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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皇蘇醒 第七章

作者︰綠痕類別︰言情小說

她夢見了從前。

在她來到風陵的第一百日時,有名男子在黃昏時來到了這座屬于她的囚牢上,當著她的面為她摘了一大束島上金色的花朵,並走至她的面前想將花贈給她。

「我叫北海。」

埃風灌進她的耳里,令她有些听不清他的聲音。

漣漪站在原地,望著那束在他手中亭亭搖曳的金黃色花朵,不知道,到底該不該收下他所贈的花束,但在夕陽染紅了他的臉龐,同時投映出他那雙湛藍得令她忘記思考的藍眸時,她無言地伸出雙手,自他的手中接過那束花朵。

下一刻,她感覺他愈來愈靠上前,在她猶想退後時,他一手攬住了她的腰際,在收回健臂之余,他用一種蠱惑她的眼神鎖住她,成功地留住了她的腳步,冰冷的唇瓣亦遭他突如其來的伏襲所擄掠。

不及體會什麼甜蜜或是驚惶,在回過神來時,雙唇被掠奪的漣漪,只覺得在這冷冽的海風下,他的唇,溫暖得不可思議,而他擁住她並將她護在懷中防止海風再吹襲她的姿態,則像種珍惜。

綁來,她才知道他就是這片迷海的主人、囚禁著她的看守者,海皇。

就在她連心都陷下去之後。

淺淺的鼻息拂在她的面上,窗外的陽光正明亮,一束束璀璨的日光自翻飛的紗簾投射至殿內,照亮了他的臉龐。

白日了,他還留在她的身邊。

這是頭一回,在天明之後他沒有離她而去,也是頭一回,她安穩地睡在他的陵中,並自他的懷抱中醒來。那張近在眼前毫無防備的臉龐,在陽光下看來,遠比在黑夜里瞧著的時候來得剛毅,一雙濃眉也顯得更加霸道,濃密的眼睫,遮住了他那雙比迷海還來得湛藍的眼瞳……

有如湖水般冰涼的指尖,順著她的視線,輕巧地走過她目光下的每一寸,滿溢于胸的激蕩,令她的喉間覺得有些哽澀。

只要她開口,他就願給她所想要的一切。

她不希望他再看其他的女人,他就真依照她的顥望,與她同寢同食、形影不離,以往總是塞滿了東殿的女人們,在他一聲令下驅趕無蹤,再沒有人來與她瓜分他的心,有生以來頭一回,他,完完全全地屬于她,而她要的,就只是這種徹底擁有他的感覺。

當她的指尖來到她曾說過,要他把心收回來的胸口時,早已醒來的北海,好笑地看著她的舉動,並趁她不備收攏了雙臂將她擁回懷中。

「在想什麼?」他一手抬起她的下頷,並因她那雙沒再閃躲他的水眸,而感到無比的歡快。

「你不需要別的女人了?」表情看來很平靜的她,語氣淡淡地問。

「本就不需要。」他低首輕啄她的紅唇,「在有了-後,更不需要。」

「本就?」

柳眉微微揚起,下一刻,已到了他唇邊的芳唇迅速撤離,她一骨碌地自他的身下離開,反手將他給按王床榻里,而她則是高坐在他的身上,低首不善地看著他。

「漣漪?」他有點顛待又有點納悶。

「她們踫過哪?」將他渾身上下全都打量過一回後,她心中很不是滋味地問。

只差沒樂上九重天的北海,望著她那雙凌厲得似要將他給吃下月復的神情,心情十分好地問。

「-在乎?」她不是向來都沒啥感覺的嗎?就算他再如何試探,她也有本事將心事全都埋起來。

她一手扯緊他的衣領,「在乎。」

「看著我再說一回。」北海斂去了笑意,神情認真地要求。

「我說我在乎。」她-細了美眸,掌指之間不自覺地使上了力道。

「她們踫過的地方可多了。」他挑釁地咧嘴一笑,大有一副歡迎她好好拷問之勢。

漣漪沉默了半晌,隨後一言不發地低首吻住他的唇,在他分開了後欲回吻她時,不留點回味給他的漣漪隨即挪開芳唇。

「還有嗎?」她冷清地看著他不感饜足地舌忝著自己的唇。

北海轉眼想了想,一手指向自己的兩頰。

像要抹去其他女人曾留過的痕跡般,漣漪再次俯身以細碎的吻,將他的面頰全給吻過一回。

得寸進尺的他,索性一口氣月兌掉自己的上衣,露出精壯的胸膛,在此同時,他海藍色的眸子明顯地變得更加深幽。

如清風般撫掠過他頸間的淡吻,像一小簇微微燃燒的火星,動作緩慢地燒過他的頸、他的肩頭,在慢慢滑曳至他的胸口時,他忍抑難耐地看著微張著唇瓣的她,慢條斯理地舌忝吻過他的胸口,一雙小手還順勢撫過他的月復間。

當北海再也忍受不了這種愉悅的極刑,正欲一把將她給按回床楊里時,不肯自他身上離開的漣漪,兩掌按住他的胸口,抬起螓首望進他的眼瞳里,這讓他更是感到焦渴萬分。

他沙啞地問︰「-不問我為何周旋在那些女人之間?」

漣漪面色一換,立刻撇過芳頰,同時一把將他給推開。

「你會慌、你會怕,難道我就不會?」她掩不住憤怒地問︰「利用他人來保護你,你才能覺得心安嗎?」在愛情的面前,誰能有把握?每個人都有可能會是輸家,不同的是,她不會利用他人成為她防備的盔甲,她用的是她的血肉之軀,毫不回避地面對他,而他呢?

北海以一指輕輕勾回她的臉龐,「可-從不表現出來。」

「你不也是?」他把他的心藏在別的女人身上,一點一滴地瓜分掉她想得到的一切,好來保護他的安全,而在她面前時,他總是以似是而非用言語來敷衍她。

彬許他們倆都太過膽小,也太過驕傲,好幾次,她真的很想將這座迷海釀成一壇無情的酒,讓自己大醉一場之後,醒來就將他自心底深處撤底剔除,可她,做不到,就因為是他,她才無法做到,因她隱隱約約地覺得,在某方面,他與她背道而馳的那條情路,其實,起點,是在同一處。

「人們口中所說的真心真意,你明白嗎?」掩不住的傷心出現在她的面容上,她一手撫著胸坎,情真意切地問。

他眷戀的指尖來至她的臉龐上,「我懂的,就和-一樣多。」

「不許再傷我的心。」她拉住他的掌心,將它擱至自己的心房處,讓它感覺一下她此時的心痛。

「放心,舍不得。」北海一個翻身,輕易就將她壓王床榻里,兩手捧住她的臉頰,一下又一下地吻過她的臉龐。

頭一次感覺到他的吻,是這麼小心翼翼,不帶半點,而是一種會令她回想到他首次給她的那個吻,她忍不住捉緊他的臂膀,仿佛彼此之間再怎麼近的距離,也不夠貼近。

「你不後悔?」

「後悔?我沒想過。」他無所謂地笑了笑,「就算-永遠都不在乎我,就算永遠都得不到-的心,我也同-耗上了。」

她屏住了氣息問︰「就算我是個人?」

「就算是個人,我也認了。」早巳不再考慮這個問題的他,將她所有的煩惱全都攬至懷中,用他有力的雙臂,將她的所有納入他的懷抱里。

天宮

「雨師死了?」打從神器被人捷足先登了後,他派人找遍了天宮三山,也特意遣人到迷陀域大搜特搜,偏偏就是沒有神器的下落,現在地藏的人卻跑來告訴他,已經有人用了那個被偷的神器?

「據說,是遭天孫的神器所殺。」剛送走鬼伯國特使的海角,抬首看著目前仍在天宮三山中的主事者。

側首瞟了瞟身旁的天宮正主兒一眼後,天涯沒好氣地撇著嘴角。

「先且別說咱們的神器目前不在天宮手上,咱們的天孫這陣子來都待在天宮三山里,就連山門也沒出過一步,幾時起他還大老遠跑去地藏殺了他們的神女?」

「段重樓也知道這點。」備感頭疼的海角一手撫著額,「因此地藏也無意為此向天宮興師,地藏只想知道,究竟是何人竊走了天孫的神器。」

「他們想知道,難道我們就不想知道?」愈想愈嘔的天涯,忍不住朝天翻了個白眼,「去告訴那個段重樓,要是他們先一步找著了那個凶手,麻煩請地藏通知一聲,好讓咱們天宮趕緊去搶回天孫的神器。」

「我已這麼說了。」海角嘆了口氣,兩眼往旁一瞥,有些納悶地瞧著鳳凰凝重的神色,「天孫?」

鳳凰邊說邊搖首,「神器既已遭人取走,只怕它再也回不了天宮,地藏若不想重蹈雨師覆轍的話,他們最好是當心一點。」

「難道你不想索回神器?」天涯一頭霧水地看著他那像是已經做好最壞打算的模樣。

他無奈地將兩手一攤,「能用神器者,只怕也是神人,在這情況下,如何索回?」雖說世上的神人已所剩不多,但,那並不代表仍存在世上者就是泛泛之輩。

天涯不以為然地哼口氣,「大不了硬踫硬。」再怎麼說他們天宮的天孫也是正牌的,比起地藏那個轉世成三人的女媧,或是其他神人……應當能耐會高一些。

只可惜,很有自知之明的鳳凰卻挑在這時潑他一盆冷水。

他搖搖頭,「我可沒那本事。」

「你說什麼?」在場的兩個男人霍然拉大的嗓門,令鳳凰不得不趕緊掩起兩耳。

「我只是個——」鳳凰深吸口氣,才想把話說出口,卻遭天涯不耐地打斷。

「轉世後的天孫?」天涯受不了地看著這個總認為自己沒啥路用的天孫,「先且別說地藏的三個轉世女媧都能令石中玉退兵了,現下帝國的北域里又沒了那個叫夜色的女人,你有什麼是辦不到的?」投胎過的神人是都像他一樣沒自信,還是生來就是像他這般無欲無求?難道沒人告訴過他,謙虛也要有個限度好嗎?他再這樣沒自信下去,那他們這些凡人是要怎麼辦?

「多了。」他還是誠實得令在場的某兩人限想止血。

「就算沒那本事,你也最好是有點本事。」滿臉灰敗的天涯挫折地抹抹臉,「哪,風破曉派人回報說,帝國的北域來了個新的四域將軍了。」少了頭讓天宮一個頭兩個大的母獅,現下卻來了匹與天宮有過深仇大恨的豺狼。

「誰?」

「東域將軍,破浪。」也正為此事感到傷神的海角,直接替他補上來者的大名。

鳳凰想了想,「托雲山天苑城……就是遭他給滅的?」

「哼,沒齒難忘。」老早就想找破浪清一清這樁滅山之仇的天涯,記恨地將十指扳得喀喀作響。

「天孫,你要去哪?」海角不解地看他在听完天涯所說後,蹙眉想了不過一會,立即舉步走向殿外。

不知他為何全無什麼退敵之計的兩人,不得其解地跟在他後頭離開了天壘城,隨他攀上後山長長的山階,一路行至位在雁蕩山山頂上的神宮。

「你有事要找雲笈?」跟進了神宮里後,天涯邊搔著發邊問。

「嗯,我有事要交代她。」站在神殿里,抬首看著大殿上高高矗立的天孫神像的鳳凰,朝一旁的海角彈彈指,「海角,神像後頭有個東西,替我拿下來行嗎?」

「有東西?」

半信半疑的海角,冒著大不敬與全神宮的巫女都在瞪著他的情況下,照令躍上了巨大的神像,伸手往神像的頭部後頭一探,果然如他所說的,在後頭找到了一只包著黃龍繡紋圖的小布包。

東西一交至鳳凰的手上後,天涯與海角皆好奇地湊上前,就連方被巫女請出內殿的雲神雲笈也好奇地往前一探究竟。當鳳凰解開繡巾,打開放在手中的木雕小靶後,一小片看不出由什麼石所刻的石片立即映入他們眼簾。

「這是什麼?」天涯皺眉地看著那片像是少了其他幾片石塊拼湊,以致只有一個奇怪形狀的石片。

確定它安然無恙後,鳳凰合上木盒,拉起雲笈的手將它交給她。

「保護好它。」

「這是……」雲笈不解地抬首。

「希望。」他慎重地替她將繡巾再次包妥,並握了握她的手,「對神子們來說,這玩意的名字叫希望。」

「為何要將它交給我?」覺得這塊石片雖看起來只有巴掌大,可捧在手里卻沉重得很,被托負了重任的雲笈,有些怕自己無法負擔此重任。

鳳凰毫不掩飾地說著,「因我無法守護它。」眼下天宮的危機仍未解除,在神器被盜後,若是日後連這也落在人子手中的話,只怕後果會更不堪設想。

「別懂,-只要守住它就成了。」鳳凰拍拍她的肩,繼而嘆了口長氣,「現下,在地藏的雨師死後,只怕地藏的希望將再無人守護。」就不知雨師死前有沒有交代人接手看管?若無的話,地藏的神子懂得它是什麼嗎?

「就連地藏也有這破石片?」天涯與海角互看了一眼,怎麼也想不起在三道的歷史中,哪一道有流傳過關于這石片的消息。

不想多做解釋的鳳凰朝海角吩咐,「海角,派人去通知段重樓,盡快整理出雨師的遺物,並盡全力不讓它落人人子的手中。」

「是。」

他猶不放心地繼續對另一人叮嚀,「天涯,去告訴風破曉,破浪這號人物,可不似夜色會對他手下留情,他最好是勤練點工夫做準備。」

又不自己動手……他是太過看得起他們,還是就這麼看不起他自己?

「知道了。」天涯扁扁嘴,頗為認分地準備下山去山門處那邊,找那個得守住山門的青梅竹馬談談。

「你呢?」不拐彎抹角的雲笈,在他倆走後,直接問出天涯心中的疑惑,「仍是什麼也不做?」雖然全天宮的神子,都不會有人指望轉世後的天孫,能夠無所不能到海皇或是夜色的地步,但,相信天宮的神子們也是非常希望能夠見他一展神威的。

鳳凰看了看很少開口說話的她,對她微微一笑。

「我在等。」

「等什麼?」

走至窗畔的鳳凰,兩眼望出窗外,目光穿過彌漫著山巔的迷霧,直抵逃言那似缺了一道口,沒有被雲朵遮蔽住的藍天。

他頭也不回地問︰「-知道鳥兒為什麼那麼自由嗎?」

「因-們有著可翱翔的翅膀。」生性拘謹嚴肅的雲笈,小心翼翼地回答著他的問題。

「對。」他更是難以拘管自己那雙渴望歸去的眼眸,「在很久很久以前,大約是在五百年前,我也曾有對翅膀。」

以為他是想家的雲笈,瞧了瞧他略顯孤寂的臉龐,側首想了想,而後對他提起另一事。

「海皇蘇醒了,你不去海道看看他嗎?」若是不能回去,那麼,去看看往日的舊友也是好的。

豈料,他卻露出苦澀的笑容。

「我不能去。」

遠比清亮的川水還來得規律的海濤聲,令他始終都睡不好。

身上只罩了件薄紗的波臣,在醒來時發現環在她腰際上的臂膀不在後,連忙轉過身想尋找,一側首,就瞧見似乎又是一夜未眠的臨淵,果著背坐在床畔背對著她,兩眼直瞧向外頭在陽光下閃爍刺目的浪花。

雙頰生暈的波臣,迷醉地瞧著那具魁梧壯健的成熟男子身軀,月兌去了人子的朝服、束發的臣冠後,披散著黑發的他,像是一頭埋伏在荒野的野豹,既危險又惑人,教人雖心懷恐懼,卻又忍不住想再抱緊他一點。

他曾說過,他很滿意這具軀殼,她也是。

潔白的指尖游走過寬大的背脊,來到那道自他右肩斜劃而下直抵他左腰的胎記,她以指輕觸,感覺它模起就像真的傷痕一般,也有著凹凸不平的觸感。

「這像刀傷。」她側著臉倚在他的背後,指尖在走過他的肩頭時,她張嘴輕咬著他肩上的肌肉。

「它的確是。」頭也沒回的臨淵,一掌握住她的掌腕,慢條斯理地將她拉至身前躺靠在他的腿上。

「為誰所傷?」仰望著他的波臣輕拉著他的發。

從未遺忘過的記憶,隨著外頭的濤聲,款款走回了他的面前。

「海皇。」

身為被囚禁在迷海里的罪神,哪個不想離開迷海這座雖無牢籠,卻困住他們的海洋?當年的他,就是在離開罪島欲登岸時,遭海皇給攔下,並被那位身為眾罪神牢頭的海皇給狠狠砍傷。

「這呢?」波臣皺眉地看著他手上另一道新傷。

「麗澤。」想起那人,他的面色立即變得森峻,「或許那小子早就知情了。」平日看他,不就是個什麼都不在乎,只貪享受皇恩,一事無成的西涼王嗎?在麗澤的眼里,究竟看穿了多少?而麗澤是否將已知情的部分告訴了浩瀚?

「那……」

一掌覆在她的背後讓她坐起後,臨淵轉身將她給壓回猶帶著微溫的被楊里,慵懶徐緩地啃吻著她的唇瓣,在她有些喘不過氣來時,他不容拒絕地低喃。

「-得為我得到漣漪。」

她實在是想不通,「為何非要漣漪不可?」怎麼每個人都要漣漪?海皇要她,連他也要她,她究竟是有何能耐能讓這些男人都想要她?

「有了她,神子要一統中土就不再是難事。」臨淵側臥在她身旁,眼中勾畫著一幅期待多年的遠景。

「但海皇不許她踏出玄武島一步。」不過是個噩神而已,有這麼大的能耐?那海道何須苦苦等個海皇等那麼久?

她沒好氣地坐直身子攏攏發,穿好了內衫才想要拉來掛在一旁的外衫時,驀地遭他一掌緊握住腕間,力道之大,令她一骨碌地跌回他的面前。

望著那雙近在眼前,里頭絲毫看不見半點方才男歡女愛,現下卻寫滿冰冷的黑瞳,背上忍不住興起一陣寒栗的波臣,只好輕吐。

「我盡力就是。」

掌間的力道立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記濃烈得令她不想抽身其中的熱吻。

「叫-派人找的東西,找著了沒?」他邊吻向她的耳垂,邊把她穿好的內衫給再次褪去。

她星眸微閉,「我們在找的究竟是什麼?」

「眾神箝制神人的枷鎖。」充滿自信的笑聲,隆隆在他胸前震蕩。

「枷鎖?」她一怔,以為自己听錯了。

無論是神態或是舉手投足,皆與待在中土時截然不同的臨淵,一手分開她的雙腿將自己埋入其中,在她愕然地拱起身子時,他得意地朝她微笑。

「只要有了它,我就可號令留在中土的神人。」

站在外頭欲見波臣的湮澄,抬首看了守在門外,由臨淵所帶來的松濤一眼,在松濤不許他靠近一步的眼神下,心系琉璃島島民病況的湮澄知道,今日,他恐又將見不到他的島主,而那里頭明明身為人子,偏又聲稱自己是海道罪神的臨淵,則又將佔據她一整日。

埃道自海皇創造以來,從未曾有過動蕩,即使是在兩界之戰與戰後,團結一心的海道,在一二位島主的帶領下,亦不曾有過內亂。

只是這一回,投進湖水里的石子,不僅僅造成了漣漪,它還似釀藏的酒般,日漸發酵,最終成為海道有史以來的首次分裂。

擁戴波臣的長老們與神宮的祭司們,推舉出波臣,與另兩位島主擁戴海皇的島主分庭亢禮,所為的,即是逼海皇交出噩神,好讓瘟疫遠離海道,他們並進一步要求,百年前未參與兩界之戰的海皇光復海道,為神子奪回喪失在人子手中的中土大地。

這一回,海皇給的回答就很明確,他的答案是……

不。

得到了海皇拒絕後,迷海里上千座的小島,以琉璃島為首,約有一半的島嶼準備謀反,而一手煽動者,即是在這些年來不斷為神子劫掠人子,主張神子神恩血統遠高于人子,神子絕不可與人子平起平坐的琉璃島島主波臣。

當兩島的臣于聚集于玄武島島上,由兩位島主領著,一塊與海皇商議該如何制止海道分裂之時,奉觀瀾之命守在南殿殿外的淘沙,一手掩著臂上遭穿刺了三個孔洞的傷口,沾著鮮血的大掌,一掌拍開議事殿的殿門。

「島主,南殿出事了!」

搬躺在殿內根本就沒有參與議事的北海,兩眼一抬,在觀瀾與滄海能反應過來時,以快得讓人幾乎看不清的速度一閃,先眾人一步奔至遠在另一端的南殿。

扁看淘沙的傷還有北海情急離開的模樣,氣急敗壞的觀瀾想也知道這會兒宮中入侵了什麼人。

「波臣……」她活得不耐煩了嗎?竟然還敢拿漣漪來要挾海皇,上一回火燒西殿之事,海皇還未找上她算帳,她竟膽敢親自送上門來!

「來人,鎖島,不許任何人出入玄武島!」眼見事態嚴重,滄海在觀瀾奔了出去時,也忙不迭地朝身後的家臣們下令。

慢了一步趕至南殿後,觀瀾抽出長劍一踏進殿內,觸目所及的,除了波臣外,在她身旁還有著一張人子的面孔。

一刀架在漣漪脖子上的松濤,在北海擋住了去路之時,忙轉首看向身旁帶著他由島底秘道一路來到宮內的波臣,而波臣只是靜望著一臉興味的北海,並因他而惱怒地微斂起眉心。

並不是很喜歡有人拿刀架著她,也很討厭有人這般緊捉著她的手臂不放,被架在松濤面前拿來當護身符的漣漪,輕嘆了一口氣後,揚起一掌輕觸著頸間的刀身。

反射著燦白銀光的刀身,瞬間如遭墨汁染黑了般,快速由漣漪指尖爬竄至刀柄的黑澤,令荷刀在手的松濤身軀大大一震,並在下一刻握不住刀柄地頹跪在地。

「波臣沒警告過你,我是踫不得的嗎?」無動于衷的漣漪淡淡地說著。

早知道她會來這招,波臣在下一刻立即采取行動,在眾人為此才稍稍放下心時,出手如閃電地將迷香灑向觀瀾,並在觀瀾掩住口鼻時,她上前震開觀瀾手中的長劍,抽出一柄短刀架在觀瀾頸間,改而挾持起觀瀾。

為此,漣漪的秀眉挑了挑。

作夢也沒想到波臣竟然激進到這等程度,知道她什麼都做得出來的滄海,又氣又急地朝她大喝。

「波臣,-究竟想做什麼?」她瘋了嗎?在往昔,他們三人可是連手守護海道的啊,她怎能如此對待觀瀾?

她答來毫不遲疑,「我要漣漪。」

「那-得先問過我才行。」北海兩手環著胸,在眾人都將目光掃向他時懶懶出聲。

「-不在乎她的生死?」波臣邊問他邊將刀鋒更加貼緊觀瀾的頸間。

北海聳聳寬肩,「是不在乎。」

殿中除了完全不感到意外的觀瀾與滄海外,其他趕至此處的人不禁因這答案而瞪凸了限。

臂瀾撇著嘴角,「真倒霉……」被同僚拿刀架著就已經夠火大了,那男人居然還講得那麼直?好歹她也是個島主,給她留點顏面行不行啊?

「連-也不在乎?」波臣眼眸一轉,改而將打動的對象放在漣漪身上。

漣漪並未像北海那般,也在下一刻回說不在乎,她只是沉默地凝視著自她來到玄武島後,就一直以自己的方式照顧著她的觀瀾。或許在這世上,除了北海外,觀瀾,是第一個待她好的人類,也是頭一個走進她綿長永久的生命里,試著想要與她做朋友的人。

大概知道沉默的漣漪在想些什麼後,北海很不是滋味地-細了藍眼,用力瞪向性命還在他人手上的觀瀾。

「這下,-明白我當初為何要警告-了嗎?」就同她說過,不要利用漣漪,更不要利用她心軟的天性要她去幫助人,現下可好,幫了人後不但沒被人感謝到一絲一毫,反而把罪過全都推至漣漪身上外,還讓人掌握了漣漪易對人心軟的這個弱點。

也因此而深感歉疚的觀瀾,頭一次後悔要漣漪幫助人類。

「抱歉……」任誰能想得到,對的事,在漣漪身上就成了一件害她的事?

「我要帶漣漪登岸,誰要敢攔我,海道就將少一名島主!」波臣大聲地對殿上所有的人撂下話,並同時看向施法的漣漪,「-,放了松濤。」

漣漪不置可否地輕聳著肩,兩腳往旁一跨,稍微離開了受她影響的松濤些許,松濤隨即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費力地自地上站起,縮躲至波臣的身後。

憊不想太快解決這件事的北海,在一殿的寂靜中,忽地自嘴角冒出一串輕笑,就在眾人紛紛張大了眼時,他大剌剌地走至殿中的躺椅旁,心情愉快地橫躺在上頭,繼續看著眼前的這一幕。

難以置信的懷疑迅速累積在眾人的月復里,氣岔的滄海才想過去把他扯離躺椅,北海只是揚指輕輕一彈,這令敏銳的滄海趕忙轉首看向驀然有了動靜的外頭。

幾百年來,不斷吹拂著強烈海風的迷海海面,頭一回,海風不再吹拂,海濤不再起伏奔岸,平靜無波的海面上,每一艘船只皆被留困在海面無法動彈,宛如一面明鏡的迷海,就像是霎時睡著了般。

北海一手撐著面頰,很感興趣地看著面色有些蒼白的波臣。

「現下,-想如何離開玄武島?」

「我自會有我的法子。」不能靠風力,難道她就缺人力嗎?

「川與海,如何相比?」北海朝她眨眨眼,問得很刻意,「他有告訴-這點嗎?」一個小小的川神也想騎到他的頭上來?算他不該當好神,當年賞給臨淵那一刀沒事干嘛砍得那麼留情?

「至少他以他尊貴的血統為傲!」不知他是如何透過她知道臨淵底細的波臣,忙不迭地破口為與她有著相同理念的臨淵反駁。

什麼血統不血統的?荒謬,不都只是人而已?

北海干脆翻躺在椅上,還優閑地以兩手枕在腦後。

「好,我等著看。」本來,他還很懶得去管一個逃出迷海的罪神搞的把戲,也不想理會海道某些神子心中不可動搖的優越心態,但在見著了波臣那麼以血統為榮的執著後……事情就突然變得很有趣了。

漣漪在波臣拉著中了迷香且也遭點了穴的觀瀾離殿時,邊跟上波臣的腳步,邊對不為所動的北海留下一句話。

「我去去就回。」

他放地心應著,「嗯,別走太遠。」

「我知道。」漣漪也知道自己不能上岸,可她就是想藉此機會前去一解心中之謎。

滿月復的怒火不知在月復中上上下下翻滾幾回了,見他們在眾人的防備下一路出了南殿後,滄海就等不及地朝那個竟什麼事也不做的北海開火。

「你就這樣任她們被帶走?」以往他什麼也不做,或是在女人身上某些事做了太多的部分,他全都不同這家伙算了,可這家伙竟容得一名神子在他面前張狂?他有沒有搞錯?

「我有事得忙。」北海慢條斯理地起身伸了個懶腰,「你也甭去追,我待會就會去帶她們回來。」

「慢著,你要上哪?」滄海在他習慣性地走至窗邊,並一手按著窗緣時,馬上知道他下一個動作就是往下跳。

北海朝他拋了個媚眼,「想知道就一塊來湊熱鬧。」

「又跳……」眼睜睜的看他再次往下跳後,已經不知跳窗過幾回的滄海朝天翻了個白眼,再次放棄大門和樓梯不用,強迫自己沿用自家神人的這種好習慣。

少了總是拂面的海風後,整座迷海當下變得寂靜異常,兩腳剛落在山崖底下的滄海,很不能適應地瞧著四下,遠遠望去,停泊在島底處的波臣船只,在這種無風的情況下仍是啟航了,看來波臣是帶來了相當足夠的人力才會擅闖玄武島……

「你以為你在做什麼?」還未從遠方的船只上回過神,就突地遭北海一手自頸後的衣領拎起,滄海在北海首次以讓他開了眼界,類似輕功、又似飛翔的速度在海面上掠過時,忍不住放聲大叫。

「再吵,就下去喂魚。」一腳輕輕點踏過海面後,北海在高高躍向天際時冷冷向他警出口。

當下收聲住口的滄海,就只能像只麻布袋般地任神拎著跑。

不過多久,當北海兩足終于停在一處礁石上時,覺得老命好像被嚇掉一半的滄海,感激地看著腳下終于再次踏上的礁石,接著,他納悶地看著身旁將他拎來這茫茫大海中的神人。

「我們來這……做什麼?」別說這里跟琉璃島完全不同一個方向,這里四處甚至沒有可住人的小島存在。

北海將頭往旁輕輕一側,示意他看清楚一點。

「這是……」滄海愣愣地看著開始冒出泡泡的海面,並不安地往後退了一步。

微弱的聲響,開始自海底傳來,隨著距離愈來愈接近,轟隆隆的聲響也漸大,滄海還來不及掩上耳,就遭眼前沖破海面、高高矗立在海面上的大島給怔得一愣一愣的。

有著金色塔尖與白色高塔的宏偉皇宮,高聳于浮島的頂端,在驕陽的照射下,百年來沉沒于海底的狼城,在北海輕輕揚指一彈後,立即在滄海的面前月兌胎換骨,長滿了海藻與葵類的城垛,與積滿了海砂顯得老舊不已的狼城,只在眨眼瞬間便消失無蹤,狼城煥然如新,正靜候著它的主人再次回城統御。

「這是……狼城?」一手合上差點掉了的下巴,勉強想起史上所載的名稱後,滄海以指顫顫地指著它問。

「嗯。」北海徐聲應著,再次伸出一手將他給拎起。

「你別又來了!」被拎向狼城的滄海掛在他的指尖上大叫。

在此同一時刻,入侵海道一處無人小島,躲在岸上觀看這座已百年不見的大島重見天日後,石中玉愣張著眼,從沒想過這史上最出名的島嶼竟是這麼大。

他要是沒看錯的話,那島……好像島身並未踫及半點海水,而是直接懸浮在海面上的。

「那就是狼城?」羨慕得有點想搬家的他,猛然咽了咽口水,「百年前,它就是海皇的窩?」現在他知道當神人的好處了,住的地方還真是不賴。

「嗯,兩界之戰後,它就隨海皇一直沉在迷海里。」也是頭一回見識到移動之島的阿爾泰,一臉內行地向他解釋,「狼城本身會移動,它會隨海皇的喜好四處遷徙。」

「你方才說的那個女人呢?」大老遠的隨他跑來這探情況的石中玉,一頭霧水地指向身後遠處問。

「她是個罪神,名叫漣漪。」

「罪神?」沒听過這詞的石中玉皺皺眉,「有什麼本事?」該不會像風神那款的一樣難纏吧?

阿爾泰將兩掌往旁一攤,「她若能活著上岸,她將會為中土帶來難以收拾的疫情,她的天職是主宰瘟疫與疾病。」

扁是听到瘟度與疾病這四字,頭一個打算就是前去殺了她的石中玉,二話不說地立刻站起身準備離島。

「若你殺了她,你就得面對海皇的怒氣。」阿爾泰哼了哼,好整以暇地潑他一盆冷水。

兩腳馬上被他拖回來的石中玉,想了半天,在不明敵我實力的情況下再向他請教。

「有勝算嗎?」

他毫不考慮就搖頭,「目前沒有。」

「那咱們究竟是來這——」滿心泄氣的石中玉才要發作,阿爾泰已來到他的面前,拍拍他的肩要他有耐心些。

「咱們只是來看清真正的敵人是誰。」

石中玉一愕,「真正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