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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命藥妻 第九章 拉近的兩顆心

作者︰裘夢類別︰言情小說

觀里來了位貴客,劉青楓還是听觀里的小道士說的。

只是當他看到那位在道觀後門外跟李素月對弈的貴客後,他的心就莫名一沉,他又想起了那日在城中福王車駕里疑似看到她的那一幕。

當時到底是不是他眼花了?

巳時的陽光並不熾熱,反而帶著些和煦,那兩個人便是沐浴在這樣的陽光下對弈。男子相貌俊美,氣質清貴,卻又帶著幾分無法掩飾的病弱,一雙桃花眼從棋盤落到對弈的年輕女冠臉上時,流露的是讓人一目了然的溫柔與寵溺。

劉青楓的心頓時一沉,但坐在他對面執子沉思的道裝女子卻似是毫無所察,注意力彷佛已經全部投在了手下的棋盤上。

「這一步很難決定嗎?」

劉青楓走過去的時候,就听到卓瑋玢帶著幾分調侃笑意對他的對面的人說著。

李素月捏著棋子的手抵在下巴上,語帶踟躕地道︰「我總覺得這是個陷阱。」

劉青楓听到卓瑋玢發出一陣低笑聲,這讓他的心沉得更深。

要知道福王待人一向都是一副冷情冷肺的形象,幾曾見過他這般對人笑得開懷過?「那你是要認輸嗎?」卓瑋玢打趣著妻子。

李素月抿唇,抬眼瞥了他一眼,又將目光重新落回棋盤上,「掙扎都不掙扎就認輸,不是我的風格。」總是要在嘗試過後才知道最後的結果是什麼。

「好,隨你。」他對她有足夠的耐心。

「見過福王殿下。」劉青楓上前見禮。

卓瑋玢彷佛此時才察覺到他一般將目光移了過去,嘴角的笑還未完全收起,眼里的笑卻已經瞬間褪得干干淨淨。

「噢,是平北侯世子啊。」

「是在下。」

「你怎麼會跑到道觀里來的?本王不記得你信奉佛道之說。」

劉青楓不由自主地看向李素月的方向,見狀,卓瑋玢微不可察地蹙眉,目光變冷。李素月扭頭看過去就跟劉青楓的視線撞上,她微微一怔,而後禮貌地微笑點頭示意,之後繼續將自己的心思放回棋局。

男人之間的戰爭什麼的,她並不想介入。

劉青楓欲言又止,他不知道自己該以什麼樣的身分來詢問,再者,或許是他多心了,福王有心並不表示她也有意啊。

「劉青楓。」

「啊?」劉青楓猛地回神,目光一下就對上了福王冰冷的目光,他心頭頓時一凜。

「李道長很好看嗎?」卓瑋玢的聲音透著懾人的冷。

劉青楓定了定心神,答非所問地道︰「王爺怎麼會來這里?」

卓瑋玢冷著臉道︰「我跟李道長是舊識,知道她在這觀里清修,故而過來看看她,也借她這里養養身體。」

「王爺怎麼認識她的?」

卓瑋玢不吝于告訴他,「她去紫雲觀出家之前便認識的,我也曾在紫雲觀住了一段時間。」

劉青楓的表情有點兒僵,福王這是在告訴自己他們兩人的關系很親近嗎?

「去紫雲觀之前,我什麼時候認識你的?」

兩個男人因為她的話而將目光移到了她身上,而李素月只是擰眉看著那個胡說八道的男人,「在紫雲觀時才是我們認識的時候吧。」

卓瑋玢搖頭,認真地道︰「之前我們有見過,你的丫鬟還去向我道歉了,我也听到過你的聲苜。」

「沒有打照面不算。」李素月冷著臉說完,繼續去煩惱那一步棋究竟要怎麼走。

卓瑋玢笑著點頭,「好,你說不算就不算,都听你的。」

劉青楓沒有說話,心里卻因為這兩人透著三分親近的對話而掀起驚濤駭浪。

李素月終于將手里的棋子落了下去,卓瑋玢毫不猶豫地跟著落了一子。

李素月一看臉色就變了,雙手虛握了一下,不是很甘心地道︰「我輸了。」

「不是還沒有下完,這就認輸了?」卓瑋玢笑著打趣她。李素月掃了他一眼,將棋盤上的棋子一粒粒撿回棋笥,「已是必敗之局,沒有掙扎的必要了。」

「你向來能認清現實,不做徒勞之事。」

「听起來並不像是夸獎的話。」

卓瑋玢手掩在唇邊遮住了嘴角的笑意,滿眼帶笑地看著她道︰「怎麼又生氣了呢?」

李素月不想理他,悶著頭收棋子。

卓瑋玢縱容地看著她,帶了點討好地說︰「再下一盤,這回我讓你。」

李素月將一粒棋子扔進棋笥,「這樣的話直接說出來,你覺得我應該給你什麼反應?欣喜若狂嗎?」

「姑娘。」就在這個時候,端著托盤的菊香走了過來,「王爺的藥好了。」

李素月看了某人一眼,見他絲毫沒有動的意思,只好自己伸手從托盤上將那碗藥端了下來,放到某人手邊,「你的藥,趁熱喝。」

卓瑋玢看了一眼藥碗,「很苦啊。」

「良藥苦口。」

卓瑋玢往她身邊湊了湊,笑問︰「有沒有蜜餞?」

李素月伸手將他的臉推開,起身站了起來,順手撢了撢身上的道袍,「幼稚。」

卓瑋玢一把抓住了她的一只手,仰頭看著她笑道︰「一言不合轉身就走,不太禮貌啊。」

李素月把手從他的手里抽出來,冷淡地道︰「藥涼了藥效就不好了,喝藥。」

一旁的劉青楓簡直都要驚掉下巴了,眼前這一個福王該不是個假的吧?

福王簡直有調戲良家女子的嫌疑,而且還做得無比光明正大,一點兒都沒有在他這個旁觀者面前遮掩的意思……

不,他根本就是故意的。他是故意在他面前顯示他們的關系非同一般,想讓他知難而退!人怎麼可以這樣無恥?福王明知道自己活不久,還要拽著別人為他陪葬,太不要臉了!他絕對不會讓李姑娘去當福王妃的,劉青楓悄悄攥緊了拳頭。

李素月轉身往一塵觀的後門走去,此處便只剩下了卓瑋玢和他的侍衛,還有劉青楓和拿著托盤的菊香。

卓瑋玢端著碗喝自己的藥。

劉青楓鼓足了勇氣開口道︰「王爺,李姑娘是個出家人,您……」

「這是我跟她的事,與你無關。」卓瑋玢冷冷地打斷了他。

劉青楓卻還是堅持繼續說了下去,「您這樣糾纏她一個出家人,不太好。」

卓瑋玢一口氣將剩下的藥全部喝了下去,將碗隨手遞給等在一旁的菊香,這才說道︰「我記得世子你好像不久前才解除婚約,怎麼這麼快就有新目標了?」

劉青楓被堵得胸口發悶,他如果早知道自己搞錯人,根本就不會有定錯親這種事。

「不過,你之前的訂婚對象好像就快要成親了。」卓瑋玢不無惡意地說。

劉青楓當然知道承平伯世子小兒子的成婚對象是誰,他也有些窩火,可是這些跟他真正在意的人比起來並不算什麼。

「之前的婚事是因為出了差錯,我原本想訂親的人選其實是李姑娘。只可惜,她現在出家了。」劉青楓終于把自己心里的話說了出來。

卓瑋玢發出一聲冷笑,身子微微靠在桌上,看著面前這個試圖挑釁他的男人,說出的話更是尖銳刺耳,「如果總是在錯過,那就說明你們沒有緣分。即然沒有緣分,那就不要強求。」

劉青楓被他這話激得月兌口反駁道︰「那王爺明知自己身體不好,又何必還要來糾纏李姑娘?」

在他說出這句話時,四周陷入安靜,死一般的安靜。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似乎很短,又似乎很長,卓瑋玢低低地笑了起來,以一種慵懶的姿態靠在桌上,似笑非笑地盯著劉青楓道︰「不容易啊——你竟然敢把這話當著我的面說出來。」

劉青楓額頭隱隱見汗,卓瑋玢卻還在感嘆,「真不容易啊。你說得對,我們福王一脈確實都活不長,」卓瑋玢朝著他笑,「可那又如何?只要我還沒死,我就可以把自己喜歡的女人娶回去。」

「娶回去讓她守寡嗎?」事到如今劉青楓也豁出去了。

卓璋玢微微眯眼,「能活著沒人會想死,我會努力讓自己活得長久些,但我不會因為自己的身體而將喜歡的姑娘拱手讓人。」

「可這對她並不公平。」

「這世上哪有那麼多公平的事,就算我可能陪著她的時間不長,但至少我會把自己所剩的時間都花在她的身上,而她並不用擔心我可能會移情別戀,因為我時間有限啊,容不得半點分心。」

劉青楓︰「……」

對方說得很有道理,他竟無言以對。

有多少夫妻少年恩愛,隨著時間過去,卻人心易變,情愛不再。

「所以呢,你就不要在她身上浪費時間了,因為你不會有機會的。」卓璋玢最後直白地警告他。

劉青楓用力攥緊了拳頭,他知道對方這麼說是有絕對把握的,只要福王開口,要拿到賜婚聖旨簡直太過輕而易舉,他毫無勝算!

最後,劉青楓離開了——塵觀,走得失魂又落魄。

打發走了情敵,福王殿下心情變得很愉悅,他帶著這樣的好心情,回了道觀的後院。

李素月正站在院中給花圃中的花木剪枝,倩影在陽光沐浴中顯得無限美好,讓卓瑋玢都油然生出了一股愧疚感,這樣美好的女子就讓他這個病秧子給禍害了。

只是這股愧疚感來得快去得也快,他的心思很快就變成︰美好的東西當然要抓在自己手里,哪有輕易讓給別人的道理。

「阿月。」他喚著她的名字走近。

李素月沒有看他,逕自忙著手里的活兒,開口問道︰「人打發走了?」

「嗯。」回答完,見她沒再追問,卓瑋玢忍不住問她,「你就不想知道我是怎麼打發走他的?」

李素月無所謂地道︰「我只要知道結果就好了。」

「你倒是通透。」

「過獎。」

卓璋玢走到她身邊,伸手摘了朵綻放的粉月季簪到了她的道髻上。

「你搞什麼啊。」李素月微惱,伸手將那朵月季從頭上拿了下來。

卓瑋玢卻是笑道︰「挺好看的。」人長得好看,怎麼樣都好看。

李素月忍不住橫了他一眼,他卻是伸手從後摟住她的腰。

猝不及防的李素月被嚇了一跳,手里的花剪都差點兒剪歪,「做什麼?」

卓瑋玢答非所問地道︰「陽光真不錯啊。」

「喂——」李素月很無力,這人是打算就這樣黏在她身後嗎?

事實證明,那就是福王殿下的打算。

接下來他就像個拖油瓶似的黏在自家王妃身上,連體嬰似的,導致李素月只能匆匆結束了修剪花木的計畫,陪著某人到檐下坐著論道。

福王雖體弱,但學識涉獵卻廣,與他相處,李素月大多數時候還是覺得很舒服的,其他人看到兩人相處融洽的情形也都會心一笑,所謂琴瑟和鳴就是如此了。

園子里的菊花開得熱熱鬧鬧,正是觀賞的時節。

天氣越來越涼,山中氣溫低,考慮到某人的身體,李素月便同他一道回了王府居住。近幾日園中菊花盛放,卓瑋玢吩咐人在花園亭中擺了酒菜,同妻子一道去賞菊。

「酒?」李素月對桌子上的酒側目了一下。

卓瑋玢微笑著伸手拿過酒壺給她倒了一杯,「我雖不能飲酒,看你飲也是好的。」

李素月蹙眉,「我不善飲酒。」

卓瑋玢卻道︰「小酌兩杯,無妨。」然後,話鋒一轉,別有他意地說︰「以前男裝在外時,不也會喝一點兒?怎麼如今卻不願陪為夫小酌了?」李素月頓時沒有脾氣。

兩杯下肚,她的臉便紅了起來,如同染了上好的胭脂,伸手扶著自己的額角,她咕噥了一句,「這酒好烈。」

卓瑋玢看著她醉酒的嬌態滿眼都是笑,伸手將她攬到自己懷中,放到膝上安坐。

李素月伸手環住他的脖子,頭挨在他的臉側,吐出的氣都帶著酒香,「有點兒暈……」卓瑋玢笑得不懷好意,將她抱坐在膝上讓她與自己面對面,一手扶著她的背,一手捏住她的下巴緩緩湊近吻了上去。

唇齒之間彌漫著淡淡的酒香,讓人沉迷。

……

終于一切平靜了下來。

「阿月。」

李素月卷了被子不想理他。

「阿月。」卓瑋玢繼續不屈不撓地纏過去。

李素月到底還是怕他受涼又臥床,放了他進被窩。

他一進去就抱住了她,將頭埋在她的頸側,「別生氣了,我也不知藥效這麼烈。」李素月嘆氣。

「這是用來調和房事的,我不小心放多了,誰叫阿月平時總是矜持自守不肯主動……」說到後來卓瑋玢又忍不住有些抱怨起來。

李素月又想將他踹出被窩了,主動?她哪里敢主動,這人本來在房事上就不節制,她若是陪他一起放縱,他是想早點升天好讓她當福王遺孀嗎?

「身體可有哪里不舒服?」為了不早當遺孀,李素月壓著火氣問他。

卓瑋玢嘆了口氣。

李素月的心頓時一緊,然後她卻听到那狗男人恬不知恥地說︰「本王可能需要補腎,阿月實在太耗精血了。」

「滾!」她還是當遺孀吧。

卓瑋玢摟著她悶聲笑,他家阿月逗弄起來真是有趣。

俗話說得好,夫妻吵架,床頭吵床尾合,便是有些齟齬很快也就散了,李素月和卓瑋玢沒多久就摟抱在一起睡了,身體的疲累讓他們並不想洗漱進食。

後半夜的時候,李素月是被身旁火爐一般的熱度熱醒的。

「來人,點燈,去叫太醫。」

隨著她這一聲,福王府後院登時嘈雜了起來。

太醫來之前,李素月急匆匆洗漱了一番,又叫人把床收拾了一下,好歹別在人前太狼狽,只不過太醫到來把脈後,一切還是無所遁形。

「王爺這是……」劉太醫收回把脈的手,看了一旁的李素月一眼,欲言又止。

「劉太醫但說無妨。」

劉太醫心一橫說道︰「王爺在房事上過于放縱了,又沾了酒氣沖了藥性,所以才會引發高熱。」

李素月多少有些尷尬,可始作俑者高熱昏迷,她只能替他听著,有極大可能也替他背了鍋。

「我會注意的。」

劉太醫模模胡子,略有猶豫地道︰「王爺任情縱性慣了,王妃盡心就好。」

他的言下之意是,實在勸不住也別太為難自己,免得白白壞了夫妻感情。

「我知道。」老太醫的話她听進心里了,听說劉太醫自卓瑋玢幼時就照看著他的身體,自然對他的性情也有所了解,會如此勸告,也算是肺腑之言了,好意她心領了。

「王妃用藥酒幫王爺擦身降溫,老夫再開一服藥,讓人煎了喂王爺喝下,高熱應該很快就能降下來。」

「有勞太醫了。」

「老夫分內之事。」

接下來的時間,福王府內院燈火通明,所有人都打起精神照料王爺,一直到天光大亮時,卓瑋玢的高熱終于完全消了下去,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李素月去洗漱了一下,吃了點兒東西填肚子,然後又端了碗米湯去喂床上的那位大爺。

他太虛弱,就只能喂些流質的食物,喂完後隔了一會兒,藥房送來煎好的藥,李素月又去喂藥,然後喂水。

如此好一番折騰之後,她才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傳達來的疲乏。

某個把自己整得臥病在床的王爺佔了床位,她又不能遠離,便到一旁的軟榻上躺了,而她實在是太過疲累,躺下沒多久就陷入沉睡。

她睡過去不久,原本昏迷的卓瑋玢便醒了過來,他醒來的第一句話就是——

「王妃人呢?」

內侍把人指給他看,他這才放下心來,一睜眼身邊沒人,又思及自己先前做的好事,他真怕自家王妃給他來個離家出走。

夫妻鬧別扭,收拾東西帶人回娘家什麼的,不拘階層,通用!

低聲讓人準備熱水,卓瑋玢先在內侍攙扶下去洗漱一番,換過衣服,又吃了碗粥。

此時,床上的東西都已經全部換過,他雖有些虛弱,仍堅持自己親手把妻子抱回了大床,然後自己也躺了上去,將她摟在懷中闔眼睡去。

太過疲累的李素月意識迷蒙間有所察覺,但因圍繞自己的是熟悉的氣息,她便沒有睜開眼楮,任他施為。

有些事早在日復一日的潛移默化中變得不一樣。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過去,大雪在不經意間覆蓋了整座京城,放眼望去,一片雪白。

今年的冬天似乎特別冷,呵出一口氣都彷佛要瞬間結成冰晶,在這樣的天氣里,很少有人會喜歡出門,像卓瑋玢這樣體質先天就弱的人就更不會挑選這樣的天氣出門,如今他有紅袖添香,溫香軟玉在畔,那就更是懶得挪動一步了。

沒事調戲調戲妻子,晚上通個宵什麼的,這才是人生至樂,房事節制什麼的,對他來說就是狗屁。

他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走到生命盡頭的人,不趁著有精力揮灑的時候播種耕耘,不及時行樂,難不成就為了把人娶回來守活寡嗎?

他這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十天臥個床的,放縱又能放縱到哪里去?

劉太醫有時候就是太過保守,總是讓他學那種五六十歲的人才做的修身養性,那他活得還有什麼樂趣?

不過,晚上通宵是會被另一位主角拒絕的,這就讓福王殿下有些無奈,但也只能英雄氣短,他都听他家王妃的。

看看坐在一邊縫衣服的妻子,卓瑋玢又偷偷模模地移了移靠枕往她身邊湊,李素月想著自己拒絕他的求歡,也該給點補償,就權當沒發現他的小動作。

卓瑋玢一點點挪過去,最終讓自己枕到了她的大腿上,這才滿意地眯起了眼。

「這麼天天窩在屋里陪我,會不會覺得無聊?」他突然問了這麼一句。

李素月一眼都沒分給他,淡淡說道︰「無聊我可以出門嗎?」

卓瑋玢想都不想地道︰「我不想出門,你出去我怎麼辦?」

那這是問心酸的嗎?李素月就不想搭理他了。

前幾天他出門在廊下站了一會兒,然後就著涼病了好幾天,今天才總算恢復了精神。弱不禁風的女子她尚未見過,但弱不禁風的男子她真的領教了!心累!

她還沒有懷孕,但卻已經有了養孩子的艱辛感,如果未來的孩子也像枕在她腿上的這位一樣有著爛身體,她真的不想生,一點兒不想!

先不說她照料的辛苦,光是孩子自己難受,養大了也不知道還會去禍害哪家無辜的小泵娘,她就覺得還是不要造孽了。

在某人活著的時候,她小心伺候著就行了,只當自己上輩子真是罪大惡極,這輩子才會遇到這混蛋好了。

如果不這麼想,李素月覺得自己真的可能要發狂了。

「這種天氣出去有什麼好玩的?」卓瑋玢把玩著手里的暖玉有一搭沒一搭地同她說話。「踏雪尋梅。」

「咱們府里也有梅樹,想看的話不用出去。」

「自然之美豈能一樣。」她反駁。

卓瑋玢若有所悟,「這就是家花沒有野花香。」

李素月︰「……」這話感覺不對,可又好像沒問題。

「我听說承平伯好像準備分家了。」

「什麼?」

見終于勾動了她的關注,卓瑋玢抬手捏捏她的臉,在收到她的瞪視後,這才笑道︰「承平伯準備讓世子襲爵,然後趁機把家分了。」

李素月嘴角勾了下,「分了好。」

「對,分了好。」卓瑋玢對此也是一樣的看法,「這樣到時候丁武平背你上轎就不會跟承平伯府扯上關系了。」

李素月停下手里的針,垂眸看他,「你在里面做手腳了?」

「沒有。」卓瑋玢立即否認,「當然沒有,我像是那種閑著無聊管閑事的人嗎?」

「挺像的。」她陸陸續續接收的一些田宅房產都是曾經對她虧欠的人所持有的,就連原來屬于鎮遠侯府李老夫人的遺產如今都全部落入了她手中,也不知道鎮遠侯如今是何等窮困的模樣了,鎮遠侯有沒有又跑去替侯爺夫人暖床掙零花?

鎮遠侯實在是個大奇葩啊,給自家嫡妻當面首當得還挺食髓知味的,有這種生父很恥辱啊,所以她當年旁敲側擊知曉內情後果斷就決定找機會跟侯府月兌離關系。

「阿月,」卓瑋玢一臉認真,「你不能這麼懷疑自己的丈夫。」

李素月回他一記冷哼,不屑就此浪費口舌。

「承平伯似乎有意接你去伯府過年。」他像是無意間提到這件事一樣說了出來。

「你有什麼安排?」李素月不答反問。

卓璋玢閉著眼楮道︰「我讓觀里的人告訴他們你出去雲游了。」然後聲音放低,小聲嘀咕,「過年你當然是要跟我一起過的,去什麼伯府。」

李素月搖頭,不想對他表示什麼。

她身在福王府,他想讓她知道什麼,她才能知道什麼,她對此並無什麼反感,她很善于凡事看好的一面,他的作為也有想要護她的原因在,如今有人擋在她的身前,替她遮風擋雨,她樂得當一只不知憂愁的金絲雀。

等到哪一日這片遮風擋雨的屋檐不在了,她便再躲不得懶,她只想那一天越晚來越好。

這人的身軀或許病弱,性格也許惡劣,為人興許黑心肝,但不管如何,這個人在總是不一樣的。

「我的阿月果然是不一樣的。」

李素月有些不解地看他。

卓瑋玢直起身在她唇上琢了一下,又重新躺了回去,語氣輕快地道︰「我很高興你能信任我。」

李素月似乎明白了什麼,不由得笑了。

卓瑋玢有些感嘆地道︰「夫妻間的信任很是難得,我很高興。」不管他做什麼,她從不質疑,這很好,真的很好。

李素月繼續自己手中的針線活兒。

彼時窗外大雪紛飛,窗內溫暖若春,羅漢床上一坐一臥的兩個身影給人一種現世安穩,歲月靜好的感動。

安總管看在眼里,內心滿是欣慰,看到小內侍進來,他上前接過小內侍端來的果盤,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將果盤放到了羅漢床上的小桌上。

果盤里紅艷艷的瓜瓤,翠綠的瓜皮讓李素月眼楮睜大,大雪天吃西瓜!

「有錢人果然生活得很奢侈啊。」李素月忍不住靶慨。

「你現在也是有錢人。」卓瑋玢忍不住提醒她。

「我哪有錢。」李素月有些莫名。

「福王府所有的財產可都是你的嫁妝了,你怎麼會沒錢。」

李素月失笑,「呀,我倒忘了這事了。」

卓瑋玢笑了一聲,「可見當初就是為了勸退我才提了那條件,我家阿月真是一點兒都不愛慕虛榮。」

李素月抿唇微笑。

「阿月想好到時候從哪里出嫁了嗎?」

听到這一句,李素月臉上的笑微微凝滯,從哪里出嫁?

沉默到最後,她如是道︰「一塵觀吧。」

卓瑋玢從她腿上起身,伸手將她攬到了懷中。

「你又怎麼了?」李素月伸手想推開他,她手上還拿著針呢。

卓瑋玢的聲音低了幾分,輕輕拍撫著她的背,「以後,福王府就是你的家,娘家婆家都是。」

李素月眼楮突然有些泛酸,她用力壓下了那股突如其來的淚意,彎著嘴角笑了。

卓瑋玢攬抱著她看不到她臉上的笑,卻能感到她整個人在那個瞬間的失落孤寂。看似對一切淡泊無欲的人,其實內心深處是有期望的,只是被她當成了奢望,時間過得久了,連她自己都騙過了,以為自己真的無欲無求。

心疼……他很心疼!

如果他能早一點兒遇到她,是不是就能讓她早一點感受到被人疼寵呵護的幸福?

卓瑋玢不知道答案,他只知道他很慶幸自己終究還是遇到了她,把她帶回了家。

整理好自己的心情,李素月推開抱著自己的人,朝他微笑,「我沒事。」

他伸手輕撫她的臉,「在我面前,你不必隱藏。」

李素月只是笑,「真沒事,一塵觀的地契是我的,從那里出嫁合適。」

「隨你,只要你高興。」

「嗯。」李素月別過頭,將目光落到果盤上的幾塊西瓜上,輕聲問︰「吃瓜嗎?」

知道她有些不好意思在轉移話題,卓瑋玢順著她的話說︰「我脾胃弱,你自己吃吧。」

「哦。」李素月拿了一塊西瓜,低頭咬了一□,沁涼的汁液滑過喉朧,直沁心脾,似乎跳過快的心也跟著冷靜了下來。

卓瑋玢又一次在她的腿上枕了上去,閉目養神。

她說過她沒被人討好過,所以不知道被討好是什麼樣的感覺,也就不知道要如何反應,這對她太陌生,有時還會讓她覺得尷尬,他理解,所以他願意給她一段適應的時間。

李素月沉默地吃完了一塊瓜,接過了梅香遞來的濕帕擦過手,又重新拿起了針線,「瓜涼,不宜貪多,剩下的你們拿去分了吧。」

「謝王妃賞。」

閉著眼的卓瑋玢听著丫鬟們腳步遠去,這才笑道︰「你呀,太寵她們了。」

「她們跟著我沒享過什麼福。」李素月淡淡地說了這麼一句。

卓瑋玢沒再說什麼,他知道這兩個丫鬟是從小就陪在她身邊的,跟她一起住庵堂,一起晨鐘暮鼓,主僕情分不比尋常。

血脈相連的親人比不過相伴的忠僕,很諷刺,可是卻是血淋淋的事實,也正是讓他的阿月有意無意回避的事實。

不能相親相愛,也不想傷害,那就只能遠離了,離得遠遠的,互不打擾,如此就好。這樣溫柔寬厚的人就是他的阿月。

正因為明白她的心思,他才沒有去針對那些辜負傷害她的人,但如果有哪一天她想報復了,想發泄了,那他會是她最堅實的後盾。

屋里重新安靜下來,李素月做著針線,半晌,眼角余光瞥見男人動也不動,呼吸平穩,彷佛睡著了,動作越發的輕柔。

一段時間過去,她用牙咬斷線頭,手中那件夾袍終于完工了,她將衣服抖開,仔細察看可有哪里不合適,袍子卻一瞬間被搶了。

「衣服縫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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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走夾袍的卓瑋玢已經在月兌自己身上的袍子,準備試新衣了。

李素月看看手又看看他,還有些沒想通明明好像枕著自己的腿睡著的人怎麼突然就清醒了過來,而且還這麼剛好地就把衣服搶走了。

這人剛才該不是在裝睡吧?若是,他演技還真好。

李素月上前搭手幫他將衣服換好,前後左右地看了看,確定沒什麼不妥的地方,這才笑了起來。

卓瑋玢看著她的笑靨也跟著笑了起來,然後往她身前一湊,毫不避諱屋里的其他人直接就吻上了她的唇。

李素月用力推開了他,睜眼瞪他,「又胡來。」

卓瑋玢不以為意地一笑,「阿月如此秀色可餐,為夫難免心旌搖動,這太正常了。」「到了正月你也許還是要進宮飲宴,我再幫你做兩身棉袍。」

「那自然是好的,」卓瑋玢抓住她的手,翻著檢查了一遍,「沒有扎到就好。」

李素月睨他,「我在你眼里就是這麼笨手笨腳的嗎?」

卓瑋玢搖頭,特別坦率直白地道︰「不是啊,我就是怕你萬一不小心扎到手我會心疼,可我又想穿你親手給我縫的衣服,所以才閉著眼不敢看的。」

李素月︰「……」

梅香和菊香都忍不住低頭偷笑。

安總管也忍不住目光游離到不知名的地方去,他家王爺真是太過調皮,也不知道怎麼就那麼喜歡撩撥王妃生氣。

「那為了不扎到我的手,你還是穿針線房里做的棉袍吧。」李素月決定不慣著這嘴壞的家伙。

「阿月你沒這麼小心眼吧。」

「我就小心眼了,怎麼著?」

卓瑋玢坐到她身邊,摟住她,好脾氣地道︰「還能怎麼著呢,你高興就好了。」

李素月一開始還繃著臉,但被他抱著蹭著,最後忍不住笑了起來,他也陪著她一起笑。她伸手在他身上拍了一下,嗔道︰「討厭,老招惹我。」

「那是,我自己的王妃還不能招惹一下嗎?」卓瑋玢順著竿兒地往上爬。

「我在屋里坐久了,出去走走。」她推開他站起身。

卓瑋玢跟著起身,「我也……」

「你不許去,老老實實待在屋子里等我回來。」李素月飛快地截斷了他的話,還朝他狠瞪了一眼,就他那破身體,吹一下冷風躺好幾天,要是陪她去園子里賞一回雪,說不定她就直接當寡婦了,想想都累!

被嫌棄的福王殿下只能無奈地看著丫鬟為妻子系上外出的雪狐皮披風,又往她手里塞了暖手的小火爐,然後陪著一起出了屋子。

「老安。」

「老奴在。」

卓瑋玢一臉失落地看著門口的方向,帶了點慘澹地說︰「我被阿月嫌棄了。」

安總管只能安慰他道︰「王妃也是為了您的身體著想,外面真的是太冷了。」

「我只是想陪著她。」

安總管只能直接拿出殺手 ,「可您萬一生病的話,受累的還是王妃啊。」

卓瑋玢嘆了口氣,重新走回內室,又歪回了羅漢床上,「我這身體總歸是太弱了。」「王爺放寬心,只要好生將養著,總是能好起來的。」

卓瑋玢歪在引枕上,眼眸半合,語氣听不出喜怒地道︰「好不好得起來倒不重要,就算是一直病歪歪的,能一直陪著她也行。」

安總管眼楮有點發潮,趕緊低下了頭。

然後,他又听到自家王爺自語似的說︰「不管如何,我總得親自將她娶進門來。」

明年四月,還有好幾個月呢,但願這個異常寒冷的冬天他能順利熬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