是生不出儿子,那也不要紧,反正二哥,五弟都有男丁,将来过继一个承嗣就是。”

温嬷嬷听得自己从小带大的三爷这样说,大为着急,“三爷怎么会这样想,男子在世,三妻四妾乃属平常,三爷先前是考试,丁忧耽误了婚期,可不是条件不好,京中多少高门大户想结这门亲,总能找到合适的名门淑女。”

“温嬷嬷,我这一年来不是也常常参加宴会吗,那些贵女不是太过迂腐就是太过胆怯,不够落落大方,我想找一个能相处的,我们贺家在京城没有根基,上朝已经用尽我大部分的心力,我不想回家还得应付妻妾争吵,嫡庶争宠,那样太累了,温嬷嬷你知道为什么梁司空活了八十多岁,历经三帝还身体硬朗?就是因为他一心宠妻,妻子也真心相待,这样的人生无忧无虑,自然能长命了。”

温嬷嬷有点停滞,她当然也是历经贺家嫡庶争斗下来的嬷嬷,毛姨娘早逝,贺老爷又妻妾众多,实在没什么人管三爷——是,家里是供他读书,可是没人嘘寒问暖,没人关心他,每逢换季,是她这个嬷嬷去跟当时的掌家太太说,得换棉被,得换衣服,三爷又长高了,鞋子得重新做。

当然,光靠她这个嬷嬷没用,靠的是贺大爷对三爷的照顾,大爷要进学堂了,带三爷一起,大爷买新的文房四宝了,给三爷也一份,两兄弟年纪相差不过五岁,但若是没贺大爷,三爷的求学之路不会这么顺利。

贺家已经算人口简单,但嫡庶之争,还是没完没了。

但要说让三爷娶邵姑娘为妻,她是肯定不同意的——一个乡下丫头,能给京官当侍妾,已经是祖坟冒青烟的事情,万万不能当正妻,三爷会被朝臣笑话的。

但三爷又挑得很,难道看三爷这样一直单身吗?

老夫人一直想让三爷收四爷的庶女承嗣招赘,说来,不过就是图谋三爷的财产罢了,因为四爷是老夫人亲生的儿子,所以百般打算,三爷也才二十二岁,又不是老得生不出孩子,干么年纪轻轻就收弟弟的庶女招赘。

温嬷嬷想到这里,忍不住又生气,老夫人真是偏心,以前不照顾三爷,现在三爷出息了,又没完没了的要求,一下要三爷娶自己的娘家侄女,一下要三爷把全部的俸禄上缴,一下要三爷给四爷的生意当保人,要是四爷赔了钱,三爷可是要承担的。

庆幸三爷耳朵不软,一项都没答应,然而老夫人又开始说三爷不孝,逢人就说,又是捶胸又是哭泣的,演得好像真的一样,不孝乃是大事。

这次倒是很快,四爷主动去让自己亲娘别陷害三爷了,理由当然不是兄弟友爱,四爷是为了他自己——贺家现在靠着三爷吃香喝辣,日子好过得很,一旦传出什么坏名声,三爷被拔除功名,贺家又要回乡下养鸡了,老夫人这才停止中伤三爷的行为。

总之贺家上上下下三十几个人吃三爷的,喝三爷的,还埋怨三爷不把心掏出来给他们看。

但皇帝重孝,三爷也不能轻易分家。

温嬷嬷看了自己带大的三爷一眼,忍不住心疼,“三爷太辛苦了,老奴想着收邵姑娘,也是希望您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

贺逐光颔首一笑,“我知道温嬷嬷是为我好,整个贺家,只有宝儿跟温嬷嬷是我的亲人,我明白的。”

温嬷嬷听三爷这番话,眼眶都红了,想起自己刚刚还想着邵姑娘绝对不能当正妻,现在又反悔,觉得只要三爷开心,其他不妨事的,宁王妃也是商户之女,谁又敢笑话宁王,宁王夫妻可是京中出了名的鹣鲽情深,孩子一个一个生,瑜王娶骠骑大将军的嫡孙女,算是门当户对了,但天天吵架,听说瑜王看起来总是不开心。

不管邵姑娘是不是农女,出身够不够光彩,只要她一心为了三爷想,那就是自己人。

“老奴没见识,可是真心觉得三爷身边该有个人,三爷不喜欢姨娘庶子,那也没关系,老奴看邵姑娘也挺好,就是有点瘦,将来入京后好好养一养,等身体壮实了,自然能生个大胖小子。”

贺逐光莞尔,“温嬷嬷说得太远了,我跟邵姑娘以礼相待,绝对没有不可告人之事,此事暂时不要再谈,以免有碍她的清誉。”

温嬷嬷闻言,就没再讲了,只是暗下决心,既然三爷在京城只认宝小姐跟自己是亲人,自己就得帮忙,已故的毛姨娘对自己有恩,自己能报答的也只有尽力照顾三爷,最好让三爷得偿所愿。

等一行人回到贺家,她首先要把邵姑娘养起来——实在太瘦了,这邵家怎么把孩子刻薄成这样,那身板瘦得风吹就倒,看上去都没几斤肉。

不过三爷太守礼教,邵姑娘是个女孩子家,恐怕也不会主动,没关系,就看她这个温嬷嬷出手帮忙。

到时候她炖个鸡汤,做个小吃,都让邵姑娘端去三爷房中,只要能常见面,没感情都会变得有感情,二爷的唐姨娘不就是这样,原本只是个丫头,天天伺候,感情就出来了。

邵云湖回家一趟。

距离她上次带银子回家也才一个月,邵家已经迅速定了牛春花,并且宴客过门,现在牛春花是邵一峰的妻子。

朱氏眼见女儿回来十分喜悦,田婆子也许是看在邵云湖贡献的五两银子上,破例的同意杀鸡。

晚上,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饭,和乐融融——牛春花知道爹娘开出的价码是十两,她也认命了,她以为自己会在家当一辈子免费劳力,没想到邵家居然有这笔钱,能成亲可比在家到老死强。

何况邵家人口简单,牛春花待得舒服,知道自己能嫁入邵家的关键,是只见过几次面的大姑子去薛员外当下人赚来的,心中也感激,内心一直想着大姑子什么时候回家,好表达自己的谢意。

桌上有鸡有菜,等吃得干净,邵云湖就说起自己入京的事情。

十两,对乡下人来说那是很大的一笔钱,足够盖后院,足够再买一些牲口饲养,足够从贫户变小康。

田婆子眼睛都笑得不见了,马上拿了印泥,在买卖契约上盖章。

邵成二话不说,拿着十两就进屋子藏——他是一家之主,当然全部都是他的银子,其他人想都不要想。

朱氏有点舍不得女儿,家里也不是养不起一口人,女儿何必千里迢迢去当人奴婢?只是她话还没说,婆婆跟丈夫都已经拍板定下,契书也签了。

邵云湖在家待了三天,找了机会跟朱氏说,她把钱庄十二两的收据寄放在空灵师太那里,母亲要是需要钱了,可以去空灵师太那边拿。

稻丰村许多女子在家没处藏私房,都是寄在空灵师太那边,这是女人们的秘密,男人是不知道的。

朱氏见女儿还在担心自己,既感动又担心,想劝女儿别去京城,谁知道女儿一脸坚定,她于是转念一想,上京虽然前途未知,但总是条路,也许就像戏台上演的那样,另有奇遇也说不定。

邵云湖又找了机会给牛春花三两。

牛春花眼睛都睁大了,她这辈子可没拿过三两银子。

邵云湖说,等自己在京城安定了,会把银子寄回来,人人有分,包括牛春花,让牛春花好好孝敬长辈。

牛春花拿着银子猛点头,邵家长辈少,又不难相处,孝顺有什么难的,想起公公说要在后面盖大房,作梦都会笑出来。

三天转眼即逝,邵云湖也没什么东西好收拾,拜别了长辈,又交代一峰跟牛春花好好照顾老人家。

心里虽然有拉扯,但她坚信能再见——她就不信了,她这个有丰富学识的现代人,还搞不定这些古代人。

她一定要嫁给贺逐光,迷得他晕头转向,迷得他每年都陪她回乡探视。

对,就是这样。

邵云湖觉得自己穿书二十年来,终于找到活下去的动力——以前只是过日子,现在有了盼头,那可是自信满满。

她跟张金妞约好了过去找她。

一脚跨进篱笆,张家养的白狗见是熟人,摇起尾巴来。

邵云湖模模小白的头,朝着屋里喊,“金妞?”

就见张金妞慌慌张张从里面跑出来,一边跑一边系腰带,邵云湖想,这什么情形?

张金妞一脸恨意,“我娘非得我把衣服全月兑了让她检查,怕我藏钱。”

邵云湖想,刘氏也太不像话了,但她不是背后说人是非之人,只安慰张金妞说:“等到了京城,一切都会好起来。”

张金妞把腰带系好,头也不回的离开张家,“到了京城,我一辈子不回来了,我娘昨天押着我去钱庄,问掌柜的我有没有存银子,算那掌柜有道义,说没有,她又押着我去空灵师太那边,要确定我以前是不是存过私房,空灵师太人也真的挺好的,出家人为了我说谎,跟我娘说我没存过钱,只为了保住我的八百文。”

邵云湖握住张金妞的手,“金妞,我们稻丰村百年来恐怕没人入京,我们是第一个,一定要过得好好的,你跟平安前途顺遂,我也会努力找幸福。”

张金妞或许是想起刚刚母亲的羞辱,眼泪流了下来,“既然温嬷嬷说贺家的下人都是自由嫁娶,我安顿好之后,就跟平安成亲,从此专心伺候宝小姐跟平安,再也不想稻丰村的事情了——你知道吗,我祖父母还要我在祖宗牌位前发誓,到了京城,每个月把例银寄回来,不然就天打雷劈,我发誓了,但我不怕天打雷劈,要是真有老天爷,第一道雷下来一定先劈那两个老不死的。”

邵云湖觉得不是每个长辈都值得真心对待,张家好像没有正常人,只因为张金妞是长姊,所以她就得负责照顾所有的弟妹,耽误她的婚期,还要她把所有赚的钱都给家里,完全不顾虑她的生活,张家对张金妞,一点爱也没有。

“云湖。”离了村口,张金妞心情也比较平静了,“你有没有想过,入京后要过什么样的日子?我听花好月圆说,京城很繁华,虽然薛员外家已经很富贵,但官商有别,薛员外家连九品官的门户都比不上,贺大人是六品官,难道像说书人讲的那样,院子里有马车,还有小轿?”

这问邵云湖就对了,她戏剧实在看太多,“我听说我们东瑞国对官商有不一样的制度,哪怕薛员外家再有钱,也得遵守规矩,不能太过铺张,京城的官家却不一样,外墙长到一刻钟都走不了一圈,沿墙还有各式图案的漏窗,蝙蝠图案,苹果图案,都代表吉祥的意思,最重要的就是大树,树根就是脉,脉要深,家族才会旺。京中大户喜欢在家种参天大树,门第越高,宅子越大,秋天有菊园,春天赏桃花,楼阁台榭,宝马雕车,富贵不在话下。”

张金妞听得向往不已,“云湖,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邵云湖脑筋动得快,“我也是听花好月圆说的,宝小姐午睡后就没我的事情,听她们说起京城风光,觉得很向往。”

张金妞不疑有他,因为她也跟花好月圆打听过很多事情——当然,是为了更好的当平安的妻子。

两人边走边说,倒是不无聊,走了一个多时辰,在黄昏时分中进入薛家角门。

邵云湖三天不见贺宝儿,贺宝儿飞扑而来,十分热情,“三叔说邵娘子回家看看,我怕邵娘子回家就不来了。”

邵云湖抱着孩子,内心软软,“不会的,我已经答应了大人,一起上京,日后会在京城照顾宝小姐。”

“那就太好了。”贺宝儿踮踮脚尖,突然在她脸上一亲,“我喜欢有邵娘子的陪伴,你跟其他人都不一样。”

邵云湖被这一亲,都快融化了,小孩子真的好可爱,“宝儿这三天有没有乖乖听话?”

“有。”贺宝儿邀功似的,“花好,月圆,本小姐是不是都有按时吃饭,时间到了就睡觉?”

花好跟月圆连忙点头——她们伺候宝小姐三年多了,宝小姐一直很难照顾,这次原本也想着邵娘子不在,宝小姐又要哭了,却没想到配合得很,两人喜出望外,此刻见得宝小姐相询,也乐于当这个证人。

就在这时候,脚步声接近,是贺逐光,后面还跟着温嬷嬷。邵云湖,张金妞,花好,月圆,纷纷行礼。

邵云湖很自觉,连忙从腰包把卖身契拿出来,给了温嬷嬷,张金妞依样画葫芦,温嬷嬷笑着收下——等明日去官府申报,从此邵云湖跟张金妞就是贺家人,当然如果她们逃了,天下之大,的确拿她们没办法,不过现在天下战乱,多的是挨饿受冻的人,能进入高门伺候,生活稳定,多少人求之不得,傻子才跑。

贺宝儿拉住贺逐光的手,“三叔说的是真的,刚刚邵娘子也说了,要跟我们一起上京。”

面对贺宝儿,贺逐光永远好脾气,“三叔不会骗宝儿的。”

“宝儿要邵娘子一直在身边。”贺宝儿另一手拉住了邵云湖,“我们三个,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温嬷嬷笑容满面,经过这两三天的思考,她觉得出身已经不那样重要的,重点是三爷喜欢,回到家中,院子有人,有妻子问暖,有女圭女圭喊爹。

她这个嬷嬷会老,宝小姐将来也会出嫁,三爷这样一个人下去是不行的,难不成还真的收四爷的庶女来招赘承嗣吗,三爷生个孩子岂不是美多了?

血缘是断不了的,自己生的跟别人生的不会一样,嘴上说得再好听,内心也爱不起来,不然三爷也不会对庶出身分耿耿于怀。

现在看着宝小姐左手牵着三爷,右手牵着邵姑娘,倒是像一家人。

花好跟月圆能在大户伺候几年,那都是人精了,此刻见得宝小姐如此,又看温嬷嬷一脸笑意——温嬷嬷是谁,那可是贺人人的女乃娘,要说这天下最了解贺大人的,那就是温嬷嬷了。

花好脑子动得快,“宝小姐,奴婢听说明日胜安寺会放佛焰,很是热闹,我们这一回京,只怕几年不会再来江南了,宝小姐不如去看一看,将来想起江南,好歹有点印象。”

贺宝儿眼睛张大,“真的吗?”

“真的,薛家的奴仆都在说,因为是十年一次的佛焰,所以薛员外放了不少人假,让他们去凑凑热闹,沾沾佛气。”

贺宝儿马上求了起来,“三叔,我想去,带我去,佛焰是什么,我从来没看过,我最近很乖的。”

贺逐光莞尔,面对这小侄女,他总没办法拒绝,“那好吧,只是既然是十年一次的佛焰,想必人潮众多,宝儿可得听话。”

“我一定听话。”贺宝儿连忙保证,“邵娘子也一起吧,就我们三个,不带花好月圆,也不带富贵,温嬷嬷可以一起。”

温嬷嬷连忙哎呦一声,捶了捶后腰,“宝小姐,老奴年纪大,就不去凑这热闹了,大人跟邵姑娘照顾宝小姐足足有余。”

温嬷嬷说完,又觉得自己很机智,这不就给三爷制造了机会吗?三爷那么正派,一定不会做逾矩的事情,可是年轻人不约出去逛逛,一起买点东西,是要怎么生出感情?现在有宝小姐在中间,两人相处起来理所当然。

一旁张金妞听得贺宝儿说不要自己跟,大喜过望——她就可以跟平安单独去逛了,她跟平安虽然两心相许,可还没有时间好好相处,能在江南留下一些回忆,倒是意外之喜。

花好跟月圆也是一般心思,到时候两人作伴去看热闹,当然自在多了,宝小姐可不好伺候,她们又没邵姑娘那样大的本事,根本哄不来。

邵云湖闻言,内心高兴——也不知道温嬷嬷是真的身体不好,还是怎么想的,总之便宜到她了。

约会是增进情感的第一步,何况她跟神仙中间还有个润滑剂——贺宝儿是也。

小娃儿喜欢三叔,喜欢她,这不就很像电影中的情节吗?

俗话说,擒贼先擒王,要拿下贺逐光,要先拿下贺宝儿——她能肯定自己已经获得宝儿的小小芳心,现在就看贺逐光会不会掉进她的网里了。

明天黄昏,好好表现表现。

她十年前去过一次胜安寺看佛焰,但太久,已经忘了差不多,现在可以跟贺逐光,贺宝儿同时创造回忆,她觉得很好。

不要当导游,而是一起探索。

想着,邵云湖脸上发光,低头看贺宝儿,小脸上笑咪咪的,可爱得不得了,于是模了模她的头顶,贺宝儿缩缩脖子,笑了。

虽然满花厅的人,可是贺逐光眼中只有这一大一小,大的很瘦,他想等回京了,会让她好好吃饭,小的经过三个月的教导,已经懂事很多,花好月圆来报,邵姑娘不在的这三日,宝小姐很配合,只是每天都会问起邵姑娘何时回来。

佛焰是吗?他没看过。

他埋头苦读很多年,身为庶子,他知道读书是唯一的出路,即便是过年除夕,他都不敢放松,后来丁忧,更不可能出门。

幸而三年期满,皇上没有忘记他,他再度入朝。

他在朝中无背景,得比别人更努力,休沐也在看公文,他想不起人生有哪一次好好出去走一走。

这趟南下的公事既然告一段落,带着宝儿去看一下佛焰也挺好。

然后贺逐光忍不住又看了邵云湖的脸庞,有一种光彩。

自信、坦然。

这是他没在其他女子脸上看到过的,在他们东瑞国,大多数女子即便在夫婿或父兄面前都只能做小伏低,像只小老鼠一样,畏畏缩缩,连挺直背脊都不敢。

邵云湖这种堂堂正正的态度,让他觉得很舒服。

夕阳映照上她的脸,此刻他觉得内心隐隐有种不一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