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憂郁回旋曲 第三章

作者︰古靈類別︰言情小說

冷澀的寒假里,夏子冷的每一逃詡是在接听過早餐後的那通固定電話後才開始的。

電話里,凱琳會先替他「消毒」一番,接著又閑嗑半天牙,自然是她在嗑牙,他在听。之後才依依不舍的吩咐幾句後切斷電話,跟著他會到書房待到午餐時分,在這段期間,他必須盡量去了解公司的業務運作,這是他身為夏家子女應盡的責任。

午餐後,以往他會回到房里繼續思索死人究竟要干什麼?可是現在卻沒有時間再去讓他想那些有的沒有的了,因為凱琳「命令」他用完午餐後必須先去看兩本書,然後到健身室運動兩、三個鐘頭,接著沖澡,再睡一下,好像只是一晃眼,居然就到了晚餐時刻。

大約十點左右,當他還在拚命想完成凱琳交代的「功課」時,凱琳又會來電話追蹤他有沒有按照她的吩咐去做。如果答案是肯定的,凱琳會唱首輕柔的搖籃曲作為獎賞,讓他在放松的心靈下安然入眠。

如果不是,這種機會當然很少,但若是他很不巧的沒有及時完成,凱琳便會換上另一首嘮嘮叨叨的催魂曲,叨叨絮絮地碎碎念到她爽為止。

然而不知道為什麼,無論是催眠曲也好,催魂曲也罷,兩者都同樣能讓他整個人沉澱下來,平靜地進入安睡中。

除夕夜,本該是家人團圓,熱鬧歡聚一堂的重要時刻,但在夏家的年夜飯桌上,卻是十多年不變的沉悶寂寥。

夏仲文,夏子冷的親叔叔,一個真心疼愛佷兒的長輩,他欲言又止地望了埋頭吃飯的佷兒一眼,出口的卻是一聲憂郁的長嘆。

他愛他的哥哥,也愛他的嫂子,他願意為他們做任何事,然而,對這個在意外中唯一存留下來的晚輩,除了盡心照料之外,對于他心靈上所受到的重大創傷,他這個作叔叔的卻只能暗嘆無能為力。

從尚未出生開始,嫂子就對這個佷兒懷有相當大的排斥感,然後是意外的發生,而嫂子卻把一切都歸咎于唯一存留的麼子,最後嫂子居然喪失心智地狠心親手對兒子下毒手。

雖然夏子冷的生命是救回來了,但他的心卻死了!

雖然他似乎仍然生存著,其實他的靈魂卻早就消逝了!

上天明鑒,他願意付出一切的代價,只願佷兒能找回他真實的生命!

而夏子冷對面的夏子聰,夏仲文的養子,未婚的夏仲文原意是要培養他來輔佐夏子冷管理夏家龐大的產業,沒想到卻看走了眼,選了一匹惡狼養在身邊虎視眈眈。

善于察言觀色、假善偽慈的夏子聰,很早以前就懂得如何把自已的野心隱藏得一絲不見,只有在單獨面對夏子冷時,他才會將所有的惡意毫不隱瞞地透露出來,因為他認為夏子冷早已經是個「死人」了,自然,他也很盡力地去保持夏子冷的「死人」狀態。

而死人是不會吐露秘密的。

一旦夏仲文歸天,他自然也會讓夏子冷變成真正的死人,屆時,一切便都是他的了!

就在一喜一憂中,夏子冷放下碗筷,默然的,他起身離座走出餐廳,夏仲文無奈地望著他的背影。

「我想,初二不要帶他去見他母親了。」

夏子聰聞言雙眉倏地皺起,他小心翼翼地放下碗。

「這樣好嗎?爸,子冷半年才能見伯母一面,他應該會很想念她的。」

「想念?」夏仲文苦笑。「看他的樣子根本都沒有任何情緒了,哪還會有什麼思念!」

「可是……」

「子聰,」夏仲文搖搖頭。「不要再說了,我實在不想讓子冷再去接受一次傷害,他已經受夠了!」

「爸,伯母已經好了不是嗎?她的神志已經很清楚了,只是情緒比較容易激動,所以大夫才希望她繼續住院,我想,她可能也會想見見子冷的。」夏子聰努力想說服養父推翻原有的決定。

「但是,她還是很恨子冷,」夏仲文沉聲道︰「難道你忘了上回我們帶子冷去看她時,她一見到子冷就破口大罵,還詛咒連連,甚至抓到任何東西就往子冷身上扔過來!」他嘆息。「雖然子冷始終是那個樣子,可是我感覺得到子冷把自己的心埋藏得更深了,他再也承擔不起任何傷害了!」

夏子聰咬咬牙。

「也許這回會比較好。」

「若是沒有呢?」夏仲文反問。「難道要眼睜睜的看著子冷再受一次傷害?不,不要了,我們去探望她就好了,除非我能確定她不會再傷害子冷,否則我不會再讓他們母子倆見面了!」

「爸……」夏子聰還想掙扎。「可是……」

「夠了!」夏仲文沉聲大喝。「我已經決定了,你不必再說了!」

知道改變不了夏仲文的決定了,夏子聰暗暗咒罵不已,表面上卻仍是一副溫馴的服從態度。

「是。」

懊吧!既然每半年一次的大刺激沒有了,那就只好由他來加強每日給予夏子冷的小「提示」了!

夏子聰暗忖,但是……

夏仲文突然啊了一聲。「對了,差點忘了告訴你,德國分公司總經理因病退休,過年前的會議決定調派紐約分公司副總過去接任,但他的任期還未滿,所以,過完年後,你必須到德國去暫代總經理職務半年。」

夏子聰聞言頓時傻眼。

怎……怎麼會這樣?

那夏子冷這邊怎麼辦?

夏子聰懊惱地垂下腦袋假意繼續進食,實際上腦袋里卻加緊轉動。

半年……半年……算了,半年就半年,他就不信拖了十幾年都沒有什麼進展,偏偏就在這半年里會發生什麼奇跡來!

就算夏子冷真的在這半年里有什麼正面變化,那也應該不大,他只要在半年後回來時,立刻偷偷帶夏子冷去見見他母親,一切便會恢復原樣了。

夏子冷的母親可是很樂于親手毀滅自己的兒子呢!

一般來講,高三下是最緊張的時刻,大部分的學校都會提供留校自習輔導的服務,有些是強迫性的,沛風則是自由參加。

所以,當下學期一開始,夏子冷總是晚上十點才回到家里時,夏仲文當然會關心地詢問。

「怎麼這麼晚?」

「念書。」

夏子冷一貫簡潔的回答卻讓他會錯意,以為夏子冷是參加留校自習,也從來沒有想到要去問一下老王少爺的行蹤如何,因為他早已認定夏子冷除了學校之外,也沒有別處可去了。也因為老王是唯一一個在每天工作完畢後便直接回到自己家中的夏宅員工,所以,想要與他踫上面談話並不太容易。

而事實上呢!夏子冷根本是被凱琳抓回家作免費的補習老師,順便讓他品嘗一下真正的家庭溫暖。

小薰大都是一放學就被敖書涵接走,凱琳便拉著尚汝屏和夏子冷先上超市探購,再回公寓去好好煮上一餐,她不但叫夏子冷幫忙洗菜、切肉,用完飯還叫他一起洗碗,從不把他當作什麼大少爺看待。

然後認真K上兩個小時的書,這已經是她的極限了。再來就是玩樂時間,大富翁、撲克、電動,或是錄影帶,甚至漫畫書,凱琳總是膩在夏子冷身邊試圖讓他開懷。

然而無論她如何努力,他大部分時候還是保持那副沒心沒靈魂的模樣,而他最大的進步也只不過是和她對話時多半會專注地凝視住她,或者會因為她的話而表現出疑惑困擾的神情,他主動發問的對象也始終維持在僅有她一人而已。

至于其他人就完全沒轍了,即使是尚汝屏或小薰也一樣。

她知道一定還有她不知道的原因存在,但是,不管她如何審問探討,就是查不出個所以然來。

憊好,她不是個容易氣餒的人,也不是個愛鑽牛角尖的笨蛋,所以,她決定放慢腳步,這廂先放下暫且不管,因為那廂……聯考已經越逼越近了,即使她再散慢,也知道到了這種地步,不要說是佛腳,就算是馬腳也得抱一抱、親一親了!

「子冷、子冷、快,快,數學筆記借一下!」凱琳一面翻著自己的筆記,一面推著又在死望著窗外的夏子冷。「我好像有個地方抄錯了,快借我對一下!」

夏子冷慢吞吞地轉過臉來。「借人了。」

「借人了?」凱琳高八度的叫了起來。「又借人了?」

什麼跟什麼嘛!以前都當人家不存在,現在人家一抓緊全學年第一的寶座,又是那種人家說什麼他就听什麼,結果大家就當他是公共用品一樣拚命來借東借西,又指使他這邊教一下、那邊補一回的,害她這個「主人」需要的時候都「使用」不到!

越想越氣,凱琳驀地火大地猛拍了一下桌子。

「子冷,你給我听清楚了,以後不管誰來跟你借任何東西,統統不準借,懂嗎?」剛說完,她又皺眉,旋即改口道︰「不對,以後任何人的話你統統不準听,就只準听我一個人的,听清楚了嗎?」亦即借筆記不行,要求補習更不行!

她超大聲地說著,不但說給夏子冷听,也說給全班同學听。

「清楚了。」只屬于易凱琳的機器人乖乖听命。

可他這一回應,班上的同學頓起轟然,抗議聲連連,差點連染血白布條都拉起來了。

「喂!有沒有搞錯啊!易凱琳?他又不是屬于你的,憑什麼叫他只听你一個人的?」

「是嘛、是嘛!人家他都沒說話,你那麼雞婆做什麼?」

「這樣太過分了啦!」

「你不是這麼小氣的吧?」

「不行啦!不公平啦!」

「你好自私喔!易凱琳,沒有人可以這樣一個人霸佔住他的啦!」

「對咩、對咩!苞大家分享一下又不會死咩,否則要是我們有誰考不上就都是你害的喔!」

「早知道我就先叫他只听我一個人的,現在你就沒份啦!」

凱琳冷哼。

「算了吧!你們心里明白得很,他才不可能只听你們之中任何一人的而不听我的呢!」

「易凱琳,你這樣未免太霸道了吧?」

凱琳嘿嘿一笑。

「小姐我高興,怎麼樣?不爽就來咬我啊!」

「夏子冷,」知道跟那個恰查某爭再久也沒用,有人忙把最後希望放在公用機器人身上。「你不會真的只听易凱琳的吧?」

听不見任何反應,機器人兀自沉迷于窗外的春光美景,根本連根眉毛也沒動一下下。

最後希望頓成泡影!

柄器人之主粗魯地把右腳擱在椅子上發出得意的勝利狂笑,三年三班一干被害者掀起一片革命浪潮……

有敖書涵在,小薰當然不需要夏子冷的筆記,而尚汝屏則在剛一進門,連書包都還沒放下,就急著轉身向凱琳抗議。

「喂!不是連我都沒得借吧?」

凱琳笑笑。

「你還用得著借嗎?我們公用的啦!」

尚汝屏吁了口氣,「這還差不多!」繼而瞟向跟在最後面的夏子冷,「不過,他就讓你一個人專用就好,我才不敢踫呢!」她調侃道。

「什麼啊!」凱琳用力捶了她一記。「你敢笑我!」

「嘿!貶痛耶!」尚汝屏揉著肩膀。「今晚輪到你下廚,筆記先拿來借我補抄一下吧!」

凱琳一聲不吭地反手一擺,不到十秒,夏子冷的筆記便乖乖的躺在她的手上了。她把筆記交給尚汝屏,跟著就和夏子冷一起進廚房報到去了。

三個鐘頭後,當尚汝屏從房里出來時,凱琳已經四平八穩地坐在沙發上玩選台器了。

「咦?你到底有沒有看書啊?」

「有啦、有啦!」凱琳盯著電視繼續轉台。「只不過今天只讓他幫我復習一下英文而已,然後我就差點睡著了,所以乾脆就不念羅!」

「你喔!」尚汝屏嘆息著在她身邊坐下。「你到底有沒有把握啊?」

「至少上次模擬考我有上啊!」凱琳說著轉向另一邊的夏子冷。「啊!對了,子冷,你也是要進G大的吧?」

夏子冷頷首。

凱琳滿意地點點頭。「那就好,這樣我才保護得到你嘛!」

尚汝屏歪了一下腦袋看著夏子冷。

「喂!夏子冷,你是為了要跟凱琳在一起才打算考G大的吧?」

「是。」依舊是那麼惜言如金。

「我就知道。」尚汝屏說著靠向椅背。「否則憑你的實力,就算考T大也應該沒問題才對。」

凱琳得意地笑了出來。「早知道他會想要跟我考同一所大學了!」

「是喔!」尚汝屏似笑非笑地凝住她。「那請問一下,你們現在究竟算不算在交往了?」

「交往啊?」凱琳瞄了一下夏子冷,又搔搔腦袋。「這個嘛……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啦!我們就是這樣相處在一起,也沒有講明白,所以……」她頓了頓。「哎呀!這個問題不重要啦!」

「怎麼不重要?」尚汝屏反駁。「虧你平常精明得很,怎麼事情臨到自已頭上就糊涂了!」

「有嗎?」凱琳依然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尚汝屏見狀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小姐啊!如果你沒有和他正式交往,你憑什麼霸佔住他?如果有別的女孩子想要追他怎麼辦?到時候你根本沒有權利去做那種吃醋之類的模事,也沒有權利反對,更沒有權利阻止,難道你要眼睜睜看著他被別人搶走?」

「啊……」凱琳眨了眨眼。「我沒有想到那麼多耶!」

「沒有想到那麼多?」尚汝屏哭笑不得地翻了翻白眼。「拜托,你不是喜歡他嗎?怎麼可以不認真想一下呢?你不也很清楚嗎?一旦上了大學,那可就不是純粹念書的環境了,你追我、我追你,大家追成一團,看上了就死命纏,大會長的例子不就活生生的擺在那兒了嗎?」

「嗯!你說的也對,那就……」她突然轉向夏子冷,「子冷,你願不願意和我正式交往?」她以少見的認真神情嚴肅地問道。「你仔細考慮一下,千萬不必勉強,即使你不願意也沒關系,我還是會保護你的。」

幾乎是她還沒說完,夏子冷就迸出了一個很肯定的回答。

「願意。」

凱琳愣了愣,隨即回過臉來對著尚汝屏。

「他好像根本沒有考慮耶!」

尚汝屏噗哧一笑。

「那就表示他很樂意嘛!」

「說的也是。」凱琳笑嘻嘻地又轉了回去。「哪!子冷,以後你就是我的男朋友了,所以,你的眼楮只能看我,可不許隨便看別的女孩子喔!」

「是。」

凱琳想了想。

「那現在我就有權利叫他只能听我的了吧?」

尚汝屏不覺又翻了翻白眼。「你喔!真是有夠野蠻的,就只想要人家听你的,如果他不是這樣,我看有誰受得了你喔!」

凱琳嘿嘿直笑。「所以說我們是天生一對鴛鴦,地上一雙賤狗!」

「真是有夠不要臉的!」尚汝屏笑罵。

「普通而已啦!」

「真是受不了你!」尚汝屏笑著望向夏子冷,可一瞧見他那死人樣,笑容就自動消失了。「喂!小琳……」她用肩膀推推凱琳,再用下巴指指夏子冷。

「你打算怎麼辦?」

凱琳也向他望去。

「我總覺得還有些情況我不清楚,所以等聯考過後,我打算到他家去,我相信他叔叔一定知道。」

「你認為他叔叔會告訴你嗎?」

「到時候再看著辦吧!」凱琳憐惜地撫挲著夏子冷的臉頰。

「無論如何,我是一定要想辦法找回他失去的心和靈魂的!」

夏宅是一棟仿自歐美莊園式建築,宅屋廣,庭園更廣。無論是宅屋或庭園,寬廣的範圍自然需要不少僕人照料服侍,管家、園丁、廚娘、打掃女佣、警衛等,二十多個人就只服侍三位主人,這就是豪門的氣派。

但是在偌大的夏宅里,為數眾多的佣人間,卻沒有半個人察覺到夏子冷似乎有些不同了。

彬許是因為佣人們都已習慣不去注意他,因為以前的他總是教人看了就心寒;或許是叔叔不想去注意他,因為以前的他看了就令人傷心;也或許是堂哥認為不值得去注意他,因為以前的他看了就不覺得會有什麼威脅。

所以,宅內宅外那麼多人,就是沒人注意到以往總是躲在書房、臥室里的夏子冷現在不但會上健身室運動,每天清晨也必定到宅後的游泳池晨泳,偶爾還會到花園散散步,或是在涼亭里看書。

包沒有人注意到,一向總是一副死人樣的夏子冷,竟然也會有沉思的神情。

當然,夏仲文也沒有注意到,但是,夏仲文並不是不關心唯一僅剩的佷兒,只是他實在是太忙了。雖然他晚上總是會盡量趕回來陪夏子冷吃晚飯,可除了用餐時刻外,他在家里的時間還是大部分都耗在書房里處理公事。

以他人的眼光看起來,夏仲文的犧牲實在夠大了。

為了專心照顧幼小的佷兒,他始終未娶;為了根本不屬于他的產業,他付出所有的精力;為了大哥的妻兒,他浪費了十多年追不回的光陰。

但是他無怨無悔,因為他對夏子冷有一份深深的歉疚,如果不是他的自私,夏子冷不會承受到那麼大的打擊,遭受如此深刻的傷害。

從十一年前的那一天起,他就發誓,沒有看到夏子冷幸福,他絕不會放下肩上的重擔!

這是他欠夏子冷的債!

夏仲文偷覷著夏子冷對自己發下又一次的誓言!

夏子冷默地吞咽下飯菜,機械式地再扒進另一口飯進口。

雖然他不想知道,但是,他就是感覺得到叔叔又在看著他偷偷嘆息了,因為對叔叔來講,他一直是個太過沉重的負擔,所以他真的想不通,叔叔為什麼要堅持他還沒死,又為什麼還堅持留他這個死人在身邊做什麼呢?

他根本沒有活下去的理由啊!

他是個魔鬼,是他害死了爸爸、哥哥和姊姊,所以媽媽也要他死。

一個死人究竟能干什麼呢?

即使凱琳一直告訴他,他還沒死,他不是魔鬼,但是……

他明明是魔鬼,他明明已經被媽媽殺死了啊!

他真的好困惑!

「小冷,決定考哪一所大學了嗎?」夏仲文突然問。

「G大。」

「哦!那……小心身體,不要用功過度了。」夏仲文關心地提醒。

「是。」

就是這樣,無論他再怎麼關心夏子冷,他們之間的談話最多只能到這種地步,再多就沒了。夏仲文又嘆息著想道。

「小冷,聯考結束後有打算到哪里去輕松一下嗎?」

「沒有。」人要是死了,應該就能真正輕松下來了吧?

「小聰在德國,你要不要去找他?」

「不想。」找堂哥做什麼呢?他不會想和一個死人在一起的。

「如果你希望的話,我可以陪你到美國走走。」

「不用了。」

他已經死了不是嗎?

為什麼還是無法得到解月兌呢?

聯考一旦進入最後倒數階段,那種緊張氣氛啊!簡直是讓人食不下咽,睡覺作噩夢,走路腳打結,整天嘰哩咕嚕自言自語地活像剛從療養院溜出來曬太陽找樂子的同伴。

但是,凡事皆有例外,在這會兒,那個例外正是地上那對賤狗!

一個是魂飛九天、心游宇宙,猶尚悠哉悠哉雙眼飄四方,發飛掠八面;同唱我悠然、我快意、我自在、任逍遙的機器人。

一個則是背個片語唱首歌,解道數學習題跳支舞,誦篇課文就叫囂著要打電動看錄影帶的恰查某。

兩個人兩種狂妄態度,怎麼看都像是在嘲諷那群把自己的人生押注在這場聯考上的人。

自古以來,暴君總是會引起公憤的,所以群起激憤之下,那對狼狽為奸的賤狗就被綁赴刑場,眾人吆喝一聲,雙雙被扔出校門外了。恰查某撫著摔成兩瓣的,姿勢可笑地跳起來,當場就在校門口破口大罵起來。

「@#$%☆%#★%&」

然後是——

「天理何在啊!怎麼可以不讓人家參加輔導嘛!人家也要考大學啦!」

柄器人則默默撿起兩個書包,而後繼續瞪眼發呆神游于校門外兩排鮮艷的鳳凰木中,對于那個「人家」的「悲嘶」恍若未聞。

懊半晌後,恰查某才死心地拿回自己的書包,轉身與機器人相偕離去。

「走,我們去租錄影帶回家看!」

這叫……置之死地而後生嗎?

幾個鐘頭後,電視里開始高唱片尾曲,凱琳懶懶地靠在夏子冷的肩頭攤在沙發上,神情似乎有些無奈。

「怎麼辦?我不是不緊張啊!可是我越緊張就越看不下書嘛!」

夏子冷當然不會有什麼適當的回答,于是凱琳不甘心地捶捶他。

「喂!教一下嘛,我都沒看見你念書過,為什麼你就能那麼厲害,考那麼高分的?」

這種事用想也知道,天資的問題嘛!

突然,凱琳坐正身子,狐疑的兩只眼在他身上飛來飛去。

「喂!你不是另外有參加補習班吧?」

「沒有。」

「補習老師?」

「沒有。」

「在家里預習?」

「沒有。」

「半夜爬起來K書?」

「沒有。」

「搞屁啊!你到底有沒有念過書呀?」

「沒有。」

凱琳雙眼倏地噴出火來。

「喂!有沒有搞錯啊?你都沒念書會考出那種成績來?」

「沒有。」

凱琳一听,不覺怒眼瞪著他那張好看的死人臉。

「你的意思不會是說因為你很聰明,所以不必念書就可以考出那種成績來,而我很笨,所以就算我念個半死,也還是差你一大截吧?」

再笨的人也不會去回答這種問題。

所以,夏子冷只是直眼盯在電視上默不作聲。

她凱琳的雙眉驀地挑高,可當她正想吼出來時,突然又泄氣地垮了下去。她頹然垂著腦袋好片刻後,才慢慢地半抬起腦袋偏著頭瞅著夏子冷。

「喂!子冷,你……喜歡我嗎?」

夏子冷好半逃詡沒動靜,然後逐漸的,他的眼底、臉上又出現了困惑之色——死人可以喜歡女孩子嗎?

凱琳見狀,不由得嘆口氣、聳聳肩,再搓搓鼻子,然後又看回他。

「好吧!那你為什麼那麼快就答應和我交往?」

又是好半天後,夏子冷卻依舊沒有任何回答,只是讓臉上的困惑之色更濃而已——是啊!當時他為什麼那麼急于……想讓她只屬于他?

凱琳推推他。

「你現在究竟在想什麼呀?」

「為什麼。」

為什麼?

天哪!苞他說話真的非常、非常累耶!

算了!

「我跟你說啊!」凱琳把他的手抓來合在自己雙手里。「無論你喜不喜歡我,不管你是為什麼才答應和我交往的,我都是好喜歡好喜歡你的,真的喔!所以呢!你不要再想那麼多了,因為啊!就算你真的是個死人,或者真是個魔鬼,我的好喜歡已經都收不回來了,明白嗎?」

他越加困惑了——她為什麼能那麼喜歡他呢?

凱琳又嘆氣。

「我真的搞不懂耶!你為什麼老是認為自已已經死了呢?死人有像你這樣活蹦亂跳的嗎?」

困惑之色不再。「我媽媽殺死我了。」

「可是你確實沒死啊!」凱琳努力想說服他,他的想法實在是太荒謬了。

「你那時候只是受傷而已,傷口好了就沒事了嘛!」

困惑之色又出現。「我媽媽……希望我死。」

「拜托,她瘋了嘛!」凱琳叫道︰「瘋子說的話、做的事都沒有道理的,都是不正常的,你不能相信她啦!」

「她是……我媽媽。」

老天,這個家伙身體沒有死,可腦筋卻死透了!

都這麼大個人了,還長那麼高的個子,那麼好看的長相,偏偏他某些方面的思想卻好似還停頓在八歲上頭,似乎當他被親生母親傷害之時,他的部分精神狀態就被卡在那里前進不了了。

你如何和一個根深柢固認定某件錯誤想法的八歲孩子講道理呢?

謗本沒道理可講嘛!

所以說來說去,她還是只能去他家客串一下福爾摩斯,效法一下科學家的精神追根究柢,把當時的事件徹底地挖出來攤在陽光下探討一番,這樣才能找出真正的癥結來解決。

至于現在,還是先解決目前最重要的問題卡要緊!真慶幸他的智力並沒有因那次事件而有所損傷,否則她就不能……

「走啦、走啦!跋快來幫我復習,我要是考不上啊……哼哼,你就死定了我跟你講!」

柄器人上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