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换好衣服马上走,这两天我会先睡旅馆,我哥手上的钥匙我也会取走,不会有人过来打扰,你尽避安心住下。”
洪栗安望着故意转身无视他的乔佩妤,虽然早料到她不会吭声,心里还是不安又难受。
“等你心情平复些,我会从头到尾把事情交代清楚。”他转而看向孩子。“恩恩,爹地这两天有事暂时不会回来,你要乖,不可以吵阿姨、让阿姨生气,知道吗?”
“嗯。”
恩恩点点头,他看到阿姨眼睛里有水,好像很难过的样子,知道自己要乖,不然阿姨一定会更难过。
“乖。”
洪栗安留恋地再看女友一眼。她依旧不回头,他也只能黯然转身。
“就算叫你爸妈来当说客,我也不可能把监护权让出来。”乔佩妤终于回头,却是冷冷撂话。
他转身,望向女友的目光满是温柔。
“你放心,谁想跟你抢监护权,我就跟谁翻脸。”他苦涩一笑。“无论你愿不愿意相信,我冒充二哥,单纯是舍不得一个刚刚失去母亲的孩子,又被父亲拒绝。我知道你的为难却不说出来,并非是看你为爱所苦很有趣,而是太害怕失去你,我担心你对我的爱不够深,在知道实情的同时立刻无情地离开,我希望能让你每天多爱我一点才一路拖延,我心里受到的煎熬并不比你少。”
他抿抿唇,感叹地接着说:“或许在你看来,一切全是我自己咎由自取,不过若非太在乎你,我也不会患得患失、一再错过向你坦白的时机。我的原意是好的,只想代替我哥给恩恩应得的父爱,可是以这样的身分和你相爱、害你受苦,的确是我的错。只要你愿意给我机会,要怎么弥补我都愿意,我只希望你不要因为一时愤怒就断然否决我们之间的未来。”
乔佩妤抱着恩恩,刻意不看他,却无法阻止他的解释进入耳中,动摇她的心情。
“不过,即使你否决,我也不会放弃。就算我前脚一走,你就带着恩恩飞回美国,我也会立刻处理好台湾的工作,飞去美国找你。”他转身,再补上一句。“我说过,你和恩恩在哪里,那里就是我的家,这就是我对你一辈子的承诺。”
该说的都说完了,他遵守承诺,收拾简单行李离家,留给她平抚激动情绪的空间。
因为他相信,只要给她足够的时间仔细想清楚,她一定能理解。
何况,他还留下了最有用的小帮手……
即使人走了,他的身影依旧在乔佩妤心里徘徊不去。
他说的一字一句,她不想听,偏又牢牢记在脑海里,关于他的一切如影随形,一刻也无法暂忘。
“阿姨,你在哭吗?”恩恩好担心。
爹地离开后,阿姨带他到客厅,要他先吃她买回来的便当,可是她自己却不吃,就只是抱着他。
他乖乖吃完饭,回过头,才发现阿姨眼睛好红,脸上满满都是泪。
“阿姨哪里痛?恩恩呼呼。”他伸手模模阿姨被泪浸湿的脸庞,眼里满是不舍。
“阿姨没哭,只是沙子跑进眼睛,才会流眼泪。”不想让孩子担心,她只能编织善意谎言。
善意谎言……
这瞬间,乔佩妤心软了。
其实根本不用花费太多时间思考,冒充别人的老爸、替人家照顾孩子,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若不是因为心太软,谁会笨到自告奋勇地揽上身?
无利可图,还得一再遭受她的敌视与冷嘲热讽,依然能笑着面对他们姨甥,将父亲的角色扮演得无懈可击,没被她气得半途放弃,也没被恩恩缠得中途走人,如果不是出自真心,光凭一时的同情,根本无法支撑这么久的时间。
洪栗安假冒他二哥的身分欺骗他们,却也是他的欺骗,才让恩恩这几个月过得那么开心,逐渐淡忘丧母之痛,连自己思念姊姊、又要扶养外甥成长的哀伤与内心压力,都是因为他的温柔相伴才得到解月兑。
他是有错,却也的确是因为善意而犯错。
如果不是他愿意跳出来冒充姊姊前夫,他哥哥拒认儿子的事只会让她对男人更加反感,或许从此无法真心信赖任何男人,恐怕也会和恩恩继续待在家里回忆姊姊的点点滴滴,至今仍走不出失去至亲的伤痛。
想到这些,他真的让人对他的恨不能恨到透,气不能气到底!
尤其失控的理智如今慢慢回笼,虽然不想承认,可是在她心底确实因为爱上的不是前姊夫,而是“洪栗安”,顿时有一种压在心口的大石突然净空的轻松。
可是自己向来最痛恨被人欺骗,即使他真是情有可原,也无法这么轻易原谅——
“我帮阿姨吹吹。”听说是眼睛进了沙子,恩恩立刻自告奋勇帮她吹吹。
“呃,好。”
乔佩妤自己撑开眼皮让外甥帮忙吹气,作戏只能作到底。
作戏只能作到底?
蓦然浮现心头的这句话让她不胜唏嘘,怎么自己此刻做的事,都像在体会洪栗安一路说谎的无奈?
“阿姨,你是不是跟爹地吵架,生他的气?”恩恩忍不住问。“爹地说他昨天做了惹你生气的事,晚上还准备说一些明明知道你听了会更生气,可是又不能不说的话,你会很难过,可能会哭、会赶他走或是带我走,但是只要我乖乖听阿姨的话,加上他努力道歉,阿姨那么聪明又善良,一定会原谅他,很快你们就会和好,不会有事的。”
乔佩妤明白了,原来洪栗安早先就帮恩恩打了“预防针”,难怪这孩子听说爹地要走,不像以前怕他一去不回,总是又哭又闹。
看来,他说原本就预计要在今天对她坦诚一切是真有其事,并不是因为他哥哥临时出现而随口扯出的谎言。
知道他有心说出真相,不是真的想瞒她到底,她心里总算舒坦一些。
不过他也未免太有把握了,又知道她会很快原谅他?
而且按他的说法,不原谅就是她不聪明、不善良了?
“阿姨,你不要再生爹地的气好不好?爹地他知道错了,他以后会像恩恩一样乖,不会再惹你生气了。”
确认阿姨不哭了,脸上的表情也比较柔和,不那么伤心,恩恩立刻抓紧机会为爹地说情。
“他教你这么说的?”还出动小说客?
“不是,是我自己这么想的。阿姨别生气,我偷偷把爹地的大秘密告诉你。”看不出她是不是不高兴,恩恩立刻加码大放送。
“你爹地的大秘密?是什么?”她抽来几张面纸拭去泪痕。
“你跟我来。”
恩恩拉着她进到洪栗安的卧室,踮起脚尖拉开书桌中间的抽屉,取出一个粉红色的珠宝盒和一个淡蓝色的活页夹交给她。
“盒子里面有个好漂亮、亮晶晶的东西,爹地说那是他亲手做好要送你的宝贝,还有几张写了好多字的纸,也是要给阿姨看的。他叫我这几天要尽量哄阿姨开心,让你快点消气,然后他就会把这些东西送给你。如果阿姨愿意戴上那个亮晶晶的东西,我们三个人就可以在一起,永远不分开了……”
听恩恩描述的同时,乔佩妤已经打开珠宝盒,如她所料,里头果然是一只钻戒。
美是美,但此时此刻就算眼前摆了颗跟鸵鸟蛋一样大的巨钻,她也不会有任何惊喜。
但是当她打开活页夹,看见纸张上印的“婚前协议书”五个大字,好奇心立刻被挑起,立刻翻开细看——
“这哪是婚前协议书?”
她捧着已经读完的文件,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
这份文件哪是“婚前协议书”?根本是“丧权割让协议”。
结婚后,她原有的一切依旧全是她的,赚的钱还是她的,而洪栗安的房子是她的,车子是她的,薪水除去该孝敬父母的部分全归她,连人都是她的。
总而言之,说这是洪栗安的“卖身契”也不为过,只要她签个名,不只多个老公,还多了个免费“长工”。
而她唯一必须付出与尽到的义务只有——爱他、陪他,到他微笑瞑目的那天为止。
老实说,这么优渥的条件,是女人都很难不动心,如果里头真的附带“真心”的话,错过这样的傻瓜岂不是可惜?
而且这傻瓜不只超会赚钱,还是她“试用”过的一流女乃爸——真的,放弃可惜。
“阿姨,你可不可以原谅爹地,戴上这个亮晶晶的东西?”恩恩拿起钻戒,用他最可爱的笑脸,满是期待地问她:“阿姨,恩恩帮你戴上好不好?”
听爹地说,只要阿姨愿意戴上,他们三个人就可以在一起,永远不分开,他要努力帮爹地哄阿姨开心!
“阿姨,我以后一定会乖乖听话,不会再让你生气,你把它戴上,我们就可以把爹地带回美国。爹地会拖地、会帮我洗澡、还会煮很好吃的菜,他可以帮你很多忙,很有用的喔!对了,他还敢打蟑螂、捉老鼠——”
“这些也是爹地教你说的?”心里明明还有怨的,孩子的话却让她差点破涕为笑。
“不是!”恩恩慌忙摇头否认。“爹地说他绝对没有教我说这些,一定要说是恩恩自己想到的,是真的喔!”
乔佩妤抿紧唇。怎么办?她真的快笑场。
但她不能笑,否则恩恩这个小间谍一定会跟洪栗安通风报信,说她看了钻戒和婚前协议书已经气消了大半,又听说他那么“有用”,忍不住笑出来,他肯定认为她已经能释怀,立刻松了口气。
她是懂事明理,但理解他的不得已并不代表愿意立刻原谅他假冒别人和她恋爱的大罪。
想得到她的原谅,点头同意嫁给他?哼,慢慢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