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發生得讓人措手不及。凌熹晴沒想到,自己居然會懷孕,晨起的孕吐折騰得她整個胃都快要翻出來了,早餐更是沒哈胃口,要不是雷昕漢盯著,她根本吃不下去。
仔細回想,MC有一段日子沒來了,趁著那霸王社團有事,她自己偷偷跑去醫院做檢查,結果出來,證明她已經懷有將近兩個月的身孕。
她被這個消息嚇壞了,她才只有十八歲而已,還要讀書,怎麼當媽媽呢?
她又驚又恐,失魂落魄,很害怕學校的同學會以異樣的眼光來看自己。
可越是怕,便越容易出錯,那張檢驗單明明被她塞到衣袋中的最底層的,萬萬沒想到,竟掉了出來,還被別人發現。
棒天,教室的公布欄上大剌剌的張貼那張檢驗單,她懷孕的消息成了公開的新聞。被這樣惡意的對待,她其實也不意外,她知道學校里有好多人看她不爽,誰叫她獨霸雷昕漢的寵愛,好多向他求愛的女生,在遭到他無情的拒絕後,有幾個能坦然面對?
她們表面上對凌熹晴敢怒而不敢言,暗地里,都希望她快點從這所學校里消失。
當整個校園四處都在流傳她懷孕的耳語時,凌熹晴又羞又擔心的不知如何是好,面對同學異樣的眼光,她真是有苦無處訴。
雷昕漢听到消息,第一時間就跑來找她,他瞥了眼被貼在教室後頭的布告欄,只是把它撕下來,然後來到她面前,將快要哭出來的小人兒抱進懷中。
「小晴,我們結婚吧!」
不只全班同學愣住,連凌熹晴本人都震驚得無可復加。
想當然耳,這個決定沒有她可以反駁的余地。
近年長期留在國外拓展業務的雷霆鈞,知道兒子捅出這紕漏,差點沒被他氣個半死。可木已成舟,總不能叫熹晴把孩子拿掉當沒這回事吧,再說,熹晴這孩子他從小看到大,她乖巧又懂事,深得他心,娶來做兒媳婦,也算樂見其成,不過若能等他們大一點再談戀愛會更好,畢竟年紀輕輕就奉子成婚,實在不太好听。
這兩人根本就是兩個大孩子,但醫生已鄭重強調,熹晴因為體質關系,受孕機會不大,加上有輕度心髒病的關系,妊娠期間風險不小,不過如果這個孩子沒保住,恐怕以後想懷孕會很難。
雷昕漢听到懷個孕會有危險,搞不好會惹得她心髒病發作,被嚇個半死,馬上強迫她把孩子打掉。
可凌熹晴怕以後再難受孕,死也不肯同意,最後,是在醫生強調只要好好休養,情緒不要有太多波動,應該不致出什麼大問題,他才勉為其難的妥協。
不久後,兩人正式結為夫妻,由于兩人年紀尚小又未婚懷孕,婚禮舉辦得十分簡單低調。
而為了讓她好好休息安胎,雷昕漢要求她休學在家,而且不準獨自出大門半步,進出都必須有人陪伴。
這對凌熹晴而言簡直跟坐牢沒兩樣,但為了肚子里的小寶貝,所有的苦悶她都忍下,幾個月後,她順利產下一個三千八百克重的胖小子,雷家上下一片歡天喜地。有妻有子,雷昕漢整天樂得闔不攏嘴,小家伙肉乎乎、白女敕女敕的,討人喜歡得很。
夫妻倆還沒幫孩子取名,想說等雷霆鈞回台灣再說,整天小肉團小肉團的叫著,小家伙也聰明,在听到爸媽叫他小肉團的時候,已會呵呵傻笑。
對于這個小生命,雷昕漢又是激動又是欣喜,更多的是對小妻子的感激。
產房內,他疼惜的攬著那個飽受生產折磨的小女人,恨不得自己能去替她經歷這番折磨。
「小晴,從今以後,我們不要再生了,我也再不要讓妳吃這種苦,這次妳可把我給嚇壞了,若是因為生了兒子害妳丟了性命,我就讓那小家伙去給妳陪葬。」其實她已經算是順產了,只是幾個小時的生產過程,不只辛苦到她,他也等待得心急如焚。
凌熹晴柔柔一笑,嬌嗔道︰「你這個傻子,這種話也說得出來,難道就不怕兒子長大後會怪你是個殘忍的爸爸嗎?」她也知道自己懷孕這段時間他其實也不比她好過,每天比自己還緊張,恨不得把她子宮里的寶寶挪到他的肚子里。
「怕什麼,反正我是他老爸,我說了算。」即使有了兒子,還是改不了任性的少爺脾氣。
他吻了吻她的額頭,「答應我,我們只要一個小阿就好,我會疼他愛他,把他當成寶貝,給他最好的一切,所以,以後妳千萬不可以再冒這種險了。」
她臉一紅,失笑道︰「這種事責任不全在我吧!憊不都是你……」
「好好好,都怪我。」他想想也對,孩子也不是靠她一個人就有的,「以後我保證會小心就是。」
「壞蛋!」她別過臉,瞋罵了一句。
坐完月子後,凌熹晴的身材逐漸恢復原樣,小肉團有佣人保母幫忙照顧,她整天閑得慌,很想找點事做。「我想回學校讀書。」
傍晚,當雷昕漢從學校里回來時,她提出了要求。坐在客廳里抱著兒子在腿上玩鬧的雷昕漢,雙手捏著兒子軟呼呼的兩只小手,俊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去。「怎麼突然想要回去上學?」
「不是突然想到,我想很久了,我每天待在家里快無聊死了。」
實話是,自從結婚之後,她的自由受到了他更加霸道的限制,以前因為懷孕,身子不方便,就算無聊也得諸多忍耐,本以為生完小阿後,她就可以解禁,沒想到他對她的管束更加變本加厲。
她彷佛是他飼養的一只金絲雀,整日被困在豪華的囚籠內,這感覺讓她感到窒息,覺得都快失去自我了。
雷昕漢不贊同的道︰「小晴,妳剛剛生完小阿沒多久,身體還很虛弱,雖然我知道妳很想回學校讀書,但也要顧慮一下自己的身體。
「還有,孩子才剛剛出生,很需要母親的陪伴,若是因為妳的疏于照顧,難保小肉團會因為得不到母親的呵護,出現憂郁癥啊、孤癖癥什麼的……」
說著,他放下寶貝兒子,改將她摟進懷里,柔聲哄著,「如果想回學校讀書,等到孩子可以上幼兒園的時候再去,好嗎?」
雖然他是一副商量口吻,但語氣中的不容反抗卻是一听就明。她猶豫片刻,還是忍不住據理力爭,「可是我現在連高中都沒有畢業,將來……」他疼寵一笑,將兒子讓給她抱,他趁她無法閃躲之際,輕輕捏了捏她的臉頰,「傻瓜,妳覺得將來自己還需要出去工作賺錢養家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
「好了,小晴,別想那些有的沒有的了,乖乖听話,讀書的事,我們以後再談。」
看到她嘟著嘴巴,一副不滿的樣子,他心底又有些不忍,無力嘆了口氣,大手撫著她的一頭長發,「我知道自己這決定是過于霸道了,可我也是為了妳和兒子好啊。」
他抬起她故意垂下的頭,讓她的視線和自己的相對。
「妳想想,如果妳去上學,那兒子只能交給別人。妳覺得,親生母親和佣人保母,哪一個對兒子的成長比較有幫助?」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我就不去上學,在家當個閑到發霉的良母,這總行了吧。」她說不過他,悻悻然的道。
雷昕漢滿意的笑了,隨即抱著她聊些學校里的趣事,而她只能左耳進右耳出,置身在外,繼續這楝豪華牢籠的囚禁。
雷氏唱片公司,歷經多年的經營,在演藝圈中更加蓬勃發展。
雷昕漢也為接掌家業而準備,雖然年紀輕輕便走入婚姻,但在學校中的影響力依舊不減,不少懷有明星夢的女孩都想借著攀上他,踏進這五光十色、名利來得容易的娛樂界。
這一年,隨著他結婚、兒子出世,喜氣洋洋的家庭氣氛,隨著雷霆鈞的溘逝而一掃而空。
懊像是小肉團滿月酒剛請完沒兩天吧,雷霆鈞因操勞過度,心肌保塞撒手人寰,快得甚至連孫子的名字都還沒取呢。
隨即而來的兵荒馬亂,簡直讓雷昕漢忙壞了,他必須馬上接管公司,學業也還沒完成,根本就是蠟燭兩頭燒,別說陪伴妻兒了,他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
少了丈夫的關心,凌熹晴的生活越來越單調,小夫妻雖然同床共枕,但彼此能交談的時間寥寥無幾,大多數的時候都是她帶著兒子先睡,他還沒有回家。當她醒來的時候,他已經出門了。凌熹晴看他這麼忙也很舍不得,她又不知自己能幫得上什麼忙,一個連高中都沒畢業的女生,恐怕連去公司當小妹都不夠格吧。
然而她想回學校讀書的提議,還是遭到他的否決。
常常,她只能呆呆的听著他在電話中跟別人講著公事,她自己的人生卻乏善可陳,她越來越質疑,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憊有,小肉團的名字還沒取呢,她想跟他商量,他卻說這種事她自個作主就好,這讓她覺得很受傷,有種她和兒子被他一起摒除在他世界外的感覺。
雷霆鈞去世一個月後,雷昕漢也即將大學畢業,他本來是想提前念完大學後好再報考研究所的,如今卻是分身乏術,不過至少能完成大學學業就好。
這陣子他忙著寫畢業論文,又要打理公司,兩夫妻見面的次數簡直少之又少。
畢業典禮的前一晚,雷昕漢為了籌辦典禮活動,忙得連家都沒回,他只在電話里匆忙吩咐凌熹晴,要她做好準備,第二天早上會回來梳洗順便接她。
翌日,當雷昕漢回到家時,居然看到妻子一身黑衣,一副準備要出門的樣子。他不解的看著她奇怪的打扮,精致的小臉素雅,沒有上妝。
「不要告訴我,妳打算穿成這個樣子去參加我的畢業典禮。」他皺起了眉頭,她在干麼呀?怎麼一副去參加喪禮的模樣?
凌熹晴同樣也是一怔,「昨天我在電話里不是已經說過,你的畢業典禮我參加不了了嗎?」
「參加不了?為什麼?」那通電話講得匆忙,許是她在講話時,旁邊剛好也有同學在跟他說話吧。
「今天是我母親的忌日,我……我要去祭拜我媽……」
解釋的同時,就見他的俊臉變色,她有些不安,心想自己肯定又說了讓他不開心的事。
雷昕漢一听,語氣一沉,「妳非要在我畢業典禮的這天去祭拜妳媽嗎?」
他非常不開心,除了她把一個死人的事看得比他這個丈夫還要重要外,自己對當年那場車禍仍十分芥蒂,總覺得會發生車禍,她媽媽也有錯。
兩人結婚後,他曾思考過這個問題,既然自己愛著小晴,就該愛她的一切。只是,還是得再給他一些時間去接受。
本來還對他有些許愧疚之心的凌熹晴在听到他這麼說之後,也生氣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雷昕漢,拜托你搞清楚,我要去祭拜的人不是什麼不相關的阿貓阿狗,她是我媽。」
有生以來,這是她第一次敢面對面的跟他大小聲。
實在也是因為氣憤極了,過幾天是他母親的忌日,他這個大孝子怕忙過頭忘了,早在前兩天就去祭拜過,可為什麼輪到自己的母親忌日時,他卻連問都不肯多問一聲?
從來沒被她頂撞過的雷昕漢,不敢相信的瞪著這個在他印象中逆來順受的小女人,他和她之間,一向都是他說了算。
萬萬沒想到,她居然敢當著那麼多佣人的面,性逆他的意思。
「凌熹晴!」他重重吼著她,「妳知道妳在跟誰說話嗎?」
「我……我當然知道我在跟誰講話。」她瑟縮了一下。
可隨即想到自己在雷家這麼多年,直到和他結婚生子,他都沒有學會真正的尊重過她,什麼事都以他的意見為意見,只會要她配合、遷就。
心中泛出不平,本就對自己現在了無趣味的豪門生活諸多埋怨,一時之間,積壓在心底多時的脾氣,一古腦的爆發出來。「就算是你的畢業典禮那又怎樣?別忘了今天也同樣是我媽的忌日,你捫心自問,從我們結婚到現在,你有想過要陪我一起去祭拜我媽嗎?她是我最重要的家
人,如果你不尊重她,那我們之問也沒什麼好說的。」
雷昕漢鐵青著臉,「我以為妳最重要的家人是我和小肉團。」
「你為什麼總是這麼霸道呢?連跟一個去世的人也要這樣斤斤計較」
「我斤斤計較劉妳說那什麼鬼話?明明就是妳不識大體、不知輕重!」
凌熹晴氣極了,「對,就是你們雷家人是人,我們姓凌的都該死!」
一夜沒睡好,他的脾氣實在到臨界點,即使心底不是真的這麼想,但一些難听的話還是口不擇言的溜到嘴邊。
「難道妳非要逼我說破,不想去祭拜妳媽,是因為只要我看到那個女人,就會想起我媽是怎麼死的,當年如果不是妳媽不長眼的沖來撞我爸的車」
「啪!」一記重重的耳光,狠狠摑向他的俊臉。
「我媽不長眼?雷昕漢,有膽子你給我再說一次!」她嘶聲力竭的怒吼,心,真的被傷到了。
從小到大,就算做錯事,連父親也舍不得打自己一巴掌,雷昕澤此刻卻清晰的感受到左頰上刺熱的麻痛感。「妳竟然敢打我?」他不敢置信的咬牙反問。
「雷昕漢,我要你向我道歉!」她板著臉說。
「道歉?」
原本在說出那些話之後,他也有些後悔了,可剛剛她那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打出了他的驕傲跟倔強。
他冷冷回瞪著她,「妳打了我,竟然還有膽子要叫我向妳道歉?」
他的頑固不認錯,像刀子一樣傷透她的心,她覺得自己和他在一起,失去了自由、失去了自我,如今,連尊嚴也沒了。
她小心翼翼的經營著這段婚姻,哪怕被他冷落,獨自承受孤獨,她依然選擇蹣跚前進。
但自己一味的容忍卻換來他的不珍惜,她覺得夠了。
「原來在你心目中,我卑微到這種地步。」眼淚潸然而落,眼神異常哀怨,「從小到大,你從來沒有真正尊重過我,在你的眼中,我就像被你養在籠中的金絲雀,穿什麼樣的衣服、交什麼樣的朋友、幾點回家,統統都要受到你的限制。「我想去讀書,也因為你的一句不可以,我就得乖乖留在家里。」她淚如雨下,哭得好不傷心,「我的人生,到底還剩下什麼?到底還有什麼意義?」
一聲聲的指控,打擊著雷昕漢的心。
他從來……從來都沒把她當成過自己的附屬品,他之所以對她管得這麼嚴,是以為這樣對她最好。
可難道,他給她的一切都是她不想要、她不需要的嗎……不,他沒有錯,是她年紀還小,搞不清楚自己要什麼……一定是這樣!
「好吧,妳去換掉這身衣服,先跟我去畢業典禮,之後我再載妳去墓園。」他疲憊妥協的道,這已是他最大的讓步。
「昕漢……」凌熹晴揚起大眼,彷佛要作下某個重大決定般,唇瓣微微顫抖,「我們……離婚吧。」
在說出這句話的瞬間,她听到自己心碎的聲音。
他的世界猶如被一道響雷劈過,震得腦中鬧烘烘,整個大當機。雷昕漢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訾目握拳,努力從齒縫中發出聲音,「妳說……離婚?」
她深吸口氣,沒錯,這個就是她現在最想要、最需要的!
「我很痛苦,我們的婚姻讓我窒息得快要喘不過氣,我們……還是分開吧。」
無數個夜晚,寂寞空閨內,她反復思考著自己活在這世上的意義,無論她怎麼想,她給自己的結論都只有這六個字別人的附屬品。
她活著,只是像這世界上的一只寄生蟲般活著。
听到她的回答,雷昕漢已經不知該氣、該悲傷,抑或是絕望了。
這個從小溫順、對他唯命是從的女人,現在居然這麼堅定的告訴他,她要離開他。
他受到了嚴重的打擊,他想粗暴的搖蔽她的雙肩,大聲吼問她的腦袋是不是出問題。
可倔傲的他,為了維持那最後的自尊,他將滿腔的不安和絕望全化成了冷漠和殘酷。
「妳該知道,離開我,妳會失去一切。」
「我知道。」她艱澀的回答。
「妳會失去兒子的撫養權,甚至……終生探望他的權利。」說他在威脅,甚至是恐嚇都可以,這已是他僅余的籌碼了。
凌熹晴的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撲簌簌落下。
她死死捏著拳頭,力氣大到指尖掐進肉里。
他以為這個威脅奏效了,她會收回剛剛講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話,跟他道歉,然後他會展現一個丈夫包容的胸襟,原諒她,如果她真的不想去他畢業典禮,執意要去祭拜她母親,那也沒關系,他勉強可以為她破例一次……
但是她說
「我……知道。」
他錯愕、震愣,死咬著牙,胸口被她氣得發疼,「就算有一天,妳無意中與他相逢,認出他是妳兒子,妳……妳也一輩子都不準認他。」
他要將她逼到絕境,就不信她舍得下那個從她肚里掉出來的小肉團!
就不信……就不信她還能不乖乖向自己低頭。
她卻別過臉,一副認命的表情,「我……都答應。」
他目光如刀,心痛到了極限就是想讓世界毀滅的麻木,他恨恨的搖下一句「凌熹晴,遲早有一天,我會讓妳後悔作出今天這個決定!」
雷昕漢從痛苦的往事中回過神來。已經過了那麼多年,他仍舊忘不掉那場爭吵。結局,是他輸掉了一切,他以為用優渥的生活和孩子,可以將她綁在身邊一輩子。
然而,她帶著驕傲,瀟灑的走出了他的生命。
她不肯接受他給她的高額贍養費,離開雷家時,什麼都沒帶走。
他氣她、恨她,也對她這些年來,真狠得下心對他們父子不聞不問,被傷透了心。
有一年,小家伙剛上幼兒園,被保母帶大的他十分不听話,倔著脾氣不吃飯,他凶了他幾句,他竟哭了鬧著說要離家出走、說要去找媽媽,他氣得把孩子抓過來痛打一頓,對著他說︰「你哪有媽媽!你媽媽早就不要你了!你哪有媽媽……」
稍晚,小家伙哭累了睡著了,他在他床邊看著他的睡顏,不舍的撥著他的頭發,「其實,你媽媽是因為不要我,才不要你的……對不起,對不起……」小家伙從此以後不再提起母親這個詞,他們父子就假裝,從未有這樣一個女人存在。
他不是沒想過要去找她,或者是找人調查她過得好不好,只是見到了面、知道這些事又如何呢?如果她無心,能給他們父子的只有傷害和失望。
雷家別墅一直都在這,只要她想,她就可以回來。
掌心被碎裂的酒杯刺傷的傷口血液都凝結了,他起身,走到浴室去將手清干淨,隨即走出門外想喚來下人清理,沒想到在經過兒子房間時听到里頭傳來說話聲,他本也不甚在意,卻在听到了某個名字,停下腳步豎起了耳朵。
「我就說過和我斗的下場一定會很慘,我還以為那姓凌的女人有多聰明,結果不是被我騙得團團轉,那個蠢女人現在被關在雜物間里,肯定在和里頭的蟑螂老鼠大作戰吧……」
雷浩陽正打電話跟同學聊著今兒個惡作劇的事,忽見一抹黑影出現在眼前。
「老爸?」他怪叫一聲,「你怎麼突然出現啊?」
雷昕漢一把扯過兒子的衣領,氣急敗壞的問︰「說!你把你的老師怎麼了?」
雷浩陽被父親這副樣子嚇壞了。「老、老爸……你到底怎麼了?」
「我叫你說!」他怒吼道,聲音大到幾乎快要震破兒子的耳膜。
雷浩陽被吼得莫名其妙,心驚膽戰,本能的將今天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訴他。
雷昕漢听完後怒不可遏,他居高臨下的指著兒子的額頭,「雷浩陽我告訴你,如果你那個老師有什麼三長兩短的話,你就完蛋了!」
接著他飛也似的趕到飯店,搶過飯店經理找出來的鑰匙,用力踹開雜物間的門,迎面撲鼻而來一陣惡臭。
他找到電燈開關,只見髒亂又惡心的雜物間內,凌熹晴狼狽的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他疾步走過去,一把將她軟綿綿的身子抱起。
這場景讓他覺得似曾相識,好像回到多年前在學校女廁找到她那時,這麼多年之後,他對她擔心的心情,有增而無減。
疼了八年的兒子,被打被罵都是因為她,她對他的影響力,總是大到能讓他失去自制,失去理性。
「昕……昕漢……」懷中孱弱的身子微微蠕動,只見她有些不敢相信的輕喚著他的名字。怎麼會是他呢?她懷疑自己是不是進入了夢境中……
「閉嘴!不要浪費體力說話,我馬上送妳去醫院。」
看到她這副狼狽樣,他沒有得意的感覺,只覺得又氣、又怒,心疼萬分。
盡避心中不斷提醒自己,這女人可是拋夫棄子的壞女人,他不需要對她不舍,不需心急,這算她活該,誰叫她當年不要兒子,如今見面不相識的被兒子惡整,算她報應……
但他還是好急、好害怕,心因為看到她的脆弱模樣,痛得不得了。
他腳步如飛,迅速向飯店外跑去。
凌熹晴感受著靠在他胸前的溫度,他左邊那里跳得好快,時光彷佛倒流到八年前,他把她從女廁救出來那天。
這一定是在作夢,現實里,他怎麼可能抱她抱那麼緊呢?他還一直在她耳邊說「不準有事,不準離開我」,現實里,他怎麼可能對她說出這種話?
淚水無聲滑落。凌熹晴意識有些混沌,但她想牢牢記得在他懷里的感覺,他的懷抱,她的港灣,她已經遺失太多年。就讓她這樣躲在他的懷中,任性一次,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