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這。」
姚瑋瑋轉頭發現季煦躲在一條小巷內,屋檐造成的陰影遮掩了他的身形,難怪她找不著他。
她小跑步過去。
「原來你躲在這啊,我想說你怎麼一會兒就不見人了。」姚瑋瑋繞著他轉了一圈。
「你還不回去,不怕被你娘發現?」
「我好奇你躲哪了嘛。」
有人經過,怕是姚家人,季煦連忙將她拉進陰影處,以他高大的身形遮掩著她。
姚瑋瑋抬首,就先看到他的下頷,方方正正的,離她的額心頗近,這也表示他人離她亦挺近,長臂略彎撐在牆上,姚瑋瑋水眸略垂,視線就被寬厚的胸膛給遮蓋了。
她好想一直跟他在一起,不要分開。
小手輕握著大掌,拇指磨著掌心,離情依依。
「乖,我會盡速立業,等事業有成,我就把你娶回去。」
他那彷佛洞悉她心中想法的言論,使得小臉含羞一紅。
「人家又沒說要嫁給你。」她嬌嬌轉過身,眼底眉梢都是幸福的微笑。
「不嫁我嫁誰?」他自後方圍攬縴細嬌軀。
「不知道!」
季煦下巴抵著姚瑋瑋頭頂心,驀地輕嘆。
「怎了?」她納悶偏頭。「為啥嘆氣?」
「只是覺得很不可思議,我會喜歡上一個姑娘。」
「因為你不再受作者所控制了,可以隨心所欲了。」
「沒錯。」他抬起姚瑋瑋縴細的下巴,「那你小說里的那個書中人,還要讓他當和尚嗎?」
「我又沒設定他是和尚。」她只是寫他清心寡欲、人淡如菊而已啊。
「那也給他配個姑娘吧。」薄唇在粉唇上輾轉。
「像你一樣?」
「你不知道我其實很可憐的。」
「怎麼個可憐法?」
「那個石娘啊,把我寫成大壞蛋,每一本都強要姑娘,又武功高強,逼死一個又一個,看起來似乎挺快活,都不曉得那故事走完之後,我一個人多寂寞。」
張生跟小姐死後成了蝴蝶,還是雙雙作伴,就他只有瓜子陪過無聊日子。
「你現在不可憐了,」她轉過身來,雙臂攬頸,「我陪著你。」
「嗯……」他低頭,四唇相貼,熱烈纏綿。「快走吧。」再耽擱下去,天都要暗了。
她依依不舍離開溫暖的懷抱,走出屋檐下的陰影處。
心底有鬼的姚瑋瑋還是小心的左右張望一會兒,才轉頭朝他揮手,並以氣聲喊著,「明日見。」
季煦微笑響應,目送那嬌小的身影,毫無姑娘的矜持,一跳一躍的自後門溜入,直到門扉完全掩上,他依然佇立多時。
歸家的姚瑋瑋才進了院子,就瞧見姚夫人朝她的屋舍走去了,這可讓她心急跳得都要從嗓子眼蹦出來了。
她奮力邁動腿兒,一路又是跑又是躲又是藏的,繞了一個大彎,從房舍後方走了出來。
明明汗流得背都濕了,還要趕忙撥撥瀏海,助其吹干,再假裝若無其事的對著娘親喊,「娘,你怎來了?」
這要維持語氣平和可真是難,她喘得快死人了。
「都要用晚膳了,我听說你一直在睡懶覺,小圓怎麼叫都叫不醒,娘親自來叫你。」
這自然只是借口,姚夫人是推測這丫頭極有可能偷溜出府了。
姚瑋瑋的性子是比姚琦琦要活潑許多,常溜出家也不說一聲的,甚至丫鬟也沒帶上,就不怕出事情。
她那個丫鬟小圓,也是個忠心護主的,主子說一,她絕不說二,這主子要她掩護,就算打斷她的腿,她也絕不會把房門打開一條縫,所以一听說二小姐房內只看到丫鬟,姚夫人就猜必定有問題。
「娘,我這不就醒了?」姚瑋瑋親昵的挽著母親的臂膀。
她喘得快死了,但還是得想方設法慢慢的呼息,以免被母親瞧出端倪。
母親啊,眼可精了,樣樣事事都難逃法眼。
「你睡個覺怎麼一頭一臉汗?」姚夫人撥了撥女兒微濕的瀏海。
「這秋老虎凶猛啊,」姚夫人精明,但是姚瑋瑋多年與母親「斗法」,也是個古靈精怪,「而且女兒剛發了個噩夢,我是被噩夢嚇醒的。」
「做了啥噩夢了,嚇得冒這麼多汗?」
「就夢到……就夢到我在看書啊,突然間書中的惡賊跳出來了,拿著刀對著女兒砍,我一路逃啊逃,逃到了懸崖邊,一個不慎就摔下去了。醒來時,人躺在地板上,真是要嚇死我了。」
「只是噩夢,別怕別怕。」姚夫人拍拍女兒手背。
「娘……」姚瑋瑋撒嬌的把頭靠在姚夫人肩上。
「要出府娘也沒擋過你,但丫鬟一定要記得帶,曉得嗎?」
姚瑋瑋心頭一驚。
這還真沒個事能逃過母親眼楮的呀。
「話說,季公子離開咱家後,不知去哪了,也不知道他來洛陽干啥。」
「誰曉得呢?」姚瑋瑋不自在的一聳肩。「娘還真關心季公子啊。」
「娘听說了。」
「听說什麼?」
「季公子拒絕了琦琦。」
「呃?」母親知道這事了?
「這幾天不在家,又有人送了庚帖來,我挑了幾個不錯的對象,去問了你姊姊,她哭著說不要嫁人,我問她原由,還有問她這幾日為啥心情不好,她跟我鬧了好一會兒脾氣,才說季公子拒絕她了。」
姚瑋瑋真沒想到,自尊心高強的姊姊竟會把這事說出來。
「大概是說出來後,心情比較舒坦了吧,所以她告訴我,婚事讓我全權作主了。」姚夫人嘆了口氣。「你姊一向眼高于頂,她及笄後求親庚帖沒斷過,就挑不上一個喜歡的,好不容易遇上一個喜歡的,對象卻是鐘情于你。」
姚瑋瑋聞言,一口氣噎著,無法呼吸。
「是……是姊姊說的?」
「她才沒說呢,她自尊心那麼強,被拒絕已經夠難堪了,哪肯承認她喜歡的對象喜歡上的是自個兒的妹妹。」
「喔……」
「我是不曉得你跟季公子是怎樣,但如果以後,你接受了季公子的話,不管如何,等你姊嫁了再說。」
「為何?」
「顧全你姊的面子嘛。」姚夫人拍拍女兒的手背。
姚夫人本身也是商家女,故比較開明,若女兒有喜歡的對象,那麼她是樂見好事,畢竟,當初她與姚老爺成連理,亦非媒妁之言,而是姚老爺在大街上對當時十四歲的她一見鐘情,主動上門求親的。
那時的她,年紀尚小,父母不讓嫁,而且姚老爺剛到洛陽創業,可說一事無成,但父母見他十分積極執著,于是給了姚老爺三年的時間,若他能在這三年時間,闖出一番事業,那麼就把女兒嫁給他。
在這三年期間,姚老爺只要一有空,就會過來看她,就算人沒空過來,也會差人送個禮或信件什麼的,加上他又積極努力上進,姚夫人的一顆心也慢慢給了他。
為了求得美嬌娘,姚老爺果然在三年後因經營南北貨買賣而成功,順利迎娶夫人回家。
成親近二十年,他只專情于她一人,對她言听計從,不曾動過納妾的念頭,即使她婚後前十年,一直生不出兒子來,他也不離不棄。
因此姚夫人認為,女兒的對象,讓她自己選喜歡的,不憑媒妁,只要對方肯為了女兒的幸福而努力,那就夠了。
所以這兩年來,她不曾出手干預過姚琦琦的婚姻對象,想讓她自個兒挑,誰想得到,喜歡的人,目光卻是擺上了妹妹。
「女兒知道了。」姚瑋瑋忽然覺得好像有那麼點對不起姊姊。
「所以你跟季公子,其實是有譜的?」瞧瑋瑋眉目清朗,臉泛紅光,心情愉悅,可見這短短的下午時光,必定發生什麼事了。
「娘……」姚瑋瑋嬌羞咬唇。
「姑娘家還是要矜持一點,懂不懂?」知道女兒活潑開朗,不過男女之間的分際,還是得注意啊。
「懂——」姚瑋瑋尾音拉得長長的,惹笑了姚夫人。
「可別又像在爺爺家那樣,公然在街上一起逛街,還共坐在涼水攤,這里是洛陽,隨時都可能遇見認識的人……」
「娘,你怎嗦起來了?」
「我若不嗦,萬一哪個鄰居親戚跑來嚼耳根子,我還能有清淨日子嗎?」
人言可畏啊。
「人家會注意的嘛。」
「所以你跟季公子還真的是有譜了?」
「娘,你不要一直套我話!」討厭。
「我這生個女兒,沒一個肯主動跟娘說實話的,你姊都被拒絕了,才告訴我這事,那你又是要等到何時啊?」姚夫人很委屈哀怨的。
「總有那麼一天的嘛!」
這不是她不想講啊,而是怕老實承認了,娘追問到底,非要問出季煦的祖宗十八代,她這是要上哪找族譜出來呀?
「反正你自個兒腦子要清楚,該做的不該做的,要拿捏好,懂嗎?」
「放心,女兒懂得。」
「這季公子老家不知在何處?你曉得他到底是干啥的嗎?」
「娘……」姚瑋瑋無奈地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