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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穷野娘子 第四章

作者:沈韦类别:言情小说

爹啊!娘啊!臂世音菩萨!玉皇大帝!如来佛祖!她不要死!她不要死!她还没活够,还没吃饱过,怎可轻易死去?

都是胡土害的,他要死自个儿死就好,何必拖她一起死?他们俩算是初识,了不起就她打劫过他一回,严格说来,他们算是仇人,他拖她一块儿死,有啥好处?

因为太害怕,西门元宝紧闭着双眼,连叫都叫不出来,心中不断咒骂胡土将她害得无比凄惨。原先她以为胡土是个好人,无惧地挺身帮她挡住杀手,现下她可全明白了,原来他心里打的主意是要拖她跟着陪葬!他太过分了!

东方翼怀抱着她,在搂着她滚下山崖时,他迅速取出怀中用来防身的匕首,以尖端抵划过崖壁,减缓两人下坠的速度。

他紧抿着唇,吃力地以单手拥着西门元宝,亦以自身当肉盾为她挡下因受冲击而掉落的石块。

彬许他的选择是错的,但已来不及回头了。既然留在上头是死,不如就跳下求一线生机。

大大小小的落石打在他身上,砸出一道道伤口血痕,他一声不吭,只知道是他连累了西门元宝,所以得尽全力护住她才行。

匕首在石壁上划出火光,震疼了他的掌心,他整个右臂麻木,已无任何感觉,可他明白不能放手,若是放手了,他与西门元宝将会摔成肉泥。

败快地,两人来到崖底,东方翼重重摔下,再次当了西门元宝的肉垫,而匕首则插在山壁中。

“好痛!”西门元宝痛呼叫疼。

东方翼倒在地上,一时间起不来,身上各处皆传来剧烈的痛楚,全身上下像是被肢解般,痛得他无法起身,只能不断以深呼吸来减轻痛楚。

奇怪,摔成肉泥好像不如想象中来得痛嘛!西门元宝纳闷地爬起身,这才发现原来是他当了她的肉垫,她才会安然无恙。看见他的脸庞布满冷汗,她猜想他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连忙跳离他身上,以免加重他的伤势。

“你还好吗?”西门元宝紧张地问道,看了看四周,不敢相信他们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居然没摔死。她安然无恙,而他则受了伤躺在地上,她再笨也晓得是他救了她。这已是他第二次救她了,她要收回前言,其实他并不如她想的坏。

“……我……没事。”东方翼倒抽了口气,好不容易找到声音回她。

西门元宝蹲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察看他的伤势。他的衣袍被山壁磨破了许多地方,血肉模糊,看得她秀眉紧蹙。不假思索,她立即动手撕开自己的衣角,为他包扎起伤口。

“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西门元宝边包扎,边充满信心地对他笑道。事实上,她未曾见过比他伤得更重的人,之所以说得信心满满,是不想他担心害怕。

东方翼苍白着脸,努力对她挤出笑容来。他的身体他自是清楚得很,知道尽避受了伤,可还死不了,他会活下来──只要他们能离开这个地方,他就能活下去。

“绑好了!啊,那边有药草,我得先去采药草来敷在你的伤口上,然后再绑起来才对……”西门元宝傻里傻气地喃喃自语着。解开绑在他伤口上的大大小小布条后,她便忙着采药去了。

“……”听见她的自言自语,东方翼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算了,假如老天爷想要他生,他就会生;要他死,他就会死。眼下唯有暗暗祈求西门元宝的脑袋能灵光些,千万别采错药,让他生不如死啊!

西门元宝快手快脚地将对止血具有疗效的药草采好,还顺手捡了块石块,开始捣起药来。

“你放心,我们家常有人受伤,我们都拿这药草敷在伤口上,很快就会好,所以你敷上这药后,也会很快好起来的。”受伤对西门家乃稀松平常的事,而且因为家里请不起大夫,自然而然每个人都学会了受什么伤该采什么草药的本事,因此一般寻常的伤可是难不倒他们西门家的人。

“辛……苦妳了。”

“不会,我力气很大,一点儿都不辛苦。”西门元宝耸耸肩,对他绽放笑靥。

她很快便将药草捣好,一一敷在他的伤口上,再重新以布条绑好。

出乎东方翼的意料,他原以为她会粗手粗脚地弄疼他的伤口,可是她并没有,他讶异地发现,原来她也有优点。

待她处理好那些伤口后,还有个最棘手的腿伤等着她──他的腿上插着一根箭矢,不取出来就无法上药。可要取出箭矢可得费上一番功夫,对他而言更是项折磨。两人面面相觑,她开始犹豫不决。

“……动手吧。”东方翼自怀中再取出一把更小、更精巧的匕首,先是将插在腿上的长箭矢削短,再将匕首交到她手中。这把匕首的用途在于观赏把玩,万万都想不到竟会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我会尽量不弄疼你。”事到如今,唯有硬着头皮蛮干了!西门元宝吞了口口水,干着声说。这是她头一回帮人取出插在肉里的箭矢,为此她感到有些紧张不安。

“我相信妳。”东方翼勉强对她一笑,坚持与不肯屈服使他强撑起精神与她说话。

“如果很痛,你可以叫出来,我不会笑你的。”西门元宝提醒他。

“好,我会叫得妳耳朵发疼。现在,妳先仔细地听我说。”为了化解她的紧张,他微喘着气地打趣道。

“什么?”他还有话要说?不是就让她直接用力拔出插在右腿里的箭矢吗?西门元宝纳闷地看着他,不明白他究竟还有何废话要说?

“这箭矢有倒钩,所以妳不能硬扯,得先用匕首划开肉,接着再取出箭矢,明白吗?”他大概可以猜到她会怎么处理插在他腿上的箭矢──肯定是用力拔出,连带扯出伤口周围的肉!他不想遭受多余的痛苦,所以得一字字向她交代清楚才行。

“是吗?原来它有倒钩啊!你不说我还不晓得呢!”西门元宝恍然大悟,这才理解他将匕首交给她的原因。啧,差点就让他血溅五步了。

“对,所以妳只要以刀尖划开周围的肉,就可以取出箭矢了。妳会怕吗?”末了,他附加一句。此刻的他显得异常冷静,彷佛将要被划开的肉不是他的。

“哈、哈!痛的人又不是我,我哪会怕?”西门元宝紧张地再吞了口口水,故作坚强地说。事实上,还真被他说中了,她担心会做得不好。如果她不小心加重他的伤势,那该怎么办?如果他血流过多死了,又该怎么办?

“我就知道妳会没问题。”东方翼笑着给她勇气。

“那当然!”大话说得慷慨激昂,差点就被心虚的口水给呛到。“那……那我开始喽!”

“好。”他神色自若。

西门元宝深吸一口气,照着他的指示划开他大腿的肉,看着艳红的鲜血不断地流淌出,她害怕得差点就扔下手中精致的小匕首,离他离得远远的,但她知道不能那么做,他需要她的帮忙,是以她勉强自己振作,遵照他的指示一刀接着一刀划下,让他的血染红了她的双手。

东方翼痛得全身淌满冷汗,全身亦僵硬得像块岩石。剧痛不断侵袭着他的理智,接连数次他就要大掌一挥将她给挥开了,可理智告诉他不可以,她正在帮助他,他不能那样待她,所以他咬牙忍受这一切,暗地里祈求它能快些结束。

他没有痛叫,没有哀鸣,只是全身紧绷,静静地承受着。

“我会找到的!”西门元宝为他、也为自己打气。她已经划了他好几刀了,指尖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僵硬与痛楚,她的心冷不防地为他感到难受,这不是他该受的苦,不是!

“妳会的……”

终于,她找到了有倒钩的箭矢,快手取出,以免他承受更多的痛苦磨难。

当箭矢顺利取出后,两人同时松了口气。

西门元宝咬着下唇瓣,强逼眼中的泪意褪去。现下不是哭的时候,而且她也没软弱到要流泪,还有许多工作要做,得把他的伤口处理好才行。

当箭矢取出的那一刻,原是全身绷紧得像拉满的弓猛地获得了释放般,他陡然颓软,平躺倒地,大口大口地深呼息,藉以平抚还因疼痛而剧烈颤抖的身躯。

败快地,西门元宝捣好了药为他敷上。由于他们人在荒郊野外,没有针线可以帮他缝合伤口,暂且先这样包扎,希望这些药草能顺利为他止血。

“妳做得很好,就像个大夫一样。”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后,东方翼哑着声音对她说道。

“你暂时还不能动,等你好些,我们就离开这里。”西门元宝耸耸肩,不想与他谈论刚才那血肉模糊的可怕情景,径自将话题带开来。

“谢谢妳。”有了她的照顾,他觉得好多了,身上的伤口与腿上的伤似乎也不再那么痛了。

“你救了我,我也该救你。”西门元宝不觉得这有啥好道谢的,她这人很公平,谁对她好,她就会对那人好。

“……是我连累了妳,他们要杀的人是我。”东方翼的声音仍旧嘶哑。对方已是第二次出手了,结果可笑的是,他依旧着了对方的道。上一回他们在城外附近的道上截杀他,这一回更靠近东方家了,想是胆子愈来愈大,而且也更加深刺杀他的决心。他们在这附近守了多久?又,究竟是谁非要他的命不可?

“没错,的确是你连累了我,想想我还真不是普通的倒楣呢!”西门元宝的注意力顺利被移转,点头如捣蒜。算他有自知之明!

她的直率让他不顾伤口的疼痛,笑出声来,这一笑牵动了伤口,使他痛得整张脸纠结在一块儿。

“你还有心情笑,看来是死不了了。喂,你到底是谁?”现下该是他说实话的时候了,刚刚她明明听见黑衣人叫他东方翼,可是他却告诉她,他叫胡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东方翼。”东方翼叹了口气,他们算是共患难,他不能再骗她。

“你是东方家的人?你叫东方翼?!那个东方翼?!”西门元宝听见他承认身分后,立刻哇啦哇啦地大叫。就她所知,东方家只有一个东方翼,正是他们的族长!

天啊!她西门元宝头一回打劫居然就打劫到东方家的族长,他甚至差点就被她扒个精光地吊在城门口呢,她实在是太了不起了!

哇哈哈哈~~如果哥哥们知道东方翼栽在她手中,一定会气到脸都绿了!她真的是厉害到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对,就是妳想的那个东方翼。”瞧她得意的。东方翼再叹了口气。

“东方翼,你别太难过,不是你太软弱,而是我太了不起了,因为我是西门家最有天分的盗匪,所以你栽在我手上一点儿都不丢人。哈哈哈……”西门元宝臭屁地朗声大笑。

她的自以为是让东方翼无言以对。算了,由着她得意去,现今他受了伤,最要紧的便是好好休养,所以他什么都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

“喂,别假装没这回事!你的的确确是被我抢得一乾二净了!”西门元宝见他闭上眼,可不许他逃避现实,忙大声逼他面对事实。

“妳把我的黑驹怎么了?”既然她要提起前尘旧事,他也要和她好生计较。

“什么黑驹?”谁啊?这附近有人姓黑吗?怎么没听过?

“我的马。”东方翼提醒她。

“喔!牠啊!”呿!一匹马干么取摆驹这个名字?叫小摆不是更简单容易吗?她爹说的果然没错,东方家的人就是不会起名字!

“对,就是牠。妳把牠怎么了?不会已经吃了吧?”一想到她可能吃了他的爱马,他就感到心疼。

“你放心,小摆活得再好不过了。我们家不会吃马,因为马对我们来说用处可大了,我们可以骑着马抢你们东方家的人,怎么可能会吃了呢?……除非真的是穷到不行啦!”先前几回在心里想着要吃他的马,但全都只是想想而已,她并不会真的那么做。

“……黑驹。牠叫黑驹,不叫小摆。”东方翼忍不住纠正她。

“我抢了牠,牠就是我的,所以牠现在叫小摆!”西门元宝也非常坚持。

“好,不管牠叫什么,妳把牠还给我,我再给妳另外一匹马。”东方翼非得要回黑驹不可。

“那你要出多少银子赎回小摆?”西门元宝趁火打劫,双眸亮得出奇。反正他们本来就有意要把小摆给卖了,眼前既然有个现成的买家,何不由她作主卖了,让家人们再次见识她的好本事呢?

“……十两。”东方翼故意说了个绝不可能的价码,好让她慢慢往上加。不能一下子就喊得太高,否则到了最后,他极可能得花上当初买下黑驹的双倍价钱才赎得回牠。

“太少了,再加一点。”十两耶!东方翼居然肯出十两赎回小摆?天啊!发财了!

“十五两,不能再多了。”东方翼猛然发现她竟然不懂得黑驹的价值。难道西门家其他人也都不懂?有可能吗?西门家的前几代都还做着捕猎野马的工作,有可能会看不出黑驹是西域来的名马吗?无论如何,这一把他都得跟她赌!他就赌她与她的家人不懂黑驹的价值!

押了!

“不行、不行!至少也得二十两!”西门元宝拚命地哄抬价钱。事实上,十五两已经让她心满意足了,不过既然东方翼肯出高价赎回小摆,她当然得多敲几两喽!

“十八,倘若妳不要的话,那就让黑驹留在西门家继续吃你们的粮草好了。”东方翼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和她赌着。

“……好!成交!等咱们回去后,别忘了拿十八两来赎回小摆。”西门元宝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把小摆养在西门家,她还得费时间去找粮草来喂小摆,倒不如卖给他,她还可以赚到十八两呢!

百嘿!这笔买卖无论怎么看,她都是赢家,可怜的东方翼只能任她宰割了!这一回她的家人肯定又要好好地称赞她的聪明才智了!

“成交!”终于!东方翼不着痕迹地拭去额际的冷汗。

顺利谈成买卖后,两个人各怀心思,皆笑得特别开心。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是西门家的人?”怪了,她没说他怎么会晓得?

“妳刚刚不是说过妳是西门家最有天分的盗匪,难道妳忘了?”东方翼挑了挑眉,没想到她的记性会如此差。

“是喔!我怎么会忘了。”西门元宝拍拍头。

“更重要的是,这附近会出来打劫的,除了西门家的人以外,别无其他。”他淡淡讽刺。

“那是因为别人没我们行,他们怕出来会丢人现眼,自然不敢跟我们抢喽!”西门元宝听不出他的讽刺,误以为他在赞美他们,更加得意了。

见她如此得意,东方翼深刻体认到不能以一般常理来看待她。

“东方翼,你们家得一直都很有钱,明白吗?”西门元宝突然以命令的口吻说道。

“为什么?”东方翼挑了挑眉睨着她。东方家有钱与否,可与她无关。

“因为你们有钱,我们抢起来才过瘾啊!炳哈哈……”西门元宝嚣张地大笑。

“……”老天爷为何要这样待他?为何要让他遇见这个猖狂的野丫头?他后悔救她了,真的后悔了!

他要掐死她;他要让她再也无法笑得如此张狂;他要她懂得何为笑莫露齿、行莫摇裙、步莫露脚、目莫乱扫;他要她骨子里变得和她的外表一样漂漂亮亮;他要……他要……

“咦?你怎么睡着了?我话还没说完呢!东方翼,醒醒啊!”笑得正得意的西门元宝见他昏睡过去,大声唤他,要他醒来。

可惜东方翼太累、身上有伤要好好休息,加上他再也不想听西门元宝嚣张臭屁的言语,所以他无条件向周公投降,不再理会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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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梦中的东方翼被突来的香味唤醒,首先苏醒的是他的鼻子,紧接着,他的肚皮毫不保留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叫声,待他疲累地睁开眼时,即见西门元宝已在他身旁生起火,正烤着一头野猪。

他垂涎地看着烤出漂亮光泽的野猪,像是要引得他更加饥肠辘辘似的,野猪身上丰厚的油脂滴落在柴火上,发出噼哩啪啦的声响,激起炫目的火花,当下,他那不争气的肚皮唯恐天下不知般,叫得更加响亮了。

“你醒了?”西门元宝听见他肚皮的叫嚷声,开心地回头看他,一双手仍俐落地翻转野猪。

“嗯。”让她听见肚皮的哀号声,东方翼觉得有点窘。

“再等一会儿,马上就可以吃了,你先喝点水吧。”西门元宝压根儿就没将他肚皮叫嚷的声音放在心上,那声音在她听来特别亲切,因为她的肚皮也老是“咕噜咕噜”地直叫呢!

暂时搁下手边烤野猪的工作,她拿起一旁装满水的竹筒,走到他身边喂他喝下。

她没说,他倒忘了自己口干舌燥。贪婪地就着她的手狂饮甘泉,她又再次让他感到惊讶,原来她这么会照顾人,并非一直都很粗枝大叶。

叭完水后,西门元宝动作轻柔地放下他,继续蹲回原位翻烤野猪。

东方翼躺着静静看她的动作,这才发现在他昏睡时,她已做了不少事。照理说,这些事该由他来做,但他受了伤,所以就由她一肩扛起,然而,在她的脸庞上却不见一丝怨怼,相反地,她好像还挺乐在其中的。她的快乐感染到他,与其让忧虑笼罩心头,不如学她快乐面对,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他还没死,总会有方法解决目前的困境。

“很香吧?”西门元宝笑着问。

“嗯,我肚子里的馋虫已经在作怪了。”她的自然不造作,使东方翼放松心情,坦白让她知道他有多饿。

“哈!巴我一样呢!”西门元宝朗声大笑。“本来我想咱们这一回完了,不过刚刚趁你睡着时,我四处晃,正巧发现了这头野猪,你说老天爷是不是待咱们不薄?居然送只野猪来给咱们祭五脏庙呢!”

“妳怎么猎到牠的?”尽避心底已有了答案,他还是想听她说。

“我一拳打昏牠。”西门元宝炫耀地扬扬拳头。任野猪再顽强,也抵挡不了她的拳头。

丙然。

“……妳的拳头真的很厉害。”那椎心刺骨的痛,他永远都忘不了。

“嘿嘿!老实告诉你,上回若不是我手下留情,只用了一成的力气,你老早下地府去见阎王老爷了!”轻易打倒一个大男人,西门元宝可是半点都不会感到害臊,反而觉得很光荣。

“看来我得要感谢妳的手下留情。”东方翼摇头苦笑,他的男性尊严原本因她那一拳而受到了莫大的打击,可是在确认过她真的力大如牛后,总算稍微挽回一点自尊了。他想,这世上要找到力气比她更大的人,恐怕有如海底捞针。

“这是当然!”西门元宝大言不惭。

“谢谢妳。”东方翼衷心感谢她,不只为了她先前手下留情,也为她今天替他做的每一件事。她大可不理会他,任由他伤重死去的,可是她没有。尽避他们两家不合,尽避他害了她,她依然帮了他,这不是每个人都做得到的。

“我以为东方家的人全都是讨厌鬼,不过你人并不算太糟。”这对他算是最大的恭维了。

“看来我还有可取之处。”东方翼自嘲一笑。

“哎!你别再文诌诌地说些我听不懂的话了,男子汉大丈夫,想说什么就痛痛快快地说出来嘛!你讲话老是绕了一圈又一圈的,让我完全不懂你在说什么。东方家的人都这么说话吗?”东方家的人真该好好学学他们西门家,他们向来是心底想什么就说什么,绝对不会像个娘儿们似的,扭捏半天也挤不出一个屁来。

“妳都这么说话吗?”

“是啊!我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我们家的人也都是这样。我们若是心情不爽快,也会直接开打开骂,没有人绕着圈说话的。”东方家真是一群怪人。

“看来西门家和东方家真的是天壤之别呢。”哪边比较好?一时间东方翼真说不上来。假如是从前不认识她的时候,他会直觉认定东方家比西门家好上千百万倍,可现下他倒是不敢那么笃定了。

东方家里的人都戴着假面具在过活,纵然心中有诸多不满,也都不会表现出来,只会在暗地里使小动作,但他可以肯定西门家不会有这样的事,他们会爽快地说出来,以拳头解决,解决完后,输的一方就不会再有质疑。西门家的做法也未尝有何不对。

“是很不同,不过我瞧你当族长倒是很风光,你身上穿的料子够我们整族吃上一个月呢!你们有钱得教我们羡慕嫉妒,你们是我们最有钱的邻居呢!你说贫穷的我们不抢你们要抢谁?何况那金子有一半该是属于我们西门家的。”想到黄澄澄的金子,她就又羡又气。如果西门家能拥有一半的金矿,他们就不会穷到连鬼都不想搭理了。

“是啊!当族长,外表看来的确很风光。”他刻意不搭理金矿的所属问题。

“你不开心啊?”她的注意力立即放在这件事上头。奇了,他吃得饱、穿得暖,又有何好不开心的?

“当族长会有许多责任加诸在我的肩上,旁人看我坐着族长之位,或许会觉得很容易,其实并不。有许多人正等着看我失败,有许多人并不想我当族长,有许多人正等着取代我,只消我踏错一步,便会全盘皆输。”所以他一直过得战战兢兢的,也过得非常疲累,完全不敢松懈,认真地打理所有事。

“听起来你过得很累呢!真奇怪,他们要是不满意你当族长,就大声说出来啊!你们可以单打独斗,看谁打赢了就坐这个位置,这样不是很简单吗?”她实在不懂,东方家的人究竟在想什么?

“这倒是个好方法。”东方翼轻笑。

“不过我必须老实告诉你,你看起来很不耐打,如果真要打,你一定会打输,可是你很幸运地遇到了我,假如真要打的话,我可以代替你上场,我保证绝对会把反对你的人打得哭爹喊娘!”对于打架,她也很有自信,谁让她从小巴哥哥们打到大,要不是她手下留情,哥哥们早就一个接一个见阎王爷去了,想想她还真是个有良心的好妹妹呢!

“妳要替我打?”她又再次教他吃惊,她一个小泵娘竟要为他这个大男人出头,想想那画面实在是非常可笑,但也很窝心。

“当然。可是我也不是白白地替你打,嘿嘿,只要你付我钱,看要我打几个,我都会帮你的。”说穿了,她就是觑觎他荷苞里的钱财啦!

“倘若真要打,我会好好考虑妳的提议。”这话自然是在敷衍她,他不可能要她代他与族内的人起纷争。

“你一定要考虑喔!”西门元宝可认真了。

“一定。”他很认真地再次敷衍。

“烤好了,可以吃了。”西门元宝见野猪烤得差不多了,便将野猪的两只后腿撕下,一边大口大口地吃着香气四溢的野猪腿,一边把另一只野猪腿拿到东方翼嘴边喂他吃。

“小心烫口。”她边咬边提醒。

东方翼就着她的手吃着野猪腿,他已饿得顾不得维持东方家族长的威严了,反正她倒的水他也就着她的手喝了。更何况身上的伤令他疼得起不了身,他也不想扯动包扎好的伤口。再有,在她身边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自在,所以也就不觉有何不对了。

“好吃吧?”西门元宝偷了个空问。

“嗯,很好吃。”东方翼点头如捣蒜,本以为她是随便烤烤的,没想到她的手艺还真不错,野猪的外皮被她烤得酥脆,里头的肉则软女敕不干涩,好吃得让他停不了口。

“打猎煮食都难不倒我,就算这里没有野猪出没,我同样能找出野菜来喂饱你。”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西门家上上下下可是一清二楚,因此就算随便把他们任何一人丢在荒郊野外,那人怎样也都饿不死,他们甚至可以在回家的路途上打一头猎物拖回家,这就是西门家人求生的本能。

东方翼顾着吃野猪腿,根本就来不及回她话,只能不断地点头。

西门元宝很快地吃完了一只野猪腿,肚子仍饿得很,干脆拿起剩下的烤野猪啃咬起来。

“你尽量吃啊!别客气。”她边大口撕咬着肉,边对他说。

才猎得一只野猪是太少了点,他们两人都很饿,而依她的经验,男人一饿就会变得很可怕,连骨头都可以吞下肚。她猜想,他饿起来应该和哥哥们没多大差别,等等一定会跟她抢食。平时她和哥哥们为了吃会大打出手,可伤得没剩下多少口气的东方翼是没本事与她大打出手的,所以这烤野猪只要她不肯放手,他是决计再也吃不到。但……那样也挺可怜的,他都伤成这样了,她若只分他一只野猪腿,似乎是太过分了些。

懊吧!她就忍痛再分他一只猪的前腿,可是也仅此而已了,他不能再贪心地连猪头也要,她坚持猪头是属于她的!

败快地,东方翼吃完了野猪的后腿,肚皮填饱后,眼皮就跟着重了。

“喏,给你。”西门元宝忍痛又撕了野猪的前腿给他。

“谢谢,我已经饱了。”东方翼瞪大眼看着她递过来的前腿,他已经吃了一只后腿,哪还吃得下前腿?

“别骗我了,我知道你还很饿。不过我得事先声明,我只能再给你这只前腿,其余的我都要了。”事关食物可是随便不得的,大家要事先讲清楚,省得待会儿翻脸就难看了,她可没打算再出手打昏他。

“我真的饱了。”东方翼不以为他的肚子还有容纳猪前腿的空间。

“你确定?……老实说,你不会是想要跟我抢猪头吃吧?”西门元宝危险地半瞇着眼看他,把猪头拿离他远些,免得他突然出手抢夺。

“没有,我保证我对猪头一点兴趣都没有,妳吃吧!”

“好,那你等一下不能后悔,要我再分你喔!”到手的肥猪,她可是不会轻易再吐出来的。

“绝对不会。”他保证。

“你很不错!我发现你是个好人!”只要不跟她抢食物的都是好人!她对他笑瞇了眼。

“我可以向妳保证,我没做过坏事。”

“你不用保证了,我相信你。”好不容易遇上不会跟她抢食物的人,她怎么还会怀疑他呢?

西门元宝开开心心地啃着烤野猪,吃得满脸油脂、肉屑也不费事清理,她那豪迈的吃法教东方翼大开眼界,他觉得很是有趣,在眼皮沉重的时候看她吃得尽兴,何尝不是种享受?

“等你精神好些,我们就出去。”她口齿不清,天外飞来一笔地对他说着。

“什么?”瞬间,瞌睡虫让他赶跑,他的精神全都上来了!

“咦?我刚刚没跟你说吗?我们并不是在没有人烟的崖底呢!事实上,咱们是摔下山来没错,不过我先前晃过一圈,这里是隐密了些,离你我的家远了点,但只要顺着河流就可以走出去了。”在他昏睡时,她做的事可多了!找水、猎猪,顺道找出路,若不是看在他连番救她的分上,她早扔下他了。

“我以为我们掉到无人的崖底,没想到竟然不是。”原以为得在这里待上个把个月,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他们这一跳还真是跳对了。

“我想,没有人料得到我们会摔到这么好的地方。嘿嘿,那群蒙面人恐怕作梦也想不到咱们还活得好好的呢!”说到这,西门元宝不禁得意地奸笑。那群蒙面人想要他们死,早得咧!

此刻,东方翼全身都感到无比轻松,他无须担心两个人无法攀爬上崖壁;无须再沮丧地认定是自己拖累了她。天无绝人之路,这句话说得一点都不错。

“等出去以后,别忘了你要给我十八两赎回小摆喔!”她念念不忘的就是那白花花的十八两银子。

“我不会忘的。”加上所有她为他做的每一件事。她或许没感觉、或许觉得微不足道,但他却觉得很难得。

“你看天上的月亮又圆又大,像不像一块很好吃的饼?”看着、看着,她又觉得她的肚皮可以容纳得下一块大饼来。

“的确是很像。”东方翼忍不住笑出声。早该知道她不会像寻常姑娘般指着月亮说好美的,她脑袋瓜里想的事很简单,除了银子便是食物,要猜她的想法是再简单不过了。

“吃完了烤野猪,如果能再来一块大饼,不知该有多好……”西门元宝感叹地说道。

东方翼扬着笑,听她细数大饼可以搭配哪些食物来吃,以及其中产生的各种不同的奥妙滋味与差异。光是听她说,他彷佛也吃下一堆她口中的美食了。

“听妳这么一说,看来这世间好吃的东西还真不少呢!”想来他错过了许多。

“嗯,对西门家的人来说,这世间没有一样东西是不能吃的!”她双眼发亮,认真地握拳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