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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密探 第一章 女扮男装入国子监

作者:绿光类别:言情小说

早春的国子监里,大清早就能嗅闻到一股浮动的暗香。

从集贤门而入能隐约瞧见六堂后头粉女敕娇妍的桃花,和傲霜赛雪的李花正互别苗头地斗艳绽香,引得诸多学子都停下脚步。

适逢一阵风吹过,香气袭人,落英缤纷,让常参的目光定住,落在被桃花瓣飘了满身的少年身上。

少年一身天青蓝,高挺的身姿在人群里万分显眼,那张绝世容颜更是万中选一的无双俊美,花瓣纷飞下衬得他犹如天上谪仙,教常参看直了眼,怎么也收不回目光,直到身边的人用肩膀顶了他一下才勉强回过神。

“知道你表哥长得好,你也犯不着这样盯他,多教人误解?”和霖没好气地道。

“我表哥?”常参一头雾水地问着,再看去,欸,表哥孙澈还真的在,就站在那位少年后方几步,那么大个的人,刚刚还真没瞧见呢。

“不是看你表哥你又是在看谁?”看着常参,和霖无奈地叹口气。

这家伙长得唇红齿白,更要命的有双带钩的桃花眼,平常就够让人分不出是男是女,偏偏又爱盯着男人瞧,要不是他一再提点他,替他遮掩,恐怕他的龙阳癖好流言已经传遍京城大街小巷,回去还不怕被他老爹打死。

“站在我表哥前头那位。”常参用下巴努了努。

和霖瞥过去一眼,再看向他。“你不认得他?”

“我得要认识他?”常参一脸不解地问。

“照理,你该要识得他。”

“为何?”

“他爹就是那个得闲了就参锦衣卫一本的赫首辅呀。”和霖撇着嘴,语气说有多鄙夷就有多鄙夷。

原因出在他们这几个荫监入学的全都是锦衣卫子弟,才头一天入学就撞见了赫家人,对他们而言真的是再晦气不过了。

不过常参倒不作此想。

“是喔。”常参微张着嘴,忍不住又瞥了眼,惋惜着。

长得这么好看,竟然是赫首辅家的人……可是有什么关系,爹说过,赫家人都相当有才干,而且是绝对忠君的纯臣,百年簪缨世家不说,更是世代首辅,很值得交往,只可惜赫首辅对锦衣卫颇有偏见,不知道他会不会跟他爹一样。

“常参,我先警告你,千万别跟那个姓赫的走太近,否则绝对跟你没完!”和霖双手环胸,大有他胆敢与赫家人交好,便立马与他划清界线。

常参一脸嫌弃地看着他。“你能怎么跟我没完?”

“你跑不赢常参,也打不赢常参,你到底是要怎么跟他没完?”两人后头,成硕硬是挤到两人中间,好笑地数落起和霖。

“你!”和霖没好气地推他一把。

成硕动作利落地往旁退一步,连衣角都没让他模着。

他们三人打小是一道长大的,一起习字练武,年岁也就相差两三岁,成天吵吵闹闹,要真是闹出脾气了,通常都是年纪最小的常参出面当和事佬。

可这当头,常参哪有闲情管他们要不要打起来,一双桃花眼眨也不眨地盯住那位俊美又清冷的少年。

“国子监不收姑娘家吧?”桃花树下有人发出了惊叹声。

赫商辰淡淡抬眼,清冷的眸子不显一丝涟漪。

“李兄,那位是我的表弟常参。”孙澈也瞧了常参一眼,难掩唾弃地道:“常参肖母偏女相,可是骨子里……顽劣得紧。”

“常参?锦衣卫常同知的嫡子?”李鹏问了一句,瞧孙澈点了点头,脸色比他还要唾弃。“看来对面这帮是荫监来着,就不知道皇上为何今年破例让这帮武官子弟进到国子监。”

“李鹏。”赫商辰低声喝止,嗓音无波却隐隐透着一股威严。

“表哥,我又没说错,以往那些武官子弟根本就没资格进国子监,瞧瞧他们,一个个站没站姿,瞧见人了都不知道要作揖。”说完还轻摇了摇头。“烂泥涂不上墙,能在国子监里学到什么?”

孙澈微垂着脸,撇了撇嘴,将一抹鄙夷藏进眸底深处,心想,方才还惊艳着人家的长相,一知道身分就将人数落得一文不值,读的果真是圣贤书啊。

“慎言。”赫商辰淡淡抛下这句话便迈步走开。

“欸,表哥……我又是哪里说错了?”李鹏赶忙追了上去。

孙澈看了两人的背影一眼,退开一步让身后的贡生鱼贯进了学堂,脸色不善地瞪向朝学堂里瞧的常参。

常参偏着头,搞不清楚他为何要瞪着自己,放下书箱,挠了挠脸便朝他走过去。“表哥。”

“你能不能管管你的眼?”孙澈咬牙切齿,压低嗓音地道。

瞧瞧,这都什么模样!一双桃花眼本就勾人,还水汪汪地盯着人瞧,是怕人家发现不了她的女儿身吗?

他简直快要被她气死!一想到哪天自己可能会因为她的身分曝光而被牵累,他现在就很想掐死她一了百了!

“我怎么了?”常参一头雾水地问。

“别盯着男人看。”孙澈几乎要咬碎了一口白牙。

“……不会要我盯着姑娘瞧吧。”嬷嬷说她不能那么做的,再者国子监里也没有姑娘家,听说就连厨房里都是男人。

孙澈缓缓吸了口气,用力吐出,几回后缓了火气,他才扬起假笑,道:“盯着地上,会不会?”

“一会要上课了,我盯着地上成吗?”骗她的吧……这个表哥常常骗她,她都被骗怕了。

“再不然,你就干脆盯着学正,这样行了吧,随便你爱瞧哪就瞧哪,就别盯着男人瞧,像话吗你?”

孙澈脸上扬着如沐春风的笑,却是咬着牙,眸露凶光,低声告诫,大有她不从一会便直接将她扔出国子监的狠样。

“怎么那么小气?长得好看,让人多瞧一眼有什么关系?”她微噘着嘴小声嘀咕着。

“你说什么?”

“没,不就是动动嘴而已。”她呵呵干笑,庆幸她这个表哥耳力不怎么好。

“你给我像样点,别给我闯祸。”

天晓得他多怨皇上为何一道旨意就让这家伙进了国子监,光是想得帮衬着瞒她的女儿身,他都想罢学了。

常参应了声,乖巧地转过身,像是想到什么,问了句,“表哥,那位赫公子叫什么名字?”

孙澈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狠瞪着她,“锦衣卫不是很会查人底细?去查呀。”随即大步踏进学堂里。

“不说就不说,干么那么凶?”她嘟哝着,觉得她这个表哥的脾气真是愈来愈古怪,老是动不动就变成一块爆炭,尤其特别凶她。

啐了声,一回头瞧见她的伙伴,双眼随即一亮,三步并两步地跑去。

“那个……什么什么霖的,你知道刚刚那位赫公子叫什么名字吗?”他既然知道他是赫家人,该是清楚他的底细才是。

和霖一双细长美目随即翻了一记白眼。“常参……常银湾!你到底认识我几年了,为什么连我姓什么都记不得?你连我的名字都记不住还管他叫什么名字,反正你一样记不住!”

原本正打算跟和霖比划两手的成硕闻言,不由跟着点头。“是啊,咱们算是一道长大的,都知道你根本就记不住人名,何必问?”

说真的,原以为他是在戏弄他们,总是叫不全他们的名字,可相处的时日一长,才发现常参除了家人外都记不全,真不知道脑袋是怎么长的。

“难说呀,也许总有个我记得全的,不试试谁知道?”干么拿看蠢人的嘴脸瞧她,她蠢吗?她要是蠢,他们就是蠢得没边了。

“和霖。”和霖道。

常参叹了口气看向他,忍不住道:“我记不住的是名字,不是长相,你当我是傻子不成?”虽然她记不全什么霖的姓什么,但他现在这么一说,她不就知道了?真以为她蠢,这么好骗,啐!

“等你记住我的名字,我再告诉你他叫什么名字。”和霖笑得坏心眼。

常参瞪他一眼,随即又看向成硕,浓眉一挑,以眼询问着。

“我跟和霖一样,等你记住我的名字我就告诉你他的全名,连他祖宗十八代都跟你讲明白。”

常参哈了声。“真以为我非得靠你们不可?”

兄弟……这就是她的兄弟!往后最好别有什么事求到她面前!

和霖和成硕看着常参气呼呼离开的身影,不置可否地哼笑了声。

就算他问到了又如何,反正他根本记不住!

学堂上,取得生员资格的贡生坐在一边,而得祖荫成荫监的坐在另一边,两方壁垒分明,尤其以武官子弟和那群贡生最为不对盘。

这不是没有原由的,国子监设有六堂讲习,且监生不以年龄分年级,而是以成绩高低。正义、崇志、广业三堂为一年级,修道、诚心两堂为二年级,而率性堂则是三年级,里头的监生大都是今年准备参加秋闱的。

然而几个武官子弟却凭祖荫直接进了率性堂,可以想见贡生内心里有多不舒坦,认为几个武官子弟根本就是践踏了他们。

此刻讲学的学正姓曹,看了眼底下的学子,不管哪一方都是他得罪不起的,哪怕已有几个荫监偷偷梦周公去了,他眼不见为净,干脆当作什么都没瞧见,摇头晃脑地说起一会举行的升堂。

常参瞥了眼桌面的书,目光随即精准地捕捉赫商辰的身影。

嗯……坐姿端正,和身旁的儒生相比显得英挺端肃,像是习过武的,比较可惜的是,坐这儿看不到他的脸,唉。

可是只要闭上眼,她就能瞧见花瓣飘落时他一身如画丰姿,那清冷如泉的黑眸深不见底,却又能倒映出她的身影。

这人怎能长得这般好看?她身边的人个个都是出挑的,却没一个比得上他,那股与生俱来的高冷气质配着那张夺目醉人的面容,那简直是神仙模样,怎能这般好看,教她莫名地就想再看他一眼。

她得想想,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交他这个朋友,他似乎不太好亲近,但也不是不能亲近,得想个法子才行……

“常参!”

一声吼吓得她托腮的手险些滑掉,一回神才发现她身边多了好几团纸,而曹学正就站在她面前。

“方才我说了什么?”曹学正脸色有些铁青地问。

他知道常参的父亲是锦衣卫指挥同知,不是他招惹得起的,问题是常参竟然在课堂上明晃晃地发起呆,他都唤了几声还不回神,再不出声,那可是要把他的脸踩在地上践踏了。

常参眨了眨眼,随即起身,躬身作揖,道:“学生有错,还请学正责罚。”

曹学正有些意外他的揖礼如此正规不含糊,而且一开口就认错,没有丝毫武官子弟的跋扈性子,教他颜面挂得住,怒气就消减了几分。

“知错能改,下不为例。”

“是,学生知错。”常参恭敬地道。

直到曹学正从她身边走过才直起身子,第一时间赶紧往赫商辰那头望去,可惜他的动作似乎没变,彷佛她就算闹出天大事,也不值得他转身看一眼。

“还不坐下!”和霖在身后用气音喊道,还丢了团纸过去。

常参没好气地回头瞪去。“刚才干么不叫我?”

“我叫了很多声,纸都丢了几团了。”要不是曹学正走来,他都打算要丢书了。

常参无奈叹口气,天晓得她会想得这般出神?

两刻钟之后,六堂共三十三间的门全开,所有学子全都走到廊上分别列队,与同侪和师长对拜,祭酒和司业也站在前头开释几句。

其间,常参的眼还是不住地朝赫商辰那头瞄。

她心痒啊,没问到名字,她有预感今晚肯定睡不着,就不知道到底要怎么跟他套近乎,他看起来像是深隐山中的神仙,不是那般好亲近,身边的人似乎不怎么与他攀谈,就算攀谈了他也不怎么回话。

这人真是特别呢,听爹说,赫家人都是这样,不知道怎么养成的。

正想着,一抹阴影来到面前,她随即回过神。

“你就是常参?”

常参快速地抬眼,随即垂下眼作揖。“正是学生。”

“好,果真是人中龙凤。”祭酒捻着花白的须笑着。

此话不假,常参不过十二岁,身长已经比同龄的要高上许多,再加上一双精致的桃花眼,即使不笑也看似带笑的美颜,任谁瞧见了都想亲近。

“祭酒大人谬赞了。”常参噙笑应对。

“对了,率性堂还要再加一名学生。”祭酒好似这才想起,招了招手,让身后之人来到面前,并对那人说:“往后,你可多和他相处。”

率性堂的学子一见到那人,有的眉头微微一皱,有的则是一头雾水。

常参抬眼,看着那名眉清目秀,甚至眉眼间带着几分怯懦的少年,问:“不知道这位是……”

“这位是宁王世子璩坚。”

祭酒说完,一个眼神,身后的司业便带着腰牌上前递给了璩坚,再将其他几个都递给常参,那是给他们今日才入学的人补上的。

“原来是宁王世子。”常参将腰牌顺手递给了和霖,重新再朝璩坚作揖。“在下是锦衣卫指挥同知之子常参,见过宁王世子。”

“常参不用多礼。”璩坚摇了摇手,带着几分羞涩道。

常参见状,不由朝他笑眯眼。

可就这么一笑,教站在她对面的那排学子一个个都瞪大了眼,就连赫商辰都不由地看她一眼。

丽质冶容,倾城倾国。那是一瞬间浮现在赫商辰脑海里的形容,但只是瞬间,别开眼后他压根没放在心上。

可其他人没他这分修为,一个个还回不了神,不敢相信一个少年竟能美得如此妖妍。

唯有孙澈一双大眼像是淬了毒般地瞪着常参,恨不得戳瞎她的眼算了!明知道自己长得美还故意这样笑……他怎么这么倒霉有她这种只能当表弟的表妹?

半晌,李鹏先回过神,尴尬地哼笑了声。“不就是个半大不小的黄毛稚儿?”

黄毛稚儿还能让你看直了眼?骗鬼啊!孙澈垂着眼在心底月复诽着。

“商辰。”祭酒像是想起什么,回头唤了声。

赫商辰徐步走来,朝他作揖。“不知道祭酒找学生有何要事?”

商辰?常参双眼随即发亮。

喔,这就是他的名字?赫商辰……嗯,好名字,亏她绞尽脑汁想着要怎么跟他攀谈,想不到祭酒大人这就帮了她大忙。

“你是敬斋的斋主,就将世子拨进敬斋,好生照料。”

国子监内设监生住宿的舍房,敬斋是三年级监生的舍房,斋主通常推举成绩最好的那一个,赫商辰当之无愧。

“是。”

“行了,升堂到此结束,你们去食堂吧。”

众学子应了声,齐齐朝他作揖。

眼见赫商辰开始往前走,常参二话不说抓着璩坚跟上。

“赫二公子,我是常参,往后还请多指教。”她一把拦在他的面前,脸上是止不住的灿笑。

赫商辰看了她一眼,神色淡漠地轻点着头,随即扬步继续往前走。

常参见状也不气馁,抓着璩坚继续往前跟。“对了,祭酒大人说你是斋主,那么你打算安排世子住哪间房舍呢?”

“房舍自有安排。”

哪怕只是几个字的回应,都够教常参乐着了。“对了,听说下午要上武术课,不知道是哪一种武术类别?”她笑眯了桃花眼,眨也不眨地直瞅着他。

他的嗓音相当低沉,十分悦耳,带着几分清冷又不至于拒人于千里之外。

赫商辰淡淡瞥了眼。“箭术。”

“骑射吗?”她双眼一亮。

“不是。”

“那多无趣啊。”她有些嫌弃地说着,可嘴边还挂着笑地看了眼身旁的璩坚,再看向他,问道:“对了,不是听说还多开了一门验尸课程,不知道赫二公子有没有学习这门课?”

礼、乐、射、御、书、数六门课程是国子监里必修的六门课,但今年皇上不知道在想什么,硬是再开一门验尸课,还请了宫中太医讲解医道。

只是科举并不考这项,会学习这门课的学子肯定不多。

“监所里禁喧闹。”赫商辰淡道。

“……嗄?”

赫商辰也不管她听进去与否,直接大步踏进食堂。

常参呆愣愣地看向他的背影,猜想,难不成他这是在嫌她吵?

正疑惑着,身旁传来璩坚隐忍的笑声,她侧眼望去,见璩坚行了礼,她赶忙还了礼,听他道——

“国子监本就规矩多,禁止的事可多了,往后你要记住才好,犯戒的话是会被逐出国子监的。”

常参不禁傻眼……爹怎么没跟她说这些?

“一个黄毛稚儿跟着几个武官子弟,现在还添了个宁王世子都跟咱们待在率性堂,这不是想妨碍咱们学习?”待祭酒和司业都走远了,跟着其他人往食堂走的当下,李鹏才小声咕哝着。

“可不是?突然冒出了个宁王世子……”他身旁的人说着,还不忘回头看了眼璩坚。“说好听点是王爷世子,充其量不过是个无举足轻重的质子罢了。”

“就是,当年宁王宫变可是血洗了皇宫,皇上念着手足情没将他斩杀而是将他圈禁于封地,已经仁至义尽,只是……为何要让宁王世子进国子监?”

李鹏最不解的就是这点,无端端地多出几名武官子弟就不寻常了,如今还添了个宁王世子……真教人模不着头绪。

“不过那个常参……也长得太艳了些。”有人凑上前说着。

“确实啊。”几个人凑在一块,对常参方才的倾城一笑难以忘怀。

李鹏撇着唇。“一个男人长得那么艳,像话吗?还是锦衣卫呢……就不知道皇上让锦衣卫的子弟进国子监到底是何用意,简直莫名其妙,他们科举考得上吗?不就是扶上墙的烂泥罢了。”

话落,身旁几个学子还颇认同地鄙笑一番。

跟在他身后几步后的孙澈,眼角抽搐了下。

“李兄,这是皇上旨意,李兄还是谨言慎行为妥。”孙澈走过他身旁时淡淡抛下这句话。

初见时还夸得像朵花,不过两个时辰已经被嫌成扶不上墙的烂泥……他那个被当成表弟的表妹,可是个全才呀!等下午的武术课时他们就等着瞧吧!

晌午的靶场里,静寂无声。

靶场周围的众多学子一个个瞪大眼,对于眼前所见难以置信极了。

直到常参回过头持躬作揖,露出不骄不纵的笑意,眼角余光再偷偷瞥了眼赫商辰,瞧他正看着自己不由又笑眯了眼。

这一记笑脸教正要回神的学子们又晃晕了眼,一个个朝她瞧直了眼。

孙澈内心悲摧地闭上眼,内心狠骂——

都不知道跟她说过几百遍了,要她别笑得一脸傻样!她怎会蠢得以为没人看得穿她的女儿身?她那张脸、那张脸就是张该死的桃花脸呀,当天下人眼都瞎了吗?他才几岁,为了她,头发都愁白了……

“真不愧是常同知手把手交出来的,我实在没什么能教的了。”

半晌,开口喟叹的武师傅才教众人回了神,看向被连着三箭彻底射穿的靶子,同样难以置信极了。

那么纤瘦的身板到底是从哪生出这么大的力气,竟能连发三箭,硬是把靶子的靶心给打掉。

“师傅言重,学生要学得还很多。”常参闻言,忙朝武师傅作揖。

眼前的武师傅可是出自大内禁卫,还是父亲的好友,常参哪里堪得住他这般夸赞,只是心里还是有点骄傲,毕竟没有辱没父亲之名。

武师傅赞赏地拍了拍她的肩,让她入席后开始点名,三人一组上前射靶。

常参入席,正眼巴巴地朝赫商辰那头望去,却被和霖和成硕给架到一旁。

“你这小子何时又精进了这么多?”和霖故作凶狠地问着。

别说那群儒生吓着,就连他都傻住了!他们是一起长大的,彼此有几分能耐都心照不宣,谁知道这小子今天一上场,像是下马威似的,吓得那票儒生全都说不出话。

“你这么凶做什么?常参这是替咱们找回场子。”成硕满脸喜色地搂着他的肩。“常参,这口气可真是痛快,教那帮竖儒全都闭上嘴。”

谁让他们早上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欠打模样,亏常参这三连箭教他们这些武官子弟扬眉吐气,走路都有风了。

常参挠了挠脸,毕竟她什么心思都没有,纯粹只是想要吸引赫商辰的目光而已,打好关系嘛,总得先吸引他才成。

只是……常参一双桃花眼瞟了过去,就见赫商辰面无波澜地看着前方,也不知道他刚刚究竟有什么反应。

都怪他们抓着她做什么!

“欸,夸你呢,还瞪人。”和霖轻推了她一把。

“你坏我好事,难不成我还得跟你道谢?”常参毫不客气地啐他一口,顺手把他推开。

“我哪里坏你好事了?”和霖都不知道该找谁喊冤了。

常参叹了口气,随即振作精神,没关系,才头一天而已,来日方长。

她耐心地等着武术课结束,充耳不闻伙伴们对儒生的奚落嘲笑,直到赫商辰和璩坚一道上场,她聚精会神地看着,就见赫商辰连取箭的姿态都优雅得教人转不开眼,身形端正如竹,取箭、射箭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一丝多余的动作都没有,转眼间靶心正中三箭,贡生那头欢声雷动。

反观璩坚,连着三箭都月兑靶,倒是没人在意。

眼看着武术课就要结束,常参抓准时间准备挤到赫商辰身旁,却被人扣住了手腕,她下意识反手一抓,正要反击——

“你带种的敢打我,我就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听见孙澈咬牙切齿的声音,常参赶忙收手,无奈地道:“表哥,我说了很多次,不要从后头突然抓着我,你一声不响的我一定会反击的,要是真误伤了你该怎么办才好,我要怎么跟舅舅交代?”

“你这是坏事做多了心虚,才会有人一碰你就想反击。”

常参几次开口终究还是放弃,反正说再多表哥也不懂,他又没习武,哪知道习武之人的防备姿态。

回头望去,赫商辰已经跟几个贡生走远了,她才叹道:“表哥,你抓着我做什么?”说吧,人都走远了,她还能怎样?

“过来。”孙澈拉着她走了一小段路,确定四下无人,才深深叹了口气。

常参等了半晌,瞧他吭都不吭一声,不禁没好气地道:“表哥,你在想什么?”不就是有话想对她说吗?说呀,四下无人了。

“想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你。”

常参闻言,仰头哈哈大笑,半晌才指着他道:“表哥,你说的那么认真,别人听见会当真的。”

“因为我很认真。”从他五岁那年不小心让她落水,把她抱回房里换衣,发现她的女儿身之后,他没一日好眠,每日活得战战兢兢,就怕有天她东窗事发被推出午门,他会跟着陪葬,因为……这家伙谁不黏,偏爱黏他!

她要是被人知道是女儿身,难道别人会认为他不知情吗?

不,他定是知情的,而且还是掩护她的共犯,既是如此,他还能活吗?

他恨不得将她狠狠甩开,可不知道为什么他都躲进国子监了,她竟也能进来……老天啊,天要灭他吗?

常参慢慢地抿住笑意。“表哥放心,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

“你拿什么保证?”孙澈阴恻恻地瞪着她。“你根本不能保证,更何况你光是今天一整天就不知道盯着赫商辰几次……你今年才几岁?”

少女思春也没这么快!她却巴巴跟在男人身后跑,像话吗她!就那么怕别人看不穿她的女儿身,非努力露点破绽不可吗?

“这……跟我今年几岁有什么关系?”常参偏着头,一头雾水地问着。

“我管你今年几岁,横竖你往后别再盯着他瞧,再盯着瞧,我多的是法子把你赶出国子监,听见没有?”孙澈恶狠狠地恫吓着。

常参为难地皱起眉,不知道该怎么允诺他,就见他已经气呼呼地走了。

“唉,我这不也是没法子吗?”她叹道。

她是领旨进国子监的,想赶她走……只有皇上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