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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成狂 第六章

作者︰蔡小雀類別︰言情小說

沈雲秀躲到沒有人的地方痛哭了一場,然後重新振作精神,擦干眼淚,若無其事地去上下午的課。

她臨時改到另外一棟教學大樓旁听人文課,以防杜默突然又發神經查她的課表,再度堵到她。

不過這是她一相情願的想法吧,他很生氣,她看得出來,雖然他並沒有對她發脾氣,但是他的雙眼在噴火。

她從來沒有看過他生氣,就連高中與他同班的兩年歲月里也沒有。

懊選擇遺忘了嗎?

下課後,她走出教學大樓,抬頭仰望著好藍好藍的天空,在梧桐樹林底下慢慢走著。

她想回家好好睡一覺,昨晚也哭了好久,沒有睡好,早上若不是用冰袋敷了半小時,恐怕還不敢出門。

「我終于找到你了。」一個低沉沙啞的聲音在她頭上響起。

沈雲秀身子一僵,幾乎連呼吸也停止。

杜默低頭審視著她微微輕顫的身子,暗咒自己為什麼沒有早點察覺她一身的落寞和傷心?

一股強烈迫切的憐惜和心疼朝他整個人席卷而來,杜默瞬間所有的理智、警覺、自制,全飛到九霄雲外。

他展開雙臂,輕柔卻堅定地將她整個人納入懷中,低低嘆息一聲,「我老是對你說對不起……這次你還能夠原諒我嗎?」

杜默的男性氣息完完全全地包裹住她……她曾經想過被他擁著的感覺,卻從來不知道竟是這麼地銷魂入骨、驚心動魄和溫暖。

她的腦子和心跳一定停上了思維跳動,因為在這一瞬間,天地間除了他溫暖堅實有力的緊抱和氣息外,再也沒有其他……

沈雲秀緩緩地閉上雙眸,僵硬的身體放松了,貪婪而忘我地汲取著他的味道。

她一生一世都遺忘不了。

就算將來兩人分道揚鑣再無交集,就算到白發蒼蒼、齒搖手顫的那天,她也依然記得這一刻。

抱著她的感覺如此美好,杜默一時失了神。

等到憶起他們之間的關系和身分後,他猛然一震,連忙松開她。

沈雲秀被他突來的松手驚醒了沉醉的心神,她震驚地退後兩步,隨即整個人又僵傻住了。

「對不起,我方才一時忘情了。」他的俊臉難得地漲紅了。「我不是……不是存心要佔你的便宜。」

她頰上的紅暈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蒼白,澀澀地自我解嘲道︰「我相信你不是存心佔我便宜,因為你根本不屑,也沒有這麼好的胃口。」

他心底掠過一抹心疼,「為什麼要這樣說自己?你是個很好很美的女孩子,可是無論你多美好,我這樣唐突你就是不對。」

她的臉又恢復了一絲嫣紅,也許是因為他話中的誠摯和疼惜。

至少他對她還是有一絲絲的尊重和在意的,不是不屑一顧的。她知道自己很傻,僅是這小小的發現就令她的心燃起了溫暖的火花。

「你真的一直在跟我道歉。」她心底的陰霾烏雲突然一掃而盡,晴空立現。

只要心上人一句話,就立刻將她從地獄帶回天堂,這就是愛情。

多傻……可是也好美。

她寧願生命有起起伏伏、愛恨交織,也不要生命如無趣枯井。

杜默目不轉楮地凝望著她,驚艷于她那瑩然生光的臉龐,像一朵雪白海棠幽然綻放。

天,他的眼楮是長到哪里去了,怎麼會誤認她並不光彩奪目?她根本不需要任何彩妝遮掩她原本的純淨美好啊!

「因為我一遇到你,就老是失誤處處、犯錯連連。」他承認的說。

沈雲秀忍不住噗哧一笑,又連忙捂住嘴巴,好似怕給人看見。

他有些看痴了,從不曉得一個女孩的笑容也能這麼單純澄淨美麗。

「你應該常常笑。」

她神情溫柔地搖搖頭,「謝謝你的贊美,我已經原諒你了,你不需要再討好我。」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老是在討好你,也許是因為我老是在惹惱你吧。」他坦白地回答。

她又想笑了,「你好可憐,意氣風發的萬人迷杜副教授竟然被個小小女子欺負,我真是罪孽深重。」

「是嗎?應該是我常常欺負你,害你生氣掉淚,我才是罪孽深重。」他搜尋著她微腫的雙眸,不需要問也知道是為了什麼,杜默心底的愧意更深了。

沈雲秀微笑著,神情若有所思。

「你在想什麼?」

「我只是在想……命運的安排真的很神奇。」她輕語。

他撩起一道濃眉,「怎麼說?」

「不能說。」她抿著唇輕笑,那嬌女敕的模樣惹得他心一悸。

「為什麼?」他也笑了起來,眸光難以從她的臉上移轉開來。

「說了你也不會信。」她踢著腳下的小石子,低聲道︰「我從來沒想過會有這麼一天,能夠這樣和你說話。」

他听得更加迷糊了。

她抬起頭快速地瞥了他一眼,微笑的搖搖頭,「那不重要。你怎麼會突然跑來找我?」

「我到西堤咖啡館吃午餐,听到了服務生在討論昨天有個女孩坐在那兒等人,而她等的那個混帳遲遲沒有出現。」杜默目光溫柔地看著她,「聰明如我,當然一下子就聯想到我就是那個混帳。」

她靦腆地輕應一聲︰「噢。」

「我這才發現自己做了什麼好事。」

「你是故意爽約的嗎?」她的眼神仍然有一絲懷疑和受傷。

他的心猛一扯痛,「老天!當然不是。」

她眼底受傷之色瞬間消失無蹤,點點頭,伸手阻止他欲開口的解釋,「只要不是故意的就好,我想你一定是有事耽擱了,對不起,我應該想到你有多麼忙的。」

听她這麼說,杜默胸口泛起一陣暖流,再開口時,他的聲音難掩沙啞激動,「我想不通,你怎麼能這麼善解人意?明明是我的錯。」

她被他的贊美惹得興奮又不安,手腳不知該放在哪里,又回復了那個容易窘促的沈雲秀。

「沒、沒什麼啦。」

杜默忍不住將她和驕縱任性的李春婷相比,這才發現她的溫柔有多麼令人舒服與自在。

他以前為什麼會覺得她太平淡無味了?

「一定有很多男孩子追求你。」他相信大部分的人不會像他如此眼拙。「我真笨,竟然還大言不慚地想要教你改變形象,好讓你更受歡迎。」

杜默的話讓她不知該高興還是難過好,不過她還是選擇坦承,「並沒有人追求我,我也不希望有別人追求我。」

他對她的答案深感不解,「為什麼?你立下志願當修女嗎?」

「當然不是。」沈雲秀對他的誤解吃了一驚,眼神有些迷離復雜起來,「我只是……」

她心中早已住了一個男人,他神采飛揚、笑容如陽光,隨著時光的流逝仍舊鮮活地活在她心底深處,再也沒有空間容納其他人。

只可惜他永遠不會知道那個人就是他。

不過,話說回來,他應該也不希罕。

他身邊一向不乏美女,她沒有忘記高中時,他和美麗校花的點點滴滴。

杜默看著她,不明白她為何欲言又止,像是有千言萬語要對他講,卻又任它遺落在心底,無論如何也不願訴諸于口。

「你總是咽下想說的話嗎?」他忍不住搖了搖頭,「我感覺到你心底的那些話好似跟我有關……」

沈雲秀只是虛弱地笑笑,沒有正面回答,「你下午沒課了嗎?」

「沒課,但三點有個校務會議。」他無奈地撇嘴苦笑,「我不喜歡校務會議。」

「為什麼?因為會被罵嗎?」

他搖搖頭,「不是,是太悶了,我得花上好大的一番力氣維持清醒。」

沈雲秀不禁笑了。「我同情你。」

他眸光閃過一抹俏皮,「不如我今天蹺會議,而你蹺課,我們到陽明山去玩,怎麼樣?」

她笑聲若銀鈴,「慫恿學生蹺課,你真不是個好模範。」

「偶爾從秩序中逃月兌一下,有助于放松和身心發展。」他咧嘴一笑,似真似假地道。

不知怎地,他的笑容里有盛放陽光和迷惑吸引人的強大魅力,中者無救。

她從來不蹺課,可是這一瞬間緊捆在身上的拘緊和太過沉重的道德觀好似松了套,她深吸一口氣,唇邊綻開一朵歡然的笑容。

「好。」

大學四年就蹺這麼一次課,她終于有點正常學生的樣子了。

尤其他滿意的笑容是那麼好看,她可以為這個傾盡所有。

他們真的到陽明山去了。

秋季的山上還是那麼美,少了春夏的綠意盎然嫣紅生動,卻多了秋天特有的滄桑詩意。

車子在片片黃葉紛飛中駛上仰德大道,杜默在途中停下車,幫一名老婆婆把成捆的山菜背上蜿蜒的山梯。

他一肩背扛著山菜,一手挽著老婆婆,還不忘回頭對她眨眨眼,「等我十分鐘,別偷偷開我的車自己跑去玩喔,我會哭的。」

「我不會開車。」沈雲秀露齒微笑,心底卻被感動和溫暖塞得滿滿的。

噢,她怎能不愛他?

就連老婆婆都被他的謙和熱情迷得七葷八素,何況是她。

坐在舒適的真皮座椅中,她心中又喜又悲,難以自持。

等到他終于回到車上,手上多了兩袋熱騰騰的地瓜和麥茶。「老婆婆給我們點心,你快趁熱吃。」

她忍不住對他嫣然一笑,接過袋子放在懷里,那暖呼呼的滋味不只在懷里,也悄悄地滲透進她心底。

他們來到陽明山公園,像兩個遠足的小朋友般坐在花鐘旁吃著烤地瓜、喝著熱熱的麥茶。

山上秋意生寒,縱然有麥茶的溫暖,僅著一件白色長袖襯衫和紫色長裙的沈雲秀不禁瑟縮了子。

這時,一件帶著淡淡麝香氣息的背心披到她肩上,她驚訝地拾起頭,受寵若驚地看著他,「你……」

他褪去背心只剩藍色襯衫的模樣依舊迷人,她甚至可以發誓看到他肌肉結實的胸膛……要命,她在亂想些什麼啊?

「你會冷的。」她急忙要歸還背心。

杜默卻伸臂環住她的肩,笑意盎然地說︰「我們兩個可以擠在一起取暖。」

他靠得太近,臂彎太溫暖,她的心登時漏跳了一拍。

「不……不太好。」她只覺全身熱血沸騰,看來很快連背心都不需要穿了。

他滿意地笑看著她緋紅的小臉,「有沒有覺得暖和一點?」

「我可能會中暑。」她低聲咕噥。

他大笑,忍不住包加攬緊她,「你好好玩。」

她不自覺也跟著微笑,只是笑到一半,她突然察覺到他的環抱絲毫不帶任何男女之情或親昵意味。

就像是在環著一個朋友,也或許美國風俗早習慣了摟摟抱抱,不摻雜任何曖昧的含意。

我到底在想什麼?她責問自己。不是說好了對他不起任何妄想心嗎?他對待她一如朋友,不是比較好嗎?

可是為什麼她心里還是有著濃濃的失落?

看著她低頭靜靜不語的模樣,纏繞在杜默腦海里那一抹熟悉感又出現了。

「我曾說過覺得你很面熟嗎?」

她點點頭。

想不起來就算了,反正沒有任何意義,也不會有任何幫助。

「你和我同年,該不會是我國小同學吧?」他打趣道。

炳哈,很好笑。

她的表情卻沒有一點笑意,「你的記憶力一定很差。」

「我一向很會認人和名字,只不過不明白為什麼對你似曾相識卻又想不起來。」他一副懊惱的模樣。

「也許認識你的人太多,你真正認識的卻又太少了。」她直述實情,「你一向出色,知道你的人遠比你知道的還多。」

他瞅著她,「這麼說好像你認識我很久了?」

沈雲秀再點點頭。

他的興趣被挑起來了,追問道︰「真的嗎?我就知道我以前曾經看過你,但是是什麼時候呢?」

「那不重要。」她的眸光垂落在手中的紙杯上,輕輕地道︰「以前認識你與否並沒有任何意義。」

「不,有意義,至少我想知道。」

如果他沒有想起在高中生涯中有她這一號人物,那麼她提醒他又怎樣?

他在她的心底烙印停留了六年,他卻對她一絲印象也無,真諷刺,但她已學會接受事實。

她嘆了一口氣,轉移話題,「听說你是個天才。」

杜默一怔,不明白話題怎麼會突然回到他身上。「天才?我並不這麼認為,我只是比別人多拿了幾個文憑,沒什麼了不起的。」

他還是那麼謙沖,這是她戀上他的原因之一。

「其實是很了不起的,至少你的天分和努力遠遠地超過了同年齡的人。」她語氣里不無崇敬。

他笑著伸手揉揉她的頭,「謝謝你,其實你也很棒,我就沒有你那麼好的文采,寫得出相思絲絲入扣,你……是不是心里有喜歡的人?所以才能夠這麼深刻地表達出那樣的感情。」

直接的贊美總是令她手足無措,可是他的後半段話卻深深地擊中她的心。沈雲秀咽下一口口水,覺得難以啟齒更難以解釋,「可以說有。」

不知怎地,當她坦承心里有喜歡的人時、他的胸口沒來由地一悶。

為了揮去那奇異的不舒服感,杜默刻意大笑,做出極感興趣的表情,「是我們學校的學生嗎?」

她眸光幽怨中帶著一絲苦澀地瞥他一眼,唇角微微上揚,「不是,是過去的一個影子。」

「影子?」他不明白,不過還是莫名地松了一口氣。

「是很久很久以前我認識的一個人。」她的神情溫柔,語聲卻惆悵地說︰「他從來沒有發現過我的存在,甚至不記得有我這個人,可是我一直想著他,念著他,這些年來都沒有改變過。」

他放松得太早了,在听了她的話後,他的胸口在剎那間塞滿了煩悶和酸澀……杜默突然很嫉妒那個男人。

「你太痴,他太笨。」他替她打抱不平,更氣她怎麼會為了一段沒有開始的暗戀而枯等這麼多年。「天涯何處無芳草,更何況他壓根不知道你為他所付出的,你這樣實在太不值得了。」

沈雲秀目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從沒想過他會這樣罵他自己,不過他當然不知道她暗戀的那個人就是他。

「我並不覺得不值得。」她別有深意地看著他,微笑道︰「戀上一個人的感覺很美麗,雖然相思很痛苦,心酸也很難熬,我依舊感謝生命中有他的存在,讓我可想可笑、可哭可痛。」

杜默對她的話深深一震,雙眸緊盯著她,「能夠這樣被你戀著的那個人,真的很幸福。」

「是一種幸福嗎?或許對他而言是種困擾呢。」她鼓起勇氣直視他,「如果是你呢?」

他吃了一驚,「你是說……」

看見他臉上驚愕的表情,她那差點沖口而出的告白剎那間全咽回肚里。

沈雲秀強忍著淚,佯笑道︰「我的意思是,如果有個女孩這樣暗戀你,你會覺得很幸福嗎?」

他松了口氣,心里卻有一絲的失落和遺憾。

「不可諱言,身為一個男人,知道自己被人深深痴戀著,對男性自尊來說的確是種驚喜與得意,只是倘若是我,恐怕會覺得壓力太大了,這樣承受著一個人多年的暗戀,我想我是承受不起的。」

沈雲秀臉上的笑容悄悄消失了,雖然早就知道他的答案為何,她還是不死心地問出口。

丙然很傻。

「所以,我永遠不會告訴那個人,關于我的心意。」她淡淡的一笑,笑容顯得很飄忽。

杜默一怔,正想說些什麼,卻被她的舉止打斷。

沈雲秀站了起來,臉上神情一改蕭瑟,顯得過度的開朗,「走吧,我們去爬山。」

他隨之起身,「爬山?」

她點點頭,「我們比賽爬山,看誰最先爬上頂端的涼亭。」

「你要跟我比賽爬山?」他懷疑地打量著弱不禁風的她。

沈雲秀眨眨眼,「難道你怕?」

明知道這是激將法,他還是忍不住吞餌上鉤。

「好。」他懶洋洋地笑了,笑意無比迷人。「但是比賽就有勝負,勝負就有彩金,你說呢?」

「沒問題。」她受到重大打擊,這一瞬間已將拘謹顧忌全都拋開。「如果我贏了,你就要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樣的事?」

她嫣然一笑,「你放心,我不會要你去摘天上的月亮,不會叫你去做違背俠義之道的事,更不會叫你去死,自然也不會叫你去做豬做狗。」

她竟然引用《倚天屠龍記》里趙敏要張無忌答應三件事的句子!杜默眸光熠熠,難抑贊賞之色。

「好。」他爽快地答應,「若是我贏,你要答應履行我們的午餐之約。」

他們那一波三折的午餐之約已拖了太久了。

「沒問題。」她瞅了他一眼,「準備好了嗎?」

「好,開始!」他雖然這麼說,還是紳士地讓她先走。

在黃葉漫天飛舞中,沈雲秀抄捷徑,氣喘吁吁的她恣意地讓淚水在頰上瘋狂奔流。

既然她的暗戀對他而言會造成承受不住的困擾和壓力,那麼她堅持這一段痴戀,還有意義嗎?對他又公平嗎?

她……該放棄了嗎?

她不知道。但是她決定今天讓自己放肆快樂地和他在一起,然後……再也不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