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涩夫花名在外 第七章

作者:唐梨类别:言情小说

第四章

“惜儿。”段殷亭唤着加快了脚步,追上从刚才开始就气冲冲走在前头的艳人儿,“你在生气吗?”

四周急着收拾摊位返家的人流有点多,他怕一个不小心与她走散了,这回换他拉住那只从第一楼出来就懒得再演戏,急着挣月兑他的小手。

“我没有在生气。”惜蝶身躯僵了僵,因柔荑落入温厚的大掌之中,她没有拒绝他,也没有回握,她根本不敢看他。

“真的?”她嘴上这么说,心里是怎么想的,他能估模出大概。

刚才跟她离得这么近,他自然没有忽略她脸上的表情。

她可以无视自来熟兼套关系的黄念仁,宁可假装吃得很开怀,也绝不破坏段黄两家的关系,生意上的关系,甚至在必要时意思意思,回上几句得当体面的话,真正让她无法再在第一楼里坐下去的,是从旁人口中道来的那个三年前。

“我现在像是在生气吗?”

“不像。”笑容灿艳宛如晨曦……不,现在夕阳西沉,比作天边瑰丽晚霞好了,可这样的笑很假,“饿了吗?刚才也没吃多少,要不找处饭馆,点些招牌菜尝尝,等吃完我再顺道送你回栖凤楼?”她不愿说,他也不会逼她说,他自有途径获取他想要的。

“回去时还要带我去欣赏唯江夜景。”诘慧的眸终于迎向他,隐隐含笑,除了得寸进尺,里头同时写有,想收买我,请再加把劲。

“好。”他从未对她说过不好,面对她,他总是无限包容。

“我不要再去那种名声响亮、人多混杂的大饭馆,带我去安静些的地方,但是如果菜不好吃,我会扔下木筷摔碗就走哦。”

段殷亭模模鼻头,无奈轻叹道:“惜儿姑娘,你真的很难伺候。”

纵然如此,段殷亭还是带惜蝶去了城南的一家小饭馆。

饭馆位处江边,派头当然比不上城中赫赫有名的大酒楼,但却有着不输于大饭馆的干净,日已西沉,饭馆内灯火通明,食客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是些街坊邻里,几乎满席,有好些还是拼桌的,看得出饭馆菜色口碑不差。

“三公子,你来了呀!”说话之人是一名穿粗布衣裳的年轻妇人,一头长发只轻便绾成髻,簪以一支假玉簪,看见段殷亭身旁的惜蝶时,妇人难掩惊讶,并以笑声调侃道:“还带来了一位美姑娘,难不成这位便是未来的段家三少夫人?”

段殷亭苦苦一笑,缓缓摇头,“程大嫂就别挖苦我了,程大哥呢?有些时日未能前来,不知你们过得可好?”

“还不就是那样,普普通通。”程大嫂用挂在腰间的抹布擦了擦本就毫无灰尘的桌椅,道:“来来来,三公子还有这位美姑娘,你们先坐,我去里头喊我家那位死鬼出来打声招呼,想要吃什么,等会喊我或者跑堂的小橘子。”

“没关系,程大嫂你先忙。”段殷亭含笑点头,目送她忙碌的身影转向后堂。

他们才坐下,跑堂的小橘子马上就过来送上热气腾腾的粗茶,惜蝶笑着道了声谢,小橘子却通红着脸低着头跑开。

唉……真是女敕呢,不过她还是觉得看段三公子脸红要好玩一些。

“你经常来这里?”

“嗯,以前无意中发现这间饭馆,吃过以后感觉这里的菜味道很不错就时常来,来多了就变成这样的常客,也跟店家程大哥和他妻子程大嫂熟络起来。”

“这里还不错。”环境优美,不太吵杂,从窗户望出去还能看见江上渔火,形成一幅难以言喻的江渔静墨,最重要的是,这里没有人认识栖凤楼东楼的花魁惜蝶。

“我以为你比较习惯灯红酒绿的繁华。”

“我看起来像是那么肤浅腐败的人吗?”

“是与不是,不能只看外表……”他眺望江景,低声轻吟。

“这么说,你已经很了解我了呀?”惜蝶挨近他,故意用巧笑倩兮的面容阻隔他眺望的视线,强迫他将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

“我也没有多了解你……”仅限君子之交的了解是有的,再深一层的他不敢奢望。

“想要更了解我吗?”她只是说说笑,量他也没那个胆,更何况他与她的每夜相处都是被逼的,他跟她之间从不存在喜欢、不喜欢,她不太想自作多情。

“我……”而段殷亭却不敢轻易给予连他自己都不太明确的答案,他怕如果放手奢求,后果会一发不可收拾。

尴尬的沉默一时流转在两人之间,幸而没过多久,是店家也是掌厨的程大哥好不容易月兑身出来跟他们打招呼,间聊了一会,让小橘子给他们点菜以后,又跑回后头灶房去忙。

菜很快就上来了,虽是一些常见的家常菜式,味道却极是美味,很对口味,惜蝶尝过后也赞不绝口。

“我喜欢这里。”更喜欢跟你在一起,后面那句她没说出来,只任由它随着炒得鲜翠的蔬菜吞咽下月复。

“这里确实很不错。”他完全赞同,起初还担心她不喜爱这种浓厚的乡野气息,看来一切还好。

“我是说我喜欢像程大哥、程大嫂这样平庸忙碌的生活方式,看起来好充实,让我羡慕。”

段殷亭闻言微微一怔,“我以为你厌恶贫穷。”他觉得出生贫寒的人一旦飞黄腾达,就再也不愿回到当初才对。

“那是八岁的我。”那时的她不喜娘为钱财苦恼,与她挣扎求活的日子,所以才随牙婆从偏远的城镇来到青羽城,“千金难买真诚,掏出银钱就能买到的虚情假意我已经看得太多。”

有时她甚至会感到疲惫,就此阖上眼就再也不醒来,可她并不后悔来到这里,因为……现在遇上了他。

“为栖凤楼花魁赎身的价格可不便宜。”话题还得绕回来,要给她真心真意之前还是得砸下千金万两。

惜蝶轻哼一声,不齿他故意戳破她的见解,一勺和着特制酱汁烹调的白女敕豆腐进碗里,被她用木筷戳烂成豆腐泥,边扒饭边闷声诉说难以实现的美梦,“我不介意自己的丈夫是个只靠耕种采伐谋生的普通人,只要对我真心诚意、爱护有加,我不介意陪着他吃苦,陪他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很美好的远景。”这回难得他没有打击她,“你在楼中见过那么多的皇亲权贵,有没有哪个让你心动,想要嫁他为妻?”

这句话试探意味很浓,只是他刻意淡化嗓音,希望在她听来只是随口问问。

“没有。”惜蝶回应得不假思索,“说要为我赎身的,要多少就有多少,可有钱人最不懂得珍惜,我可不愿嫁给谁当第几房姨太或是第几号爱妾,等他大老爷偶尔想起我,或是我使尽手段诱惑才能得到他的疼宠青睐。”那样的景象太凄惨,她很不屑。

“那你……”觉得我怎样……等等,他一定哪里不对劲,幸好还没说出口,一切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不要光顾着谈我的事,你呢?”惜蝶打断他,“你家世好,相貌也不差,该有很多姑娘家偷偷恋慕着你吧?”

“这个还真不知道……”要说面对他时言行举止古怪的姑娘倒有很多。

比方说今天那位,该是听说了近来他与惜蝶的传闻,跟他打过招呼还附上几声哽咽啼哭的小丫鬟;又比方说城东柳员外的掌上明珠,每回见到他就低头猛绞手绢,把上等绢丝绞成咸菜都还支支吾吾地说不完整句话……这样的例子是有很多,但要说恋慕他的该没有吧?

“骗人。”她不信。

“真的没有。”

“你家人总有给你定下与你厮守终生的对象吧?”一般大户人家都是这样的,所以她对段殷亭接下来要说的话也没有什么好惊讶的。

“也没有。”

结果她还是惊讶了,惊讶得只能选择沉默。

段殷亭挟了一块女敕羊肉入口,眼神一顿,突然想起什么,“爹和二娘还有大哥,似乎塞过许多女子的画像给我,要我从中挑选最喜爱的一个。”

“你选了吗?是什么样的女子?”她很想很想知道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子。

“我没选。”

“为什么?是画像里的女子都不够美吗?还是都不符合你的标准?”要真是这样,只能说他很挑,而她更不可能奢望从一大堆他根本不屑一顾的美人中月兑颖而出。

“都不是。”她的反应好急切,他要是不把话说完,估计她不会放过他,“厮守一生是什么意思,你懂吗?”

“一辈子在一起,不分离。”

段殷亭给了个赞叹她聪明的淡笑首肯,“一辈子是多长,你知道吗?”

“我今年才十九。”鬼才知道那个久远的一辈子是多长……也有可能她明天就死于非命啦,不过假设不切实际。

“连一辈子的一半都没有。”

“你不也是。”一个才二十几岁的男子,没资格跟她忧伤感叹人生啦。

“我是,就因为是,我才不要选,画像这种东西,只要找个画技好的画师,美的、丑的、好的、不好的,增增减减、修修改改,直到雇主满意为止,就跟媒婆说媒一样,从她嘴里吐出来的只有好和更好,没有不好,等画像到了我面前,等话到了我耳里,已经再也拼凑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只要对方家住青羽城,你还是可以靠自己的双眼去确认啊。”跑一趟累的又不是少爷他的双腿,是马匹和轿夫。

“惜儿,我不要凑合。”他瞅着她,眼神好认真。

而且那声惜儿听在惜蝶耳里,竟莫名烫了双耳,还有向双颊延伸的趋向,她这是自作自受,谁让她偏要他唤她惜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