咿呀一聲,他的房門被推開,嬗妃揚著慈愛的笑容走進來,身後跟著四名宮女內侍,公子爵立即擺出要死不活的嘴臉。
本來面帶笑容的嬗妃見狀,心疼的抱著他,「爵兒,你怎麼了?又不舒服了嗎?」
他氣若游絲的呼喚,「母妃……」
葉芙蓉看呆了,沒想到不過一瞬間,他的表情變化如此之大。
「爵兒,我可憐的孩子,你別嚇母妃呀。」心急如焚的嬗妃才在想這幾日爵兒的病況好轉,看來讓葉芙蓉進宮擋災除禍是對的,沒想到今日爵兒又病懨懨的,究竟哪兒出了差錯?
公子爵偎在母親馨香懷抱里,央求道︰「母妃,兒臣想要同您說些心里話,您讓他們都退下。」
心疼孩子受苦的嬗妃忙不迭點頭,揮退宮女內侍,「你們全都退下。」
「是,娘娘。」宮女內侍皆躬身退出。
他們對嬗妃不敢輕忽大意,皆因前一批在此伺候的宮人內侍,死的死,受盡折磨的受盡折磨,教所有人心生警惕,沒敢陽奉陰違。
葉芙蓉心想沒她的事,她也要跟著退出。
公子爵眼尖發現,命令道︰「丑八怪,你守在門外,別讓任何人听見本公子與母妃說的話。」
無法落得輕松的葉芙蓉乖乖听命,踩著沉重的步伐走出房外,緊掩門扉,像根木頭四平八穩守著,防止隔牆有耳。
待所有人都出去後,本來氣色敗壞的公子爵立刻精神一振,雙眼明亮的向嬗妃稟報他發現的真相。
月華初升,宮女掌燈,嬗妃寢宮里里外外燈火通明。
供奉在公子爵寢房內的佛像燃著三炷清香,葉芙蓉立在佛前,虔誠的雙手合十頂禮膜拜。
清淡爽口好咀嚼的四道小菜已由宮女自膳房端來呈在案上,供休弱多病的公子爵食用。
公子爵仍舊要死不活的躺在床榻上,在嬗妃一聲令下,本來與公子爵分開用膳的葉芙蓉,從今夜開始與他一道用膳。
宮女送上膳後,旋即遭公子爵屏退。
公子爵刻意在眾人面前維持氣息奄奄的模樣,只因他與嬗妃仍不曉得究竟是誰想要取他性命,是以按兵不動。
仍舊照馬太醫開的藥方子讓宮女按時煎藥,卻不服用,就是不想打草驚蛇。
葉芙蓉看著案上兩道煮得軟糊的素菜、一道鮮魚、炖得軟爛的肉脯和一鍋白粥,她已餓得饑腸轆轆,急著想大快朵頤。
她快步來到床畔,扶他起身下床,「公子爺,該用膳了。」
公子爵在床上躺太久,腳步虛浮無力,得倚靠著丑丫頭一步步緩慢前行,這一回他走得比白天好,來到案邊,額際沁著薄薄冷汗,疲累坐下,沒有食欲的盯著案上的菜肴。
葉芙蓉開心拿起筷子要為他布菜。
「等等,丑丫頭,你忘了什麼?」
葉芙蓉動作一頓,這才想起白天嬗妃陪同大王出游前的交代,連忙自懷里掏出一根細長的銀針,先從最靠近她的白粥試起,銀針下,再上來,但見接觸到白粥的部位全部泛黑。
她嚇了一跳,差點弄掉銀針。她記得嬗妃說得很清楚,假若銀針變黑,便是有毒。「這、這、這粥有毒。」
「再試下一道。」公子爵的表情未變,命道。
她拿出新銀針,戳向軟爛的菜肴,再拿起,銀針尖端黑沉沉的,「這道也被下毒了。」
他的下巴揚了揚,「再試。」
她又試,每一道菜皆是相同結果,全都被下了毒。
她嚇得好半晌說不出話來,雙腿有些發軟,跌坐在凳上。這些飯菜她也要吃,也就是說意圖毒害公子爺的人,壓根兒不在乎她是否會跟著陪葬。
她臉色灰敗的對上一旁的公子爵目光,他對她猙獰一笑,右手一揮,將案上的飯菜全數掃落地上,「這些爛東西,也敢呈上來給本公子食用?」
他砸碗盤的聲音之響,嚇了葉芙蓉好大一跳,她噤若寒蟬。
他低著聲道︰「收起銀針,扶本公子回床。」
她愣了下,這才急忙收起銀針,小心翼翼扶他上床,有了前兩回經驗,這回她扶得更加順手,不再笨手笨腳,跌跌撞撞。
守在門外不遠處的宮女听見屋內傳出的聲響,急忙奔至門邊呼喚︰「公子爺,出了什麼事?奴婢進去瞧瞧可好?」
已躺回床上的公子爵輕聲抱怨,「下回砸盤這等粗俗的事就由你來,本公子身分尊貴,不屑為之。」
「是。」他分明是連砸個盤子都會喘,卻為了面子硬是不承認,讓她很想笑,不過她忍住了,倒是以後若每一餐的食物都被下毒,她不就得照三餐砸。
「公子爺!」門外的兩名宮女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卻不敢硬闖。
「讓她們進來。」
葉芙蓉前去為宮女開門,兩名宮女一踏進房內,即見一片杯盤狼籍,兩人面面相覷,立刻跪下,「公子爺,晚膳不合您胃口,奴婢再到膳房讓庖人重新做過。」
「本公子不吃了。」公子爵重重哼了一聲,別過臉去。他心下有底,再送上來的晚膳,恐怕也會被下毒,與其被毒死,不如餓死。
「這怎麼成,公子爺,您務必都要吃一點,否則娘娘會心疼的。」宮女就怕主子餓壞身子,倒霉的將是她們。
「不吃就是不吃,你們別讓本公子再重復。」他大發脾氣。
「公子爺息怒。」兩名宮女連忙磕頭請罪。
一旁的葉芙蓉不知所措,她不知這兩位宮女姊姊是好人還是壞人,她得處處提防,王宮真的很不好玩,她什麼時候才可以回家?
「本公子要睡了,你們都別吵。」公子爵說完就閉上眼,不再開口理踩。
兩名宮女立刻閉嘴,安靜收拾。
肚子快要餓扁的葉芙蓉看著地上那些被下了毒的飯菜,心想,她會不會餓死在宮里?
「宮女姊姊,我來幫你們。」她蹲下來要幫忙收拾。
兩名宮女慌張出聲阻止,「不,小姐,你坐著休息,這里由我們來便成。」
嬗妃娘娘說葉芙蓉若出了這座寢殿,便是公子爺伴讀的書僮,在內則是玩伴,對于葉芙蓉的來歷,她們約略听聞是嬗妃故人之女,並不敢外傳議論,僅知嬗妃頗為喜歡她,是以葉芙蓉在這兒只需听從嬗妃及公子爺的命令。
葉芙蓉見她們堅持,只好坐在一旁看她們收拾。
宮女打掃整理的速度非常快,一收拾完畢便安靜退下,絲毫不敢驚擾主子睡眠。
官女退出後,餓得前胸貼後背的葉芙蓉扁嘴嘆氣,哀怨的望著舒舒服服躺在床上的公子爵。
她模模肚皮,喃喃自語,「宮女姊姊送上的飯菜有毒,不能吃,我總不能拔草充饑啊。」
公子爵眼也不睜,懶懶道︰「丑丫頭,你很吵,一餐不吃餓不死人,吃了才會死。」
「話是沒錯,但我會很餓。」
他不耐煩的睜開眼,瞪著擁有圓滾滾臉龐的丑八怪,惡聲惡氣,「你的臉已經夠圓了,還吃!」
經他一喝,她只覺委屈,在家哪會有人不給她吃,還對她這麼凶,她生氣抿嘴,強忍著不回話。
「這樣就生氣了?本公子說的是實話,你有什麼好生氣的?」
他的嘴巴有夠壞,她不要再同情他了,根本就不值得。
葉芙蓉賭氣不理會他,走到一旁坐下,刻意背對他。
丑丫頭膽敢對他使性子,讓他不悅桃眉,低咆,「丑丫頭,你膽敢無視本公子?信不信本公子要了你的腦袋?」
她雙手抱膝,蜷縮在黃花梨木椅里,不屈服于他的脅迫。
她的不理不睬,惹得他火冒三丈,「好哇,丑丫頭,你以為本公子不會要你腦袋?本公子非砍了你不可。」
她惱怒的回頭怒瞪躺在床上撂狠話的虛弱鬼,雙手氣憤的握成拳,狠狠反擊,「你有本事就親自來砍,沒本事的話,閉嘴。」
宮里多的是表面上對他唯唯諾諾,實則心里不斷詛咒,他的人,卻沒有一個像她如此放肆,公子爵氣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若真有辦法,此刻一定沖下床砍掉她的腦袋,豈容得了她狐假虎威。
他恨得咬牙切齒,指著她的鼻尖撂話,「丑丫頭,你等著,等本公子可以下床,第一個就要了你的腦袋。」
聞言,她嗤之以鼻,挑釁道︰「來啊。」
公子爵氣到說不出話來,暗暗記下這筆帳,待日後好好跟丑丫頭清算。
葉芙蓉也不曉得是哪來的膽子,只知她真是被他惹毛了,反正他真想砍她,也得先生出力氣,等他有了力氣,她再來擔心亦不遲,為了消減他的銳氣,她還變本加厲對他扮鬼臉。
公子爵見狀,氣得快吐血,又抄起陶枕砸向她,偏偏他力道不足,陶枕與她相距甚遠便落了地,這教他為之氣竭,又在帳上狠狠記她一筆,說什麼這丑丫頭是來替他消災擋禍,依他所見,她壓根兒是來氣他的。
葉芙蓉盯著砰然落地的陶枕,忍不住噗嗤一笑。
「不許笑!」他發出氣急敗壞的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