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來拿資料的人準時按響門鈴,吳亞潔去開門,對方是個二十歲出頭,看上去精氣神十足的男人。
「你好,我是魏哥的後輩,魏哥教我來拿說好的資料。」對方規矩地先對她鞠了一躬,把吳亞潔嚇了一跳。
吳亞潔帶他進來,一指沙發那邊。沙發上有魏琛的枕頭和被子,還有魏琛背來的運動包包,茶幾上則是魏琛的杯子和一些散亂的資料,而這一切都被圈在一個用油性筆劃出的大圈里。她說︰「這是他的生活區。他的東西都在這里,我沒有動過,也不知道具體是什麼樣的資料,你自己找找看吧。」
那後輩沒忙著找資料,倒是對這「生活區」夸張地愣了半天神,眼里滿是心疼。吳亞潔心里哎呀了聲,立刻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在這個後輩的心中,魏琛那種級別的偶像在她家正遭受著狗都不如的待遇,一定無法接受吧。
其實本來也不是這樣的啊,誰教魏琛那天在她的床上醒來,還大言不慚地說那種話,她氣得要趕他出去,他又死皮賴臉地說什麼不走,她一怒之下就畫了這麼個圈,威脅他敢出這個圈,就把他的東西都扔出去。不知事情原委,任誰一看也是魏琛正遭受非人的虐待。吳亞潔臉皮發燙,自己在這個年輕人眼里得成什麼樣啊?
「你看,他家不是發生了火災嗎,臨時找我幫忙,我這邊也沒什麼準備,雙方總會受點局限。」她委婉地道出,她這種做白工的幫忙就已經是天使般的熱心腸,就不要對她要求那麼多了。
「火災?魏哥家並沒有發生過什麼火災啊。」那個後輩順口接話道。
兩人大眼瞪小眼。吳亞潔遲遲才開口,說︰「沒有嗎?」
「唉……應該有嗎?」後輩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可惜他真的不善于掩飾。
他那慌亂的臉讓吳亞潔想到了什麼,她很跳痛地突然轉移話題道︰「關于那個捷運**的事怎麼樣了?」
「那個人你大可放心,在那人出院當天,魏哥已經去打過招呼了,那人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再出現在你面前。」覺得是對魏琛有利的話題,為了彌補剛才的過失,後輩更是加油添醋地將魏琛那天是怎麼把那個痴漢嚇得**尿流的事,眉飛色舞地給吳亞潔講述了一遍。
因為時間緊迫以及怕再說錯什麼話,之後他趕快找到需要的東西就跑掉了。可這一晚上,吳亞潔是不可能睡得著覺了。
隔天上午十點過後,大門被推開,魏琛頂著一張沒精打采的臉,抓著頭發回來了。一只腳剛邁進客廳,他那下垂的眼皮中明顯精光一亮。吳亞潔正襟危坐于沙發上,看上去像哪位太後,那個眼神直勾勾地瞪著他,顯然一直就在等著他。
「你今天不是應該上班的嗎?」魏琛假裝沒看到她眼里射出的小刀子。
「我請假了。」吳亞潔說。
這可真的讓他意外了,這是天要塌了嗎?最喜歡上班的吳亞潔竟然會主動請假。
吳亞潔沒讓魏琛猜很久,昨天一晚上她都在想見到他時自己會是怎樣的心情,是氣憤、失望?還是別的什麼。但當真的見到他本人,見到他因為不規律的作息而顯出疲態的面容,她奇怪自己竟然什麼情緒都沒有,這份平靜連她自己都很意外。
「你家不是根本沒著火嗎,那個變態痴漢也早被你料理了,根本沒可能產生什麼報復的意圖,既然如此,特地編了個圓全的謊言是在考驗我的智商嗎?」吳亞潔開口,一如內心的平靜。她問他,「這樣好玩嗎?」
魏琛疲憊的眼眨了眨,習慣性地撓了撓他那蓬亂的頭發。就是因為他總有事沒事老撓頭,頭發才總是亂糟糟的。看著他這一連串的動作,吳亞潔心里想的竟然是這個。
魏琛不是個會油嘴滑舌給自己找借口的人,他也沒興趣知道這些事她是怎麼知道的。只見他嘆了口氣,沒有心虛和慌張,有的只是些舉手投降的無奈。
「我這個工作不是很沒規律嗎。就像這次接到任務,三四天不回家也是很平常的,日夜顛倒,沒有正常休息日更是常態,你覺得怎麼樣?」他問她。
什麼怎麼樣,誰的工作不辛苦,這不是他的理想嗎?現在跟她叫苦,想引發她的同情心,這也太幼稚了。吳亞潔很干脆地告訴他︰「即使你十天十夜沒闔眼,也不能成為避開話題的理由。」
避開?那有什麼意義。魏琛笑了下,像是在嘲笑她的膚淺。然後在她動怒前,他抬眼看她,疲憊的眼中仍是和平常一樣,帶著不正經的笑意,他真的沒在怕的。
「做這份工作,如果不用點方法住進你家的話,我哪有時間跟你見面呢?」
「那是什麼意思?」吳亞潔也開始懷疑自己的智商可能真的不夠用,他們在說的是同一件事嗎?那為什麼她神經緊繃,而他卻像在開茶會,現在她可是盤問的那方啊。她木訥地開口,「見面干什麼,想見的話總是有機會的。」
「可不夠啊,一個月大概能見兩次?這不就很容易被人捷足先登了嗎,風險太大了。尤其是在知道有個勁敵離你那麼近時,還要按部就班地順其自然,那也太不知變通了。人生的關鍵,就是要出奇制勝。」魏琛說完,眼中的笑意更深了,而這點也從他的唇角體現了出來。
他的笑意深了,不正經的意味慢慢被溫柔所替代。他溫柔地望著她,帶著笑容,久久地望著已經呆愣在那里的她,然後問她,「這次你怎麼不問我什麼意思了?」
平靜的心早已是波濤洶涌,被心潮的浪聲拍打著,好像一張口,心髒就要從嘴里沖出來。吳亞潔緊緊抿著嘴,有些害怕開口,「你只是想報復我曾對你做過的事,你覺得戲弄我很好玩?」
「我喜歡你。」魏琛對她露出崇拜的神情,佩服她的理解力,「一般人首先想到的都應該是這點吧,因為我喜歡你。」
「那才有鬼了!」吳亞潔的心髒以及其他器官都在沸騰,索性也不管是出于什麼原因了,總之她現在就是要瘋了,「你喜歡我什麼?偷了你的錢,不告而別嗎?別說你對一個自私的小偷喜歡了三年,你問我會信嗎?」
「我也不信啊,可那有什麼辦法。」她的激動讓魏琛同樣無奈,「當然也是很氣的,但比起生氣,更在乎的是怎麼樣才能讓你不再有機會跑掉。不過,反正現在也算是兩情相悅了,就不要在乎那點小事了。」
兩情相什麼?咚咚的心跳讓吳亞潔對自己的听力產生懷疑,「你給我走……」她做了幾個深呼吸,事情的發展跟她預計的差距未免太大了,已經超出了她的應對範圍,「反正你並不是無家可歸吧?現在就回去。」
「要趕我走了嗎?我還以為好不容易終于追到你了。」
「我才不需要你那種建立在謊言上的追求,也不稀罕你這種濫好人般無原則的喜歡!你對我知道些什麼,這樣就敢大言不慚地說什麼喜歡,我……」她攥緊拳頭,為什麼趕人走的是她,想要逃避的人也是她呢?
吳亞潔的鼻子酸酸的,這真是她這輩子听過的最糟糕的表白,「我根本就不想再跟你扯上關系,請你再去找別的人選,欠你的人情已經還清了,不要再來煩我。」
是的,即使以前真的于心不安,覺得虧欠了他,現在也已經還干淨了。快走吧,不要再來擾亂她的生活,不要再讓她看到他那爽朗的笑容。她根本就想不出來,這樣的自己有什麼值得他喜歡上的。
吳亞潔感覺得到他正在朝自己走來,她低頭不語,眼角餘光瞥到他的手伸過來,拿走了她身邊的他的行李袋。本來是想演出一場大戲把他的行李扔出去,所以提前都已經裝好了。沒想到,人很配合地走了,被逼到牆角的人反倒是她的樣子。
行李袋被那只有力的手臂提了起來,她的心也被提了起來,然後只覺得下巴下面一股力將她的頭向上抬起,她忘了他還有另一只手。她的下巴被抬起,他的唇帶著糖果的味道,不搭到讓人怎樣也無法適應。
吳亞潔眼楮瞪得大大的,糖果般柔軟、溫暖的吻沒有化開她心中的結就結束了。
「和你在一起麻煩的一點就是,別人都在努力證明自己是個好人,而我卻煩惱怎樣才能讓你了解,我並不是你認為的那種濫好人。」
那又是什麼意思?吳亞潔都要月兌口而出了,終究還是因為那一吻的沖擊而發呆的時間長了些,再回過神來魏琛已經走了,拖著疲倦的身體從她的房子里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