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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娘犯桃花 第十六章

作者:莫颜类别:言情小说

第九章

在堂屋前的操练场上,弟子们正在蹲马步、打拳、练法器,他们一个个绷紧神经,不知今日要去哪个妖窝打家劫舍——噢,不是,是为民除害。

掌门师父一如既往的冷凝严肃、高深莫测,让人不知道他下一刻要如何把你磨练得死去活来。

靳玄严厉的目光扫了一圈,沉声问:“净雷呢?”

众人的目光也跟着扫了一圈,竟是没瞧见二师兄的身影,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次。虽说平日二师兄也很会打混模鱼,但他从来不曾如此光明正大的偷懒迟到,因为被师父抓到小辫子这种倒楣事,不符合他的“养生之道”。

但是话说回来,如果二师兄能够把师父的注意力给引走,为大伙儿争取更多的喘息时间,大伙儿是没意见的。

眼见师父的脸色已经阴沉得可以驱鬼了,突然瞧见二师兄从远处缓缓走来。

是的,缓缓,他竟然没有慌张失措,亦无脚步凌乱,而是好整以暇地慢慢走来,在大伙儿露出“你完了”的神情,以及师父那双“你找死”的目光下,他来到师父身前十步之距,停下。

“师父。”净雷笑咪咪地拱手招呼。

靳玄见他保持着距离,没有上前来,阴恻恻地笑了。“喔?胆肥了,都什么时辰了,昨晚睡得好吗?”

“徒儿睡得很好,多谢师父关心。”

居然还笑得出来?很好,很好。

“为师昨日说过,迟到的人必须罚什么?”

净雷收起笑,耷拉着脑袋。“罚扫茅厕、倒粪桶。”

“原来你还记得啊。”

“徒儿不敢忘,徒儿……愿受罚。”

徒弟们各个瞪大眼。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根本不像是二师兄会讲的话。

净风拧眉,正色道:“二师弟是不是跟鬼混太久,被鬼上身了?”

这话并不夸张,若是发生在净雷身上就很有可能,就连靳玄也觉得可疑。他蓦地沉下脸,目中杀气迸射,突然脚一动,缩地为寸,眨眼间便来到净雷身前,掌风朝他身后打去。

面对妖物,他下手快狠准,从不留情,却在瞥见一双惊恐的美眸时,心下大惊,及时收掌,却还是来不及收回一分力道,掌风打在瑶娘身上。

“啊!”

瑶娘惊呼,瘫软地倒下去,靳玄想也不想,双臂一伸,将人给接住。

靳玄乱了心神,不知有没有打伤她,一时也顾不得弟子们的目光,只是紧紧地搂着她,一双眼紧盯着她苍白的容颜。

“唉,师父,适才瑶娘找到徒儿,说要见师父,有事相商,徒儿便答应带她来,不过她伤势刚癒,人走得慢,徒儿怕她伤身,不敢催急,便慢慢陪她走来,这才迟了。”

你怎么不早说?靳玄都想把他给剁了。

净雷被师父的眼刀一扫,头皮都麻了。

“我要是早说就好了,不过,师父,您怎么会突然朝瑶娘攻击呢?”他露出一脸求解的无辜样。

靳玄总不能说,自己当他是鬼上身了,只得把这口气憋下,而且现在他最心急的是瑶娘。不由分说,他打横抱起她,火速离去。

见师父着急得连教训他都没空,抱起人就走,净雷暗喜。

这回赌对了!

师父一走,原本无精打彩的众人全都精神抖擞,纷纷围住净雷,七嘴八舌地问他原由。

却原来,净雷早就在寻求解决之道了,毕竟再这样操练下去,不是累死自己,就是累死妖怪,他可没那么多丹药去跟妖怪套交情。

向来脑子灵活的他便灵机一动,把主意动到了瑶娘身上,原本他是打算哭鼻子求瑶娘去找师父,哪知在路上见到瑶娘,不待他开口,瑶娘主动提出想见师父的意思,倒省了他不少功夫。

他当下一口答应,还编了理由跟瑶娘说,操练场上都是男人,平日没女眷来,恐怕有人打赤膊,怕不雅观,便请她躲在他身后,先别让人瞧见,待他先瞧瞧,若行了,再示意她站出来。

瑶娘哪里想得到他脑子里的鬼主意,便允了,乖乖地跟在他身后,小心地不让人瞧见自己。

老实说,净雷也是心惊肉跳地赌这一把,有了上回因为瑶娘一句话,师父便把大师兄从山洞放出来这个先例,他便打了借由瑶娘来说情的主意,希望让师父停止操练下去。

他哪里想得到,事情的结果比自己想像得更好,师父一见到瑶娘,就像中了定身术,瑶娘不用开口,只要晕一下,师父就急得活似掉了心肝,哪里还有功夫管他们?

这下子净雷也笃定师父对瑶娘那份不可告人的心思了,他原本还心虚着,现在已胸有成竹,知道将来有好日子过了。

“咱们还要操练吗?”

“还操练啥?你没瞧师父忙着呢。”

“师父跟瑶娘……他们……”

众人这会儿也瞧出了端倪,师父对瑶娘完全不避嫌,抱了就走,那神色是真着急,在他们面前,一点都不避忌了。

“二师兄,师父对瑶娘……是不是有那个意思啊?”这话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问,一致看向净雷。

净雷一脸高深莫测地道:“若是没那个意思,二师兄我没事把瑶娘找来做啥?”

一语惊醒众人,有人恍悟地用力一拍大腿。

“我就说嘛!师父怎么突然操练起咱们,又是上山又是下海的,原来是怕咱们抢了他的小心肝!”

大伙儿还以为向来严肃又不近的掌门师父这辈子要打光棍呢,却原来师父早就动了春天的心思。

一旦众人想通后,便自动开始脑补,认为师父请瑶娘当厨娘是个幌子,找理由正大光明地跟人家近水楼台才是真,累得大伙儿被操练到快成仙了,皆是一阵扼腕,同时佩服二师兄的高招。

净雷面上一副高人作派,心下则是捏了一把冷汗。这下子不用去扫茅厕了,逃过一劫啊,万幸,万幸。

打发了师弟们,净雷左瞧右看,发现大师兄居然一个人在那儿头顶着水桶蹲马步,他见鬼地走上前。

“大师兄,你干么呢?师父又不在。”

净风目不斜视,一脸正经而郑重地吐出两个字。“修炼。”

净雷咋舌。“不会吧?你当真?”

“师父说得对,遇上大妖,咱们这点修行,肯定没戏唱,得加把劲。”

净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真不知该说大师兄是人太老实还是太一条筋?

“行,你练吧,以后成了大师,记得罩兄弟哪!”说完对他挥挥手。一大早起来折腾了老半天,困死了,睡回笼觉去。

净风依然不动如山,认真蹲马步。操练场上只剩他一人,即便汗水淋漓,也动摇不了他努力练功的决心。

阿娇,你等着,待我功力大增后,就算翻天覆地也要抓到你!

当谷子然再度被靳玄掳到寂云派时,气得脸都绿了。

“你当老子是猫啊狗的,想抓就抓,也不问问老子有没有空?”

谷子然去如意坊给青楼伎子把脉,晚了就直接睡在那儿。他生得俊,人也风趣,青楼女子哪个不喜欢他?就连老鸨都要巴结他,派了红梅来伺候,结果呢?靳玄这家伙跑到青楼,直接把他从温柔乡里拎出来,招呼不打就扛走。

如意坊的老鸨和龟公对捉妖大师敬畏有加,不敢拦阻,还笑容满面地恭送他们离去,让谷子然气不打一处来。

“救她。”靳玄二话不说,直接用杀人的目光威胁他。

谷子然见他脸色紧绷,便也暂时压下怒火,心想若不是人命关天,靳玄也不会这样火烧火燎地把他掳来。

他一边给瑶娘把脉,一边嘴里碎碎念着。

“我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倒楣认识你这种兄弟。”

当他一把瑶娘的脉,先是一怔,继而拧紧眉头,一脸深思,待问清前因后果后,谷子然突然沉默下来。

他突然变得严肃的神情让靳玄心中一沉,更是绷紧了神经。

“如何?”

“不妙。”

这回答让靳玄心头陡地大跳。难道自己不小心伤了她?

“她怎么了?”

谷子然摇头叹气,指着她道:“你瞧,她脸色苍白,面无血色,手脚冰冷,她这几日身子本就虚弱,被你这么一折腾,更是不好了。”

靳玄脸色更难看了。“能治好吗?”

“我尽力而为。她的身子需要调养,我这里有几副药,先熬了给她吃,可以让她舒服点,不过……”谷子然抬手搭上靳玄的肩,语气多了凝重。“她身子本就虚,被你这么一吓,弄出血来了……”

靳玄一惊。“她受伤了?”

谷子然斜眼睨他。“不是外伤,是体内出血。”

靳玄更是一惊。“她受了内伤?”

“嗯……你知道的,女人家体内出血,就会气血不足,最怕的就是这时候落下病根,弄得不好,你会害人家嫁不出去的。”

靳玄听了一呆,好似心口突然被什么东西重重压着,半天回不了神,一直到谷子然离开,他依然立在屋中,对着床上的人儿发怔。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着她,也只有这时候,他才敢大着胆子去碰触她。

他坐在床前,小心地伸出手,轻轻抚模她的脸蛋。他不止一次在暗中静静望着她,因此早已将她的模样熟记心中。

指掌沿着她脸部柔和的线条轻轻游走,不再只是心中描摹的容颜,而是化为真实,触碰着她的眉眼、瑶鼻,以及芳唇。

他不得不承认,她温婉的气质和贤淑的性子,深深吸引着他。每当她专注地做菜时,总散发着一种能融化冰雪的温暖,令人不知不觉就着迷。

他见多了貌美的女子,那种女人只会让他觉得厌烦,但瑶娘不一样,她没有身穿华服,没有使媚勾引,也不会装可怜,她只是在阳光下洒着汗水干活,尽自己的努力专注地做着每一件事。光是看着这样的她,就让他心窝处感到温暖。

当他以为她是妖女时,就不知该如何处置她;当知道她不是妖女后,他更是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但现在,谷子然的话彷佛一记警钟,将他用力敲醒,也让他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渴望破茧而出。

他就这么静静地盯着她,任凭时光流逝亦不自知,彷佛可以这样看着她到天荒地老。

他是孤儿,自小就没爹没娘,在市井上当混混,偷抢打架样样都来,每当肚子饿时,见到有爹娘的孩子被大人喂着热呼呼的食物,他总是看得出神。

他不知道被大人疼爱是什么感觉,却晓得那食物的芬芳可以暖胃,直达心田。

他告诉自己,有朝一日,一定要拼出个前程,绝对不再饿肚子。一直到他被师父带回寂云派,本以为从此不愁吃喝,哪想到,收养他的师父一样穷困,虽不至于潦倒,却要靠帮人捉鬼、收屍、卖符纸才能换取一点温饱,不至于饿死。

接下掌门之位后,这么多年来为了支撑寂云派这块招牌不倒,他省吃俭用,用尽心思攒银子,一直撑到现在,总算打出了名号。

不愁吃,不愁穿,他以为这就是他要的,一直到瑶娘出现后,这一切慢慢有了改变。

那桌上的大饼不再冷硬,煮出来的米饭粒粒饱满,除了早中晚三餐,还有包子、馒头和肉丸在炕上热着,让人饿了随时取用。天冷有热汤、天热有凉茶,就连从狗洞钻进来的野狗、野猫,或是天上飞来的小鸟,都有得吃。

食堂的一桌一椅被整理得干净整齐,窗边放着几束每日采来的新鲜花朵,空气中飘着饭菜香,水缸旁放着巾子供人擦手,门边放着艾草驱虫,处处都有她体贴的小心思。

她却从不邀功,只是静静地做着这些事,就像一股春风轻轻拂过,不惊扰你,却带给你舒心的温暖。

她这些体贴细微的心思,都一一入了他的眼、暖了他的心,他不是没知觉,他只是……不承认自己受她吸引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