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快起来。”
凤宣怀搂着怀里的温软身躯,沐浴在苹果香里,满足的不愿意在这么美好的晨光中醒来。
他想继续贪睡,但一个粗嘎的声音一直在耳边扰攘不休。他试着关上耳朵不去理会,但接下来,某个尖锐的东西开始戳他的脚。
他原本还想装作没感觉,但,该死,痛!
他凶恶的睁开眼。这一清醒过来,他愣住了。
一个满头白发的矮小老女人拄着拐杖站在床脚边,而她正不停地用她那根拐杖的尖端戳他的脚。
他气急败坏地问:“你是什么人?”一大早就私闯民宅!惫有,她是怎么进来的?他明明锁了房门……将视线移向房门,仍然锁着,他蹙起眉头。
老女人总算停止拿拐杖刺他,她抬起头来,让凤宣怀看清楚她的脸。
他顿时不自觉的喊了声:“我的妈呀!”好丑的老太婆。她又矮又小,又干又扁,整个人看起来像是风干福橘皮,狭小又邪恶的眼睛下有一秃鹰似的鼻,鼻子上还生了几粒疣,干扁的嘴里只剩几颗摇摇欲坠的黄牙,看起来……看起来就像是个千年老妖怪。
他防备地看着她。
仿佛洞悉他的心思,老女人细小的眼睛迸出一道精光,她举起手中的拐杖敲打他。“该死的癞虾蟆,还不快放开我的外孙女儿!”
外孙女儿?谁呀?他看了看四周,眼光最后顺着老女人的视线,落在他怀里的小巫婆身上。
莉儿?不会吧!
他抬头瞥了老女人一眼。心想:不太像啊。
艾莉儿打了个嗝,缓缓地睁开眼,正想给她的未婚夫一个早安微笑,却在看见他肃穆的表情后,将眼光移向他所看的方向——
她惊讶地喊出声:“外婆?!”
“莉儿,你这小傻瓜,你是做了什么让伯顿气到把你退学?”
凤宣怀呐呐地在心里头想:不会吧!小巫婆这么可爱,老巫婆却这么……
仿佛听见他内心的独白,老玛芬眯起她已经够细狭的眼,喝道:“离我外孙女儿远一点!你这只目中无人的癞虾蟆。”
凤宣怀铁青了脸。他这辈子还没被人用这么侮辱人的字眼骂过。癞虾蟆?哼!
他挑衅的将艾莉儿更亲匿的抱紧了些。“我为什么要离我未婚妻远一点?”
“未婚妻?”玛芬迟疑地看向艾莉儿。
绑者用力的点头。“外婆,你来得正好,我们今天就要结婚了。”
“结婚!”老玛芬像火鸡一样尖锐地道。“嫁给这只青蛙?”
青蛙?从癞虾蟆变成青蛙算不算是“进化”?凤宣怀皱起眉头。
艾莉儿则咯咯笑出声:“外婆,他不是青蛙,他是我的爱人。”
凤宣怀用力的搂了搂艾莉儿,表示他很高兴听见她那么说。
老玛芬那双细长的眼将凤宣怀从头到脚审视一番,许久,她抬起头向她的外孙女儿摇摇头,说:“莉儿,你不能嫁给他。”
艾莉儿的笑容僵住。“我不能?为什么?”看向凤宣怀他与她一样惊讶。
玛芬一只眼闭着,一只眼睁着,她用她睁开的那只眼看着凤宣怀说:“因为我们家族的子孙不会与一个不爱她的人结合。莉儿,亲爱的,你看清楚,这个人并不爱你,你不能嫁给他。你母亲我的女儿,将你托付给我,我不能让你走进一个不幸福的婚姻。”
凤宣怀的身体瞬间僵硬起来。
艾莉儿看着她的玛芬外婆,祈求道:“不,外婆,我爱他,我愿意嫁给他。”
老玛芬盯着她问:“你不在乎他永远不会爱你吗?”
艾莉儿颤抖了下,摇头说:“我在乎,但我会努力让他爱我的,外婆,请你相信我,给我一次机会。”
玛芬怜惜地看着她,“莉儿,我不能冒这个险,我的职责是维护你的幸福。”
她看向他:“要我同意这件事,除非他能证明对你的爱,否则他休想娶你。可是,我现在就要带你走,所以他必须现在就证明。”
艾莉儿看向他,无声的请求着他:求你,说你爱我,即使只是谎言……
但他只是僵硬的拥着她,占有性的向玛芬挑衅:“我不证明,我也不会让你带走她,莉儿是我未婚妻,我们今天就会结婚,你阻止不了我!现在,如果你要参加婚礼,我很欢迎,但如果你要带走我的新娘,请你立刻离开。”
玛芬尖锐地笑出声。“小憋子真不知天高地厚,我带我的外孙女儿走,你若能阻止,就尽量阻止吧!”她伸手一抓,原本还在凤宣怀怀中的艾莉儿一瞬间便被她牢牢拾在枯瘦的手里。
魔法!他很快意识到这一点。小巫婆的外婆当然也是个巫婆会使用魔法的老巫婆。
他冲下床,怒道:“把她还给我!”
玛芬邪恶的笑着,“有本领就来把她讨回去呀。”她手中的拐杖蓦地指向他,“小心了,年轻人。”接着,一道光束射向他。
凤宣怀机警的躲开,但他身后的台灯却躲不过,变成一只癞虾蟆跳到床上。老天!这老巫婆来真的。
艾莉儿哀求着紧捉住玛芬的衣袖:“外婆,别伤害他。”
但玛芬只是哈哈大笑,又射出几道光束。虽然都没有正中目标,但房间里已经多出了许多恶心的爬虫类和各种野生动物。
用鸡飞狗跳来形容这情景一点也不夸张。
凤宣怀一边咒骂,一边闪躲着玛芬恶作剧似的魔法。
等到玛芬终于玩够了,她长袍大抽一挥,包住自已和艾莉儿,哈哈大笑道:“死癞虾蟆,你的新娘我带走了,若想再见到她,除非你能证明你的爱。”
她们在一阵紫色的烟雾中消失离去。房间里除了到处乱飞、乱跳、乱爬的动物,就只剩下一个错愕的无法动弹的凤宣怀。
她们消失足足有三秒之久,他才咆哮出声:“老巫婆,把小巫婆还给我!”
可恶,她真的带走她了!
一只由床头电话变成的变色龙爬到他头顶上,盘住他,他恨恨地在地板上捶了一拳。
半个月后美国大西洋岸某小岛
埃鸟在岛的四周飞翔觅食,偶尔才栖息在岸边的礁石上。
暖流经过的缘故,岛上气候温暖而潮湿,在高纬度地区的秋天,岛上依然绽放着各式各样的花朵。
在开满着野花的山坡上,一个长发少女坐在草原中央,数着花瓣的数目。
他会来,他不会来。
他会来,他不会……
已经过了半个月了,虽然不抱着希望,但她还是期待他会来。尽避玛芬外婆说他不会,她仍然相信他会。
她也只愿意相信他会。
同样是半个月后东太平洋的小岛城——台北
深夜里,一个男人坐在长沙发上,修长的手指正将放在床上的花瓶碎片一片片的黏回去。
艾莉儿的水晶花瓶在上回的混乱中,被一只动物推倒,破掉了。
他将碎片收集起来,包在报纸理,尝试着修补这只易碎的水晶花瓶。
碎片的锐口割破了他的手指,他的两只手已经伤痕累累,但他不感觉到痛,因他已没有心。
Cocoa纳闷的看着她的上司。
他变了。变得不爱损人也不跟人家抬杠,他没有生气的眼神仿佛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值得他留恋的地方。
聪明的她当然猜想到原因他大概又失恋了。而且这回比以往更加严重。
她把外线电话接给他:“经理,一位曼妮小姐找你。”
他居然叫她回绝掉,不接。同样一位季芸芸小姐来找的时候,他的反应亦然。
如今他已将公司发行的那套电脑游戏“天堂”玩烂了——他总算投降而把玫瑰献给女巫。但过了关后,他居然捧着电脑萤幕偷偷地哭了起来。
哇咧,他这副痴情男子的模样更令她差点也为之神魂颠倒。
现在全公司里的单身女郎莫不卯足了劲想趁机攻进他的心房,无奈他对每个人都视若同等,以礼相待,彬彬有礼的态度教人跌破眼镜三副。
他彻头彻尾的变了。看着他黯然销魂的神情,她不禁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经理,天涯何处无芳草,反正你又不是第一回失恋了,不如另觅春天吧!”
凤宣怀抬起头,只淡淡的说:“这一次不一样,我想,我爱她。”
她纳闷地说:“那么就去把她追回来呀。”
他摇摇头,痛苦地道:“我如果知道她在哪里,早就那么做了。”问题是,他根本不知道小巫婆的下落。他不知道她住在哪里,也不知道那个老巫婆把她藏到哪里去了。
她更纳闷了。“怎么会不知道呢?她从哪里来的,就往那里去找不就好了。”
Cocoa的话像晨钟一样将凤宣怀的硬脑袋狠狠地敲醒。是呀,他怎么会没想到呢?他蓦地站了起来,交代他的秘书说:“帮我请个假。”
“请多久啊?”Cocoa问。
他茫然地答道:“等我回来再告诉你。”
那就是很久喽。“如果老板不让你请那么久呢?”
他笑了笑。“那么就随他开除吧!”
他捉起外套,冲了出去。去向全世界证明他的爱。
他爱她呀!在失去她以后,他才看见了自己的心。
他爱她,爱情的酵素从第一次见到她开始就已经发酵。长久的相处只是更加深他对她的感觉。
他一直不肯承认那就是爱,也不知道那原来就是爱,他甚至欺骗自己向她求婚只是为了与季则的赌约,他骗了她,也骗了自己。直到他失去……他才蓦然醒觉,他已经失去太多,不能够再失去一次——他唯一爱上的这一次。
他要找到她所说的那个魔法学校。
他要找到她!
半年后英国威尔斯
一个与世无争的宁静小镇上来了一个衣着褴褛的男人。他背着一只破旧的背包,脚上的靴子已经磨得非常老旧,身上的衣服也是。他过长的头发和满嘴胡渣显示出他已经许久没有好好整顿过他的面容。
这东方男人甫一踏进这小镇,便引来镇民的注意。
他跟一个小贩买了一个全麦面包和一瓶热牛女乃,同时跟他打听:“查柏莱特魔法学校要往那个方向走。”
“北方,魔法森林的深处。”小贩替他指引方向。
他顺着那个方向看去,只看到一大片几乎望不见尽头的森林。
就是这里了,他花了半年的时间才找到这里来。小巫婆口中的魔法学校根本不在地图上,他从一开始的茫无头绪四处打探,一路风尘的终于来到了这里。
他喝掉牛女乃,把瓶子还给小贩。
道谢后,他背起沉重的行囊朝那片森林走去。
她等不到他。
玛芬外婆说他不爱她,所以他不会来。
她渐渐灰心。
半年已经过去,他也许已经忘了她。想到这个可能,她就难掩伤感。也许他娶了别人呢?她无法什么也不做,无法只是再等待下去。
她偷偷拿了玛芬外婆的扫帚,打算悄悄离开这座小岛。
但是乌鸦发现了她的意图,嘎嘎大叫起来。
是的,乌鸦萨伊德——玛芬找到了它。据说玛芬发现它时,它正气息奄奄地闪躲一群调皮孩子的弹弓攻击。
玛芬在乌鸦示警后翩然出现。
她心虚的将扫帚藏在身后,但玛芬仍然看见了它。
原以为玛芬会处罚她,但意外的,没有。
玛芬说:“孩子,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不过才半年而已,你不必这么着急……除非,你不相信他。”
信任!这正是她与他之间的弱点。她不信任自己,他也是。她被击倒了,她伤心地哭了起来。
玛芬拍拍她的肩膀,叹了叹:“孩子,我的莉儿,你向来欠缺的就是耐心。”
他照着镇民所指引的方向走。但林深不知处,进入森林以后,他老是觉得自己在原处打转。
天色愈来愈暗,再走不出去,今晚可能得在森林里过夜。
他身上只有少许干粮,不确定能够擭多久。在确定自己已经迷失在森林里之后,他停了下来,坐在石头上休息。
草丛里传来一阵声响,他警觉的站了起来,看见是一只野兔,他才松了口气。
这森林诡异又茂密,不知道有没有食人的猛兽?
野兔在他面前停留了一会儿,随后,又钻进另一处草丛中。他无路可走之余,决定跟着这只兔子走,他拨开一条树藤,跟着兔子钻进更茂密的森林中。
兔子仿佛真是幸运之神遣来的使者,追着兔子追了好一段路,他已经不晓得自己置身在森林里的哪个地方,但是这不重要,因为他已经找到了他要找的。
一座古老的城堡耸然矗立在森林之中。
他呆望着那座向来只出现在童话书中的古堡,看着古堡的大门缓缓的打开,一个穿着白色丝绸长袍的红发美女从中走了出来。
一个星期后
老玛芬站在岸边看着船只靠岸。萨伊德栖在她的肩上,一动也不动。
船靠岸了,一个男人从船上跳下来,往她的方向直奔过来。
玛芬拿出她的沙漏计时,待那人终于奔到她面前时,她皱着眉报时。“两百零五天又十七点三个小时,花了这么多时间才找到这里,年轻人,你的诚意令人怀疑。”
这人没理会她的嘲讽,他一身风尘犹未拂去,喘着气问:“她呢?她在不在这里?”他花了半年多的时间才找到这里来,为的就是带回他的新娘。
玛芬忽略他眼底的焦急。“别急着找人,你来是来了,可谁晓得你究竟爱不爱我的女孩呢?你得先向我证明你爱莉儿,并发誓你的爱永远不变,否则我仍然不会让她见你。”
不意外老巫婆会如此刁难,来的途中,他早有心理准备。他咬牙道:“你要我如何证明?”
玛芬的眼神在他身上溜了一转,不怀好意地说:“看见我身后那座高塔了吗?”她指向岛上最高的一座建筑物。“你的新娘就在塔顶的房间里,只要你有办法爬上去,我就让你带走她。对了,这座塔没有任何楼梯,而且风很大,如果不小心摔了下来……喔哦,非常遗憾,我会替你祈祷的,你懂我的意思吧?”
他看了那座高塔一眼,突然头晕目眩起来。他吞了吞口水,镇定地问:“我能够使用工具吗?”
玛芬无所谓地说:“你有什么就用什么吧。”
得到肯定的答覆,他不发一语的往那座高塔走去。他急着想见她,想听她的笑语,即使等着他的是一个不可能的挑战,他也要去做。
他站在塔楼下,估量着塔墙上的青苔以及塔楼的高度。然后他从一只绑在腰间的皮袋里掏出一颗魔法石在英国时,另一个女巫黛安送给他的魔法石。
他将它变成一条长得足以令他攀上顶楼的勾绳,并用力将绳子一端的铁勾往上抛。铁勾卡在窗户下的墙缝里,他用力扯了扯,确定绳子十分牢固后,便顺着绳子往上爬。
塔很高,攀爬到一半时,一阵强风刮来,差点将他吹落,他紧贴着墙壁,等待那阵风过去。
他低头往下看了一眼,立刻闭上眼睛不敢再往下看。
额际开始冒冷汗。老天,原来他有惧高症……现在才发现会不会太迟了些?强迫自己不往下看,他将注意力摆在头顶上那高的仿佛要深入云层里的窗户。克服晕眩,深吸一口气,他继续往上爬。
不知道攀爬了多久,他耗费全身的力气,总算攀住了窗沿。正当他松懈下来之际,一只不知打哪来的乌鸦该死的突然从窗口窜了出来。他冷不防失去平衡,往下坠落——
死定了!他闭眼等死。
“宣怀,我捉住你了。”
一声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蓦地睁开眼。
“莉儿!!”这真是意外之喜。
艾莉儿整个人几乎趴在窗框上,她吃力的捉住凤宣怀的手。但他太重,她正缓缓地被他拉下去。
乍见他的喜悦被这危急的情况所冲淡,现在不是情话绵绵的时刻,她咬牙道:“快上来,你太重了,我撑不住。”
凤宣怀试着往上爬,但他双脚悬空,根本使不出力,而艾莉儿又没有足够的力气拉他上去。她双臂紧绷,身躯渐渐下滑,她再不放手,马上会被他拖下水。
他们会一起摔死!
“宣怀……”紧张的缘故,她的手冒出冷汗,汗湿的手渐渐拉不住他。但她不敢放手,她一放,他就会摔下去了。
如果她不放手,他们两个都会死。
望着她紫罗兰色的眼眸,他知道他必须做出决定。
“莉儿,放手。”他命令。
“不。”她绝不会放开,即使她的身体已经被拖出窗口外。
他板开她紧紧捉住的手指,对她露出一笑。“再见了,我的爱。”他板开她最后一根手指,视死如归地坠落……
艾莉儿惊恐地看着他松开她的手,她先是愣了下,然后便跟着往下跳。“外婆,救救我们!”她大喊。
在楼顶上观望的玛芬叹了又叹,喃喃道:“我当然会救你们了,我的女孩……唉,看来该准备婚礼了。”她向肩膀上的乌鸦眨眨眼,老样子,萨伊德嘎嘎两声。
她发皱的手指轻轻在空气中一弹,魔法便包围住了下坠的两人。
他们跌落在一片柔软的薰衣草花田中,除了惊吓以外,毫发无伤。
他们相拥在薰衣草田里,许久许久无法说出话来,直到艾莉儿打破沉默:“你刚刚……叫我什么?”她难以置信地问。
哀着她长发的大手蓦地僵住足足三秒才又恢复正常。他清了清喉咙,尴尬地道:“你知道的,这并不容易。”
“什么事不容易?”她期待的看着他。
他声音怪怪的说:“嗯,就是……承认爱你这件事……需要勇气。”很多很多的勇气。
他紧张的看着她,他的小巫婆笑了。她笑着拥住他:“喔,是的,我相信你是。”
他放松的跟着她笑了,他抚着她柔软长发,用长满了胡渣的下巴摩掌她的。“我爱你,小紫罗兰。”
艾莉儿眨去眼中的泪水,笑着说:“再说一遍,我还要听。”
他如她所愿的说了——用他思念的吻说,一千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