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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人不请自来 第七章

作者:简薰类别:言情小说

男人一挑眉,“莫公子?”

莫安华真有种被雷劈到的感觉。

人算不如天算,她也想过可能会遇上那种认出丫头的,所以特别交代春菊,今日若有需要,都由她出面。

春菊是张嬷嬷的女儿,去年才生了孩子,甚少跟她出门,不会被认出,是安全人选,可没想到掌柜眼睛利,看到站在后头的桃花,桃花跟芽枝是她出门的左右护法,认得莫安骅的人,大概都能认出这两个丫头。

但她绝对不能承认,因为已经打定主意要扮演贤妻,贤妻就是无怨无悔,谨守妇道,就算丈夫把她当成葱,她还是要把丈夫当成宝,不能因为婆婆逼退、丈夫冷落就心怀怨言,就算被赶到这千里之遥,她还是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才叫好女子。

可是,现在要否认,好像有点困难。

叫得出“桃花姑娘”,叫得出“莫公子”,当然她可以说,去年堂弟莫安秩奉命前往南磷,途经馨州,特意在闲雅别院住了几日,她命桃花跟栀子随行伺候,安秩一向赏钱大方,大概是这样被记住了。

说是说得过去,安秩去年底也确实有到馨州,不过看样子贺文丞还要在这里很长一段时间,“莫安骅”这名字又已经颇有名声,连知府儿子都被他弄走了,想不出名都不行。

否认可以盖过现下,但长远以来必定会穿帮。

女扮男装出来玩虽然不太好,但比起暂时隐瞒,日后掀开,还是承认比较保险,戏曲里是怎么说的,坦白从宽。

“馨州民风开放,女子穿男装出游不算罕见,就连姚夫人有时也都会男装出门,图的不过就是顺心方便,既然已经离京,也有了长住于此的觉悟,打算入境随俗当个馨州女子,妾身不过出门散心而已,还请夫君见谅。”

贺文丞虽然觉得男装出门很不象话,但也没生气就是。

平心而论,都被下放到这里了,自然是要想办法让自己过得高兴点,不然岁月悠长,是要如何继续。

贺文丞转向春菊,“你这丫头叫什么名字,点起酒倒是在行。”

看来这个王爷不是太介意她跑出来,但却比较介意她喝酒。

春菊连忙低下头,“小姐喝酒,是出阁前就会的,将门之女,不能拿刀,总不能喝酒都不成。”

莫安华在心中狂拍手,嗷,春菊,不愧是她女乃娘的女儿,跟自己一起喝女乃长大的,简直主仆同步,这谎言简直完美,完全无破绽,“夫君宽心,妾身不是每天喝,听说掌柜有新鲜货,尝个鲜而已。”

贺文丞一听,果然释怀,“若图个新鲜,倒也不妨,总之别过量了,当年父皇若不是飮酒过度,也不至于这么早就离我们兄弟而去。”

说的人不觉得有什么,莫安华却是打翻了杯子,“王……夫君,你、你刚刚说,刚刚说……”

男人这下也反应过来了,自己方才说了什么,“当年父皇若不是饮酒过度,也不至于这么早就离我们兄弟而去”,他想起来了?

他在文亲王府折腾了几日,始终什么都没想起来,没想到跟他出门一趟,却是很自然的月兑口而出——虽然不是什么好的记忆,但至少他想起来了。

这阵子,说不心慌是骗人的,一个人如果不记得与人的交集与记忆,那过去的人生又算什么?

父皇,一直很疼爱他的。

对百姓宽厚,勤政不倦,所以养出嫡长兄那样出色的皇太子。

只是后来因为睡不着,连加倍的定神汤也没效,这才听从偏方喝酒入睡,每天醉着入睡,朝政又多,身体自然撑不住。

每年父皇冥诞与祭日,几个兄弟说到后来总是泪流满面,若是父皇还在世那就好了……

“夫君,可别难过。”莫安华温言安慰,“公公若是知道大伯跟几个嫡庶弟弟都能同心协力,以先祖志业为重,想必十分欣慰。”

贺文丞缓了缓情绪,“没错。”

历朝嫡庶相争,只有他们兄弟是例外,皇上把唯一的亲王封给了他这个庶弟,听说叶太后很是埋怨了一阵子,一直要皇帝改封一样是嫡出的五王爷,后来倒是五王爷亲自去安抚了太后,说江山要稳,得把能力放在血亲之前,只要百姓安居乐业,国家富强,那么他的世世代代都会受惠,又何苦纠结这三代还是九代呢。

所以他才拚了命的工作,除了想替先皇继续“百姓三餐白米,每天有肉”的心愿,还有想回报皇上的信任,以及五王爷的情谊,他得做得好,皇上跟五王爷才能对叶太后说,看吧,六弟没信错。

遇袭那晚,皇帝跟五王爷深夜就来看他,二王爷跟四王爷也是一接到消息就赶来,他们兄弟同心,父皇一定很欣慰。

贺文丞把信封好,盖上漆印,吩咐福意亲自送信回京城,一封给皇兄,一封给他母亲——那日他本想回到闲雅别院便写信,却是让莫安华给劝住了,她说,发现他好像随着那条线越想越多,让他这几日再想想,也许就能拼出一小块东西。

果然这两日他细细回想,居然又忆起两件孩提时代的事情:

一是,小时候几个兄弟连手捉弄太傅,把太傅气得不干了,挨了父皇板子,一字排开跪在御书房,直到各人母妃前来求情。

二是,他背书快,有次仅仅花了一个时辰即背诵出当代大儒孙先生的长篇策论,父皇赏了他自己常用的那块砚台。

回到他脑海的事情不多,但他觉得是个好的开始,写信跟皇兄还有母亲告知一声,但为了避免他们期待过高,他只说自己喜欢这里的环境,飮食起居都习惯,至于回想起过去,细细思索后,还是暂时不提,若回忆起父皇只是开头,后面自然有报喜的时候,若只是昙花一现,也不会让母妃跟皇兄太过难过。

写完,端月立刻奉上茶。

贺文丞接过蓝瓷茶盏喝了一口,“王妃在房里吗?”

“在后花园。”

男人撩起衣摆,朝后花园而去。

既然是“别院”,其实就没多大,不过一下子就看到人——嬷嬷跟丫头都陪着,莫安华蹲着身子,拿着一根草,正在逗猫玩。

女人全然不知道有人在看自己,拿着草枝东点西点,那猫就东扑西扑,说不出的可爱。

过一会,大概是玩累,猫儿不扑草枝了,走到她裙边蹭蹭。

女人模模猫儿的头笑说:“在外头肯定吃不饱,给你做了窝又不要,麻烦的家伙。”

张嬷嬷笑道:“可不是,人家都说猫儿聪明,我到馨州这才见识到,这畜生真是在外头没得吃了才会过来,还知道要跟小姐撒娇。”

“小姐,我问了万婆子,万婆子说若我们想养,得用绳子圈住,圈一阵子,照三餐给吃的,再放它也不会走了。”

“不用,有趣的不就是这样子吗?它是野猫,野猫有野猫的性子,要真圈了它,大概就成病猫了。桃花,鱼干给我。”

那只野猫见鱼干来了,果然更加热情的喵喵叫。

莫安华把碟子放在地上,让它自己吃,猫儿一下就把盘子吃得干干净净,又蹭蹭女人的裙角,这才跑开,一下子跳上围墙,很快的不见了。

莫安华望着猫咪的方向,脸上有着淡淡笑意。

“小姐您是太好心,这臭猫要去了别家,别说鱼干,连菜干也别想吃到一条。”

“那猫怀孕了呢,自然不肯待在这里。”

“咦,这么说来,它肚子的确挺大的,小姐真是太厉害了,连这都看得出来?”芽枝一脸崇拜。

“大嫂不就养了猫吗,那猫大肚子时可神经了,吃东西会吃,可吃完了却是要跑去屋外过夜,大嫂又好气又好笑,不过听说就是这样的,只好随它去,后来一口气生了五只,吓死我了,嬷嬷说猫都是一次生这么多的,难怪那时肚子那样大。”

莫安华说到这里,又看了围墙边,“如果这猫生了孩子之后,把孩子带来就好了,我们人多,一次养五只也没问题。”

“小姐喜欢猫的话,我让万婆子弄几只来,何必等到它生呢,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万婆子肯定抓得到那种小女乃猫,可是为此让人家母子分离也太可怜,母猫觅食回来却不见幼崽,那可有多着急。”

已经为人母的春菊立刻点头,“就是,若想跟猫玩,我们去猫茶楼就好了,又能吃饭,又能跟猫玩。”

芽枝闻言,眼睛一亮,“那小姐,不如我们今天来去吧。”

在馨州舒爽了一年,几乎一两天就出门,这几日已经足以让大家闷坏。

“过几天吧。桃花,帮我去采香湖问问,碧宁能不能过来一趟。”

“那还是我们去碧宁姑娘的船吧,这几日出太阳了,说不定茶女的采歌已经开始了呢。”芽枝仍然不死心,“听说去年的第一名会在最开始献唱呢,若是错过了就得等到明年,那多可惜。”

张嬷嬷闻言捏了芽枝一下,“你这丫头,怎么这样待不住。”

“嬷嬷,别捏这样大力,好疼。”

春菊加码戳头,笑骂,“你活该啊。”

一群人嘻嘻哈哈,漏窗后的贺文丞却看得有点懵,没错,是主仆,但好像又没那样主仆。

下人敬她爱她,但不怕她。

想问端月丽月“王妃以前是这样吗”,想想也不用问了,两人怎么会知道呢,没见过几次面的夫妻,要不是莫安华记性好,只怕连他那些月字排开的大丫头们也搞不清楚谁是谁。

莫安华那样的笑意,总觉得在哪里看过——不,不是觉得,他肯定自己看过,这几次在梦中,隐隐约约总能感觉什么呼之欲出,此刻,那感觉又更明显,还有那句“有趣的不就是这样子吗?它是野猫,野猫有野猫的性子,要真圈了它,大概就成病猫了”,怎么听怎么熟悉,到底是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