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这事儿,中午吃饭的时候姜凌波坚决不理孙嘉树,连他拨到她碗里的辣年糕她都没有吃。
孙嘉树看她把年糕拨到一边,又给她夹了两块咕喏肉,还贴近她笑着说:“你要多吃点才有体力,我们下午还有床戏要拍呢。”
摄影棚瞬间安静了下。
角落里,灯光小妹和道具大叔互换了一个眼神,接着凑到一起小声议论。
“大叔,我怎不知道,咱们这电影还有那啥镜头呢?嘿嘿嘿……”
“我哪知道啊,这还没接到清场通知呢,呵呵呵……”
姜凌波瞪了孙嘉树一眼,是床上拍的戏,不是床戏!不要说的这么暧昧好不好!
她皱着鼻子又瞪了孙嘉树两眼,然后愤愤地把碗里的咕喏肉和辣年糕全吃了。
拍室内景的地点,是海岸边一座民初的红砖洋楼,推开院门,再下几个石阶就是沙滩。
剧组临时在院子里搭了个秋千,秋千上缠满了碧绿的藤蔓和白色的碎花,至于其他的装饰……资金就不够了。
姜凌波很难得没嫌弃那个吱嘎作响的秋千,反而凑过去模来模去,很是喜欢的样子。
她对身边的孙嘉树说:“你还记得小时候,我推你荡秋千的事吗?”以前是我推你,现在就该你推我啦。
孙嘉树语调平平,“记得,当时我正在公园里一个人荡秋千,你突然从后面把我从秋千上推下去了。”
姜凌波傻了,我明明是好心,想帮你荡得更高,谁知道你那么不禁推啊,居然还记仇。
她眨眨眼,很有深意地看了看他的腰,然后恍然大悟道:“啊,我想起来了,当时你甩出去以后,腰正好磕到了石头上。难怪我今天轻轻戳了你的腰一下,你就疼得那么厉害!”
她坐到秋千上,仰着脸托着腮,很同情地看着他,大声说:“原来孙嘉树,你腰不好呀。”
在偷听的裴月半和灯光小妹都忍不住停下了工作。
在偷听的道具大叔模了模自己的腰,露出了谜样的微笑。
孙嘉树一脸无辜地挑眉,“我腰不好,难道不是你的错吗?”
在偷听的裴月半捂脸,“噢,我听不懂!”
在偷听的灯光小妹也害羞了,“噢,我脸要红了!”
在偷听的道具大叔跺脚,“哼!”
姜凌波被这情况弄得楞了,难道又是她输了?
他们在院子里闹,屋里剧组已经准备妥当,先要拍的,是内景里两人一起坐在地板上看电影的镜头。
姜凌波接过剧组工作人员递来的水果拼盘,笑得眉眼弯弯,拿起叉子就想叉草莓。
“草莓不能吃!”工作人员连忙阻止,“这些草莓后面还要用。”
姜凌波转而去叉奇异果。
“这个也不能吃!”
她只得转向火龙果。
“那也不能吃!”
姜凌波哭丧着脸,“那我能吃什么?”
工作人员艰难的决定,“吃香蕉吧,这个我们有赞助商直供。”
穷成这样就不要拍戏了!
姜凌波心塞地叉着香蕉,工作人员还在旁边嘱咐,“少吃点啊,慢点吃。”
孙嘉树一进屋,就看见姜凌波对着一盘水果,垂头丧气。他惊讶,“有水果吃,你还会不高兴?”
姜凌波没理他。
他自顾自走到姜凌波旁边,靠着她坐下,大长腿伸展开,长胳膊把她圈进怀里,然后伸手就从她的水果拼盘里捏了颗草莓吃了。
姜凌波顿时来了精神,嗖地抬起头去看工作人员,眼睛亮晶晶——你看他吃草莓了,快点批评他!
工作人员却道:“孙先生,您要是喜欢草莓的话,我再去给您添一点。”
姜凌波愤愤地想,居然还是双重标准!
姜凌波心里有了主意,等导演一喊Action,她就按剧情歪进孙嘉树怀里。
但随着电影开始,黑白的画面,熟悉的交响乐曲,带着沉重怀念的氛围,又让她慢慢沉浸到剧情里,直到看到电影主角在饭店里初次约会,她才想起刚刚没吃到的水果。
她仰着头蹭蹭孙嘉树的下巴,抿着嘴角轻声说:“我想吃水果。”
孙嘉树摆出的是博士那副禁欲而冷漠的表情,却低头亲了亲她的额角,问:“你想吃什么?”
姜凌波笑咪咪,“草莓、火龙果、奇异果,不要香蕉。”
正在旁观拍摄的工作人员一脸无奈。
等转战到厨房,姜凌波才明白工作人员那句“后面还要用”的意思,当她端着那盘已经见底的水果拼盘刚走进厨房,就看到几个工作人员正在角落里窃窃私语,还不停瞪她,瞪得她浑身不自在。
她随手拉住罢路过那群人的裴月半,问:“他们说什么呢?”
为什么有种会被半夜扎小人的不祥预感?
裴月半说:“你不知道呀?这盘水果本来是打算在接下来的戏里让你做水果色拉用的,现在都被你吃光了,经费不足,只能改做蔬菜色拉了。那些蔬菜还是他们去菜市场现买回来的,跑了好远的路呢!”
姜凌波暗暗叫苦,这种满满的负罪感是怎么回事?她明明只是吃了一盆水果拼盘啊……
但等她拿到那捆皱巴巴的生菜,她的负罪感就消失了。要做蔬菜色拉,你们好歹给点紫甘蓝和绿花椰啊!只有生菜和黄瓜,根本就没有食欲好吗!
裴月半看了看那堆绿色,也面露嫌弃,接着很大方地从包里拿出两根胡萝卜,“我本来打算晚上加餐的,还是给你用了吧,至少添点红色!”
“……算了,刚才水果拼盘里还剩下几个圣女小蕃茄没吃完,我拿出来切一切用好了。”
孙嘉树一进来,就看见姜凌波在拿着菜刀对圣女小蕃茄比划。
他忽然想起,上小学时有一回他生病,家里没人,她跑到厨房给他做凉拌西红柿,却不小心削掉了小半边的指甲。
他记得,那时她左手的食指被刀切伤,出了好多血,可她怕他担心,用水胡乱冲了冲就找纸巾包上,然后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把凉拌西红柿端到他床前,守着他,看他吃完。
她甚至还很发愁地盯着他刚量完体温的温度计,不停嘟囔着“烧怎么还没退下去啊”、“孙小草你不要死呀”,至于还在流血的手,她那么怕疼的一个人,硬是一个字都没有提。
直到他退完烧,可以去上学了,她才把还没长好的指甲露给他看,并且假装凶狠地威胁道:“孙小草你看!为了给你切西红柿,我的手都受伤了,我不能做劳作了!你快去帮我做好,明天老师就要收!快去快去!”
“疼吗?”他当时问过她。
“哎呀不疼,不就是块指甲吗?我没事经常啃着玩……别废话,你快去给我做劳作,明天要是交不上,老师要扣我奖卡的!”
她把受伤的左手背到身后,又是一脸的凶巴巴的推着他就往家赶,跟她每次撒谎的时候一模一样。
她没本事在他面前骗他,那时如此,如今也如此。
“疼吗?”
孙嘉树从姜凌波身后圈住她,握住她拿刀的手,伸出左手,轻轻地摩挲着她那根受过伤的食指。
靠外侧的指尖还留着细小的疤痕,是那时没及时处理导致的印记。
她现在比他矮好多,他可以很轻易地就把她抱进怀里,而当年,他只到她眉毛。
姜凌波被他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楞了楞,然后一脸好笑,“都什么时候的事了你还记得,我不都和你说过好多遍了吗,就是被刀蹭了一下,看着流血流得吓人,其实一点都不疼。”
孙嘉树没出声,只是低着头,把她揽得更紧。
姜凌波看看自己的手指,模了一下那块疤,眼睛微微弯了弯,轻声说:“你不提我都忘了。你后来还给我用纸做出了一个城堡当补偿,老师把那个作业拿到全年级做展示,还给我奖励了一份礼物。”
“因为你说你喜欢。”孙嘉树低声说。
“嗯?”姜凌波侧了侧头,没听懂。
“你说你喜欢城堡,我就给你做了一个城堡。那个城堡很难做,我一整晚都没睡,你不知道。”他说得又轻又慢,声音低低沉沉,姜凌波的心跳,忽地就漏了一拍。
孙嘉树以前从来不会讲这种事,他默默为她做了很多很多,但是从来都没有告诉过她。
可今天,他第一次说出他为她做的,哪怕一点委屈的腔调都没有,都让她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她在他怀里转了个身,看着他盯住她的眼睛,伸出手慢慢地拍了拍他的脑袋。
“哦,我知道了。”她说。说得有点严肃,有点紧张。
孙嘉树忽然就笑了,他握住她拍他头的手,把她的手按到自己心口,然后又看了看她,笑着低下头,亲上了她的眼睛。
姜凌波下意识地闭上眼,气还没来得及吸,他的吻又顺着她的眼睑鼻梁,慢慢滑到她的鼻尖,握着她腰的手微微用力,似是在克制什么。
最终,他的唇还是停留在她的鼻尖,没有再继续亲吻。
姜凌波不敢睁眼,无法呼吸,心慌意乱,手脚发软。
他的嘴唇只是在她的鼻尖和眼睛上轻轻蹭着,甚至都没有落下一个真正算是吻的力气,却让她慌得要哭出来。
在这一刻之前,姜凌波一直坚信,自己从来不是一个矫情的女人,她甚至设想过,如果孙嘉树有一天主动亲吻自己,那自己一定会像女流氓一样张牙舞爪就扑上去反客为主。可她没想到,这一天真的到来时,自己居然只会慌得僵在那里,连动都不敢动,恍若灵魂出窍。
直到孙嘉树的嘴唇离开她的眼睛,直到他的手指抚模上她微湿潮红的眼角,她才猛地睁开眼,直直地盯向孙嘉树。
“孙……”
“嘘。”孙嘉树拇指抹上她的嘴唇,眼神也凝在那里,她的嘴唇饱满微翘,手指压上去,指月复一片湿女敕。
想亲她。孙嘉树眼里压了点火,又用指月复把她的嘴唇细细摩挲了一遍,他甚至用了些力气,把她的嘴唇揉得嫣红才放开手。
“已经开始拍了。”
随着这句话,姜凌波一下就从方才那种柔软飘忽的感觉里醒过来。
……所以,刚才的吻,也只是演戏?
她下意识想要扭头去看导演和摄影机,下颚却被孙嘉树突然捏住。
他眯了眯眼睛,傲慢而矜持道:“别去看镜头。专心,看着我。”
这时,孙嘉树的眼神已经变成了那种混着野性和疯狂的眼神,但他表情却看起来既禁欲又冷静。这种反差又再次让姜凌波失神,让她根本没法再去仔细思考刚才那段吻,也让她真正意识到她该进入剧情。
她只能立刻给自己暗示:已经开始拍摄了,你不是姜凌波,你是Mariah,是那个能把博士迷得神魂颠倒的女人。嗯,你能把孙嘉树迷住,就算迷不住,他也得装作被你迷住!
想好了,她慢慢闭了闭眼,再睁开,眼里又是一片清明。
甩开拖鞋,姜凌波赤脚踩到孙嘉树的脚上。
孙嘉树配合着扶住她的腰,任她调戏般地笑着挑起自己的下巴、朝着自己的嘴唇吹气,冷漠的表情没有丝毫动摇,只是眼神更暗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