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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寵嬌女 第七章 熱鬧的春日宴

作者︰陳毓華類別︰言情小說

「就是,」步韺一搖三擺的過來,嘻皮笑臉,「如果要我娶溫家的女兒,我倒是會考慮一二。」傻子的背後可是強而有力的娘家,那可是很大的屏障和倚靠,既然女兒是個笨蛋,

那麼就該把所有的好處都給女婿才是。

「說什麼渾話,就算你想娶,我也絕不允許,要是生出來的孩子也是個傻的怎麼辦?」

她拍桌說道。

「娘,您別急,這不是還有大哥頂著嗎,我想娶,也要人家願意啊!」這就是純粹站著說話不腰疼了。

錢氏一琢磨,兩個兒子說的也有道理,「所以,你倆兄弟的意思是?」

「既然大哥非要那溫家女不可,您倒不如大度的允了,還要用力的替他操辦婚事,這一來不止能博得好名聲,大家都說您心慈,大哥也會心存感激,家底掏出來也痛快多了,更何況,大嫂進門,娘又多了座小金庫,有什麼不好?」

錢氏眼珠子轉了轉,心里有了主意,她拿起茶碗喝了口茶。「說吧,你倆這回又看上什麼時新的玩意?」

「還是娘最疼我了。」步郡笑得諂媚。

「也沒什麼,就像娘說的,不過是些玩意。」步韺可不敢把自己包養戲子的事讓他娘知道,他嘿嘿笑著伸出手,「這不就兒子阮囊羞澀,要來請母親資助一二嗎。」

「說吧,這回又缺多少了?」錢氏可懶得追究兒子們的銀子都花到哪去了,在她看來孩子們的花費也不月兌吃喝玩耍,只是這吃喝玩耍還頗花錢就是了。

只是她也替兒子們找好了借口,和同僚同儕一起哪能不擺闊不花銀子,這些總少不了應酬,應酬就是得花銀子。

沒多久,兩個向錢氏要到銀票的步家二少、三少便心中帶著竊笑,滿意的步出了家門。府里的事有什麼好操心的,他們不是還有疼他們的娘親嗎?

步孤城滿心煩躁回到書房,發現他妹妹步窈正等在書房里。

步窈長得弱不勝衣,是京里現在流行的那種姑娘,身姿苗條,有張美麗的瓜子臉,容貌秀麗中帶著一股清冷,多年兄妹相互扶持著成長,她對這哥哥除了敬仰崇拜,還是敬仰崇拜。

身為王爺的嫡長女,堂堂的郡主卻在王府里活得像個小透明,不得不說完全是「托」了錢氏的「福」。

她穿著薔薇色的織錦春衫,發上沒有太多裝飾品,一件月白色百褶裙,為了不打後娘的眼,身邊也只有兩個服侍的侍女。

兄妹倆步步為營,撐到了今日,他們就算不倚靠任何人也能過起吃穿不愁的日子,而如今這一切,都是靠著她哥哥的籌謀算計、小心翼翼得來的。

「怎麼來了?這邊坐。」月兌下外衣,在淨盆里洗了手,步窈遞過軟巾,他接過,擦了手,便在椅子上坐下。

「我听說你去溫家退親,這是怎麼回事?」一只耳朵才得知她有個嫂子,正高興想著哥哥身邊的確是該有個能照顧他的女子,轉頭另一只耳朵又听說大哥上門退親去了,她在自己的房間待不住,所以索性到香濤堂來等人,好尋個說法。

「只是禮貌性的登門拜訪,不知有這門親事的時候不曾往來還無話可說,既然知曉,哪有不去拜訪走動的道理?」他不會把所有的事都告訴妹妹,妹妹性子單純善良,這也是保護她的一種方式。

步窈有些遲疑,不知該說的好,還是不說的好。「府里的婆子說那位姑娘腦子不大好使,真的嗎?」

她不常在外頭走動,繼母拘她拘得緊,從不帶她出門,府里也沒有其他姊妹,除了听一些婆子丫頭閑聊透露些外面的消息,和各府的小姐幾乎說不上認識,而許多和王府家世相當的人家甚至也不太知道均王府里有這麼一位小姐。

一來是步孤城保護得太過嚴密,二來是錢氏早就盤算好,她拿捏不了繼子,難道還拿捏不了一個小繼女,步孤城再能蹦,他一個大男人還能替妹妹相看親事嗎?無論怎樣,步窈的婚事都得經過她身為母親的這關,到時候她想怎樣就怎樣,誰還能說她一句不是?

也因為這樣,說好听點,步窈被養成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說糙了,就是錢氏自認將來可以用來對付步孤城的好棋子。

步孤城也沒打算說謊,給自己倒了杯茶後,基于微妙的心理,他仍替溫寧寧做了些隱瞞。「我今日和溫姑娘談了話,她並不像外面傳得那般不堪,應對進退稱得上得宜有度。」

他是個護短的人,對自己的妹妹百般維護不說,以前不知道溫寧寧與他有婚約,他對她自然無動于衷,可他既然打算要將她納入羽翼……就算是暫時的兩年之約,那麼他答應要罩的人,自然不許她的名譽有什麼損失。

至于真心接受?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真心,又能給誰?

「果然傳言都是不可信的。」步窈對自己的大哥極有信心,自己的哥哥是人中龍鳳,英俊神武,雖然表情木訥,呃,是嚴肅了點,但容貌是一等一的悛俏,他能入眼的女子必然不差,又怎麼可能是個神智不清的傻子呢!

兄妹倆又聊了些日常,一同吃了午飯,步窈這才回自己的院子歇晌去。

溫家大姑娘長這麼大第一次辦春日宴,身為當家主母的拾曦郡主自然是卯起勁來替小泵操持,務求盡善盡美,不出一絲差錯,兩位大老爺興致勃勃也想插一腳,卻被妻子溫柔的給勸退了。

理由很簡單,小孩子家家辦的宴會,好玩的成分居多,兩個大男人若往中間那麼一站,那些半大小子和姑娘誰還玩得下去?

溫大爺和溫二爺聞言,只能抱著小小的受傷心靈,該干啥還是干啥去了。

拾曦郡主以為溫家雖不是皇室子弟,可在京城也稱得上是勛貴,府里面的兩位老爺加一加,小小的只統領了西大營和千機營的二十萬軍馬,隨便一個跺跺腳也能嚇死一大片人,這回小泵子設宴,文官門第她不敢說,可武將這個面子還是要給的吧?

溫寧寧倒不在意來赴會的人有多少,畢竟發出去的帖子又送回帖的不多,就算仗著她大哥和大嫂的勢會有人因為抹不開面子而來,但都不是因為她。

溫寧寧的名頭是和痴傻連在一塊的,她一個朋友也沒有,更別提姊妹淘、閨中密友什麼的,所以就算沒有人來,她也覺得沒什麼。

這宴會對她來說,重點只有葉曼曼一個,只要她來就好了,可葉家的回帖就在她以為像許多人家那樣了無音訊的時候,遲遲才讓葉家下人送過來。

她能理解,溫家和葉家素無交情,要是貿然的只給葉家下帖子,依照葉曼曼那性子絕對不會來,怕是也出不來。

京城水深,王公貴族家的關系盤根錯節,誰和誰家不對盤,哪家和哪家往來親近,各家心里可都有」本清清楚楚的賬本,她一個小泵娘家,憑什麼人家就要給她這個面子?

若是葉曼曼真的出不來,雖然不無遺憾,大不了自己就出門去找她,這一面總是會見上的。

春日宴的前一晚溫寧寧很雀躍,心里直想著十四歲的溫寧寧和十四歲的葉曼曼是不是同在一個平行時空里,她有機會能見到大她兩歲的葉曼曼嗎?她會是以前那個她熟知的「自己」嗎?

那會是怎樣的感覺呢?

彷佛烙了一晚的煎餅,天不亮她就把上夜的綠雀給叫醒,綠雀見到比她還要早起床的小姐嚇得差點摔下榻。

小姐雖然不是很愛賴床的人,可每天晨起也是要她叫個好幾次才願意起身,今兒個是怎麼了?

「趕緊去洗把臉,今日有宴會,我想早些打扮。」溫寧寧因為一夜沒睡好,眼下有些青,繃著的臉看起來有點駭人。

綠雀趕緊收斂心神,也是呢,這個宴會可是小姐清醒後第一次辦的春日宴,難怪心急。

綠雀用最快的速度洗了臉,把自己打理好,這時浣花也端水進來,她麻利的從五層高的黃花梨木大衣櫃中給小姐找了已經備下的時新衣裳,又從珠寶盒中挑揀了幾樣首飾。

大概知道溫寧寧心中的期待,老天爺也挺賞臉的,這日,天氣出奇的好,蔚藍天空明媚得讓人舍不得眨眼,春花和早開的夏花如荼如火,綠樹枝葉茂密,讓人一見心情就為之明朗。

來溫家的人出乎溫寧寧預想的多,有些她沒發帖的人家居然也來了,像是衛國公府的夫人打著與拾曦郡主交好的名義,帶著家里的幾個姑娘過來;苻國公府的老夫人也帶著孫女和孫子一同拜訪——這位苻老夫人年少時是個巾幗英雌,不讓須眉,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年紀大了,專心禮佛吃齋,不理世事,今日居然帶著媳婦、孫子、孫女來這春日宴,令拾曦郡主都驚訝得迎到大門去。

「我這不是听說郡主把金寶春請到府里,便帶著丫頭和小子過來蹭戲看了,郡主不嫌棄老婆子不請自來吧?」苻老夫人風趣得很,雪白的頭發戴著瓖綠寶石的抹額,一身萬字不斷頭的雲錦,笑嘻嘻的臉上無比富態,慈祥和藹得半點也不顯老。

而她老人家這幾年迷上了秦腔昆曲的戲班子,尤其是金寶春的旦角「小梁春」唱起曲來蕩氣回腸,唱得一腔的好昆曲,讓她逢戲必看,听小梁春嬌啼婉轉,眼波流轉,勾得人魂都要跟著去。

可金寶春炙手可熱,著實難請,據說早把戲牌子排到明年春,這回溫家替他們家大姑娘辦春日宴也不知使了什麼手段,居然把難請如登天的金寶春給請上門,這讓身為小梁春戲迷的老夫人怎能錯過?

相識的人家知道苻老夫人有這毛病,一見她上門,也不拒絕,到底苻國公府佔了皇城苻解衛魏四大族之首,姻親連襟文臣武將各大家都和苻國公府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誰敢不給老夫人這點面子?

溫寧寧來見過禮,苻老夫人端詳了她兩眼,「是個有福氣的孩子。」

石榴紅的繚綾緞子繡鳳尾花,百褶長裙,頭上的七彩珠花細看是一顆顆小指大小由各色寶石珠子串起的,盤在挽成丫髻的頭上,莊重又不失俏皮,頸項一圈貓兒眼赤金玉獅子,兩只和珠串同樣的鈴鐺手環,走起路來搖曳生姿之余,還帶著清脆的聲響。

她那美麗的鵝蛋臉,潔白如玉的肌膚,彎彎的眉毛,長俏的睫毛,翹翹的紅菱唇,絲毫不輸任何一家的勛貴閨秀,現在雖然還有些地方還未長開,身材也略微圓潤,但可以想不用多久,這容貌會是京里數一數二的官家小姐,甚至更加出挑都有可能。

自己雖然不管事,但溫家有個傻姑娘這事卻是知道那麼一點的,畢竟她和故去的溫老夫人還有那麼點姊妹香火情。

想不到一個本來大家都不看好的姑娘,一旦清醒,就像躲在繭里面的蛹,才多少時日,已經從不起眼的毛毛蟲蛻變成漂亮的蝴蝶,苻老夫人除了贊嘆,倒也沒多想別的,畢竟,這孩子那麼與眾不同,會生出別種心思的人家可能不多,將來的親事這溫家怕是要費大心思了。

「多謝老夫人過獎。」溫寧寧笑語甜甜,對于苻老夫人的稱贊不驕不躁,這讓苻老夫人又多看了她一眼。

溫寧寧接著又和苻家小鮑爺苻勻錦,苻家嫡女苻月光見了禮。苻勻錦是國公府的麼兒,跳月兌飛揚,一雙桃花眼十分招人注目,典型的世家公子派頭,苻月光則是國公府大房的次女,有張圓圓臉,粉面桃花,點點櫻唇,嬌憨和美艷並存,賞心悅目。

幾個年輕姑娘見了溫寧寧,包括衛國公府的兩位姑娘臉上都看見了驚訝和微微掩飾不住的妒忌。

瞧她那身穿著,一身的繚綾,質地細致,產于越地,據說一月只能得四十五尺,羅、綃、紈、綺都是貢品,又以繚綾為最,即便貴為國公府的貴女們,平常也難得一見。

溫寧寧可沒空去琢磨幾位姑娘的心思,她身為主人,自然得做出主人的風範,領著姑娘們退出大堂,往春花柳畔而去。

一枝獨秀的苻家小鮑爺由溫恭和溫梓負責招待,三人一般年紀,少年嘛,興趣也差不多,相談甚歡之下,自然是先去跑一圈馬再說了。

貴婦人聊天看戲吃點心打葉子牌,同齡的少女們一起玩耍聊天賞花,溫寧寧也安排了投壺、雙陸棋、藏鉤、斗百草、曲水流觴等各種游戲,不想玩的人可以清談賦詩喝茶看景,一點也不會無聊。

顯而易見,苻月光和衛家姑娘衛東琪是舊識,兩人很快走在一起,邊走邊點評著溫家的景致,因此落單的衛東兗只能和溫寧寧走在一塊。

衛東兗的出身不高,她的母親是衛國公的妾,雖然佔了長女的名頭,卻不如衛東琪受寵,畢竟一個是妾生女,一個是正室所出嫡女,而從衛東琪根本不與她說話更可以看出端倪——這衛家大姑娘不怎麼入得了衛國公夫人的眼。

帶衛東兗出門,實在是她也到了議親的年紀,不能拖了,衛國公夫人身為人家嫡母,再不喜這個庶長女,為了不想落人口實,不得不在婆婆的壓力下帶她出來見世面。

天下的嫡母沒有人會盼望和自己爭奪男人寵愛的女人,所生的庶女嫁得比自己的女兒好,她只要做到了嫡母帶庶女出門這件事就夠了,是好是壞,都得看衛東兗自己的本事。

會往溫家來也是有那麼兩分敷衍了事的情緒在里面,一個武將門第辦宴會,能辦出個什麼所以然來?

溫寧寧可不知道這些,只是這衛東兗的面相感覺有幾分苛薄,雖說來者是客,她心里還是多提防了兩分。

「我听說你幾個月前還是個到處流涎水污濁骯髒的傻子。」衛東兗想出門的目的已經達到,壓根沒把溫寧寧這個主人放在眼里,一個傻子就算痊愈,和一個目不識丁的白丁有什麼兩樣,哪比得過從小女紅、剌繡樣樣精通的她。

「是啊。」溫寧寧應得也痛快,不理會她的挑釁。

切,這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啊,真沒勁!

「你這樣的人能辦好什麼宴會,就不怕丟臉嗎?」衛東兗用眼楮余光睨了她一眼,眼里滿滿都是看不起。

不就是她胎投得好,投到溫家這全是糙男人的府中,憑什麼自己就沒有她這般的好運氣,簡直是人比人氣死人了!

溫寧寧嘻嘻一笑,輕松的反將她一軍。「衛大姑娘是沒有辦過宴會的經驗吧,這不管什麼大宴小會,當主子的只要吩咐下去就行了,至于那些雜七雜八的,自然有管事下人去操心,否則要府里的女管事和嬤嬤們做什麼?至于客人能不能覺得賓至如歸因人而異,只要有一個人覺得我的春日宴好我的宴會就成功了。」

她辦這宴會半點不是為了自己,更何況她想邀的人也不是她們,她們不過是陪襯,既然是陪襯,做好綠葉的本分,那麼她也會克盡主人的責任,讓大家開心的回去,這樣你好我好大家好不是很好嗎?

衛東兗一次兩次被噎,氣得不輕,這傻子說起話來怎麼那麼氣人,是沒把她放在眼里吧?

怒火從四肢百骸竄升到腦袋,說話就忘了分寸,「以你亂七八糟的名聲,我看你是想藉我們在貴女圈的名聲來烘托你自己吧?」

溫寧寧哦了聲,掏掏耳朵。「請問衛姊姊你在貴女圈有什麼名聲?我孤陋寡聞還真沒听過。」挑釁是嗎?想不到國公府的姑娘半點虧都不肯吃,一點就跟爆竹似的,不過爾爾。

宴客名單是她和嫂子一起擬的,她嫂子怕她吃虧,幾乎是一個個把來客的身家背景都說了個遍,有幾個是剌頭,有幾個是好相與的,她心里多少都有譜。

衛東兗雖然不是在擬定的名單里,但是庶女的心態很好猜,不就是想踩她這傻子一頭,彰顯自己的不同。

「你少看不起人,我可是國公府的姑娘!」衛東兗提高了聲音,引得後面的衛東琪和苻月光多看了好幾眼。

「你忘記加上一個字,庶。」

「你!」衛東兗乎要吐血。

真不好玩,這樣就禁不住,也太弱了吧。

「小姐,僉都御史家的兩位葉姑娘來了。」浣花來報。

「兩位?」她就請了一個葉曼曼,另一個是誰?

溫寧寧很干脆的撇下衛東兗等人,出去迎客了。

「不過是個四品的僉都御史家的姑娘有什麼好迎的?」苻月光說了句,其他兩人不約而同的點了頭。

「請各位姑娘隨婢子來。」知琴客氣的將三位姑娘引往水榭,姑娘們的話她恍若未聞。

今日來到溫家的要不是王公便是勛貴之家,葉公龍如今雖然是個四品官,對這些公侯伯爵家眼楮長在頭頂上的姑娘們來說還有些看不上。

葉曼曼一進溫家大門就被巍峨磅礡的門面給暗暗震驚了下,這樣的人家怎麼會給她下帖子,邀她來參加春日宴,那帖子最早是讓繼母給攔截了的,若非妹妹動了心思想來溫家,她恐怕還出不了家門,更遑論來見那位溫姑娘了。

走在她前頭的葉仲薇卻一臉鄙視。哼,不過是個有錢的武將之家,處處粗枝大葉,哪比得上像她們家這般的清貴書香人家!

可等她看見迎在門口的溫寧寧那張還稱得上有幾分姿色,又精心打扮過的臉蛋時就全身一僵。

溫寧寧通身的氣派頓時把她比到了泥地里,原來還高興著自己的穿著勝過葉曼曼,這下,原本的喜悅蕩然無存。

一看見沒有倫理規矩的葉仲薇走在葉曼曼前面,溫寧寧直接略過她小跑著來到葉曼曼面前。

溫寧寧十分清楚葉家外表和睦,內里家風有多麼的敗壞,尤其葉曼曼一個喪母之女,勢單力孤,又能在繼母的手下討多少便宜?

瞧她一身外出作客服不是時新的,溫寧寧記得這件暗花細絲折緞裙是穿過好幾回的舊衣裳,再瞧瞧葉仲薇那一身,艷紅織金琵琶裙,就連頭上也是成套搭配著的百花穿蝶步搖,相較樸素的葉曼曼,再想到她以前在葉家的待遇,便有些心塞。

她一過去就熱絡的拉住葉曼曼的手。

「葉姊姊,你可來了,真讓我好等。」

葉曼曼被溫寧寧的熱情駭了一跳,想把手收回來卻一時掙不開,溫寧寧也知道自己孟浪了,輕輕握上一下就放開,葉曼曼見著她臉上誠摯的笑容,清麗又顯蒼白的臉蛋緩緩露出一抹淡笑。

別提溫寧寧有多激動了,面前一如二十幾年銅鏡里看慣的面孔,是她——不用更多驗證,她也能確定。

只是面前的葉曼曼太真實了,真實到完全就是另外一個人。

這是一種神奇的感應,面前這個人,是十年前的自己。

而她現在的靈魂以旁觀者的身分在看這個原來的「她」。

死後的她與死前的她,兩個來自不同時空的靈魂奇異的產生了交集,有種由衷而來的親切,只是說到底終歸是有些陌生。

嘿嘿,每個人在看待自己的時候,總有幾分的燈下黑吧,明明是最了解、最熟悉的自己,但往往等你跳出燈影的範圍,卻又不是那回事。

這樣的熟悉感讓溫寧寧一下也分不清哪個才是她,彷佛眼前看見的是自己褪下的殼。剎那間生出的混亂,讓她有些今夕不知是何夕的錯亂感,一下場面就冷了。

可是對葉曼曼來說,這樣的冷場才是正常的,畢竟她和溫寧寧是第一次見面,兩個陌生人,對彼此都不了解,又能熱絡到那去?

要是太過熱絡,讓人不免生出反常即為妖的感覺了。

溫寧寧領著葉家姊妹往里走。

在葉曼曼眼中,溫家很是開闊,連青石板路也比葉家寬敞許多,路面打掃得一塵不染不說,兩旁的綠植也十分喜人。

穿花拂柳,曲折小徑,又走過一處寬闊的荷塘,來到了諸位閨秀聚集的春花柳畔。

水榭里掛著迎風飄逸的紗帳,丫頭婆子宛如背景一樣不打眼的站在隱蔽的地方,客人只要有需要,招手即來,放在各處隨手可及的點心都是出自京享齋的糕點,不只新穎,還香味撲鼻,時令水果遠從新疆過來,還有許多難得一見喀什賽珍珠櫻桃,初夏還未上市的甜沙西瓜,吐魯番的哈蜜瓜和葡萄,庫爾勒的香梨,葉城的石榴,這些個名門淑女府中富裕歸富裕,卻也沒有寬裕到這種地步。

這些水果,別說市面還未得見,有錢沒地方買,就算采買的買回府,她們也只能意思意思的吃個幾顆,何況那些京享齋的糕點本就是限量發售,她們見都沒見過,可以想見是新開發的產品。

至于那些器皿、用具,不是金就是銀甚至是玉,闊綽得令人發指。

溫寧寧沒想到自己隨意讓人堆起來的水果山,讓這些名門淑女們稍稍見識了溫家有錢沒處撒的花法,各個被砸得有些昏頭,不由得生出了小小心思——

也許和這溫七示好,改天需錢孔急的時候還能拿來當錢袋子用。

畢竟這溫七是沒朋友的,否則為什麼要辦賞花宴,不就是想和她們這些人交好,只要自己對她釋出善意,她肯定忙不迭的撲過來,將來有求一定必應。

只不過——溫家那幾個少年個個長得風流蘊藉,和娘親形容中的武將之家粗糙、難登大雅之堂完全不同,其中一個叫什麼的還對她笑了笑,笑得她心中小鹿亂撞,要是能嫁到這樣的人家來,也許是求也求不來的好事……

最讓人心動的是听這里的丫鬟說,她們家的爺們都只娶一妻,妾室、通房什麼的,溫家絕對不許有,除非四十無子才允許納妾。

也難怪她們打起了溫家佷子的主意,打心里想與溫寧寧交好了,想想自家府里烏煙瘴氣的內宅,單單住在里頭都覺得憋屈,若是能嫁入像溫家這樣的人家,那可揚眉吐氣了。

溫寧寧並不知道這幾個本來眼高于頂的小泵娘會打起佷子們的小心思,甚至動了想嫁進來的念頭,她領著葉氏姊妹過來,還未站定,綠雀便快步跑過來,語聲急促——

「小姐,均王世子來了,夫人讓您去迎一迎。」

綠雀的聲音不大不小,沒有故意掩飾,也沒有放大聲量,這一來,好幾個姑娘的耳朵全豎了起來,甚至有些還激動的站了起來。

均王世子,多少名門閨秀心目中的理想對象,在街上偶遇他一面都難,他竟然會到溫家來,這溫寧寧是走了什麼狗屎運?

「他來做什麼?」溫寧寧壓低了聲音。

「婢子不知。」

「能不能讓恭哥兒還是左玉、右郎去迎?」

「婢子覺得都不妥。」

溫寧寧嘟了嘴,她不想動,都還沒能跟葉曼曼好好說上話呢,這步孤城什麼時候不來,挑這節骨眼,到底想做什麼呢?

溫寧寧把知琴喚來,一臉的鄭重。「替我好好招待葉大小姐,該上什麼一樣不能少,我待會就回。」

知琴看了葉家的兩位小姐,她們家小姐可是指名要她好好招待葉大小姐,那另外那一位怎麼辦?給晾著嗎?

哪能啊,這里的貴女有哪一位是她得罪得起的?不過分出主次她還是做得到的。

她應聲,又見溫寧寧對著葉曼曼「難分難舍」的說了聲她等等就回,這才不情願的迎客去了。

「浣花,你隨我出去。」

溫寧寧匆匆趕到垂花門,沒想到步孤城不止一個人來,他身邊還站著一個穿月白色袍子到處觀望的青年,那人束著發,一根渾身透白雕著祥雲的羊脂玉簪,一雙鳳眼微挑,溫文爾雅中透著一股尊貴異常的氣質,令人不敢仰視。

「這位是溫七姑娘。」步孤城不著痕跡的給她介紹,「溫七姑娘,這位是我的友人,姓明,單名一個璞字。」

「溫七姑娘叫我曉溪就行。」青年公子沒什麼架子,一開口便給人如沐春風的感覺,可這春風卻帶著絲看不見的凌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