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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也有貞操 第二十章

作者︰金吉類別︰言情小說

海島就像覆蓋在厚墩墩的瑩白羽絨下沉睡著,衡堡的冬天盡是炭火烘烤食物、芳醴流溢的氣味。

當暴風雪來襲時,堡里就是男人們大吃大喝,熱鬧不休的時候;至于雪霽天晴時,男人們精神抖擻地練兵,堡里反而安靜許多。

龍謎島上每座城都有大校武場,老一輩的人說起海盜猖獗的年代,當那些惡鬼從海上來襲,躲在家里是沒有用的,不反抗就只剩死路一條。

所以島上的女人無法只是待在家里相夫教子。島上的男人大多娶本地女子或夜摩平民女子為妻,這些女人撐起整個家,如果有一天男人在海上戰死了,這個家仍會繼續維持下去,直到家里有新的男孩能再次肩負起保衛島嶼的責任。

蘭蘇容嫁進東方家的這個冬天,島上練兵更勤,連下起大雪的日子也依舊操兵,她隱隱感覺到東方家正在準備另一場征戰。

只是每天晚上,丈夫對待她的方式,又會讓她質疑起這樣的猜測。

野獸般的粗喘蓋過了她細弱的申吟,蘭蘇容想把臉埋進被褥當中,因為她實在羞于面對兩人都赤|luo|luo地,屋內的火盆卻將一切都映照得巨細靡遺,更讓丈夫昂藏雄壯的身軀沁出汗水。

可更羞于承認的是,她貪看丈夫的模樣,不舍別過臉去。

在京城初識他時,她曾以為這家伙衣襟總是大敞是因為玩世不恭,如今看來是因為他太怕熱了。

……

他拿床頭的干淨布巾將兩人稍事整理,把床讓給妻子休息,自己下床倒了一大杯水,幾乎是急切地牛飲掉大半杯,然後就這樣全身光luo著走到窗邊吹冷風,看著窗外雪夜下的明珠城。

床上的蘭蘇容偷偷掩住竊笑,看著火光映照下,丈夫結實的後背,以及修長又強悍的大腿。

以前她覺得,正經的女人不應該直勾勾地盯著男人看。但這男人是她丈夫,她何必苛責自己的貪婪?

何況,他在她眼里,真的好看極了,即便背部都好看。

東方長空邊喝著剩下的水,轉過身,卻見側躺在床上的妻子盯著他瞧,當下又是得意地笑開一口白牙。

蘭蘇容卻更快地把臉埋在被子里,假裝不知他在笑什麼。

東方長空可是大方極了,回到床邊坐下,一手撫上她。

啊!她忘了拿被子把自己包起來!蘭蘇容後悔已經來不及。

東方長空對手下的觸感簡直愛不釋手,索性彎下腰去咬了一口,惹得蘭蘇容終于露出臉來,瞋怒地瞪了他一眼。

「我是你的男人,你是我的女人,愛怎麼看,怎麼吃豆腐,有什麼好害臊的?我的屁|股以前只有我爹娘和我兄弟看過,別人看我要收錢的,現在它是你的,下次別人偷看,你要記得宣示一下這是你的。」

她的模樣惹得東方長空忍俊不住,可是又有些受傷。

「它那麼努力,你要不要這麼嫌棄?」什麼?蘭蘇容漲紅臉,「我沒有嫌棄……」這不是她縮回手的原因,她緊張地不知如何解釋。

「它受傷了,我也受傷了。」他撫著胸口,一臉難過。

蘭蘇容明知他在鬧,可是心里又極為過意不去,支吾了半天,只好道︰

「我沒有嫌棄,我很喜歡……」等等!她在說什麼?她驚慌失措地住嘴,卻已經來不及了。

「喜歡什麼?」他無恥地伏來,貼向她。

她真的好想打他那張欠扁的笑臉!可是又無可奈何,只好拿被子把自己包住,有些嚴肅地瞪著他,「你不冷嗎?」

「我舒服得很。」他山大王似地就往床上坐,還左右開弓。

把臉蓋住或把眼楮移開,到時他又說她嫌棄,可仔細一想又不甘心,這男人就是非要故意這麼逗她!

她決定,正經八百地跟他談正經事!

「最近風雪特別大,你們還要練兵嗎?看起來像是訓練士兵在大雪中作戰?」竟然對著他的雄壯威武,談論這麼雄壯威武的正經事,害得他都沒心情顯擺了,只好盤腿而坐,「差不多吧。」總算視野里沒有充滿威脅性的存在,蘭蘇容也松了口氣。倒不是害怕或排斥,「顯擺雄壯威武」的丈夫,就像是個頑童,她總覺得自己隨時會被他逗得又羞又氣又無可奈何……而且那東西,本來就很難直視!

乖乖收斂的丈夫,至少……應該會乖乖的。

應該吧。

「現在海域內,還有誰會在大雪天來犯?」丈夫的答案讓她有些擔心。

「不是等人來犯,是為了下一次的奇襲。」蘭蘇容直到這一刻,才真正領悟到自己嫁的是什麼樣的家族。

不是躲在安全的城牆之內,衣冠楚楚卻又麻木不仁,讓天下間無數傷心父母的孩子用血肉來保護的高官貴冑。

而是城牆外,以肉身為堡壘,守護身後家園的戰士。

她的男人身上那些傷疤,都曾經皮開肉綻,鮮血淋灕。

龍謎島上,每一個抬頭挺胸頂起一片天的女人,都必須能夠堅強地看著她的男人出征,在他們浴血奮戰時,甚至在他們無法活著離開戰場後,繼續撐住一個家。

她做得到嗎?

「奇襲誰?」她想,自己對海域內的敵人仍是太無知了。

「周太保雖死,他的部眾卻有上萬人之多,這並不是夸大,」東方長空諷刺地一笑,「你以為大燕飽受戰亂的百姓,除了往京畿,往國境流竄,還有哪些地方能去?」

「……」蘭蘇容的臉色從迷惘,到刷白。

「對,」東方長空深吸一口氣,「那些火帆海盜,除了少數是來自各地的亡命之徒,絕大多數都是大燕流離失所的百姓。」為什麼……蘭蘇容想起東方家斬首周太保的消息傳至京城時,滿城歡欣鼓舞的情景,多諷刺!

「因為再也無法忍受無止境的掠奪,所以自己也成為掠奪者。逃到海上的叫海盜,逃到山里就叫土匪。只不過在海上有個特別有本事,又特別能言善道的家伙,他總是能讓那些從絕望萌生出恨意的人加入他,展開他們所謂的復仇。」而東方家殺周太保,只是因為他們動了龍謎島。

東方長空對親手斬殺周太保一事,並沒有特別的感想。

周太保是英雄嗎?怎麼同樣掠奪弱者,周太保把朝堂上那些家伙稱作混蛋,自己卻成了英雄了?他確實對付了不少喝人血的權貴,但那些平民百姓呢?那些弱者呢?

周太保認定遭到自己掠奪的弱者,因為不夠覺醒,因為太軟弱,所以毫無愧疚地與朝堂上那些衣冠禽獸一樣,把他們往死里逼。

但是相信他那一套而加入他的人,認定他是英雄,而且會耗盡自己最後一口氣,想法子重整旗鼓和反抗。上萬人的海盜艦隊,東方家雖然斬首了首領,爪牙還在四處逃竄。

「他們的勢力還剩多少?」蘭蘇容這一刻也明白,要成為龍謎島稱職的女主人,絕不僅僅只是管理好整座島。

她必須在丈夫率兵出征後,防範于未然。

「周太保死後,他手下四大戰將,有兩名戰死,兩名在逃。但在逃的這兩人彼此不和,我們得知前陣子兩人進行了一場決斗,決定誰能繼承周太保的遺志。最後其中一個勝出了,我們探子查到他的老巢,如果能在大雪影響海上的視線時進行奇襲,冬季時他們補給短缺,我們的勝算反而大。」蘭蘇容沉吟半晌,只是嘆了口氣。

沒有女人願意自己的男人必須上戰場,更何況是听起來九死一生的戰場。

但,這條路是她自己選的。

「沒有人比你更了解海上的戰斗,但是……」如果她的男人是天生的戰士,她希望上天再給她多一點時間,她會讓自己成為他的刀與盾。「你知道『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嗎?」現在的她,只能為他照顧好他的家園,並且提醒他另一個敵人的存在。

至少在政局上,她並不無知。

她嗓音極輕,甚至隱隱顫抖,因為明白自己的暗示,代表著冷血的勸說,勸說一場用弱者的血肉換取龍謎島生存的取舍。

東方長空自然听懂了。

東方家對朝廷的用處,就是打海盜。

一旦海域平靜,朝廷為何要容忍東方家私養二十萬精兵?

而如果不將周太保的余孽一網打盡,這表示,他們將犧牲往後無數的受害者,來保全龍謎島的武裝勢力持續的存在……東方長空深吸一口氣,鑽進被窩里,抱住了妻子。

「我有分寸。睡吧。」

「嗯。」蘭蘇容沒有再開口,僅是順服地偎向他溫暖的胸膛。

藍江縣春雪融盡之後,趕路就容易許多,而且不像去年是為了趕在下雪之前出海,所以進到城里後還能找家客棧打尖。

「你們听說了嗎?去年年夜,龍謎島東方家趁大雪夜襲『黑刀』何一虎的老巢,結果戰況慘烈,連東方長空都受了重傷,何一虎卻給逃了。」

「那怎麼得了?東方長空受傷,以後誰來對付周太保的殘黨?」

「東方家有七個兒子,那東方老二不是在武林大會奪魁嗎?上次打周太保時,听說東方家老二就一個人打得『南海白龍王』黃浪和他手下五百名海盜求爺爺告女乃女乃的,人家兒子多就是有這好處!」

「這是不是夸大其辭了?一個人打五百名海盜,更何況那黃浪是何等高手?」

「何等高手?對上天下第一高手又如何?你們都不曉得,去年我在京城親眼所見啊……」店小二領著他們來到二樓包廂,一路上听到其他客人聊得依舊是東方家年夜圍剿何一虎失利的事。

「據我在明珠城經商的遠親所說,東方長空這一戰傷得很重,到現在龍謎島還在重金征召名醫,而且東方家一片愁雲慘霧,可見應該回天乏術了。」

「我看啊,這下朝廷那些龜孫子可要得意。」

「若是東方家無法再鎮壓住周太保的殘黨,我看這時局可會亂上加亂。」

「朝中八王爺一黨主張實行禁海令,或許這是最後辦法?」

「你傻子啊?禁海令只是我們出不了海,那些海盜就不會打到陸地來?你以為當初周太保是乖乖在海上飄卻被斬首的嗎?」禁海令唯一有效的,就是確保離大海千里遠的京城那些貴族繼續做春秋大頭夢!至于沿海的百姓死活?自求多福吧!

一身女扮男裝的旅人裝束,蘭蘇容抿住唇,看了一眼那個一路行來,人人都傳言「回天乏術」的男人。

年夜之後,他足不出戶,躲在家里蓄了把大胡子,雖然扎人——尤其他愛逗她,留了胡子一樣可以想出各種把戲逗她,總是讓她又氣又無可奈何。

但這確實是最好的易容。

「怎麼了?」替妻子倒了杯水,還弄來了浸水擰吧的手巾給她擦手臉,察覺到她的注視,東方長空一臉詢問。

蘭蘇容只是笑著搖搖頭,想起去年對何一虎出征前數日,他們幾個兄弟及心月復在靜武堂的對話——「女乃女乃的,我們拚死拚活替他們安定海域,死的是我們的兄弟,流的是我們的血,要是這一仗打贏了,難道真讓那些龜孫子隨便找個理由把我們拔掉?」陳九越想越火大,其他幾名家臣和副將也是義憤填膺。

「大燕朝廷雖然不能不顧忌,但這場仗還是非打不可。」東方長空說道。

「真的要幫那幫狗娘養的到這種地步?」

「不是幫他們,是幫我們自己。」東方騰光嘿嘿笑,他們兄弟幾個已經討論出結果了。

東方長空接著解釋道︰「殺何一虎,是為我們自己。但誰說我們要讓天下人都知道何一虎已死?這場仗非贏不可,但從那之後,何一虎和他的手下,會是我們的人所假冒。」難怪這陣子南宮家和魏家幾個擅長易容的都不見人影。「但是大燕朝廷之所以怕周太保的人怕得要死,是因為他們無惡不做,難道我們的人也要跟周太保一樣?」

「有些地方一樣,有些地方不一樣。」東方長空一想到蓋城鎮的開銷有著落,就笑得合不攏嘴,「讓朝廷忌憚有什麼難?對老百姓燒殺擄掠,朝中那幾個王八蛋根本不痛不癢,但對肥得出油的權貴出手就不一樣了,他們肯定嚇得夜夜尿褲子。」何況,搶錢、搶船、搶女人的搶劫勾當,可是他們的老本行!

于是,年夜之後,東方家對何一虎出征的軍隊,回來時少了大半,外人都道戰事無比慘烈。

當然這場仗確實特別慘烈,因為他們徹底血洗了何一虎的老巢,一個活口都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