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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现代当大神 第二十一章

作者:乔宁类别:言情小说

第八章

“师尊,我们虽是神人后裔,可两位师姐的年华却会随岁月流逝而老去,容貌不再,何以独独只有我一人,永生永世不老?”

她敬仰地凝瞅着矗立于雪白山棱上,几欲与霜雪融为一体的长发男子。

“你们三人俱是神人后裔,你那两位师姐,本就忘情忘爱,独立于天地之间,各安其命,各司其职,日后将为泽兰与北燕带来太平盛世。”

嗓音略略一顿,男子侧过身,望向他始终放心不下的小徒儿。

“而你,生来便拥有不老之貌,这注定了你与她们的不同。你心太软,情太重,念太善,我就怕西杞会毁在你的手里。”

“师尊若是不放心,那就别让我去,我愿留在师尊身边修习。”

“不成,西杞终究需要你这样的神人后裔镇着,这是远古神谕,即便是师尊也不可违背。”

男子目光沉沉的端详起小徒儿,语重心长的道:“记住了,你去了西杞之后,必得守望西杞,不得起情念,不得贪权。”

“徒儿明白。”她不卑不亢的微微一笑。

可男子眼底的担忧不见转淡,反而渐深。

“飘如萍,心如云,你的心,依然未定啊……”

“师尊放心,我定会好好守住西杞。”

“你命带一劫,这一劫,关乎生死。”

“当凡人不好吗?师尊,活得那么长,阅尽生死苦难,行过沧海桑田,到最后身旁空无一人,这滋味真的好吗?”

男子笑了笑,这笑,分明是苦笑。

三个徒弟之中,独独只有她会说出这样的话,亦只有她会替寻常凡人着想,甚至质疑起神人不死之命的好与坏。

“长生不老是世间万物渴求的,但又有谁能真正不老不死?即便身不老,心却会老;身不死,心死,却比真正的死更折磨痛苦。”

男子紧睇点着头,一脸似懂非懂的小徒儿,又道:“记住了,你这一劫,与西杞宋氏有关。日后宋氏一族将会起而谋反,后代更会出一个残酷暴君,为西杞带来无数灾厄,若遇宋氏一族,杀无赦。”

“杀……无赦?”她眨了眨眼,似有些茫然。

“宋氏之人,必是不忠不义的残暴之徒,你切莫心慈。”

男子叹气摇首,双手背在腰后,转向皑皑雪山,纵有千言万语欲交代,却不曾再启嗓。

小徒儿静静望着师尊沉重的背影,心底想的,不是记住师尊的警告,而是琢磨起师尊口中的宋氏之人究竟有何能耐,能让贵为上古神人的师尊这般忌讳。

后来,在千百年之后的后来,小徒儿才明白,并非宋氏之人有何通天本事,更非有何过人之处。

原来,令师尊忌讳的并非宋氏,更非她命中逃不过的天劫。

师尊真正忌讳的,是凡人之爱。

看不见,亦模不着,无可名状,高深莫测,不知从何而生,又该从何断起的——

情与爱。

莞莞自悠长的雪白梦境中抽离,水眸轻睁,眨了眨,有过片刻的恍惚。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梦见那个男子。自从分开许久的两抹魂识合而为一后,属于前一世芸姥姥的记忆,便断断续续透过梦境浮现。

她猜,兴许是花姥姥盼她记起前世点滴,方会施术让她梦见这些事。

但无论如何,经过一遭转世,尽避魂魄依然是同一抹,可她到底不再是前世那个能够呼风唤雨的芸姥姥。

叩叩两声,依照神兽帝江形貌雕凿的门环,敲响着冰冷的玄金色宫门。

莞莞刚换上一袭族新的绦紫花衫,长发半是盘束,半是垂披于单薄的肩后,她淡淡别睐,一个转身,望向那扇正被宫人敞开的顶梁大门。

“花姥姥让师姐前去一会。”前来传令的是花姥姥底下的门徒,论辈分自然要喊莞莞一声师姐。

这些年来,西杞虽然已在花姥姥出手干预下,免去了一场柄恐易主的宫变,可开国祭司与怀沙王相继被诛杀,这对西杞王朝而言,无疑是动摇柄本根基。

幸而,花姥姥让底下几个至为信赖的门徒辅佐女皇重新掌权,尽避艰难,倒也一路熬过了一场灭国之祸。

但西杞女皇终究不堪此重任,心力交瘁之下,身子孱弱多病,怕是灯油将枯,为此,花姥姥必将未雨绸缪,重新布局。

这些道理,做为花姥姥身边最亲的人,莞莞自然晓得。

她朝那人颔首,秀美的娇颜似笑非笑,黑润双眸透着一抹灵气,那人见着,一时微微发懵。

但凡是花姥姥底下的门徒,都晓得姥姥身边素来带着一名女童。

莞莞。不知来历,不知出自何处,众人只管喊她莞莞。

当花姥姥领着莞莞引见所有人时,她便是以着十二岁的容貌身型,一一拜见过众人。可这么多年下来,花姥姥身边的莞莞,不论何时见她,永远是十二岁形貌。

最是古怪的,并非她永远长不大,而是她像极了一尊傀儡偶娃,总是面扬甜甜浅笑,只听令于花姥姥,未曾与其他门徒深交。

花姥姥云游在外,身边一定带着莞莞,底下门徒自然有些生妒,可没人敢表露出来,毕竟姥姥治下颇严,若有同门相争之事传出,被指出来的门徒肯定会被驱逐。

门徒只敢私下戏称莞莞为“花姥姥的傀儡”,除此之外,谁也不敢多招惹她。

不想,这一次花姥姥带着莞莞返回西杞王朝,那个永保十二岁形貌,笑容透着一丝木然的莞莞,竟然长大了。

她的形貌未变,就是脸蛋略略抽长,眉眼之间的童稚轮廓月兑去,添了一分娇柔,单薄娇小的身子长高了,合身的绦紫色花衫勾勒出姣好曲线。

可距离花姥姥带莞莞回西杞,中间不过隔了几天光景。

没人知道花姥姥带莞莞去了哪儿,更没人晓得,何以这一趟往返之后,莞莞依然是那个莞莞,却变了另一个人似的。

那股偶娃似的木然不再,似老灵魂被困在童稚之身的古怪感亦不再,莞莞的笑,以及过去那双格外黑润的眼眸,全透着盎然生气。

“怎么了?”莞莞问着两眼发直,直盯着自己的那人。

那人惊觉失态,连忙垂下眼,低了低身。“姥姥已在观天塔候着。”

“我这就去。”莞莞道。

话落,她别阵瞅了一眼菱花铜镜中的自己,眸中浮现一丝极淡的迷惘。

偶尔梦醒,她不禁要自问:你,究竟是谁?

是花姥姥口中的芸儿,是花姥姥养了十多年的莞莞,抑或是正在她体内挣扎痛苦的那个周映洁?

铜镜中的娇颜微微一笑,莞莞别开眼,抬步走出寝宫,随那人一起绕过大半个西杞皇城,来到昔日西杞开国祭司的旧居,观天塔。

行经塔下长廊时,她不禁抬起头,望着沐浴在金色薄曦中,那座高耸入云,通体莹亮的琉璃塔。

原来前世的她,便是一辈子守在这座塔里,看望着整座西杞王朝。

漫长的岁月,不老不死之身,倘若没有怀沙王,没有那场天劫,想必前世的她就这么在塔中度过永生永世。

莞莞的心底滑过一丝惘然,瞥见前方领路的人停步回眸,她才提步跟上。

一扇绘上古怪图腾的大门被推开,领路人留在门外,莞莞只身一人走进房里。

金丝楠木靠背长榻上,烟斗不离身的花姥姥侧身卧着,听见声响也未抬头,依然半闺双眼,仿佛入睡一般。

莞莞上前,轻柔低唤:“姥姥。”

花姥姥闻声,这才缓慢抬眼,那双炯亮的眼迸射慑人光芒,可莞莞早已习惯这样的注视,自然不觉有什么。

“可是梦见了师尊?”花姥姥沉嗓问。

“梦见了。”莞莞乖顺地点着头。

“可有记起什么?”花姥姥又问。

莞莞摇了摇螓首。

一抹失望自花姥姥的双眼掠过,而且毫不掩饰。

“无妨。经过一番折腾,你的魂识好不容易聚齐了,自然没这么快想起前世。”

“是姥姥施咒,让我梦见前世的事?”莞莞不解地问。

花姥姥笑着默认。“姥姥费心了。”莞莞垂首。

“莞莞啊……”花姥姥倏顿,失笑道:“瞧我,都喊习惯了。早该改口的。”

“不,我还是喜欢听姥姥喊我莞莞。”芸儿那名字于她而言,太陌生。

花姥姥沉吟了片刻,方道:“既然魂识齐了,你也该回到原来的位置,继续你未完的责任。”

莞莞低眸不语。

“这些年来,你跟着我也学了不少,我相信西杞若是有你,肯定会是一番太平繁盛,绝对不亚于泽兰王朝。”

“西杞女皇依然安在,我不能就这么取而代之。”

“你自己也清楚,她已是灯油将枯,再熬也没多少时日,她膝下又无子嗣。再说,若是没有一个真正有能耐的人揽下大位,只怕怀沙王一事会一再上演。”

莞莞复又沉默。

花姥姥兀自往下说道:“西杞王朝已乱过两回,根基早已动摇,皇城外头的西杞人大有乱世之感。过去我极力不让宫中的传闻流出去,让外人知道是我插手帮着西杞女皇辅政,可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如今西杞王朝流言四起,说我花姥姥妄想并吞西杞,将西杞纳入泽兰王朝的伟业版图,若是再不制止,恐怕会掀起两国之乱。”

“姥姥,可是双生子中的另一人趁机添乱?”莞莞问。

这下改换花姥姥沉思不语,只是心事重重的抽着手中烟斗。

“姥姥?”莞莞担忧地轻喊。

“也该把形天召回来了。”花姥姥忽而抬起头,命令地说道。

莞莞微怔,抿了抿花瓣似的小嘴,却没吭半声。

“当年芸儿的徒弟用计窃走权杖,让权杖与玄术之书尽落入宋氏之手,甚至被那对双生子藏了十多年,遭宋梓渊这小子胡用,连带地,形天也受制于他,成了替他卖命的爪牙。”一提及此事,花姥姥怒火攻心,恼声斥道:“幸好我早布了这个局,将你和那个叛徒在转世时交换了记忆,让宋梓渊这个蠢子恨错了人,否则今日你只剩下半个魂识,永生永世被困在那尊人偶里。”

“可姥姥,形天……若是想回来,早该回来了。”莞莞实在很不愿点破这个事实,但又不得不。

花姥姥不搭理她这声反驳,只道:“你的权杖呢?”

“在房里。”莞莞沉默一下才回道。

“为何还不用上?”花姥姥难得一见的对她动了怒。

莞莞静静地回瞅她,许久不启嗓。

“给我说话!”花姥姥怒而拉高了嗓门。

“姥姥,没用的……我,终究不是芸姥姥。”莞莞眸光幽幽地说道。

花姥姥倏然一僵,整个人悚然坐直,双眸瞪得圆大,手里的烟斗仿佛静止一般,不再飘出烟雾。

“你……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花姥姥震惊地问。

“姥姥,没了前世的记忆,那柄权杖已不再受我召令。百年来的根基已毁,凭我现在浅薄的功力,又怎可能再当回前世呼风唤雨的西杞祭司。”

闻言,花姥姥面色刷白,一瞬之间,似是衰老了十来岁。

是了,任凭她再如何力保芸儿,费尽心机,布下这么一场偷天换日的巧局,成功让转世后的芸儿躲过了一场生死劫,可芸儿活下来的代价,便是失去了百年根基以及百年记忆。

她养在身边的莞莞,记忆雪白如纸;另一半魂识转世的周映洁,仅仅只有存活于另一时空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