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背景颜色: 选择字号:

余生想见你 第三章 相处

作者:琥珀类别:言情小说

丘山驱车,载着雪儿,他没有开直路,而是绕了一条道,穿过新修的公园时,减缓了车速。

雪儿趴在车窗边,看着那些生气盎然的风景。路边稀少散漫的两三人,说说笑笑,与花草合影,她满眼的留恋与羡慕。

对雪儿来说,除了躲起来,从来不敢花时间在别的上面,就是这样简单不过的看风景看行人都不曾有过。

丘山瞥了一眼被寻常风景吸引的雪儿,他看向前面道路,眸底掠过一抹难以察觉的暗泽。

此时是下午三四点,超市里的工作人员比客人还多,偌大的超市显得冷清。

雪儿站在推车后面,前面的男子走一步,她就推一步。

丘山每次回头看她那副如临大敌的防备怯怯模样,都忍俊不禁。他把选好的玉米和胡萝卜放在推车里,然后去水产区挑鱼。

她看到一水缸里鱼身扁扁的,好奇便走近瞧,谁知那些鱼使劲往另一边游,翻腾得厉害。

“鱼胆小,不经吓,妳敲一下缸子就四处乱窜。”有三五条蹦了出来,师傅拿大网把鱼一一放回缸子里。

鱼儿没有四处乱窜,牠们全往离她最远的一处角落摆尾,连隔壁缸子里的鱼也是,原本悠闲静止,全都像被捞起来似的跳跃不停。

她有些失落地回到推车边。

“雪儿,没事。”丘山望着她像小孩子没有糖吃的委屈模样,安慰道。

“我只是想看看而已。”哪里知道连鱼都感觉出她的异样。

她以为丘山会笑她,没想到却看到他眼底划过的一抹疼惜,她愣了一下。

丘山去接过师傅处理好的鱼,把袋子放推车里,挪步到她身侧,大手握住手把上的小手。“我来吧。”

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似乎又有了心跳。

“好。”她声音很小,小手不自在地从大掌下抽离。“你来超市只为买菜吗?”

“嗯。”

“小区附近有菜市场呀。”她以为他不知道,于是提醒。

他延迟了一秒,才道:“如果妳不和我一起,我会去菜市场。”

什么意思?

丘山不理雪儿张着呆懵的大眼睛望着他,自顾自推着推车去结账。

回去的路上,依旧走的是公园那条路,雪儿这次主动降下车窗,让脸儿迎着凉凉微风,半瞇着眼睛,舒服的感受这难得的时光。

回到了丘山的住处,他开始收拾买来的东西,准备做饭,他不允许她进厨房,于是她坐在大理石材质的凉凉饭桌上,望着他在厨房区忙碌的身影,陪着他做菜。

“妳可以在我屋里随处走动,除了卧室。里面全是捕鬼魂的法器,妳别靠近。”丘山边弄食物边提醒。

“嗯。”她记得他有一次打开卧室门,就只是开个门,她就觉得有股气冲得自己快散架。

她当然不会靠近他的卧室,事实上,连厕所和后阳台都不去,她只待在他家客厅和厨房。

他有送她一些盆栽叫她养,闰月月圆的时候要拿进屋子,清晨食用植物上的花露,说这样可以让她的皮肤保持弹性,机能保持正常。

“丘山,你当捕魂师多久了?”

“二十几年。”他手上动作没有停。

“当这么久了,你多大?”

“比妳大。”

她想说怎么可能,不过想了想,他应该说的是她死去的年纪。

“那你看起来很年轻。”说完之后,就看见他嘴边有一抹笑。“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起健身房的客人,说我年轻的下一句就都会说我长得好看。”

她没有血液,脸不会红,但魂魄在发烫。

她不再说话。

“我不好看吗?”他问。

她匆忙抬头,发现他把擦手的毛巾往桌上一扔,走向她。

雪儿的**和大腿坐在饭桌上,两只小腿晃悠在半空中,他双手各撑一边,把她身子置于身躯范围,上身向她倾斜,炙热气息滚滚而来。

雪儿暖得快要晕过去。

“丘山……”她艰难地轻喊他,声音细小娇羞。他高挺的鼻子都快碰到她的脸了!

“嗯。”他似乎很喜欢这个名字,她每回喊,他都应得自然。

丘山变得有些粗重的呼吸拍打着她苍白脸颊,隐约染了红晕。

她紧张得要死,眼睑一直下垂,盯着他胸前衣襟,直到他滚烫的前额抵住她的前额,她忽然一下子平静下来,缓缓抬起睫毛,与他一对视,心不由得颤动。

他那深邃双眸泛着钻石般迷人微光,带着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漩涡,勾得她失神失语,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雪儿,妳喜欢吃鱼吗?”他嗓音轻得不象话。

“嗯。”她鼻子里发声。

“那就好。”他嘴角勾笑,忽然站直身躯,转身进厨房。

热源骤然消失,雪儿像被冷水浇透,一下子清醒过来,她捂脸。

天哪,她竟以为他要吻她。

她真是疯了!

菜很快上桌,只有一道菜,松鼠桂鱼和一大碗饭。

雪儿从饭桌上下来,规规矩矩坐在椅子上,看到桌上这唯一的一道菜,一时间呆愣住,没说话。

一个水杯放到她桌前。

是灵液。

“你也喜欢吃松鼠桂鱼吗?”她问坐对面的丘山。

他微微一笑。“嗯。”

“我也喜欢!我最喜欢吃的就是松鼠桂鱼了,没想到你会做,你好厉害!”她像找到知己,一时兴奋起来,把方才的尴尬情绪暂抛脑后。“我那个时候,没钱吃这菜,都是朋友请的。”

现在,看见曾经喜欢的食物,她却完全没有想吃的。

雪儿拿起桌上多的一双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放进丘山的碗里,俏皮道:“我这份也麻烦你啦。”

他对她露出一抹笑。

那笑容温暖如风,让雪儿倍感亲切。她发现丘山从不对她吝啬笑容,她好喜欢他对自己笑,这让她觉得,她还活着,没有不正常。

接下来三日,雪儿每天都去找他,每次去,他都只做松鼠桂鱼。

她当他挑食。

“你只吃鱼,这样不好哦,营养不全面,也要吃青菜啊。”她念叨了一句。

“我没有喜欢吃的。”他语气很淡,无所谓。

“食物的首要任务是为补充身体所需的营养和能量,哪有喜欢不喜欢的。”

他顿了一下,对她露出笑。“好,知道了。”

她不争气的脸红。当然,她脸不是真的红,她只是比喻一下。

雪儿终于等到阴沉沉的阴天,去了一趟鬼市。

鬼市就是一条做各种生意的街道,这里有上百家的店铺,兜售灵液和符咒的商铺、卖法器或灵魂的典当行、存钱进去就永远都能取出来并在人间流通货币的银行、为各类生灵提供快活的妓院、输了就被生吞魂魄的赌场,在这里,怀揣明暗目的,为找替死鬼,为找乐子,为修炼,为不可告人的目的,各种能想到或者想不到的,都能在这寻到。

鬼市是唯一人鬼神可以同时出现的地方,但非人开的店,白天是看不见的,只有晚上凌晨才会显现,其中活人中只有灵者才能看见。

这里非常热闹,也非常乱,繁闹之下,充满危险。

她不喜欢天黑以后的鬼市,还好有这副身躯,让她可以在白天自由来去。

半夜十二点才开张的鬼市,一直到清晨五点结束。

此时下午四点,大部分铺子都关着门,仅有两三家开着,都是由有特殊能力的活人经营着。她找到其中一家熟悉的店铺,自己动手把没关实的门板弄开,走了进去。

“老板!”尖叫。

躺椅上打盹的人吓得直坐起身,眼睛还没看清,嘴上就不停念叨,中气十足。“在在在,客官需要什么啊?算挂改符一应俱全,柜台上的货物可以自主选焙,刷卡现金都接受,真金百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百年老店,童叟无欺……”

瘦骨如柴的老人满脸褶子,灰白胡子乱糟糟,头上一顶瓜皮帽,身穿民国长衫,长衫上的皱痕比他老脸上褶子还多,此时正呵欠连连,精神不济,二十四小时营业是很辛苦的。

雪儿站着不动,也不说话。

老头揉了揉眼,左眼先睁开,看清了来人后,右眼也睁开了,两只眼睛,一绿一黄,泛着诡异的幽光。

雪儿表情冷冷,见怪不怪。

“稀客啊,今儿什么风把妳吹来了,妳上次放我这里卖的荷包和手帕卖出去两三个,妳现在是来结算的还是来送新货的?新货就不要了,最近生意都不太好,旧的都没卖出去,再堆我这里占地儿。”

“我不是来结算,也不是来送新的。”

“那是来买东西啦,妳这次想买什么啊?”老头眉眼弯弯,眼睛都笑到看不见。

店铺很狭小,到处塞满奇奇怪怪的货物,就连结账的柜台上都堆得小山高,只有放了POS机的位置是空的。

雪儿把塑料卡往柜台上一扔,“退钱!”

老头脸上一愣,瞥了一眼从自己这里卖出去的塑料卡,笑容像变魔术一样即刻消失。“钱货两清,概不退货。”

“货可以不退,但你得退钱!”雪儿气呼呼。

绿黄老眼瞪她,露有一丝凶光,地面阴风打旋。“跑我这里讹诈!看在妳是老顾客的分上,赶快滚,不然我对妳不客气!”

雪儿脖子一缩,心里一怕,差点夺门而逃。可十年的使用费,那可是真钱,不是冥币,而且他费用收得都比别家贵,她是看在管用的分上才花大钱买的。

她虽然不用挣钱,可钱也不能乱花啊!要是哪天一分也没有了,她拿什么应付以后的生活!想到这里,她的恐惧减了大半,怒意支撑起她的胆量。

“到底是谁讹诈!你给我的东西几个月就失效了,人家差点报警抓我。我付的可是十年的费用,你给我几个月的临时货!什么童叟无欺,你明明就是骗人!”

“失效?怎么可能,我店里的东西,不论哪道的客人用过都说好,回头客满满的。”老头那凶相立转惊诧疑惑,两种表情无缝切换。

“你自己看啊!”她气得不得了,主要是心疼钱。

老头拿起塑料卡准备仔细看看,手指一碰,眉毛就挑了一下。“咦,我的法术怎么没有了?不仅没有了,上面还沾有来自阴界的灵法,这灵法可不止十年啊。这个卡片谁碰过?”

要是他的法术是被人为抹去的,也应该残留些,但这上面他一点也感应不到自己的法术,唯一的解释是它自己消失了。

“你别管谁碰过,反正你给我的卡不管用,你得退钱,九年六个月零三天的钱,都得退给我!”

老头眼睛又弯成月牙,热络道:“小泵娘,妳脾气怎么这么大?哦,我知道了,一定是天气太热了。这鬼三伏天,阴天都热,我给妳倒杯茶喝,消消暑热。”

他的东西她哪里敢喝,他可是幻师,要是拿了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给她喝,她把要钱的事忘记了怎么办。

“我不喝,退钱。”她信念坚定,无人能撼动。

“呵呵呵呵,小泵娘,妳看啊,从我店里卖出的东西,几百年从来没有退钱这一说。这东西呢,我看了,确实是我的疏忽,可能那天喝了酒,一时失误,给妳整错时间了。妳看要不这样,余下的费用就当妳预存我这里,妳看上我店里什么东西,妳尽避拿,我从预存费用里面扣,或者十年以后妳再来买塑料卡时间,妳只补差价,这样妳也不亏,我也不亏,行不行?”老头用打商量的语气说。

雪儿眄了他一眼。“你刚才说了,这卡上的灵法不止十年。”

既然不止十年,那她还需要十年后再买塑料卡时间吗?什么预存费用,他就是变着法儿的不想退钱!

老头笑得更加谄媚。“我店里一定有妳需要的东西,妳先看看,挑一挑,我给妳打九九折。”

九九折算什么折扣!“我不需要!我要钱。”

老头一听她这么说,推销劲来了,开始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妳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怎么会不需要我店里的东西呢?我店里什么都有啊!我看妳眉心正红,春风满面,桃花运当头,到时情到深处你侬我侬激情四射肯定需要啊!我这里啊,外用的内用的口服的,人鬼神都能爽翻天,包妳用了还想用……”还没等他宣传完,就听到一声大叫。

“你胡说八道什么!”雪儿捂住耳朵,惊慌失措,话都快说不出来,半天憋出了一句,“你老不正经!”

老头嘿嘿的笑,还向她恶心眨眼。“不要害臊嘛,男欢女爱人之常情,妳都是个魂魄了,还这么不好意思干么,哪天被抓捕了,妳可就难跟心上人享受了,到时岂不遗憾。妳告诉我,给塑料卡上弄灵法的帅哥是哪路人?我帮妳准备合适的。”

“你坏人!”雪儿落荒而逃,逃回住处,把自己关起来,连丘山也不见。

丘山当她想独处,第一天很绅士,第二天没勉强,到第三天,忍无可忍。

“雪儿,开门!阮雪儿!”

窝在衣橱里反省的雪儿,听到他喊自己全名,吓了一大跳。他声音听起来很火大啊!

于是她忙忙慌慌地钻出衣橱,给他开门。

一见到他,雪儿便把脑袋垂下,然而下一秒,下巴就被男子张开的虎口擒住,强制性抬起她的脸。

她别开眼睛,不看他。

她表情很不对劲,他双手捧着她面颊,轻声细问。“怎么了?”

“没什么。”她语气吶吶,想挣月兑他的双掌,他不让。

“妳去鬼市遇到事情了?”

“没有。”她眼神闪烁,右顾左盼,去看他的衣扣,去看他衣服微敞露出的好看锁骨,就是不看他眼睛。

“雪儿!”他沉声,“看着我!”

她知道他不高兴了,于是只好硬着头皮对上他的眼眸,说道:“老头不退我钱。”

“就这个?”他扬眉。

“嗯。”

她样子看起来的确很困扰,他失笑。“哪家,我给妳要回来。”

他双手挤压她的脸颊,她唇瓣嘟嘟噘着,看起来搞笑又可人,黑亮的目光不禁放柔。

她双手抓住他结实的手腕。“不!不用了!”

她害怕他去了,那老头口无遮拦,到时丘山要是知道自己因为那种事情好几天不见他,他一定会多心的!她心思全在老头说的那些话上,没有注意他神情细微的变化。

“妳不信我?”她拒绝得太快太干脆,让他浓眉微蹙。

“我信我信!我的意思是,他说当预存费用,说我有需要可以去拿东西,抵钱就可以。”那个坏老头!

他瞅着她不甘心的模样。“妳在屋里躲了三天,就是因为拿不到现钱?”

“嗯。”那是好心人留给她的,她不能糟蹋别人给的东西。

“妳啊。”他笑了,双手各掐了下她脸蛋,才不舍地收回手。

他宠溺的语气,亲昵的动作,无一不让雪儿呆了呆,好像他与她已经很熟很熟了。

她正发愣,他突然牵起了她的手,去了他屋里。

他让她坐一会儿,转而进入房间,没去多久便走了出来,然后把一样东西塞进她手中。

“拿着吧。”他说。

雪儿定睛一看,竟是一张提款卡,窘迫爬满脸上。“我、我不缺钱!我只是……我真的不缺钱!”

他一个大活人给她一个魂魄钱,这让她觉得好丢人啊,尤其他还含笑地望着自己,她觉得自己更傻。

雪儿想把卡塞回他手里,他反手一握,连同她的小手包裹在掌心,他的掌心总是热暖,让她莫名心安。

“我不需要钱,这卡里的钱妳随时可以提,密码是二二四四六六。就算我走了,这卡也不会失效,妳可以一直用。”

她心头一提,惊疑地望着他。“你走了是什么意思?你不住这里了吗?”

“我过段时间会搬去其他地方。”

“那我可以跟你一起吗?”她满眼期待。

“恐怕不能,那地方很远,而且妳不能去。”

“是捕魂师聚集的地方吗?”

他笑了笑,没回答。

“哦。”她低落地应了一声,自动把他的沉默转化为“是”,那个地方,她的确不能去,还没找到他,她就会被秒杀。

“这卡收好,妳以后会用得到。我走之前会在妳屋子周围设结界,没有捕魂师能找到妳,但如果妳感觉到不对就要立刻搬走,搬去人少的地方,不论白天还是晚上,妳都尽量不要出门,捕魂师在晚上捕魂是因为晚上魂魄才会出来,但白天如果看到你们,仍是不会放过的。妳不吃阳界的东西,但可以吸花露,这样妳不会总这么弱,懂吗?”

雪儿从来没听过他讲这么多话,一时愣了,半天才开口。“那我搬家后,你要是哪天回来了,我不知道怎么办?”她语气充满了不舍。

“我会去找妳。”

“这世界这么大,你怎么找我?”

“我能找到的。”他这样说。

“可我这样的寄居魂很难找的,要是你老了都没有找到我,怎么办?”她一脸愁苦,突然绽放一抹光,好像找到了能联系的办法。“你告诉我你的名字吧,在我身上打烙印,你就能随时找到我了。”小脸儿露出纯真的笑,贝齿洁白。

他眸光波动,霍然抱紧她,唇贴在她耳边,低喃了一句“傻瓜”。

她顺势窝进他胸膛里,双手环住他结实的腰,他衣衫下热呼呼的体温正温暖着她冰冷的身子。

“丘山,我不怕你,真的。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能像其他人一样,死了之后去阴界,反而是以这模样在人界游荡,东躲西藏。我有试过魂魄离体,但每次都不成功,而且我也怕阴界,所以我也不想被抓。但我遇到你之后,觉得这样存在也不错,每当你望着我,我都觉得好温暖好亲切,就算是第一次见你,我也有这种感觉。”

话刚落,她就被推开,双颊被大掌捧住,然后,她看见他俯下脸,一记温热的东西封住她的唇瓣。

那是他的薄唇,他吻了她。

男子极富温柔和耐心的唇舌扫过她唇瓣和口中的每一寸,像蜜蜂贪恋蜜糖般流连忘返,孜孜不倦,忘乎所以。

他霸道而温柔的吻技把她弄得浑身发软,像醉酒般晕乎,又像置身在奇幻仙境里,让人沉溺不已,提款卡从手上掉落都毫无所觉。

她躲了三天不见他,不只是因为幻师说的那些羞人的话,而是一想到跟他有点什么,她就变得紧张慌乱,她发现自己对他产生了情愫。

承认吧,阮雪儿,妳喜欢他!

彷佛过了一个世纪,这个绵长的热吻才结束。

“原谅我。”他气息很低很沉,高挺鼻梁厮磨着她的鼻尖和脸颊,迎着他热热的气息,她感觉呼吸困难。

“我自愿的。”她娇羞地小声说。

他脸庞微怔,随即叹气,“傻瓜。”

丘山把她带到沙发坐下,她半躺在他身上,后背依偎他胸前,他双臂环过她小肮抱着,两人就这样简单亲密地待着,闲聊,两人的内心深感温馨和惬意。

雪儿抓着他一只大掌,用手指抚模着他修长手指和掌心纹路。“真神奇,我能感受到你的体温。”

后面抱着她的男子不说话,只是亲吻了一下她的头顶黑发。

他给的亲昵,让她不由得笑出了声。

“怎么了?”他嗓音清醇,语调轻盈,听起来心情很好。

“我们这样子,真像在恋爱。”

她把五指张开,插进他的指缝中,指头一弯,把他整个手握住,他同样如此,两手嵌合在一起。

“妳恋爱过吗?”他问,嗓音有一丝在意。

雪儿想了想,“『请作我的男朋友,请当我的女朋友,跟我交往』很正式的这种吗?没有。不过,我有过喜欢的人,我应该很喜欢他吧,因为当我醒来的时候,我找的第一个人就是他。不过他搬家了,我根本感应不到他,或许是他不想我,又或许是我太低级了,一点线索也没有,后来也就不找了。

“他应该不知道我那么短命,还好没跟我在一起,不然会当鳏夫。算算年纪,他应该过世了,不过他身体一向强健,指不定能活一百岁以上成长寿老人呢。他一定家庭幸福,子孙满堂。”她语气充满了羡慕和祝福,彷佛那个人给过她最好的回忆。

“他拒绝了妳吗?”他拿下颔轻轻厮磨她的太阳穴,怀抱里的女子体温凉凉,他却感觉无比的踏实与安稳。

“嗯。”雪儿语气变得有点低。原来过了这么久,还有那么一点点的介意啊。“他说,他只是把我当妹妹,绝对不可能跟我在一起,还说他有喜欢的人,马上要结婚了。现在想想,是我自己太脆弱受不了打击。你知道吗?他对我可好了,知道我喜欢吃松鼠桂鱼,他带我去吃饭,每次都会点这道菜给我。但他不像你,他不爱吃甜酸口味,每次我挑一块鱼肉放他碗里,他都像吃毒药似的,吃得可艰难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笑了,彷佛那样的情景就像昨天发生,她正在讲昨天的趣事。

“是吗?”他的语气有种说不出来的低沉。

她松开他的手掌,伸长脖子,仰高小脸,后脑壳正好抵着他胸口。“我说这些你是不是觉得很无聊呀?”

他伏低面庞,亲啄了一下她的额头。“不会。”

她像被电麻了一样,羞涩地缩回他怀里。

他轻笑,一遍遍抚模她仍旧乌黑的长发,动作轻柔爱怜。

她感觉他喜欢她的头发,便笑道:“我头发很漂亮吧,灵风经常夸我头发好看。不过我不喜欢长头发,太长了我就剪了,他说喜欢我才留的。可现在不敢剪,怕剪了就没了。”

她太平凡,只有一头黑发还能入眼,开始得意炫耀,最后语气充满低落。

“灵风?”他道。

“嗯,他的名字。”

“妳为他蓄的发?”

“嗯。”

“他吻过妳吗?”他忽问。

她愣了一下,然后用凉凉的脸颊蹭了蹭他硬实肌肉的胸膛,想获得更多的温暖。“吻过。”

“那个年代,应该很保守吧,他吻过妳,却说把妳当妹妹,还说要娶别的女人,妳不觉得他很坏吗?”他语气很冷,比她身上更冷。

雪儿浑身一震,直起身子,仰望着他寒冷复杂的眸子。“丘山,灵风不是坏人。”她张着茫然的眼神,好似对他的愠怒不明所以。

“我说错了吗?他拿妳打发时间,又把妳抛弃,最后连妳死了都不知道。这种人,还值得妳念着?”

她张口失语,身子坐远了些。

他因她的疏离动作,眸光微沉。“妳说妳找不到他,证明他连一炷香都没有烧给妳,他早就把妳忘记了。”

“别这么说他,好吗?”她黑白分明的干净眼里有忧伤,有乞求。

“我不说,他也是个混蛋。”他咬牙道。

“你不能这么说他的。”她有点生气了。

“我为什么不能?”他眉头紧蹙,好像非常不高兴她为另一个坏男人争辩。

“你就是不能!”她表情有些受伤,眼里有些怨怼。

“他抛弃了妳。”他一再残忍的点明真相。

“你也吻了我,难道你要对我负责吗?”她冲他大喊。

他怔了下,眸中的愠怒像雪一样融化,化为长长的沉默深凝。

她说的对,他不会对她负责,他与她的身分,他与她的人鬼殊途,注定了不可能。

“看,你也给我做过松鼠桂鱼,你帮我提过行李,不仅不抓我,还把你的提款卡给我,难道就因为你亲了我,不对我负责,你就不好了吗?”她笑了笑,笑容有些涩。“他根本没有给过我任何承诺,是我自己幻想多了些,一头扎进去。丘山,灵风并不坏,我跟他认识的那几年,是我活着时候最开心的日子。”

他怔然地望着她,不发一语。

她站起身。“晚安,丘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