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陽殿中,曾子昂神色嚴肅地看著下方的眾臣,最後目光停在莫負遠身上。
莫負遠跪在地上,老淚縱橫,「老臣隱瞞孫女之疾,老臣犯了死罪」!」
曾子昂怒視著他,「這就是你祖孫兩人說不出的原因?」
莫負遠跪伏在地上,身子微顫,「老臣該死!」
「陛下,國相與寶妃娘娘祖孫二人實在可惡,寶妃娘娘先前懷妒傷害公主之事先不提,就說她竟敢隱瞞隱疾入宮,若真成為皇後,豈不成為我大燕的千古罪人!」有人怒責。
「國相祖孫犯下欺君大罪,請陛下嚴懲。」
曾子昂目光深沉的看著跪在一旁淚水潸潸流下的莫亮珍,久久未發一語。
莫亮珍亦望向他,「陛下若要殺臣妾,臣妾並無怨言,但祖父無辜,他老人家只是不忍臣妾之事讓人得知後成為笑柄,請陛下鐃過祖父。」他終得知真相,這回不比先前眾人只是挑剔她的名聲,為了江山後繼,以他帝王的身分,他必得棄她而去,她心灰意冷,再無斗志,如今只盼別牽連自家祖父,而她自己的命,她半點也不在乎了。
片刻後,曾子昂開口,卻是說出風馬牛不相及的話,「綠兒,扶你主子起來,她今日穿得這般素淨,顏色完全不適合她,你這奴婢怎麼當的,居然讓主子穿得這麼不精神!」而後又道︰「國相請起。」
綠兒沒想到皇上會突然罵到自己身上,完全呆住。娘娘不能生才是大事,這衣服穿得不夠精神,在這會算是什麼事嗎?
眾人同樣一頭霧水,陛下這是提哪門子的事?
綠兒想了想,猶豫地道︰「這個……奴婢該死,奴婢……這就帶娘娘下去換新衣?」陛下是這意思嗎?
「不必了,下次注意點就行了,這會甭換了。」他擺手。
眾人再把話題拉回來,「陛下,生不了皇子的人無法做皇後,您這次要壯士斷腕,不能再護著寶妃娘娘了!」這才是重點啊!
曾子昂輕笑,陣底流淌著什麼,眾人也辨別不清,只听他緩聲道——「眾卿恪守臣責、忠心耿耿,為大燕的將來費力勞心,深得朕心,然而朕也說過,寶妃是朕的女人,辱她就是辱朕,當日朕已下了詔書立她為後,那詔書只是暫時收回,而今朕決定正式下詔,一個月後即是立後大典,請眾位愛卿盡心辦好大典事宜!」
他這話出來,沒半分商量的余地,群臣如遭五雷轟頂。
莫亮珍也愣住,現在是什麼情況?皇帝還要她,而且不僅要她,仍堅持讓她做皇後?!
莫負遠不可置信,隨即感激地灑下老淚來。
「皇兄,您不可專斷獨行,寶妃不能生育,您將後繼無人啊!」這時也只有曾巧心敢出來說話。
莫驗生上前說︰「公主此言差矣,陛下未來還會有妃子,其他妃子也能為陛下產下皇嗣。」他原以為堂妹不能生育便斷了皇後之望,可瞧陛下依舊力挺自己堂妹,那他還猶豫什麼,當下便不客氣的出來反駁曾巧心的話。
「本公主會不了解皇兄嗎?他以往清心寡欲,只沉浸于國政,因此從不談立後一事,可當他一旦指定要立誰為皇後,那便會一心一意對這人,沒有別的考慮,其他女子休想介入。」曾巧心了解曾子昂,有了皇後,他不會再看其他女人一眼。
莫驗生再說︰「就算如此,不是還有新任的益王在,他是陛下的佷子,若由他繼承皇位,也是正統。」
立刻有大臣跳出來道︰「曾子言謀逆失敗被囚,益王眼見親爹這下場,對陛下能沒有心結嗎?陛下又如何放心把江山交給他?莫驗生,你分明有私心,寶妃娘娘是你堂妹,你當然希望她做皇後,你莫氏這才好更上一層樓。莫氏貪心,有了位高權重的國相不夠,還圖謀皇後之位,想斷送大燕數百年國祚,著實居心叵測!」
莫驗生被罵得面紅耳赤,說不出話來。
「皇兄,莫亮珍真不適合您,請您不要自毀聖名。」曾巧心再勸。
論遠儀道︰「心兒,你不必勸陛下了,陛下若堅持立寶妃娘娘為皇後,那便是不在乎他人批評,而你又何必違逆。」
昨日他在曾巧心之後進宮,無奈她不見他,讓人把他趕走,甚至沒回駙馬府,在宮里住了一夜,他沒能解釋,今日進宮才再見到她。
曾巧心一見他,表情都變了,眼眶泛紅,馬上想起他對莫亮珍的情分。若依呂氏所說,那莫亮珍是故意害她,可他明明知道卻沒有追究,這種背叛傷透了她的心。
論遠儀心知她惱什麼,嘆口氣,朝曾子昂跪下,緩緩道︰「陛下,臣也有罪,寶妃娘娘不孕之事臣早知情,就是因為知情,才對她不能成為皇後感到惋惜。
「臣當初沒能堅持娶她,臣曾經後悔過,但娶了公主之後,受公主嫻靜可愛所吸引,婚後對公主已是一心H意,再無他想,可呂氏被廢為庶人後,仍無事生非,定要挑撥我夫妻情感,並且利用公主的怒氣將寶妃娘娘之疾公諸于世,其心可議,請陛下處置呂氏!」這話是說給曾子昂以及眾人听,更是說給曾巧心听。
曾巧心愕然,「這麼說是我讓呂氏操控了去?你根本沒有背叛我?」
他苦笑,「你我夫妻日日同床共枕,我對你如何,你不知嗎?」
她立即紅了臉龐,「那……那是我誤會了寶妃娘娘,她沒有故意害我……」她不好意思地看向莫亮珍。
莫亮珍輕輕點頭,沒怪她,「我曉得你夫妻恩愛,從沒想過去破壞,駙馬也曾清楚告訴我,他現在心里只有你及孩子,你們一家三口過得很幸福。」
曾巧心更羞愧了,「對不起,是我沖動了,這才會中呂氏的計。」她憤憤的道︰「皇兄,呂氏惡行不改,仍想興風作浪,這回不能再鐃,臣妹建議賜死呂氏。」
曾子昂道︰「朕正有此意,明日賜她白綾三尺,讓她懸梁謝罪。」呂氏自尋死路,被圈禁居然還能鬧出這些事來,活該!
眾人見他震怒,明白呂氏非死不可,而呂氏死有余辜,沒人同情她,他們只對一個月後曾子昂要立莫亮珍為皇後之事愁緒如麻,心情焦灼難忍,無法排遣。
隔日,呂氏被賜死了,曾俊章知曉後,只哭了一回便默默將尸首由宮中帶回,運往呂氏的祖地南寮下葬。可惜她曾貴為大燕太後,死後卻僅是一座石碑簡單刻上「呂氏之墓」四個字,讓曾以她為尊的南察人無比唏噓。
忌妒的人活在地獄中,呂氏一生只追求不可得的東西,盡避先皇已給了她所有的寵愛,她仍不能滿足,只記恨當年的那段錯誤,導致自己與別人的一生皆不幸,呂氏的悲劇是自己造成的,曾俊章深深明白,只盼她死後能真的得到解月兌。
曾子言听聞呂氏的死訊,嚇得驚慌失措,深怕自己也即將沒命,煎熬了幾日便半瘋了,在牢里成天自言自語、又哭又笑。曾俊章去看他時,他抓著自家兒子的手,要兒子給他和母後報仇,讓曾俊章進宮謀殺曾子昂,說曾俊章殺了曾子昂後,即可篡位為帝,這時候他便能做那太上皇。
曾俊章無奈他失心瘋,為了斷他的妄想,向曾子昂自請收回爵位,自願做個庶民搬遷至南察為呂氏守墳,曾子昂考慮三日,允了。
莫亮珍明白他為何同意曾俊章走,這何嘗不是讓佷子遠離這些是非風暴的方法,若曾俊章繼續留在燕都,難免遭有心人利用,也許終將步上其祖母與父親的後塵。
只是曾子言得知兒子自斷後路後,氣得吐血,當真瘋了,終日謾罵曾子昂目無尊長、竊國奪位,罵曾俊章愚蠢至極、忤逆不孝。
曾俊章走後,曾子昂再下一詔,命玉妃劉瓊在立後大典前離宮,回南寮督建聖廟,永保大燕太平,不過眾人心知肚明,他讓劉瓊離宮,是以此昭告天下他立莫亮珍為後的決心,絕無人可以取代或威脅到莫亮珍的地位。
他的一意孤行使得莫亮珍被罵妖女,媚惑皇帝,令皇帝連無後都不在意了。
莫亮珍飽受罵名,終日心神不寧,很想再勸他三思,不要立她為後,兩人只要能相守,她並不在乎後位,且她也不願意自私地真的讓他無後,她希望他能留下劉瓊,讓劉瓊為他生兒育女。
這日,她由夢中驚醒,出了滿身大汗,那受驚的樣子驚嚇了為她守夜的綠兒。
「娘娘,您這是怎麼了?」綠兒邊問,邊取來濕布為她 拭冷汗。
「我作惡夢了……」她驚魂未定。
綠兒問︰「是夢見了什麼,將您嚇成這樣?」
「我夢見自己魂斷立後大典上了……」她表情驚惶。
「啊?!」綠兒驚得連手中的濕布都掉了,「娘、娘娘,後日即是您的立後大典,您何必這樣詛咒自己。」
莫亮珍白著臉,恍惚搖首,「這夢好真實,也許真是詛咒……」
發覺自己說錯話,綠兒急忙道︰「不不不,這只是夢,您別多想啊!」
莫亮珍深吸氣,努力擺月兌那份恐懼,好一會後,她突然問︰「陛下今日有過來嗎?」
「陛下已經好幾日沒來了……」綠兒嘆息,唉,陛下因為不想听見娘娘總要求要取消立後大典,索性不來了。
莫亮珍沉著臉下床,套上鞋子,披上外衣就往外走。
綠兒追著她問︰「娘娘,這麼晚了,您這是要上哪去?」
「此刻陛下一定還在慶陽殿處理政務,我過去找他。」
「娘娘,您就算去找陛下,陛下也說了,他不會取消封後大典的。」綠兒勸說著。
她腳步未停,「就算如此,我還是要阻止。」
「可是陛下不听啊!」
「不听也得听!」她含淚說著,又加快了腳步。
綠兒只好跟在後頭。
莫亮珍來到長廊的轉角處,眼前忽然出現了一名身穿黑服、滿頭白發的瞎眼老娓擋住她的去路,愣了愣,她奇怪地問︰「你是什麼人?」皇宮內怎會有個老婆婆出現?
「是啊,這里可是皇宮內苑,你是哪個宮的嬤嬤,我之前怎麼沒見過你?」綠兒覺得這人出現得很詭異。
老嫗解釋,「老太婆是莫氏家族的遠親,這回莫氏家族出了皇後,莫氏女眷們全應邀出席後日的封後大典,老太婆今日才和眾人一起進宮,本應先拜見未來的皇後娘娘,可惜娘娘並未見咱們,老太婆我是瞎子,夜里因為內急,請宮女帶路去茅廁,才出茅廁,一轉身宮女就不見了,老太婆看不見,只能在皇宮里瞎轉。」
「你是莫氏的族人?」莫亮珍訝異,自己並未見過這位老人家,有些疑心她的話。後日立後大典,依禮皇後的女性親族得入宮覲見,為皇後添禮,但她因為無心于大典,哪里有心情見這些親族,下午時這些人求見,她便讓綠兒打發了。
眼前的這位老人家自稱莫氏,可族里的長輩她大概都見過,印象中並沒有這位人物。
「老太婆今年一百多歲了,是莫氏族親里年紀最長的人,老太婆身為女巫,終身未嫁人,也極少出現在族人面前,幾乎都是寡居仙游,可這次族里出了個皇後,老太婆怎麼也得出來熱鬧熱鬧。」
綠兒大驚,「你是女巫?!」這世上可容不下女巫,通常女巫出現都沒好事發生,所以大燕和其他國家一樣,抓到女巫便火刑伺候,想不到宮里竟會出現女巫,而這人還是娘娘的親族!
莫亮珍倒沒像綠兒這麼吃驚,只想著難怪老人家穿得一身黑,這應是女巫裝束。她想起祖父曾經提起過,族里有個他不知該稱姑婆還是祖姑婆的人,而人能活這麼久,當真是奇跡了。她道︰「我是听說過莫氏里有個未出嫁的長輩,四處雲游四海,眾人只知這位長輩年紀很大了,但確切歲數無人知曉,原來您就是族里的傳奇人物。」
老嫗微笑問︰「听你之言,你也是莫氏一族?」
綠兒斥道︰「放肆,與你說話的正是即將成為皇後的寶妃娘娘,你這還問什麼!」
「老太婆眼楮瞎,可說有眼無珠,自然不知眼前的即是未來的皇後娘娘,請娘娘鐃恕。」老嫗未有半分驚慌,沉穩地道歉。
莫亮珍哪里會怪她,笑著道︰「能有幸遇見您老人家,也算是我的榮幸,只是我不知您成為女巫了。」
老嫗表情突然變得咬牙切齒,「老太婆與老天有些恩怨,不得不做這個女巫!」不過說著,充滿皺紋的臉龐又笑了,「可我的天命就快完成了,完成後即可月兌去這身黑衣。」
莫亮珍好奇的問︰「天命?什麼是天命?」
「所謂天命就是任務。」老嫗沖著她笑得神秘。
「喔?您說任務就快完成了,那您的任務又是什麼?」
老嫗笑得更加詭譎,「小丫頭,老太婆且告訴你一件事,你有雙命,前命瀟灑,後命至貴,死而後活,先苦後甘,你記住了!」
綠兒罵道︰「你說這是什麼話!什麼雙命、什麼死而後活,誰听得懂?還有,你怎能喊娘娘小丫頭,你這是放肆!」
莫亮珍也皺了眉,「老人家能解釋一下嗎?」若以老嫗的輩分,喊她小丫頭沒錯,還顯得親厚,因此她並沒有像綠兒一樣生氣,只是老嫗的話就如綠兒所說,教人有听沒有懂。
「不能……而且老太婆我剛說了什麼嗎?」老嫗忽然像是健忘了,居然忘記剛才說的話。
莫亮珍愕然,「你——」
「老太婆困了……」老嫕雖然站著,但還真打起盹來。
綠兒氣呼呼的說︰「娘娘,這位想必已是老糊涂了,她說的話,咱們別理了吧。」
「嗯,老人家大概年紀大了,說話總會有些顛三倒四不知所雲。」莫亮珍也有些哭笑不得,吩咐道︰「綠兒,你應該知道莫氏女眷們都被安排在哪個宮,送老人家回去休息吧。」「可是奴婢得伺候您,不能離開。」綠兒有些為難。
「慶陽殿離這里不遠,我自己過去無妨,可若放任她在宮里亂走,恐怕會被當成刺客拿下°慶陽殿離這真的不遠,這里又是宮中,能出什麼意外?綠兒想了想便點頭道︰「那好,奴婢去去就回。」她扶著打瞌睡的老嫗離去。
小綠送老嫗離開後,莫亮珍往慶陽殿走去,接近時看見了一抹紅色身影,竟是劉瓊在殿外徘徊。
劉瓊也見到她,四目交接,一愣後頓感尷尬,轉身要走。
莫亮珍快步去將她攔住,「別走,咱們聊聊。」
劉瓊不安的看著她,良久後才點頭,「陛下不希望臣妾見您,咱們走遠點說吧。」
莫亮珍不知道曾子昂這麼要求劉瓊,此刻不禁想想,自己入宮以來,劉瓊還真沒主動來找過她,偶爾在宮中遇見,劉瓊也僅是問聲好就快速離去,從不與她多言,似是怕惹她厭惡。與其說劉瓊行事低調,不如說劉瓊謹言慎行,從不展露什麼,劉瓊的喜怒哀樂,心情好壞,想什麼做什麼,她一無所知,不禁好奇起劉瓊這個人來。
她與劉瓊來到御花園的荷花池邊,兩人面向池子而立,此時兩人都是一身紅衣,由兩人背後望去,根本分不出誰是誰。
劉瓊小心翼翼的問︰「臣妾明日就要出宮了,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你與我同在妃位,不用稱我娘娘。」
「不,您即將是皇後,地位無人能及,而臣妾明日離宮,就不再是宮里的人了。臣妾明著是去南察祭祖建廟,其實是陛下『放生』,讓臣妾自由。」
曾子昂放生劉瓊的用意莫亮珍清楚,她不清楚的是劉瓊的意願,「你真想要這份自由?」
「臣妾……自小就被陛下當探子培養,一生沒有自己的選擇,陛下的選擇就是臣妾的選擇,陛下說離宮是自由,那就自由吧。」劉瓊說得淡然輕淺。
可莫亮珍卻听出不一樣的滋味,「你喜歡陛下?」
劉瓊表情一緊,「臣妾不敢,臣妾怎配!」
這話一出,莫亮珍更確定她喜歡曾子昂,一語道破,「你刻意穿著紅衣,打扮得與我相似,在慶陽殿前徘徊,是盼他見了會因歡喜而將你留下,不是嗎?」
劉瓊慌忙跪下,「臣妾該死,陛下命臣妾在您大典前離開,臣妾明日走,實在不該奢望再見陛下……穿紅衣……
只是以為陛下喜歡這個顏色,沒有想學娘娘的意思,請娘娘息怒!」
莫亮珍嘆口氣將她扶起來,「你不用緊張,我沒有怪你的意思,那男人不僅是天下至尊,還出類拔萃,你會喜歡他再正常不過。」
劉瓊听了更惶恐,「臣妾該死,不該、不該……」
「沒什麼該不該的,人心不可控制,喜歡就大膽承認,你沒有錯。」
劉瓊啞口無言,表情復雜,沒想過莫亮珍會對自己說這些話,半晌後緩緩地嘆息道︰「珍即是寶,陛下因此賜您寶妃,臣妾雖如玉,可您卻如寶,玉是東西,寶卻是入心,眾人以為臣妾曾受陛下喜愛,可陛下卻只是視臣妾為應付敵人的工具,而您才是他真心收藏的寶貝,陛下未曾踫過臣妾,您莫要誤會陛下什麼了。」
莫亮珍真心實意的說︰「我沒誤會他,你們的事他都告訴我了,可你知道的,我身子受損過,無法生育,而他是帝王,終究得有人替他留後,而若非要有這麼一個人,我寧願是你。」她曾妒忌過劉瓊的美貌與好名聲,卻不曾因此討厭過這個人,如果劉瓊肯,自己願意容她。
劉瓊眼眸驟亮,「娘娘真能接受臣妾?」
她點頭,「說實話,我這人很霸道,屬于我的半分也不想讓,可我愛上的不是一般人,不得不考慮他的身分,既知傷不起,僅能看淡它,所以我自私的希望你留下,為我、為他謀一個喘息之地,而你若能為他生下一兒半女,我保證定會視如已出的善待。」這是她的悲哀,為了與陛下長久相伴,只能求另一個女人幫她達成自己做不到的事。
「我真能留下?真的能?」劉瓊喜出望外,然而歡喜僅是片刻,她想起曾子昂的命令,臉色黯淡下來,「陛下不會允許我留下來威脅到您的地位,臣妾不走,眾人不死心,只會不斷進言讓陛下廢您改立臣妾為後,將來臣妾若真再順利擁有孩子,您的處境將會更艱難……」
「我知你留下我會為難,但不留你,我的未來也不會好走,群臣為了孩子還是會逼他選妃子,他被逼到絕境,最終只能照辦,到時候新人入宮,我的處境不會比現在好。」
「這……陛下已安排好,臣妾明日非走不可。」那馬車已停在宮門,就等著天一亮送走她。
莫亮珍道︰「你待會就跟著我去紅焰宮,看誰能到紅焰宮里帶走你。」人在她手中,料陛下也不至于來硬的,非要搶人。
劉瓊大喜,再次跪下,激動的道︰「您肯留我,我當盡心伺候您!」
莫亮珍也笑了,「伺候什麼,將來咱們在宮中作伴,日子也不至于無聊。」她拉劉瓊起身,「我這人愛熱鬧,將來咱們可——啊——」
正說著時,她和劉瓊突然被人一把推進池中,兩人這一落水,直接往下沉。
莫亮珍有著八歲時恐怖的落水記憶,嚇得四肢僵硬,而劉瓊似會一點水性,上前抱住她,要拉她上水面,偏她的腳被池里的蓮花和水草纏住,竟擺月兌不掉,困在水中動不了。
劉瓊替她拔除纏在腳上的水草後,發現自己也被纏上了,莫亮珍見狀也想幫劉瓊,可她不如劉瓊諳水性,抱住劉瓊後反而又被纏住。
她越來越痛苦,視線越來越模糊,眼淚由眼眶里溢出,這回她知道自己真要死了,此時此刻,她腦袋唯一想的是,她想再見那男人一眼,她想再擁抱他一次……
人生沒法重來,當下即是全部,自己若知道今日會死,幾日前就決不會和他嘔氣,不會讓他幾日不來紅焰宮,她從未嘗過遺憾的滋味,而今她嘗到了,遺憾的滋味又苦又澀……她慢慢闔上眼,伸出手,彷佛曾子昂就在眼前,會像往常一樣抱住她,給她依靠,給她所有愛,但她等了又等,四周仍黑暗無光,沒有一絲溫暖。
她的手逐漸無力垂下,死前她好想、好想告訴那男人……自己對他……戀戀不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