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虬龙 第八章

作者:浅草茉莉类别:言情小说

金栈国的第一位皇子终于诞生了,整个庆喜宫挤满了道喜的太监与宫女。燕里安强拉着冉璧玺也来了。“察妮妹妹,辛苦你了,总算为汗帝生下了龙子,真是可喜可贺。”燕里安坐在床边,笑看着宫女手中抱着的小笔子。“生得可真俊啊,竟与汗帝有八成像,真不愧是父子。”

察妮可骄傲得意了。“是啊,这孩子一出世,我瞧了他的长相也吓了一大跳,怎会与汗帝这般相像?”她说这话时,刻意瞄向安静坐在床尾旁的冉璧玺。

懊似终于一吐怨气,可以在这女人面前耀武扬威了,毕竟她生的可是能够继承皇位的皇子,而不是无用的公主。

冉璧玺强忍着内心的揪痛,涩涩地笑着附和,“是啊,长得真的很像。”帮朕生个孩子,生个属于咱们俩的孩子,有了孩子,不只你踏实,连朕都踏实……哲勒沐的这些话,一直她耳边萦绕,挥也挥不去。

不能生育,她不能生育!

这教她如何面对殷殷期待她能为他生下孩子的男人?

他是如此希望能有两人的孩子,可……她无法为他做到……

燕里安见冉璧玺形容失落,赶紧抱过孩子凑到她面前。“璧玺妹妹,你也抱抱孩子吧,听说女人抱了刚出生的娃儿后,也可以让自己孕子的机会大增。”也不管察妮脸色很难看,强自将孩子硬塞进她怀里。

冉璧玺乍然抱着一个软呼呼的孩子,一时还有些无措,不过一会后,见孩子睁着纯真的大眼对她笑,她不由得也浮出笑靥,轻轻摇着孩子,逗他开心。

她想起自己也备了礼要送给孩子。“来,这是祝你富贵绵延、平安长大的金锁片。喜东珠,你帮着戴上吧。”她吩咐一旁随侍的丫头,要她帮忙将金锁片系在孩子的颈子上。

“慢着!”察妮突然大喝。这让拿着金锁片的喜东珠,惊吓得将金锁片掉落到地上。她惊慌的连忙检回,“对不起,奴婢不是故意的。”

“哼,是不是故意的无所谓,这东西别戴在我宝贝儿子身上,咱们不希罕!”

察妮嗤之以鼻的说。

冉璧玺尴尬的僵了脸,就连拿着金锁片的喜东珠也愣住了。这人怎么这般不知好歹?愣了一会后,她也不禁为主子感到忿忿不平。

“察妮妹妹,你怎么这样说话,璧玺妹妹也是高兴,想祝孩子平安富贵,你这是做什么?”燕里安又出来打圆场。

“她哪是真心的,她送礼也只是做做样子,我瞧她真正想的是恨不得咱们母子消失!”察妮不领情,气呼呼的说。

冉璧玺的脸倏然雪白起来。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太过分了!”连燕里安也听不下去了。

“没关系的,察妮娘娘不收,我东西收回来便是,无所谓的。”冉璧玺幽幽的说,也将孩子交给燕里安,不敢再抱。

“哼,有能耐就自己生,不抱别人的孩子是对的。”察妮刻薄的又道。

这话深深刺中她的痛处,鼻子酸了,眼眶也红了,可她不想出丑,硬生生将眼泪给眨回去。她再也待不住了,起身想走!

“来了,汗帝终于来了!”

被察妮派去向哲勒沐三催四请的宫女,这时冲进来禀报,她大喜,连忙拨弄头发想让自己看起来更妩媚。

哲勒沐出现后,四周立即全矮了身子的跪下,连察妮都教人搀扶着下床行礼。

他扫了众人一眼,讶然瞥见冉璧玺,快步上前扶她起来。

“人家不过生个孩子罢了,你来做什么?”

他这话一出,冉璧玺马上感受到由察妮那传来的杀人目光。

她一颤,推开了他。“我也想来对娘娘恭喜一声,孩子……孩子很可爱。”她苦涩的说。

见她神伤落寞的模样,他心一拧,伸手想再搭她的肩。

“汗帝,您不抱抱孩子吗?他可是等着见您,都等了好一阵子了。”察妮由燕里安手中抱回孩子,送到他面前。哲勒沐原是要与冉璧玺先说些什么的,可低头瞧了孩子后,还是先将孩子抱过来。见他肯抱孩子,察妮自然是开心极了。“汗帝,大伙都说孩子像您不像我,您说他到底是像谁呢?”她故意靠过去他与孩子身旁,娇媚的问。

他仔细看了孩子几眼,见孩子身子圆滚滚的,极为健康,脸上冷冽的气息也渐渐柔下,伸出了指头逗弄他的脸,小娃儿却一口咬住他的指头不放,他一愣,讶异的挑了眉,惹得身旁的察妮掩嘴媚笑不已。

冉璧玺瞧了,窜出一股酸涩感。他是喜欢孩子的,不管是不是她所生,都是他的孩子啊!

再瞧瞧察妮,面色红润,双眼含喜,对这男人的期盼显露无遗,冀望借着孩子挽回他的心,[一家人”从此幸福过日子。

她不能给他的,察妮能给,也已经给了!一双美丽的大眼蒙上一层水气,她忍着失落,忍着嫉妒,忍着……心乱如麻啊!

“汗帝,孩子的名子还没取,就等您亲自命名了。”察妮幸福洋溢的说。

“孩子的名字朕早取懊了,就取名赤鹰,他将会是带领我金栈飞向天际的赤色飞鹰!”

察妮睁大了眼睛。这话的意思是―他想将这天下交给自己的孩子?!她惊喜震撼,旁人则是欣羡不已,而那冉璧玺隐含的泪光悄悄落下了。

他对她死了心,所以有了这安排……难怪察妮欣喜若狂。

“赤鹰!这名字好,多谢汗帝了,赤鹰将来长大也会明了这名字的意义的!”

察妮激动的说。

“嗯。”他颔首,正要将孩子交还给她,孩子却扯着他的衣袖不肯离开他的怀抱。

“孩子认父亲,不走呢!”察妮喜孜孜的道。

他笑了笑,又抱了一会。

此时察妮对燕里安使了眼色,她会意,立即上前道:“汗帝,察妮妹妹辛苦生下赤鹰,您得好好赏她,这未来不知您有何安排?”

他轻扯嘴角道:“察妮不用回牢里去了,封号归还,赐你为伏妃,品阶仅次于皇后,列位与玉妃同等。”

察妮闻言立即喜不自胜的跪下谢恩。母凭子贵,察妮不仅回复了妃子身分,还升高了品阶,冉璧玺的心绪刹那间紊乱了,脑海中尽是他说过的话!你都不吃味的吗?都不在乎她怀的是朕的孩子,你不怕朕会因为孩子而重新接纳她吗?

察妮生的孩子朕不会期待,唯有你冉壁玺与朕的孩子,朕才有当父亲的心情……

等察妮生下孩子后,朕就会送她回大牢里去……

这些话言犹在耳,可是……察妮毕竟是孩子的亲娘,他终究还是不忍心!他这么做是对的,是对的……她该体谅他、支持他的……这么做才是正确的……

脚步不由自主的往门外退,一步步地挪,大家的视线都在孩子与察妮身上,没有人会注意到她的消失,她想默默的离开这不属于她该出现的地方……

“娘娘,您要回去了吗?”喜东珠突然出声。

她僵硬的回头一看,哲勒沐也骤然往门口望来,见着她已站在门旁,眼里充满焦躁,察妮怨恨的目光也随之而至。

她心口用力一抽,脸上一热,转身拔腿奔离,耳后彷佛听见察妮哭求哲勒沐多留一会的声音……之后,她什么都听不见……也不管了。

外头大雪纷飞,极为冷寒,屋里暖炉起了三座,冉璧玺坐在热炕上缝着衣服。

“娘娘,喝些热女乃茶取暖吧,在咱们蒙古,这可是最佳的砝寒圣品。”喜东珠端了杯茶过来。

“好。”她放下缝了一半的衣服,端过喜东珠手中的热女乃茶喝着。

“主子这可是要缝给小笔子的?”瞄了一眼搁在一旁的小衣服问。

“嗯。”她一面喝着女乃茶,点首。

“您这是何必?察妮娘娘又不会接受。”喜东珠撇着嘴说。想起那日主子送上金锁片时察妮娘娘说的话,说什么主子送礼不是真心,不屑主子给的任何东西,人家态度都摆得这么清楚了,主子还费精神做这衣服,不是自讨没趣吗?

冉璧玺叹了一声,“她不接受是她的事,这是我对孩子的心意。”她淡淡的说。

喜东珠摇着头。主子心地实在太好了,但察妮娘娘可就没主子这么善良,生下皇子后,她简直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行事嚣张,处处争排场,正在坐月子的她,竟要求十人伺候她饮食,连给小笔子的女乃娘都征调了十二人,吃喝用度样样要高过主子,现下只差还没吵着要搬进主子这座延春阁来,可她相信,这女人不久就会开口了。

肮帝的态度竟也是由她,只要她开口的事,件件依她,这可教她更加张狂了,连当初为了救她出了不少力的燕里安娘娘去见她,都吃了不少次闭门羹,不是说在静养,就说正在喂女乃,总之,对燕里安娘娘可以说是过河拆桥,完全不理会了。

燕里安娘娘几次到主子这里来诉苦,主子都只是安慰她,要她别多想,兴许真是不巧,每回偏遇人家有事。

可谁的眼睛不是雪亮的,那女人现在是得势正锐不可当,明明产妇不好出来抛头露面的,她却天天抱着孩子在宫里四处走动,好似在招摇她生了个儿子,让人见了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以她现下的心思大概想借着孩子,直接问鼎皇后之位吧?

“对了,主子,今日的女乃茶味道如何?”不想惹主子伤怀,喜东珠转了话题。

“很不错,我才正要问,你今天煮的茶怎么特别香?”

她立即呵呵笑了起来,“真有特别的香?这可是奴婢写信向在蒙古的婶娘讨来的煮茶秘方。”她得意的说。

“喔?”既然她这么费心,冉璧玺也就多喝了两口。“奴婢的婶娘可是煮女乃茶的高手,喝过的都说好,这回她不只教我煮茶方法,也在信里提了不少蒙古点心的做法,哪天奴婢做给您尝尝……对了,说起这些,婶娘其实还提了其它的事,有一件事奴婢说了怕吓到您。”喜东珠原本还眉飞色舞的说着话,但神情突然就变了,显得有些哀痛。

“怎么了?”冉璧玺讶异的问。

“就是……那些曾为您医治过箭伤的医官们,他们突然都过世了,其中一个就是婶娘的儿子……”这是最教她难过的了。

“为什么会死得这么突然?”冉璧玺震惊的站起身,还打翻了手中的茶杯。

喜东珠赶忙手忙脚乱的收拾着,“娘娘别急,婶娘信里说,他们好像是为了试药草,不慎集体中毒身亡的……只是碰巧,死的全是当时曾为您医治过的那些医官……”

冉璧玺脸色倏青,呼吸也急促起来。这不是巧合……不是巧合……是那男人下的手!

“娘娘,您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喜东珠讶然的看着她。

“哲勒沐人呢?他在哪里?”她倏地焦急的抓住她的手急问。

“您这么急着找汗帝做什么―”

“他在哪里?!”她表情惊恐,语气已变。

喜东珠受惊,不敢再多问。“汗帝这时间应该在大明殿上批折子。娘娘,您要过去好歹也披件雪袍再走,这样会着凉的―”

她话还没说完,冉璧玺已冲出去了,也顾不得回头拿什么雪袍,喜东珠连忙先去取了袍子,就追人去了。

冉璧玺心神不宁的出了延春阁,朝着大明殿匆匆而去。

“哎哟!”一名太监迎面差点撞上她。

她因此险些跌地,幸亏随后追来的喜东珠脚程快,赶上了,连忙扶住她,她这才没摔着。

“你这冒失鬼,这是急着要上哪去?万一撞伤了娘娘,你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扶着主子站稳后,喜东珠生气的骂人。

“我……这个……奴才是急着向汗帝禀报事情,跑得急了,这才没注意到娘娘圣驾,奴才该死,还请娘娘恕罪!”太监着急的说。

“这么急,是要向汗帝禀报什么?”冉璧玺问。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让她的心坪坪跳个不停。

“这……”还没先向汗帝禀报过,直接告诉娘娘好吗?

“你尽避说,汗帝责怪我来担,是不是……谁又发生了意外?”她颤声问。

太监讶然的望了她一眼,“娘娘是不是也得到消息了?”

“什么消息?!”果然有意外!她心跳要停了。

“是察妮娘娘她……”

“她怎么了?”一听到察妮的名字,她声音整个拔尖了。

“察妮娘娘一刻前失足跌入龙池里,不幸,殁了。”说话的是赤力,他原是待在大明殿里伺候哲勒沐的,这会已来到她身后。

冉璧玺摇了一子。察妮……死了?怎么会……

“娘娘,汗帝知道您来了,要奴才来请您进去。”赤力恭身请她移驾。

她目光立即往大殿的方向瞪去,急喘了几声,提了气的冲进去。一入内,就见哲勒沐坐在长椅上等她。他神色笃然,但在见到她单薄的衣着后,立即微怒的奔上前。“怎么也不穿件外套再出来?伺候你的人都在做些什么事?!”他握起她冰冷的手在掌心搓着,为她取暖。

“你……你怎能连察妮也杀了,他是赤鹰的亲娘啊!”冉璧玺抽开手,痛心疾首的指摘他。

哲勒沐沉下脸来,半晌后才道:“赤鹰是你的孩子,察妮只是生母,而你才是真正扶养赤鹰的人。”

“什么?”

“这孩子以后跟着你,你是他唯一的母亲。”

她瞪大眼睛,突然想明白了,原来那察妮是空欢喜一场,哲勒沐一开始就决定这么做了,先恢复察妮尊贵的身分,不让孩子的出身因母亲蒙上污点,接着让察妮死去,再要她亲自扶养孩子,将来孩子继承皇位,她也将以孩子母亲的身分,顺理成章成为皇太后。

天啊,她夺走了察妮的一切,夺走了察妮的孩子……

“察妮是因我而死,居然是因我而死……”眼眶倏然积满了难以接受的泪水。

“人不是你杀的,是朕,是朕想杀她,你不必!”

“住口,我害死的不只是察妮,还有那些医官!”她痛哭失声。“你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为什么?”

“那些医官敢瞒着朕如此重大的事,难道不该死?!”哲勒沐忿忿的说完后,瞧见她绝望的神情,心下遽然惊慌起来。“璧玺……”

她却奋力推开了他,“不要碰我,我怕你……我怕你……”

他立刻僵直得如同一尊雕像般瞪视着她,“你说什么?”

无助的泪颗颗落下,捣着唇,冉璧玺再也说不出一句话,转身,奔出大明殿。

“虬龙!”

“你是……玉帝?!”哲勒沐下意识的模了模自己的额头,那里果然又冒出鲜血来。他愤怒的擦了又擦,血还是冒不停。

玉帝轻笑。“臭老头,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这血是怎么回事?!”他息怒质问。

“这是为惩罚你爹当年的恶行,我用北海赤红玉柱打出来的。”

“我爹?!”

“我指的可不是你这世的爹,是给你龙魂的爹,龙王。”

他沉眯了眼,“既然是惩罚龙王,为何我要代为受罪?”他模模着还在渗血的眉。

“受罪?这可不是一般的血,将来等你悟出如何爱人后,这血之于你,可是无比珍贵,你会对我感激不尽的。”

他皱紧眉头,不解地问:“你说什么?!”

“我说……小子,你等着心痛吧……”

“喂,臭老头,你去哪里?说清楚!”哲勒沐由梦中惊醒。

“主子,您作恶梦了吗?”赤力赶紧递上白巾,以为他额上又见血了,不过这回并没有见到血迹。

“嗯……”哲勒沐恍神的推开白巾,对梦境中老头的话有着深深的不安。

“主子,那撞伤娘娘的人还关在牢里,您要处置了吗?”赤力见他神志恍惚忐忑志怎,心下惊异,想借着问他一些事,唤回他的思绪。两天前,娘娘和汗帝闹得不欢而终后,遂带着喜东珠出宫去城外的古寺上香,好稍减内心的愧疚与不安,哪知竟不慎撞车,那驾车的老汉立即被逮,照理说,那老汉罪该万死,早该教汗帝砍下脑袋,但汗帝却只是将那人关在牢里。

哲勒沐这才轻甩了甩头,回过神来转首望向昏迷两天的女人。即使她已成为他的,他依然抓不住她的心,做任何事都能吓跑她,给她再多的爱都不够,面对他时,她心中永远带着畏惧。

他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彻底消除她对他的恐惧?

“马车冲撞是意外,朕暂时不想杀人……一切等她醒来再说。”哲勒沐道。

赤力立时明白了。主子这是投鼠忌器,不敢再轻易触怒娘娘,生怕若再多出一条人命,这后果更加难以收拾。

“去,再去将御医唤来,瞧瞧她怎么还未醒来?”他沉下声吩咐。

赤力连忙应声退下,但在赶去御医所前,忍不住必首望了一眼,见主子双眸瞬也不瞬地痴望着床上的人儿,他有些感叹,原来外表冷酷绝情的主子,当真正爱上一个人后,也会这般的失魂落魄。他摇着头,不敢再耽误,主子心急爱妃的伤势,等太久,回头惨的不只是他,连来迟的御医也有事。

哲勒沐盯着不省人事的冉璧玺,心痛难当。

“你这是在折磨自己,还是折磨朕?醒来吧……别再折磨朕了,朕以后都听你的……这可好,这可好?”他抚着她苍白无血色的容颜,这股心痛难以形容,他不曾想过,自己会为一个女人牵肠挂肚到这等地步。

那日她满脸淌血的被送回宫来,差点没吓掉自己一条命。

想起那日她奔离大明殿时深惧绝望的神色,他心惊又悔恨,不要―他不要再见到这样的眼神出现在她眼底,要知道,她怕他,他更怕她,怕她眼底的排斥,怕她说出恨他的话。

原来他竟是这样一个脆弱的人,脆弱得不堪这女人一个眼神的攻击……但他心甘情愿在面对她时变得软弱,铁汉柔情,是不是就是这么一回事?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