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暖熱燦陽,投射萬丈光芒,將王城鍍上一層金光,尤其以王宮大內為最。
王宮花園,夏荷開得正盛,朵朵粉女敕嬌妍,鑽出水面,翠綠荷葉于金光下猶如翡翠般耀眼。
青春正盛的宮女換上粉女敕新衫,宛若自荷塘走出的荷花仙子,嬌女敕動人,她們端著茶水點心,在廣大的花園穿梭伺候。
手腳利落的年輕內侍則來回奔走,隨時听候差遣。
倚荷亭內端坐著意氣風發,頭戴金冠,身著紫袍的大王,右側是雍容華貴的海妃,美麗的海妃噙著端莊的笑容,大王左側則坐著已懷有身孕,妖媚的蘭妃,但見蘭妃旁若無人,柔若無骨的倚靠在大王身側,菱唇勾揚勝利笑容。
貌美宮女手執團扇,立于大王、海妃及蘭妃身後搨風,為主子解暑。
倚荷亭四周則布有帶刀紅衫侍衛,倘若有人意圖不軌,便會當場命喪黃泉。
一身以銀線刺繡藕白衣衫的晨露戴上俞思凡的假臉皮,陪同身穿華貴青袍的公子碧入宮。
今日大王設下賞花宴,除非是病入膏肓,否則沒人敢不赴宴,尚未傷愈的晨露也得拖著傷體入宮,她與公子碧于亭外右側與公子爵比鄰而坐。
同樣身著青袍的公子封和公子策兩兄弟則坐在亭外左側。王族狀似一派和樂融融,飲酒賞荷。
頭戴金絲花冠的海妃輕柔微笑,指著水中綻放的花朵,「大王,今年的荷花開得可真嬌妍。」
「正是,如此良辰美景,自是要合家共賞。」大王嘴上笑著,精銳的雙眸睥睨望著坐在下方的兒子們,他總是時不時懷疑,他的兒子有意奪取大位,尤其發生宸妃毒殺儀妃後,他也開始懷疑枕邊人,在這座王城,似乎每個人都意圖不軌,他能信任誰?
海妃留意到大王冷絕的眸光掃過公子碧,她的心緊張高懸,偏又得故作無事,端起茶輕啜一口。
「兒臣謝父王賞賜美景。」公子碧攜著晨露與公子爵、公子封和公子策同時起身,叩謝王恩。大王笑看乖順的他們,擺手,「大家不用拘謹,盡情觀賞美景。」
「謝父王。」公子們與晨露齊聲謝恩,才一一落坐。
「思凡,你的傷勢可好些了?」大王揚聲問道。
晨露起身回話,「托父王、母妃的福,媳婦的傷已逐漸好轉。」
海妃語帶憂慮,「大王,王城真是越來越不安寧,思凡與碧兒不過出個門,竟遭遇盜賊,這些盜賊實在膽大包天,連碧兒與思凡也敢行刺,簡直目無王法,幸好碧兒與思凡福大命大,否則……妾身不敢再細想下去。」話說到最後,海妃傷心的語帶哽咽。
大王安慰拍撫海妃的手背,「公主莫擔憂,本王已下令撤查,不論是誰出手,絕不寬待。」大王的眸光冷冷掃過其他兒子,每個都有嫌疑。
因喪母而形容憔悴,消瘦不少的公子封起身,恭敬道︰「啟稟父王,兒臣願盡全力緝拿惡徒。」
公子策與公子爵于心底冷笑,受傷的俞思凡是老五的心上人,他自是吞不下這口惡氣,非要為俞思凡出頭不可。可憐哪,心愛的女人都成了別人的妻子,老五還痴念不忘,著實傻氣。
大王擺手,「封兒,你的氣色不是很好,你還是好好休養,別傷心到犯病。」
「是,父王。」清俊的公子封落坐。
噙著笑的公子策放下手中把玩的酒杯,起身請命,「啟稟父王,兒臣願盡綿薄之力,捉拿惡徒。」
「得了,策兒,你成天只會吃喝玩樂,哪懂得如何捉拿惡徒。」大王搖頭否決。公子爵也起身請命,「父王,兒臣……」
「你與策兒半斤八兩,別被惡徒所傷已是萬幸,此事本王已交代下去,你們幾個,全給本王安分點。」大王語帶警告的看著兒子們。
公子們齊聲回道︰「兒臣遵命。」
被冷落好一陣的蘭妃不悅撇嘴,她月復中可是揣了個公子,豈容被人忽視。她嬌嗔噘唇,「大王,今兒個天候如此美好,咱們還是聊些開心的,否則妾身月復中的孩子要不開心了。」話說完,蘭妃不忘丟個得意的眼神給海妃。
海妃看在眼里,冷笑。向來與她爭奪正宮之位的宸妃已遭流放,縱然蘭妃懷有身孕,不論生男或生女,皆成不了氣候,是以海妃並未將耀武揚威的蘭妃看在眼里。
「蘭妃說得極是,呵呵呵,咱們就不聊那些掃興的事兒。」大王撫著蘭妃隆起的肚月復,滿臉寵愛。蘭妃得意洋洋,發出刺耳的笑聲,笑膩在大王懷里。
公子們與晨露故作視而不見,晨露對大王的厭惡有增無減,暗藏滿腔恨意的她曾考慮混入王宮成為大王的妃子,再伺機刺殺大王報仇雪恨,但她對大王恨之入骨,難以虛假陪笑臉,更別提與大王有肌膚之親,那將令她生不如死。
公子碧握住晨露的手,與她十指緊扣,她一怔,對上他湛藍的雙眸,于其中看見溫暖的靜謐,積郁胸中多年的怒焰,慢慢平息下來。
公子碧對她微笑,左手指著在荷瓣間飛舞的蜜蜂,「你瞧,蜜蜂出來采花蜜了,看來今年宮中會有不少荷花蜜。」
她順著他的手指,看向在粉色花瓣間飛舞的蜜蜂,「是啊。」
她憶起某一年夏日,他也指著蜜蜂跟她說,當年宮中會有不少荷花蜜,後來她便從他那兒拿到了清香甜蜜的荷花蜜,她在家中想他時,便會蜜里調水,一口接一口緩慢品嘗對他的想念,是那樣的甜,那樣的濃。
海妃留意到兒子凝望媳婦兒的神情,心下打了個突。明明不久前碧兒還很不喜歡俞思凡,何以今日望向媳婦兒的眼神成了痴戀?可是碧兒刻意裝出來?抑或這其中有什麼她不曉得的變化?她暗暗留心。
公子策冷笑看他們夫妻倆甜蜜恩愛,又將目光掃向老五,但見老五滿臉淒愴的別開臉,似承受不了過多打 擊,可惜的是老五出乎他意料之外又被父王召回,沒死在半途,不過換成老三出使林國,倒也是件好事,反正于他有利。
公子策森冷帶著算計的目光,又悄然移向看似鰈情深的公子碧與晨露。老二遭遇行刺,毫發無傷,唯獨俞思凡受傷,實在可惜,但來日方長,有的是機會,倒也不必憂慮沒機會下手。
同樣幸災樂禍的另有公子爵,老五派人傷了他的小廝,這筆帳他尚未跟老五結清,可得找個絕佳機會好生清算。
晨露感受到公子策和公子爵的不懷好意,她不禁擔憂公子碧的安危。雖說公子封的死敵是公子淳,可誰曉得公子封會不會突然針對碧,她不要碧受到傷害,不要。
不甘寂寞的蘭妃嬌嗔道︰「大王,听聞二公子夫人琴藝高超,不如由她彈奏一曲,應應景。」危險!晨露心下驚駭,渾身僵硬,真讓她當眾撫琴,怕是要東窗事發,她該如何是好?
公子碧及公子封不動聲色,腦袋卻是迅速急轉,尋找讓她月兌身的借口,但他們尚未開口,海妃已不悅啟唇,
「大王,思凡琴藝高超眾所皆知,咱們心疼她傷勢未愈都來不及了,豈舍得要她帶傷撫琴。」
「公主說得極是,本王也極是心疼思凡。」大王頷首,對站一旁的內侍道︰「傳樂伎。」
「是,大王。」內侍立即去辦。
恃寵而嬌的蘭妃沒想到她的要求竟因海妃的三言兩語便遭大王否決,怒目狠瞪海妃。
海妃對上蘭妃妒恨的雙眸,唇角勾揚的笑道︰「大王,蘭妃舞姿曼妙,妾身有好一陣沒能欣賞,不如趁此機會,請蘭妃舞動一曲。」
曾身為宮中舞伎,地位低下的蘭妃聞言臉色大變,正要發作時,大王已先開了口。
「哈哈,公主說得是,蘭妃的舞藝確實曼妙。蘭妃,待會兒你就下場舞一曲吧。」
「大王,妾身懷有身孕,身子重……」
「妾身瞧蘭妃身形依舊玲瓏有致,跳起舞來定是輕若蝶舞。」海妃又道,非要蘭妃下場舞一曲,蘭妃不過是只小麻雀,耀武揚威久了,沒人整治,真以為自己成了鳳凰。
「蘭妃,待會兒你可得讓公主好好欣賞你的舞姿啊。」大王微笑吩咐,眸底有不容拒絕的厲光。
心不甘情不願的蘭妃再百般不願,也得低頭听命。她對海妃恨得咬牙切齒,明明她才是正得寵的那一個,大王卻還是听海妃的,僅因海妃是海國的公主,可恨!
佔得上風的海妃淡淡一笑,無視雙眼幾乎要噴出火的蘭妃,捻了顆葡萄,送進大王嘴里。不甘示弱的蘭妃玉手揉著大王的心口,委屈的噘嘴,「大王,妾身不依,妾身好傷心。」大王拉過蘭妃柔女敕的小手,訝異挑眉,「愛妃怎麼了?為了何事傷心?」
「妾身明明懷了小鮑子,身子不舒坦,您卻還要妾身跳舞,妾身瞧二公子夫人身強體壯,您卻是連根手指都舍不得她動,您待妾身不好。」話說到最後,蘭妃楚楚可憐的吸著鼻子,狀似眼淚即將落下。
「愛妃別哭別哭,本王最是寵你了。」大王眼見蘭妃即將梨花帶雨,忙著安撫。
海妃見蘭妃狐媚的使小手段,恨得牙癢癢,偏偏身分尊貴的她不屑為之,只能隱忍下來。
晨露一顆心提到喉頭,意識到她即將大禍臨頭,倘若她的身分被拆穿,她絕對不能讓碧遭受牽連,至于公子封,她趁這機會除掉,以免日後他會對碧不利。
「大王若真是疼愛妾身,那麼也讓二公子夫人撫琴哪。」蘭妃嬌聲道。是左相的掌上明珠,是二公子的夫人又如何?她才是正得寵的那一個,她就不信扳不過海妃。
「好好好,就這麼辦。」大王哄著,寵著。
海妃臉色微變,壓抑心里的怒火,這才沒起身賞蘭妃那個騷蹄子幾個耳光。
公子碧起身請命,「稟父王,雖然兒臣的琴藝不如思凡,但在此良辰美景,卻也想獻丑,請父王品評,看兒臣琴藝是否有所精進。」
見公子碧先開口,唯恐東窗事發的公子封便暫時按兵不動。
大王驚訝的瞪大眼,「想不到碧兒成了親,會如此疼寵妻子。」
心下同感詫異的海妃淡笑,「碧兒的性子就像大王,是性情中人,對妻子寵愛有加。」
碧兒待思凡好得不對勁,他長到這麼大,唯有白家那已死去多年的丫頭入了他的眼,奪了他的心,這麼多年過去,竟然又有女人上了他的心,雖說是好事,可那女人卻是相識多年的俞思凡,不論海妃怎麼想,都覺得有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正在發生。
大王指著公子碧朗笑,「呵呵呵,可不是,碧兒就這點最像本王。碧兒,你就甭擔心,不過撫個琴,要不了思凡的小命。」
就是會要了她的小命!
晨露、公子碧與公子封不約而同如是想。
晨露深吸口氣,起身朝大王屈膝一福,清雅微笑,「媳婦會傾盡全力,配合蘭妃曼妙的舞姿。」
「好!」大王拊掌笑道。
憂心匆匆的公子碧扯了扯唇角,揚起一抹假笑,心頭煩悶得幾欲發狂,假如父王生疑……
提心吊膽的另有公子封,他雖給易容成思凡的女人不少金銀財寶,但大難來臨時,誰知她會不會供出他,但眼下要殺她滅口,已經來不及了。
樂伎抱琴出現,不情不願的蘭妃不得不到荷花池畔,準備跳舞。
晨露對憂慮的公子碧投以一抹微笑,坐在樂伎送上的琴前,伸出縴縴十指,彈了個音,佯裝試琴。公子碧坐在她身畔,緊張得屏氣凝神,心里直祈禱︰千萬不要被發現,千萬不要!
蘭妃抬手,蓮足輕點,眼波流轉,無限嫵媚,她正是以如鳳凰般美妙的舞姿迷惑大王雙眼,成為傲視後宮的蘭妃。
大王右手托腮,笑望池畔的蘭妃。
坐得直挺挺的海妃目光如炬,等待時機將蘭妃千刀萬剮。
晨露的額際微微冒汗,她抿唇強作鎮定,開始蹙眉彈琴,她的琴音平平,難以如同俞思凡展現高超琴藝。蘭妃隨著琴音翩翩起舞,舞動的她,妖媚動人,看得大王如痴如醉。
海妃眉心幾不可見的一蹙,沒想到俞思凡的琴藝不如何。公子碧與公子封默不出聲,彷佛她彈的是天上仙樂。
公子策雙手盤胸,目光專注的盯著彈琴的晨露,這琴藝與昔日相差過大,竟沒好得讓人拍案叫絕,她是怎麼了?
「不如何。」公子爵冷哼了聲。
公子碧發現她額上的汗越來越多,神情似乎越來越痛苦,「你怎麼了?」
晨露沒有回答,十指快速撥弄琴弦,非但沒有彈得更好,反而開始彈錯,樂音雜亂。
蘭妃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猛地停下動作大發雷霆,「你是怎麼彈的?!是存心要我難堪?」
啪!一根琴弦突地斷了,面色蒼白的晨露看準琴身,砰的一聲,趴倒在琴上,用力的撞擊震裂她的傷口,痛得她頭昏眼花,幾乎要昏過去。
公子碧嚇了一跳,沖過去將她摟進懷里,但見她合上眼,痛苦急喘,點點血花染上藕白衣衫,他心痛如絞,以手背拭去她額際的冷汗。
大王皺眉揚聲,「怎麼了?」
海妃微向前傾身,嬌容滿是怒火,責難怒瞪不滿的蘭妃,以冰冷的嗓音道︰「思凡暈過去了。」
「難怪彈得不如何。」未能盡興的大王感到可惜。
「想是思凡強忍身子不適,方會如此。」
蘭妃幸幸然走回座,瞄也不瞄暈過去的俞思凡,嬌嗔道︰「大王,可不是妾身舞藝生疏,而是她彈得不好。」
大王安撫拍拍蘭妃的手背,「本王明白。」
公子碧心疼的緊摟著妻子,讓她的臉埋在他的胸膛,不讓其他人窺見。他揚聲道︰「父王、母妃,思凡她的傷口又流血,人暈了過去,改日她傷勢痊愈後,兒臣定讓她進宮向父王母妃請罪。」
大王不在意的擺手,「不礙事。碧兒,你快帶著思凡回府,讓她好好養傷。」
「兒臣遵旨。」
躲在公子碧懷里的晨露動也不敢動,唯恐被人發現她裝昏,這是她唯一想到能月兌身的方法,雖然痛得她眼淚都流出來,但至少撿回小命。
「碧兒,你要讓下人小心照料思凡,告訴她,要彈琴待傷愈再彈也不遲。」海妃意有所指的交代。
「是,母妃。」公子碧恭謹道,「父王,母妃,兒臣先告退。」
公子碧一路疾行,急著帶她離開,以免節外生枝。
直到出了王宮,火速上了馬車,要車夫急駛回府,他這才放下心中大石。
馬車急奔在青龍大街上,額際青筋浮跳的公子碧二話不說,粗蠻的吮吻粉女敕唇瓣,擁抱她的雙手如鐵般緊緊困鎖。
裝昏的晨露驚呼一聲,猛地睜大雙眼,望進怒火奔騰的湛藍雙眼,柔女敕的唇因他的粗魯啃咬而疼痛。
「痛……」她推著他的胸膛。
她的推拒,令他更加收緊雙臂,粗喘著氣,用力咬了下她的唇。
「好痛!」她疼到眼角跌出一顆淚。
氣息不穩的公子碧這才松開慘遭他蹂躪的唇瓣,惡狠狠的瞪她,低嘶,「你出手可真狠。」
「什麼?」
不悅的大掌用力扯開她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