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發BOT案……你有什麼看法?」關伯齡擦拭著高爾夫練習桿,淡淡的問。
「董事長怎麼會這麼問?」在公司里關夢君一向如此稱呼自己的父親。較之父子親情,他們于公于私的相處模式都比較像上司和部屬。
看了兒子一眼,關伯齡犀利的眸子可不會漏掉什麼。「你這一次回來,有那麼點不同,這點不同,我不怎麼喜歡。」
必夢君大大方方的在皮椅上坐下來。「你知道嗎?我從小到大最不喜歡別人說我像你,無論是長相、性子。」
在面對自己的父親時,他的模樣、態度是最「關夢君」的。
「可有一點,我不得不承認!我們的固執真的很像。我的不同你不喜歡,但你的喜好不是我所在意的。」正式進入揚旭核心後,他們父子倆少有沖突,那是因為他們是同樣性子、同樣思維的人,絕不是因為關夢君听他的。
「你失蹤後住餅什麼醫院,發生了什麼事,我都叫人調查過了。你真的以為唐海泱那丫頭在玩什麼把戲我不知道?」整件事情發生得實在太巧合了,若不是夢君的落海是任何人也無法預測,他不禁要懷疑是不是連這部分都是唐海泱主導的。
「她救了我是事實。」
「她若有誠意就該把你送回來,而不是利用你失憶時‘軟禁’你。」當初他去唐家接他回來,沒有當場發作也是念著她救了他這一點上。
「立場不同,不奇怪。」
必伯齡瞪著他,冷哼了一聲,「你的立場失憶前、失憶後改變得真大啊!我告訴你,你恢復記憶後就該收心了,你馮伯伯知道你回來後,還致電問我,你和丹荷的婚事是不是該辦一辦了?我和他的想法一致,你趕緊進行吧,避免夜長夢多。」
「我不急。」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也老大不小,是該成家了。」
必夢君想到母親,忍不住斑道︰「我要娶一個人,一定是因為我愛她。」
「丹荷適合你。」
「如果今天我娶了一個女人,絕不是因為她適合我,而是因為我愛她。」以前的他不懂,想必會如父親所願,娶一個適合他的女人,可現在,對方的家世背景是不是適合他已經不再是重點。
不愛一個女人,就算附加價值再多也沒用。
「我可以很清楚的告訴你,唐海泱那女人不適合你。你和她是不可能的!」
必夢君的眼神很冷,像銅牆鐵壁,任何人也摧毀不了。當他堅持著一件事時,他常會出現這樣的冷眸。「很抱歉,這女人我是非要不可了。」
必伯齡不以為然,「你那麼喜歡那丫頭也無所謂,娶了丹荷後,男人嘛,你要在外頭養個小的,那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我和你不同。」有些事他必須清楚的讓父親知道。「我真的愛上一個女人,絕不會讓她像媽這樣委屈。」
他听出兒子話中的諷意,「你……」
「爸,在你的生命中,你一直覺得自己是沒有弱點的吧?因為沒有弱點,你的對手找不到你的罩門,你也不必為任何人而牽腸掛肚。可真的是這樣嗎?」
「弱點?開什麼玩笑!」他對這兩個字嗤之以鼻。
必伯齡的態度讓關夢君引爆對他長期的不滿。「是啊,有弱點對你這企業悍將來說簡直是恥辱,所以,你就拿自己最愛的女人陪葬,明明因為喜歡她而娶她卻不讓她知道,甚至娶了小老婆進門刺激她,縱容小老婆欺負她,哼,想想也可笑,你居然把適者生存那一套用在感情上!
「讓心愛的女人抑郁而終後,你要的‘適者’產生了,恭喜你終于也找到了你要的‘適合’的女人了。
「只是我不懂,既然適合你的女人出現了,你為什麼要空著妻子的位置呢?大哥的母親可以扶正了,不是嗎?」
「那又如何!」關伯齡惱羞成怒。
「愛一個女人在她活著的時候不讓她知道,死了才留住了她的位置,不讓別的女人坐上,那又有什麼意義?只是留住你的遺憾而已。」他的遺憾在他這為人子的看在眼里,他可一點也不同情他。
「愛上一個柔弱如菟絲花的女人,你能體會那種隨時都有可能失去她的恐懼嗎?」夢君的母親是個體質差到不能再差的女人,幾度的徘徊生死關,讓他告訴自己,他必須遠離她,她對他來說,絕對是個可怕的致命傷。
「那我現在恭喜你,你的‘恐懼’已經消失了,不過,你不用得意,因為你的遺憾才要開始,你會遺憾,為什麼在她活著的時候你不多看她幾眼;你會遺憾,為什麼不多花點時間陪她說話;你會遺憾,因為你的懦弱,她得在遺憾下闔眼。」
從小到大,他看著母親的痛苦,他實在是對父親的作為沒什麼好感,但可悲的是,他是被這樣的人刻意培養出來的接班人,父子倆其實有很多地方很像,霸道、自私、冷血……如果他後來沒有在富足漁村生活過,抑或他遇到的不是像唐船長、林福伯、阿旺伯……這麼好的人,也許他最終也是會踏上和父親同樣的路吧?
必伯齡拿掉了眼鏡,閉了閉眼後再睜開眼直視著他,「因為你的母親,你似乎對我這為人父的有很大的不滿?!」
「你是一個很好的示範,讓我知道,我不能和你一樣。」
「隨便你怎麼想,總之,你和唐海泱是不可能的,我的媳婦只能是馮丹荷!」
「……」關夢君起身,不打算再談下去了。
見兒子繼續往前走,他更怒不可遏,「這是我的命令,听到沒有?!」
目前硬踫硬對他並沒有好處,有些事也不是急得來的,他必須爭取時間。
必夢君止住了步伐,「你放心好了,我沒說會斷了跟丹荷的交往。」但要怎麼「交往」……就得由他決定了。
今天晚上的富足漁港比往常熱鬧許多,來了比以往更多的都市人、年輕人,且比起賣新鮮魚貨的攤子,今晚的小吃攤更有人氣,簡單的魚餅也能讓人大排長龍。
不少村民們提早收攤,在黃橘色大塑料桶里裝滿冰水,放了幾個大冰塊,賣起涼品、賺起外快來。
庇別漁港、繞過魚市場,沿著小路走上十分鐘不到,平常甚少人來的沙灘上,此刻人滿為患,比剛才更多的小販在此聚集,熒光棒跟仙女棒的業績不錯,冰涼的啤酒跟沙冰也是人氣商品。
但最叫人注目的還是沙灘上的大型舞台,若兩天前打從這經過,這里除了有寄居蟹跟小螃蟹干架之外,沒有更吸引人的點了。
而不過兩天的時間,舞台架好、廣告牌立起、音響設備一樣不少,連大屏幕都有,听說一群工作人員為了趕搭這舞台,到現在還沒睡覺。
堡作人員累得人仰馬翻,沒空搭理記者,也問不出什麼八卦,記者們只好聚一起,互相交換情報。
他們莫不嘖嘖稱奇,這場音樂盛宴從發布消息到架好舞台、正式演出,不過一個禮拜,還能召集各大當紅歌星,臨時敲下檔期不說,兩岸三地、日韓東南亞的歌手都有,簡直是今年最大手筆的演唱會。
丙然,也只有像揚旭這種砸得起錢、人脈又廣的大集團才做得到!
「你們說這事情怎麼會急轉彎,真叫人想不到。」某知名新聞台的財經記者百思不得其解。
「就是說,之前這里的村民不是還因為核發BOT案的事情跟揚旭杠上嗎?結果咧,現在是揚旭要幫富足漁港打名氣?!」
「太奇怪了吧,這打了名氣有了人氣,漁港受人注目了,案子還怎麼推?揚旭的想法真叫人想不通。」
幾名財經記者東敲西推不出個所以然,一名娛樂台的八卦記者提供個人經驗,「這你們跑財經的不懂啦!我看這都是揚旭的計劃,說要推什麼BOT案根本是作戲,實際上他們本來就是要捧紅富足漁港,肯定是早看好這漁港的前景,前面都是炒新聞而已。」
「我看是……」
唐海泱不想听一群記者吵這種沒意義的話題,走開了,一直退到人潮之外,她想,這個距離就足夠了。
十分鐘前,她在來與不來之間猶豫了好久,尤其在上次和關夢君不歡而散、知道他恢復記憶之後,她想,也許兩人不該再見面。
偏偏心里下了決定,身體卻不听話,一步步說服自己遠遠看他一眼就好……然後,她就站在這里了。
但她心里是有點高興的,如果就像那些記者說的一樣,或許核發BOT案還有其它可能,至少在這件事情上兩人不用對立。
突然,一串悅耳的鋼琴聲毫無預警的響起,完全不管沙灘上的人有多吵,一個音符接著下一個音符,急促的拉著人們的心髒一起跳動,不一會,比大聲公還有用的琴音,讓身旁嘈雜的聲音安靜下來了。
眾人抬頭,才發現舞台中央的平台式鋼琴前,坐了一名男子,男子彈琴的動作十分流暢,神情十分專注,別人的驚呼贊嘆或是言語,都不能影響他每一根按下琴鍵的手指,而手指也不負眾望的舞出動人樂章。
一曲畢,眾人皆愣了幾秒,這才爆出掌聲。
唐海泱也不吝嗇的給予贊賞。只是……是距離的關系嗎?她怎麼覺得舞台上的人頗為熟悉……啊!對了,是民歌餐廳那位男歌手!
真沒想到能在這種大型舞台上看到他的表演,這遠比在餐廳里更叫人震撼,不過她本來還以為他不會出道了,看來揚旭果然有一套。
一曲結束後,主持人上台,向觀眾介紹表演者,「我們再次感謝關夢龍先生的演出,沒錯,這位杰出的鋼琴演奏家就是我們這次主辦單位揚旭集團的大公子,很少在熒光幕前曝光的關夢龍先生,特地為了揚旭這次主辦的活動,獻出他的屏幕處女秀。」
主持人一介紹完,驚訝討論的聲音此起彼落,鎂光燈更是照個不停,畢竟能有這麼高超琴技的企業家第二代實在屈指可數,很有話題性。
只有唐海泱傻愣當場。他就是關夢龍?那個把關夢君推下海的哥哥?
比起關夢君的相片是太難取得,關夢龍則是因為沒有太大表現,並不吸引媒體注意,很少曝光也很少人認得,她當初不知道他的身分也是正常的。
不過現在知道了,她突然……突然好想跟隔壁的醉鬼借酒瓶,替關夢君狠狠砸他一記!
「接著……」主持人的聲音再次揚起,「機會難得!第二首將由關家兄弟挑戰四手聯彈肖邦的op22,這次表演是特地為振興富足漁港企劃,僅有一次,請大家仔細欣賞。」
主持人話音一落,關夢君從舞台後走出,一樣沒有多說什麼,有默契的與關夢龍對看一眼,便在他身旁坐下。
兩人像熟悉彼此多年的搭檔,沒有多余的言語,手指也能同時落下。
四只手在琴鍵上快速飛躍,這是一場平分秋色的追逐賽,漸漸的,連台下的听眾都能感受到一股窒息感,兩人明明彈著同一首曲子,卻像是彼此競爭,誰也不讓誰。
手指彈跳、滑步、交錯,就像是兩人在小巷中擦肩而過,只能擦肩,沒有人願意選擇退讓,偏偏,在以為要撞上時,又能安然分開。听得觀眾的心都要從口中跳出,听得唐海泱忍不住站起身。
她從不知道,原來暴發戶……不,該說是關夢君也會彈琴,但她又不禁失笑,這家伙連彈琴都是這麼霸氣!
「欽,小礙你看,那個關夢君是不是在看我們啊?」
前面人的話吸引唐海泱的注意,喚回她稍稍走神的思緒,一抬頭,卻正好對上關夢君直勾勾盯著她的眼楮。
明明距離這麼遙遠,他不太可能看得到她,可是她卻像是被他的視線勾住,心失速狂跳。
她甚至覺得……他的眼神好像獵豹盯住獵物般……
「你彈錯一個鍵。」關夢龍敲擊黑白鍵的速度沒有減緩,只有音量壓低,而這句話不像是提醒,似乎帶了點比較的味道。
「是嗎?」關夢君收回視線。
他的確是失神了……因為他好像看到海泱了。
先不說他視力向來很好,就算不好,他也絕對有能力在舞台下、眾人中找出她,因為,她是他的,所以他不會錯看。
「你應該專心一點。」
「放心,我不會毀了你的出道首演。」
「你是認真的?」關夢龍難掩驚訝。
這次夢君落海之事,讓他想了很多,這麼多年壓抑的活著,讓他變得連自己都快不認識了,他想,也該是時候放開一點了。
他不再奢求父母的贊賞,當然也就沒必要繼續听舅舅大放厥詞。當初,夢君找他商量演唱會的事,他就猜到核發BOT案要有大變化了,既然都跟舅舅鬧僵了,加上他的確也不贊成這案子,不管夢君要他幫什麼,能做到的他當然會幫忙。
不過,當時夢君說要讓他重拾鋼琴夢,他卻覺得是玩笑話,還記得父親用「賣唱」來形容他的夢想,擺明了告訴他,他有多不喜歡這行業,所以除非他不姓關,不然這夢想注定得擱淺。
「我什麼時候做事不認真了?我忘了告訴你,因為我覺得你越來越可能威脅我的地位,所以我不爽,降你職了。」
「喔?」
「你別以為你還有爬起來的機會,你知道揚旭的規矩,沒有金錢利益貢獻的人在公司沒地位。」
必夢龍笑了,「所以……」他很好奇這近來才有互動的弟弟打算怎麼安置他,沒有金錢利益是打算讓他去掃廁所嗎?他很期待。
「公司最近成立新部門,專做公益,為公司塑造良好企業形象,恭喜你,你是新任部長,但我沒多余的經費撥給你,我勸你辦慈善晚會或演唱會的時候,最好自己上場省經費。」
久久,關夢龍說不出話,但眼神是遮掩不住靶動的。
夢君的確遵守承諾讓今天成為他的出道首演,的確,若是透過公司運作方式,就算父親有意見也找不到合理的理由,而且就像他說的,大部分的人都會認為夢君重回揚旭後鏟除異己,他理所當然成了受害者,在立場上也好說。
沒想到,他能幫自己到這個程度。
「順便告訴你,我不可能給你機會爬過我的,只要我還是揚旭執行長的一天,你這輩子升職無望了。」
「……那我就不升職了。不過,被降職的是我,你怎麼又彈錯一個鍵了?」
必夢君側頭瞪他一眼。他是認真的……他絕對是因為討厭關夢龍才把他安插進公益形象部門!
「忘了告訴你,我跟丹荷約明天吃飯。」
一句話,打破關夢龍的完美紀錄,四手聯彈結束,台下掌聲如雷。但他自己很清楚,最後的三十秒,他彈錯三個鍵……該死,竟然比夢君還多。
出乎意料的開演結束後,各地紅歌手、樂團一一上場,繼續炒熱現場氣氛。
必夢龍則是臭著臉,心情壞到極點,當下撥了電話找人「泄憤」,關夢君在一旁听得很清楚。真沒想到,他哥哥解壓的方式是 車,看來這件事也不適合讓父親知道。
就像別人很難想象他在廚房做菜,他也很難想象長相舉止斯文優雅的關夢龍 車的樣子,但當關夢龍一約好人,坐上他的跑車,一臉陰郁的以高速揚長而去時,他忍不住笑了出來,看來丹荷也錯了,她以為她遇到的是小貓,但看來應該是獅子。
至于他這只豹……該去獵物了!
這次他看得很清楚,海泱從沙灘上站起,拍落身上的細沙後,便往魚市的方向走,他就跟她距離幾步遠,但現場人太多音樂太大聲,她似乎沒有發現。
唐海泱要離開沙灘前,身後傳來熟悉得讓她渾身一顫的嗓音。
「海泱,你會不會跳舞?」關夢君看到她明顯抖了一下,在心里嘆了口氣。這就是他們現在的關系嗎?
她該不該回頭?她不是已經打算讓各自回到軌道了嗎?可是……唉。所以她一定得說清楚是吧?
必過頭,她勉強勾起一抹笑,學他之前說過的話,「是豐年祭的那種嗎?」
他也笑了,只是笑容里跟她一樣多了一點感傷,「你又不是原住民,我們不能跳華爾茲嗎?」
「可是我怕你踩到我的腳。」
「不,你才不怕,你會踩回來。」
她于是伸長手,讓他握住她的手,兩人一前一後,他帶她來到舞台後面的沙灘,很奇怪,明明只隔了一個舞台,台前熱鬧,台後靜謐,聲音似乎都被隔在舞台之前,听到的呼喊都遙遠了。
唐海泱想起當初教他跳華爾茲的事,心澀澀的,「你現在是關夢君了,我還需要跳男生的部分嗎?」她想提醒他,現在已經不是當初了。
「不管我是暴發戶還是關夢君,我都是你的王子。」
「但……」
「噓,我們還差一點音樂。」隨即,像當初一樣,他拉起她的手,環住她的腰,滑出舞步,哼起sunrisesunset。
她沒有再說話,跟著他的步伐,舞過一步又一步,兩人在沙灘上劃出曲線,象征跟隨彼此的腳步。
只是……也只有腳還跟著腳,心呢?
「我道歉。」關夢君停掉哼歌,腳步卻沒有停,還是領著她在沙上留下足跡,「我知道池靜的事時,太激動了,後來我想通了,我想,過去的就應該讓它過去,我們要一起走的是未來。」
她搖頭,「不,這不是你的問題,是我的問題。」一直以來,在這段感情上不夠勇敢的都是她。
必夢君可以想明白,可是她不能啊,怎麼會是過去的就過去呢?她喜歡上關夢君不代表在她心里靜就成為過去,她還是愛著靜,就是這樣,她才會糾葛著心緒,無法放過自己。
「海泱,事情可以簡單一點,我說過,愛只有要跟不要。」
「是嗎?」她彎,把右腳的涼鞋月兌掉,直起身,她倔強的說︰「再陪我跳一支舞。」
他點點頭,一樣拉著手環著腰,兩人的步伐相隨,只是……這次不管怎麼跳,總是不若第一次這麼順,因為她的右腳要踩地時,身體會不平衡。
「海泱……」
「還記得有一次,我跟靜就在這個海邊玩,踏浪的時候靜叫我月兌鞋,我懶,我說涼鞋又不怕濕沒關系,硬是穿著鞋去踏浪,結果,我沒把鞋子穿穩,浪一來一去將我一只鞋子也卷走了。」她側過頭,一樣是這片海,只是天是橘黃色的,海是有層次的藍,那是個落日清晰的傍晚。
看她陷進回憶,關夢君不舍甚至感到嫉妒,不過他沒有打斷她。
他很清楚,唯有等海泱把癥結點說出,他們才有未來。
「你知道嗎?那雙鞋是靜送我的禮物,就這樣因為我的懶惰丟了一只,再也不能穿了,可那是靜送我的,我就是舍不得丟,但……一只鞋就不完整了,就算我舍不得丟也不能穿了,你懂嗎?」
他想起那收在白色箱子里的鞋,原來……那也是池靜留給她的東西……
「我的心就跟那雙鞋一樣,有一半的心丟了,讓靜帶走了,剩下的這半顆不再完整,我還能陪你跳完美的華爾茲嗎?你不介意我踉蹌的腳步嗎?我不可能給得起一百分的愛情,我早就沒有一百分了。」放開他的手,她彎下腰穿回鞋子,往後退了一步。
這樣是說清楚了吧,自此,他會退避三舍了吧?!
「你怎麼知道我介意?你怎麼知道我要的是一百分?」他沒有急著拉回她的手,看著她急于迥避的眼神,又只能在心底嘆氣。
這是他今天在心底嘆的第幾口氣了?海泱什麼時候才能明白?
「沒有人不介意得到的不是完整的心。」她自己都不能原諒自己了,別人怎麼可能不介意?
唐海泱轉過身,背對著沙灘越走越遠。果然,他沒有跟上來!淚水再度不爭氣的掉下來,她也絕對不能回頭了……因為鞋子早就已經丟了……
看著她的背影漸遠後消失,關夢君沒有離開原地。
他介意的不是那一百分,是海泱連那剩下的半顆心都不敢全然交給他,不能自己走近,不能自己離開心結,那他們就沒有可能。
不過……他倒是有個法子能推她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