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姑娘,你別動,我來就好了,府醫吩咐過了,你得好好休息。」青鳴見黎真要拿熱水沖茶,三步並作兩步地沖上去制止。
「我只是想倒個水。」黎真覺得她實在太小題大作了。
她雙手月兌臼,雖然受了點罪,但休養了兩天,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反倒是脖子被敲的那一下,到現在還是黑乎乎的一片,看起來嚇人。
「不成,姑娘,你就好好休息,別拿東西了。」要不是黎真不願意,青鳴跟青枝兩人都想捧著碗喂她吃飯了。
捧著青鳴塞到手中的茶杯,黎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嘆口氣低頭喝茶。
「就是她嗎?」李泌站在遠處的回廊下看著陽光下的黎真。
李泌的貼身丫鬟紅芳點點頭,「是她,據說叫黎真,部族出身。」住在王爺後院的就只有她,怎麼樣也不會認錯的。
站得遠,李泌看得不是很清楚,只能勉強看出她的身材嬌小而已,「是山民還土人?怎麼看起來那麼像南方人?」南方與北方的身材差異雖沒有說一定,但北方男女身材多高壯是真,南方則是俊挺秀氣居多。
「是土人。」李泌問話的口氣帶著不屑,紅芳垂著頭應道,心里有點忐忑不安。
李泌盯著黎真好一會兒後,還是忍不住邁開腳步走了過去。
黎真坐在太陽底下,全身都被曬得暖呼呼的,徐徐的風吹在身上,讓她滿足地吁了口氣。
「表姑娘。」
黎真听到身後傳來青鳴與青枝的聲音,偏過頭,正好瞧見一位清秀佳人款步而來,只是佳人的表情看就知道有些不悅。
「你就是表哥帶回來的姑娘?」越靠近,李泌越能看清黎真的花容月貌,比美對方是略勝一籌,但她比較白!
她的語氣太過直接,青鳴跟青枝對看一眼,警戒地站到黎真身邊,表姑娘心悅王爺是全王府都知道的事,千萬不能讓表姑娘傷了黎姑娘。
黎真眨了眨眼,這姑娘的不滿嫉妒全寫在臉上,有眼楮的都看得出來,還有,她說的表哥應該是指司徒易吧?想到這里,她嘴角微翹,回道︰「我是黎真,姑娘是?」
「我叫李泌,王爺是我的表哥。」李泌的表情很驕傲,撇開她的心思不談,家族的人都是以關王為傲的。
「李姑娘。」黎真起身對她頷首。
李泌對她隨便點了個頭,然後直接坐在她身旁,黎真挑挑眉,沒說什麼,也坐了下來。
青鳴很識相地又泡了杯熱茶遞上去。
園子里一片靜悄悄,黎真是真不把李泌放心上,只想曬太陽暖身。
李泌則是一直偷偷打量著她,坐得近,她才發現黎真真的很漂亮,五官不是絕對精致,皮膚卻柔女敕光滑,也不像一般她看到的土人或山民一樣,有股土氣,跟她這個官家小姐坐在一塊,氣質卻沒有被她壓下去。
「我要吃點心,你們三個去廚房端來。」李泌抿抿嘴,對著青鳴、青枝和紅芳命道。
紅芳是李泌的丫鬟,她話一落,紅芳雖有些遲疑,但還是轉身離開,青鳴和青枝則是動也不動,直到黎真揮揮手,她們才走開。
人都離開了,兩人還是沒有說話,久久之後,李泌才開口問道︰「你喜歡表哥嗎?」但她並沒有等黎真回答,又逕自續道︰「我很喜歡表哥,從我十二歲那年看到表哥就喜歡他,為了成為可以跟表哥匹配的人,我很努力地學習一切貴女應該學習的,表哥是武將,要鎮守邊關,所以我也學了馬術、射箭……」說到後來,她的語氣有些哽咽。
她不懂,表哥為什麼就是不能喜歡她?她花了整整六年的時間,就只為了等表哥回頭看她一眼。
「我也喜歡他。」黎真淡淡地說道。
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夢中的那位少年就這麼留在了她的心上,她在夢中看著他如何從一個少年變成一個偉岸的男子。
原本的好奇成了期待,期待能在夢中見到他,讓她忘記難受的現實,看著他在戰場上毫不怯戰,一次又一次的受傷,讓他變得更加勇猛,這樣一個男人,怎能讓人不動心?
她早期盼著能見到他的這一天,只是她只能待在寨子里等候,一天過一天、一年過一年,終于,在她二十歲的這一年她可以來見他了他也算是她另一種的青梅竹馬吧?
「我不懂你的喜歡,可是我從七歲時就見到他了,我花了很久的時間才來到他的身邊。」就算以後不能永遠陪在他身邊,但只要能和他短暫相處,她也歡喜。
「我很高興能見到他。」
這份特別的能力雖然帶給她痛苦,但她還是慶幸的,因為這樣的能力,讓她可以將他掛在心上,讓她想到他,就覺得心軟軟的,感受到幸福。
李泌看著黎真臉上帶著的笑意,突然有一種心酸的感覺,也對,她就是個土人姑娘而已,以後姨母也不知道會不會答應讓她進門,畢竟黎真說她七歲就認識表哥了,可是直到現在才被帶回王府,而且姨母根本就沒見過她。
越想,李泌也覺得她可憐,「表哥既然喜歡你,那你要對表哥好喔,有什麼困難也要撐過去。」雖然不甘心,但是她也不願意破壞表哥的幸福,如果表哥有喜歡的人,就算她的心再怎麼疼,也只能給予祝福。
是個好姑娘,黎真一笑,「我會的,謝謝你。」就算想對他好,也得看時機,以現在來看,是他對她比較好,還救了她。
許久之後,等到兩個人都離開了,園子里的一座假山中,趙稽賊頭賊腦的轉動兩顆眼珠子,慢慢地往旁邊瞟去。
從頭到尾坐在假山中的趙稽跟司徒易把她們兩人的對話听得一清二楚,趙稽眼見王爺的耳尖都紅了,忍不住掩嘴偷笑。
他們並不是故意躲在這兒偷听,只是有些事情必須避開耳目在假山中商討,偏偏就這麼剛好,她們也都來了。
熱氣不停地往臉上竄升,司徒易完全沒想到居然會听到這些話,而且黎真還直言說喜歡他?
突地,他想到她之前說過的話,她說從小就在夢中見到他,她清楚知道他身上哪里有傷,這樣看來,她喜歡上他好像也不奇怪?
那他對她又是什麼感覺呢?他不知道,相處的時間太短暫,只能說不討厭她,甚至是有點憐惜她的,光看那天闖進來的人對她施展的手段,就能猜想到她這個大巫女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
不過這些都是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
隔天,李泌便向老王妃告辭回家了,她想,既然表哥都遇到了這樣好的姑娘,她也要為自己找一個好夫君。
又過了一天,慰靈祭的日子終于到了。
祭祀戰士的日子,滿城皆素白,香煙裊裊,冗長又慎重的祭祀儀式結束後,隔天就是出兵的日子。
司徒易帶了五百名騎兵前往小平州,為求速度,所有人都是騎馬,就連黎真也是,不過顧慮到她的傷勢,他讓女兵騎馬載著她,她只要穩穩地坐在前方就好。
從關王府所在的震州到小平州需要經過兩個州,至少要花費半個月的時日,而且還要通過佛公河。
一路都是行軍的狀態,只有馬蹄聲響,沒有半點人聲。
蘇邦先行一步出發了,趙稽則是跟一同參加祭典的童千衛將軍陪同司徒易一起。
除了吃飯之外,剩下的時都在馬上,直到天色都黑了以後,才在一個空曠的黃土地上扎營,四周除了一些巨石之處,並沒有太多遮蔽物,最近的是一座小山,顛簸了一整天,到了晚上黎真都快腿軟了。
「吃點東西。」司徒易端了一碗熱湯給她,他注意到她一整天幾乎都沒有吃。
謝過他的好意,黎真端過熱湯,捧在手心里,但她的胃到現在都還有點翻江倒海的難受,只能有一口沒一口的啜飲。
「在山上的日子是怎麼樣的?」司徒易用木棍撥弄了一火堆,讓火燒得更旺一些。
黎真沒想到他會這麼問,她看著天上的星星,吐出的氣成了白霧,「跟其他部族過的是差不多的生活吧,日出而耕、日落而息,只是要學的東西多了一些。」
「那天擄你的人是誰?」到現在他們都只知道擄她的人應該就是九黎中叛亂的那一群,但都沒有細問,畢竟她被自己族人這樣對待,心里肯定極不好受。
「是江三,我們九黎現在就分成兩派吧,一派以江長老為首,就是江家的後人,另一派則是大祭司阿賀達這一派,多半都是原本的九黎族民。」
「你……常被這樣對待嗎?」
黎真仰頭,「以前還好,自從江長老的孫子出事變成活死人後,一切都變了,江長老總是要我尋找神石,總是要我妹妹做一些害人的藥劑,逼迫我學習禁術咒語,雖然我的身分是大巫女,但江長老那一派其實並不是很放在心上,偶爾不听話時,還是會受點皮肉之苦。」再怎麼苦,她也不肯違背心意為江長老做一些害人的事,要不是施展禁術需要她,她想江長老早就把她除掉了。
「那人是摔傷了腦子,一睡不起嗎?」這樣的人司徒易見過幾個,戰場上總是有生有死,好幾個士兵好運逃過一劫不用死,卻還是永遠閉上了眼,徒留那些傷痛的爹娘子女。
「嗯,江長老的孫子有一天去山上采藥時,不知怎地摔了一跤,從此就醒不過來了。」要不是因為江恩變成這樣,也許江長老也不會這麼瘋狂。
知道嚴希可是比江恩還要脆弱,總是三天一小病、半個月一大病的,要不是因為黎婷醫術精湛,嚴希也許就撐不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