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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宅妙医 第九章 师兄的真面目

作者:春野樱类别:言情小说

东城门外,竞马搥丸场地。

其实这个场地既是平时的练习场地,也是赛场,场边有三面都设有看台及营帐,是为了方便观赛。

看台在下,营帐在上,营帐通常都是各家私有,穆家便有自家的观赛营帐,不需与他人争位。

穆家的马车直接抵达看台后方,周学宁跟穆雪梅下了车便往上走,进到自家的营帐里。

她们到东大路买衢州案纸后,本来要打道回府的,可穆雪梅却突然提议要过来看穆雪松他们练球。

此时,场上两支队伍正在捉对厮杀,互不相让。远远地,也看不清楚谁是谁,但从他们臂上的绑带可以分辨出队伍。

只一会儿,穆雪梅便认出哪个是穆雪松、哪个是徐白波、哪个是胡成庵。

看穆雪松一马当先,越过层层阻碍往球门处奔,她忍不住拍手,“是雪松,他快得分了!”

其实不只她,周学宁也认出谁是谁——尤其是穆雪松。

她是一眼便认出他的,即使他身在远远的场上、即使那场上驭马飞奔的人有近二十人。

就在穆雪松要举搥杆时,胡成庵自旁边杀出阻挠。

“这可恶的胡成庵!”穆雪梅看得入迷,激动地喊着。

就在这时,有个人骑着一匹马从另一边切入,拦住了胡成庵,并将胡成庵往旁边挤。两匹马蹭来蹭去之时,穆雪松已挥杆一击,将那颗羊皮缝制的球给敲进了球门……

“中了!中了!”穆雪梅兴奋地大叫。

同时,场上也传来欢呼声。

练习赛结束,腾风队又胜一场。

“那个侧卫是谁?孙真吗?”她问着一旁的随扈。

“孙少爷是打侧卫的,可看那身形又不似他……”随扈说。

此时,场上刚结束练习赛的穆雪松等人已发现穆家营帐里有人,两队稍作讨论便各自带开。

胡成庵跟穆雪松及徐白波虽是敌队,却是经常聚在一起的,自然也就跟着来到穆家营帐,一见营帐里的人是穆雪梅跟周学宁,胡成庵眼睛亮了,精神也飞扬了。

“雪梅,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他抢在大家之前冲到了看台顶端,来到营帐前。

穆雪梅故意无视他,把脸撇到旁边,胡成庵吃了闭门羹,倒也没不开心。

“雪梅姊。”徐白波在穆雪松之后上来,笑视着她,“你好久没来看我们练习了。”

“是呀。”穆雪梅对他绽开笑颜,“看着,大家都有进步呢!”

胡成庵不死心地凑上前,“雪梅,你可看见我的马上英姿了?”

穆雪梅笑意消失,白了他一眼。

看他自讨没趣却又不屈不挠,穆雪松跟徐白波都忍不住笑了。

这时,一个生面孔上来了。

那生面孔吸引了穆雪梅的目光,却教周学宁一阵寒意直往头底窜……

他玉树临风,面如冠玉,姿态优雅,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温文儒雅的气息。

安放天,她的师兄。他真的在受天城?她在街上看见的真是他,不是误认,不是幻觉。

“雪松,这位是……”穆雪梅有点迫不及待地问。

“这位是安兄弟,京城来的,现在代替孙真打侧卫。”穆雪松说。

穆雪梅看着他,惊讶地说:“那么刚才助雪松打进关键一球的就是你?”

“不敢,这是大家合作的结果。”安放天有礼地抱拳一揖,“在下安放天。”

“不必拘束。”穆雪梅毫不隐藏她对安放天第一眼便萌发的好感,“我是雪松的姊姊穆雪梅,这位是我们的妹妹,也是未来的穆家媳妇周学宁。”

“两位姑娘有礼了。”安放天微笑,露出那编贝般的皓齿。

“安公子从前在京城玩过搥丸?”穆雪梅问。

“只是喜欢竞马,提丸倒是来到受天城才接触的。”他说。

“是吗?”穆雪梅很惊讶,“可你技术相当娴熟呀!”

“雪梅小姐过夸了。”安放天谦逊地道。

他文质彬彬的风度很得穆雪梅喜欢,让她忍不住地多说了几句话,但她很快地意识到自己的身分,便望向穆雪松,要他把话接下去。

穆雪松一笑,“放天,进帐里坐吧!”

“打扰了。”安放天恭谨一揖,弯身进到帐内并在最旁边的位置坐下。

周学宁看着坐在自己斜对面的安放天,内心情绪十分激动。

他不可能知道她死了之后重生在周学宁的身上,所以也不可能是为了寻找她才来的,那么……他怎么会来到这里,而且还认识了穆雪松?

因为她爹视他如子,对他无所隐瞒,因此他也知道西北穆家跟尹家有着一些纠葛,难道

他以为他们父女俩的死是穆家所为,他来到受天城并结识穆雪松,是为了查明真相?若真如此,那么对他们父女俩下毒的便不是他了。

这么想着,她稍稍感到宽慰。

她虽然不想嫁给安师兄,但他终究是这些年来跟他们父女俩最亲近的人了,她不愿意相信他是对他们下毒的凶手。

眼前的他,一如以往那般意气风发、倜傥潇洒,他风采迷人,就连平日里骄矜自傲的穆雪梅都被他吸引了。

是的,同是女人家,她看得出穆雪梅第一眼见到安放天就对他有着好感。

就在她想得出神时,听见穆雪梅银铃似的笑声。

她抬眼看着穆雪梅,这才发现安放天不知说了什么,将她给逗乐了。

原来,安放天正谈着他初次接触提丸的趣事及粮事。

“唉,这种丢脸的棋事实在不该说出来的……”安放天神情腼腆地说。

“不,很有趣呀。”穆雪梅笑说。

“能让雪梅小姐觉得有趣,那安某丢脸出糗好像也无妨了。”安放天说着,望向了胡成庵,“话说回来,刚才是成庵让了我,要是他不让,恐怕我也无法拦下他助雪松得分了。”

原本见穆雪梅只顾着跟安放天说话,胡成庵心里还嘀咕呢!可此时安放天给他脸上添光,他又释怀了。

“你是生手嘛,我让你一下是应该的。”胡成庵说:“再说不过是练习,输赢也不重要。”

“人家是谦虚,你还当真了呢!”穆雪梅嗤笑一记,不以为然地说。

穆雪梅当众下他脸面也不是第一次了,但在安放天面前,他可是介意了。除非不长眼,否则谁都看得出穆雪梅对安放天有好感,他看着自然是吃味又紧张的。

“都结束了,就别聊比赛的事了。”徐白波出面打圆场。

“放天,家姊性子大剌剌地,让你见笑了。”穆雪松小小糗她一下,算是给胡成庵出口气。

“雪松,你这是在外人面前模我吗?”被说是大剌剌,穆雪梅有点气恼。

“雪梅小姐,大剌剌不是坏事呀!”安放天很快地又将注意力放在穆雪梅身上,“这代表你心无城府,心胸坦荡,是夸你呢!”

听安放天这么一说,穆雪梅眼底是藏不住的喜意。

“安公子,你贵庚?”她像是打探身家似的。

“二十有五。”

“你为什么来到受天城?”她又问。

安放天幽幽一叹,“在下是庶出,在家不得父亲欢心,心想着外出闯荡,兴许能闯出名堂,因此便来到『成功满地可俯拾』的受天城了。”

听见他在家不受疼爱,穆雪梅忍不住对他流露出同情且理解的眼神。

“说到这个,我要谢谢雪松给我机会在穆家的粮行学习。”安放天一脸感激地说。

“言重,掌柜说你学得快,办事又牢靠,一人可抵两人用呢!”穆雪松说。

“哪里。”安放天有些难为情,“也就是勤能补拙罢了。”

“安公子实在是谦逊有礼,不像某人,做了三分,却说十分。”穆雪梅说着,斜瞥了胡成庵一记。

胡成庵不甘心,一副急着想辩驳的样子,可穆雪梅不给他机会,接着就问安放天,“对了,安公子二十有五,已是婚龄,不知在京城可有家室亦或是婚配?”

安放天蹙眉苦笑,“说来惭愧,在下事业未成,没有谁家的闺女愿意下嫁,至今仍未成家立室。”

闻言,穆雪梅喜上眉梢。

看着安放天跟穆雪梅的互动,周学宁突然有点不安。如果他真以为他们父女之死与穆家有关,进而来到受天城,并接近穆雪松及进入粮行做事,那么他如今对穆雪梅表现得如此热络,难道是

老天爷!他该不是想对穆家展开什么报复吧?不,若真如此,她得让他知道是她爹误解了穆家。

可她如何让他知道呢?她如何告诉他,她是死去的尹碧楼?

“学宁,你怎么了?”穆雪松注意到她神情有异,脸色甚至有点发白,立刻起身。

她摇摇头,“我、我只是突然有点头晕……”

“该不是心口又不舒服了吧?”一旁的穆雪梅忧心地说。

“不,我只是……”看着跟安放天有说有笑的穆雪梅,她更是忧心了。

她得让安放天了解实情,否则穆雪梅有可能会受伤的……

此时,穆雪松走到她面前,她抬起脸望着他,还没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时,他已弯腰并伸出双臂,然后一把将她抱起。

她的心在瞬间漏跳了一下,差点发出惊呼。

“成武,马车。”他神情严肃地吩咐。

成武猛然回神,“是!”答应一声,他立刻往帐外走,并下了看台,前去备车。

穆雪松紧紧地抱住她,像是担心一个松手就会让她摔伤般。

在他手上、在他怀里,她慢慢地不再发抖了。

他低头看着她,眼神深沉又温柔地安抚道:“没事的,我在。”

听见他这句“没事的,我在”,她忽地鼻子一酸,心窝一紧,眼泪便在眼眶里打转。

她该怎么办?她不能让安师兄伤害穆家任何人呀!

一直以来,穆雪松都护着她、挺着她,现在……她也要护着他,还有穆家人。

几日后,安放天前来拜访。

知道穆雪梅写了一手好字,他特地送来五册京城名师的字帖,但他只将字帖及一封信交给前院管事,并未求见,让穆雪梅忍不住盛赞他是个识大体又知礼的谦谦君子。

管事将字帖送至后院时,周学宁正跟穆雪梅学习刺绣。

穆雪梅一拿到字帖跟信,便心花怒放,迫不及待地拆开了信看着。

看着看着,她的脸颊慢慢地潮红,唇角也慢慢地上扬。

周学宁看得出来她有多么喜悦,也知道安放天确实就是她喜欢的那种男子。

穆雪梅和离之后回到娘家也已经五年,若有良人爱她惜她,她自然是为她开心的,但她担心安放天是为了给他们父女俩报仇或讨公道才接近穆家,甚至追求穆雪梅……

“雪梅姊姊,他信上说什么?”她故作好奇地问。

穆雪梅面上娇羞,声线软软地说:“安公子说他听闻我写了一手好字,特将他收藏的字帖送给我,他的字写得真俊……”

是的,她师兄是写了一手好字,风雅又俊逸。

看着穆雪梅那彷佛情窦初开般的笑颜及羞色,她越是感到担忧难安了。

“学宁,你觉得他特地给我送来字帖,是为了什么呢?”穆雪梅怯怯地问。

周学宁没回答她,倒是一旁的丫鬟开口了,“梅小姐,那自然是对您有意了。”

穆雪梅听着,心花怒放又故作不在意,“是吗?他在京城,什么样的姑娘没见过,怎会对我有意?”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那些京城的姑娘也不一定比得上小姐您啊。”丫鬟都是机灵的货,一个个都懂得如何讨主子欢心。

“可我毕竟是嫁过的女人……”穆雪梅想起这事,不由得脸上一愁。

“那又如何?”丫鬟说道:“那位安公子能打听到小姐写了一手好字,自然也知道小姐过去曾经嫁人,可他还是给您送来字帖,表示他根本一点都不在意。”

听见丫鬟这么说,穆雪梅觉得有理,表情又轻松了一些。

“你说得也有那么点道理……”她正暗自欢喜,一回神,却见周学宁表情沉重,若有所思,不禁疑惑,“学宁,你怎么了?”

她回过神,蹙眉一笑。

见她神情有异,穆雪梅不解地问:“你怎么魂不守舍的?想什么?”她以为周学宁会感受到她的喜悦,并与她同欢,可看着却发现她心事重重。

“雪梅姊姊……”周学宁犹豫了一下,怯怯地说:“我觉得,我们还不确定安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是先观察一阵子再说。”她希望穆雪梅先别急着跳进去。

这么多年来,总算是出现一个入得了眼的男人,穆雪梅真是开心极了。可这会儿,学宁竟像是往她头上浇了一盆冷水,让她有点不悦。

看出穆雪梅听不得她的话,她赶忙解释,“我不是说他不好,而是觉得别一脚踩得太深太快,以免重蹈覆辙。”

重蹈覆辙这四个字可踩到穆雪梅的尾巴了。她神情一沉,默默地将信收好,夹进字帖里。

周学宁自知触了她的逆鳞,忙着解释及致歉,“雪梅姊姊,我不是故意提旧事,只是希望你不要再次受伤,若惹你不悦的话,我向你道歉……”

穆雪梅抬起眼帘看着她,脸上倒也没太多怒意,语气淡淡地道:“你几时变得跟胡成庵一样,老爱说不中听的话?”

“我……”

“我今天乏了,不想绣了。”穆雪梅起身吩咐着一旁的丫鬟,“把东西收了。”语罢,她转身便走了。

“雪……”周学宁本还想说什么,可看着是真的惹恼她了。

和离五年,穆雪梅虽没期待着谁,但也从没下过孤身一人的决定。

尽管这几年胡成庵老是在她面前晃,所有人也都乐见其成,可胡成庵真不是她喜欢的样子。

他是个只要一说话就惹她生气的大老粗,是个老是喜欢揭她伤疤,在她伤口撒盐的大笨蛋。她当然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可谁喜欢听那些扎人心的实话?

她失败的婚姻教她难堪至极,尽管她表现得多么不在意,娘家又是如何的支持着,她还是不自觉地感到自卑。

她想要一个温柔的、可以包容她所有好与坏、可以修复她伤口的男人,可胡成庵只会拿她的过去笑话她、漠她,一次又一次的提醒着她曾经的挫败。

她其实是寂寞的。

看着双亲情感和睦,互相扶持、关心及安慰,她是多么的羡慕!

而就在这时候,安放天像是天赐的恩典般来到她面前,他有着她喜欢的样子,她喜欢的气质,然后说着她喜欢听的话……他让她沉寂的心湖再起涟漪。最重要的是,他也对她表现出浓烈的兴趣,并不隐藏对她的好感。

他看着虽是温文尔雅,可行动却如迅雷般,直接坦率且不拖泥带水。

如此这般的男人,哪有姑娘家不动心?

见女儿日日拿着那字帖习字,脸上有着久违的喜悦,穆家两老看着倒也为她开心,私下便跟穆雪松打听着这个京城来的翩翩公子。

一听穆雪松说他在粮行做事,甚得掌柜信任,与其他人也相处融洽,众人对他多有好评,穆家两老宽心不少。

虽说他们之前一直乐见女儿跟胡成庵之间能开出美好花朵,可女儿始终不能接受胡成庵,他们做父母的也无可奈何。

女儿已经二十有六,又曾有过婚姻,早已不是无瑕的闺女,若一直觅不着良缘,日后他们两老不在,就算弟弟弟媳能容她,恐怕心高气傲的她也无法再待在穆家。

如今岀现一个不在乎她过去,又进得了她的眼跟心的人,身为父母自然是要帮一把的。

于是,他们便以家宴的名义,让穆雪松邀安放天入府一聚,他们也好对他稍作观察。

受到邀请,安放天欣然接受并到访。席上,他谈笑风生,妙语如珠,不只逗乐了穆雪梅,就连穆家二老也对他颇有好感。

旁观着这一切,周学宁越感忧心。

说来,她也还无法确定安放天来到受天城的真正目的及原因是什么。

她与她爹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服了海檬果的毒,若依照毒发的时间跟症状来看,毒物便是下在那只烤鸭之中,而那烤鸭是安放天带来的,他自然是摆月兑不了嫌疑。

可或许也有另种可能,就是毒是某人所下,安放天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将烤鸭送来给他们,然后在他们父女出事后,就着之前从她爹口中听到那些因为误解而产生的怨慰,进而认定对他们下毒手的便是穆家。

所以他才会只身来到受天城,趁机接近穆家,想为他们父女俩报仇。

到底是哪种可能呢?她不能冒然跟安放天表明身分,也无法对穆雪松提起此事,眼看着穆雪梅就这样一脚陷了进去,她实在忧心。

“学宁?”穆夫人见她神情沉郁,关心地问:“你怎么了?”

她回过神,若无其事地一笑,“昨晚看书看得晚了,今天有点精神不济,若可以,我想先回去歇息……”

“若你乏了,就先回去歇着吧!无妨。”穆夫人温柔地说。

她起身,微微一欠,“那我先告退了。”

离开正屋的花厅,周学宁便往小筑的方向而去,小单则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才回到小筑,穆雪松随后也来到。

“学宁。”穆雪松眸光深沉,眼底写着关心,“你没事吧?”

“没事。”她淡淡一笑,“你回去吧,别怠慢了客人。”

穆雪松没说话,只是跟小单使了个眼色。

小单机灵,立刻明白他的意思,欠了个身便转身走开。

见他支开小单,她疑惑地说:“你有话跟我说?”

“其实是有话问你。”他说。

她微怔,“问我什么?”

“我注意到你看安放天的眼神……”

闻言,她陡地一震,惊疑地、像是被抓到小瓣子似的看着他。

穆雪松倒是神情沉静,“虽然你一直假装不在意,可我发现你每次看着他的眼神都不寻常,还常常有意无意地偷偷瞄他……”

听着听着,她一愣,她原以为他发现了什么,但突然发现……并不是,她失声而笑。

看她突然笑了,他更迷惘且懊恼了,“为什么笑?”

“你该不是以为我对他有什么吧?”

他露岀尴尬又懊恼的表情,“也不是,就只是……为何你要偷偷地盯着他看?”

“我只是在观察他。”

他眉心微微一皱,“观察他什么?”

“我担心雪梅姊姊。”她说:“安公子虽然风采迷人,看着也像是个毫无可疑之处的人,但是他对咱们来说终究是陌生人。”

听着她这番话,他有点惊讶,他没想到她有这么沉的心思。

“我怕雪梅姊姊让眼睛蒙蔽了心,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及观察,可能重蹈往日覆辙。”

她蹙眉苦笑,“雪梅姊姊已经伤过一次,我不希望她再伤一次。”

“我真没想到你有这样的心思……”他语带赞佩,“看来你真的变精明了。”

“以前很蠢笨?”她笑视着他。

他目光一凝,一脸认真地说:“是,很蠢笨。”

她蹙眉一笑,嗔道:“松哥哥居然这么毫不留情……”

穆雪松眼底写着宠溺,伸出双臂一把将她腰肢揽住。两人的身子一贴,她羞红了脸,急着要推开他。

“别……被看见了多丢人!”她娇嗔着。

“我喜欢现在的你。”他眸光深沉又专注地凝视着她,声音低沉而真诚,“真的很喜欢。”

她一顿,惊羞地迎上他的眸子。

“现在的你,陌生却又熟悉。”他说。

她不解地道:“既然陌生,又为何熟悉?”

他凝视着她,若有所思地说:“你看着是周学宁,又好像不再是周学宁。”说着,他蹙眉一笑,像是在笑话着自己的荒谬想法。

迎上他的黑眸,她眼底稍稍流露出不安。他感觉到什么吗?还是……早就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若是他知道在这副身躯里的不是周学宁,而是尹碧楼,他会对她望而却步,甚至远远地推开她吗?

“若我不是周学宁,又是谁?”她疑怯地问。

穆雪松脑中闪过一个名字,然后摇头笑叹。

他是真觉得有什么不能理解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尹碧楼死了,神婆断言周学宁已不在人世,接着……她变了,变得像是他记忆中的尹碧楼。

他明知这有多荒谬,但那念头却还是不经意地钻进他脑海之中。

罢了,不管她是谁,他都已经喜欢上她。

他将她重新拥入怀中,发出满足的一叹,“你是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抬起她的脸,深情又炽热的眸子紧锁着她,“我想要这样的你待在我身边亲吻了她羞怯的唇。

这次,她闭上了眼睛……

“宁小姐!”

语罢,他低下头去,

周学宁正在看书,忽听见外面传来小厮的声音,她看了窗边正在缝帕子的小单一眼,“瞧瞧去。”

“是。”小单搁下手里的工作,立刻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她回来了,手上多了一封信,“小姐,您的信,是沐月小姐命人快马送来的。”

闻言,她立刻放下书,“快给我。”

虽说如今安放天人在受天城,但她还是想知道文沐月在京城都打听到什么。

小单连忙将信交到她手上,她拆开,里面足足有三张信纸,写得密密麻麻。

文沐月打听到了什么,居然写了满满的三张信纸?

她等不及地读起文沐月给她写的信,看着看着,神情先是轻松欣慰,然后慢慢地变得惊愕、凝重……

一旁的小单看着她脸上的情绪变化,忧疑地问:“小姐,怎么了?沐月小姐说了什么?你的表情怪可怕的……”

周学宁沉默不语,若有所思,缓缓地将信纸折好并放回信封里。

“小姐?”看她不说话,小单更忐忑了,“难道沐月小姐……嫁得不好?”

“不。”周学宁回过神来,沉沉地一叹,然后浅浅笑了笑,“沐月嫁得很好,那万二少爷对她十分疼爱呵护,他也不是什么闲散少爷。”

小单微顿,“咦?”

“她说万二少爷虽然无权也无意插手万记织造的生意,但却在外自创事业,尅?南洋及东洋的布匹买卖。信上还说万二少爷已准备自立门户,刚买下的宅子正在整顿。”

“真的?”小单听着,很为文沐月开心。

文沐月在家向来不受宠,远嫁京城也是因为二姨娘为了自己的女儿可以高嫁,进而劝诱文老爷将文沐月嫁给万二少爷。

本想着她在京城也许会受苦,没想到却是嫁了个有情郎。

“老天爷还是疼惜好人的。”小单兴奋地说:“真是太好了!”

“嗯。”她点头。是呀,真是太好了,而这也是她读信一开始感到欣慰喜悦的原因。

可接下来的第二张及第三张信纸上所写的事,却让她再也笑不出来。

正所谓“无巧不成书”,她请文沐月替她打听安放天的事,没想到,万二少爷居然认识安放天,而且,他鄙视安放天。

信中提到万二少爷是经由友人介绍才认识安放天的,一开始觉得他个性爽朗,相处愉快,后来却慢慢发现他其实心术不正,喜走旁门左道的人。

因为交游广阔,安放天也认识一些捞偏门的人。万二少爷便曾听闻安放天与一名能讲汉话的疏勒人过从甚密,此人是个游走在秦楼楚馆跟赌坊的药贩子,经常卖给姑娘、寻芳客或是赌客一些助兴提神的私药,还曾经差点闹出人命。

万二少爷的友人是全隆记的帐房之子,亦在全隆记做事。安放天向这位友人打听穆家的事,得知穆家女儿穆雪梅和离五年,一直住在娘家,还曾放话说“穆家小姐雨露不滋,阴阳不调,必然芳心寂寞,渴爱异常,只要娶了她,成为穆家的姑爷,日后便是一世富贵”。

在万二少爷眼中的安放天,是她爹跟她从来不知道也不曾见过的安放天。

他是她爹的关门弟子,一直以来她爹对他都毫无隐瞒,包括过往,她爹不只一次在安放天面前谈起往事,提及他与穆家的恩怨情仇,没想到这倒是让安放天知道穆家的存在,甚而对穆家进行调查。

他来到受天城不是为了给她及她爹讨公道,他是来淘金的!

他透过孙真结识穆雪松,再透过穆雪松接近穆雪梅,为的就是追求穆雪梅,寻机成为穆家的姑爷。

这样一来,一切都合理了。

她跟她爹服了奇毒海檬果,而从时间推算,他们便是食用那只烤鸭后才毒发。

烤鸭是安放天送来的,下毒的也是他。

穆雪松说他们父女俩在大火前就已经中了疏勒奇毒,而安放天又与专做偏门生意的疏勒药贩子交好……

曾经填不起来的缺口,如今都填起来了。

这是一张密实的网,一张安放天为了飞黄腾达、不惜夺取他们父女性命的死亡之网。

她爹一直以来就将希望放在他身上,又期待他能娶她并继承蹈武堂,要是知道他觊觎且追求的是穆家姑爷的头衔,肯定非常失望及愤怒。

他必然是担心她爹若是心有不甘,可能会闹上穆家,然后坏了他的大事,所以才如此歹毒地毒杀他们并纵火烧屋,湮灭证据……

她不能让他得偿所愿,她不能让这样的人成为穆雪梅的夫君,她不能让他伤害穆家的任何一个人。

“安放天,我尹碧楼对天发誓,绝不让你诡计得逞。”她在心中暗暗起誓。

离开粮行后,安放天回到他目前在受天城的落脚处——云开客栈。

这个客栈位在南大路靠近南城门的地方,在此留宿的多是各地客商。

云开客栈的一楼前屋是饭厅,后屋及楼上则是客房,一走进客栈,安放天便瞥见饭厅的一隅坐着一个人。他之所以一眼便看见那个人,不只因为那人肤色黝黑,五官深邃,有着异于汉人的样貌,也因为他对那个人一点都不陌生。

两人都没跟对方招手呼喝,只对上了眼神。

安放天往他的方向走去,坐了下来,“你来了?”

“你应该都打点好了吧?”那异族人说了一口略有腔调,但十分清楚的汉语。

“还没。”安放天说话前,稍稍观察了一下周围,“你来早了。”

“咱们都来几个月了……”他微皱眉头,“该不是不顺利吧?”

安放天看着有点不高兴,似乎气恼着对方突然出现。

“不是不顺利,只是我目前在粮行做事,得先有表现,过阵子再跟穆雪松要求到药行做事……”他说。

“啧。”异族人啧了一声,也对他的进度不甚满意,“可我的货都齐了。”

“你也太急了。”安放天眉心一撑,“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疏勒人不懂?”

“哪里不懂?我可是半个汉人。”他不服气地说:“你别想过河拆桥,当初我们说好了,我帮你,你帮我的。”

安放天的眼珠子又溜了一圈,再一次确定附近没有可疑之人。

“放心吧!”他小声地道:“我如今在穆家粮行很受重用,再不用多久,应该就能转往药材行了,到时你的货便能夹带在穆家车队里出关。”

“是吗?”

“我骗你做什么?”安放天眼底闪过一抹得意,“再告诉你一件事吧!穆家小姐如今也差不多是我的囊中物了。”

闻言,他微微瞪大了眼睛,“你是说……”

“一切都按照着我们的计划在进行着,你稍安勿躁。”安放天霍地起身,“你最好别在此逗留,先走吧!”

“我住在前面不远处的万隆客栈。”他说。

“知道了。”安放天又瞥了他一眼,然后旋身走开。

安放天离去后不久,异族人也起身准备离开,结了帐,他走出云开客栈,朝着万隆客栈而去。

对面茶楼的廊下,一名灰衣男子正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