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擇背景顏色︰ 選擇字號︰

小時代3.0刺金時代 第二章 (2)

作者︰郭敬明類別︰青春校園小說

空氣里傳來南京西路上那口歷史古老的座鐘渾厚的報時鐘聲,八點了。

我們幾個人也結束了我們的早晨聚會,紛紛把椅子搬到屋檐下放好,同時回房間各自準備著各自上班需要的東西。

我和南湘拖著椅子往家里走,一邊走,我一邊問她︰「你今天還要去面試麼?」

南湘點點頭︰「是啊,找了一個畫廊里的工作,不過是初級助理。試試看吧。」

我點點頭,伸出手歡迎︰「Jointheclub.助理俱樂部歡迎您。」

南湘喝了口咖啡,看起來似乎是隨口提起一樣,不輕不重︰「听說這家畫廊和你們《M.E》集團也有關系,好像是你們在其中有不少的股份,我在之前投簡歷的時候好像有看到。」

我愣住了,不知道做什麼表情。

而南湘已經隨著顧里走進屋子里去了,她除了留給我一個背影之外,連一個表情一個眼神都沒有給我。她仿佛完全不知道自己說了一句讓人肩膀發緊的話——盡管這句話看起來輕描淡寫,猶如鵝毛。

對大學生來說,這句話就和「等會兒去喝咖啡麼?我剛听了一個劉雪鳳的八卦,別提多惡心人了」是一樣的。

但對于我們,已經在這個社會的金字塔底層模爬滾打了兩年的人來說,听上去就是︰「你能幫我嗎?」

每一天的早晨都是這樣,一到上班時間,我們幾個就雷打不動地開始從家里四散開去,奔向《M.E》的那棟大樓,如同一群快樂的小動物,唧唧喳喳手拉著手地蹦跳著跑出森林,跑向屠宰場的懷抱。

其實仔細想來,我們的人生里似乎真的有一種類似神秘因素的東西,說得文藝一點兒是緣分,說得再惡心一點兒那就是前世的羈絆,但如果要說人話的話,那估計就是上輩子造的孽!二十幾年來,似乎總有各種各樣的事情,讓我們這群人分開了,又合攏,離別了,又重逢。我們彼此攜手度過了初中、高中、大學……但上帝似乎覺得還不夠,我們還要在一起度過更加漫長的人生。也許上帝他老人家越來越發現,我們這群人是非常有天賦的戲劇化表演者,我們能把人生過得異常精彩,比好萊塢的災難大片都好看──誰不愛看鉤心斗角、俊男美女、八卦滿天飛的電視連續劇呢?

所以,到底要有多麼低的概率,才可以使我們這麼多的人,紛紛進入了同樣一家公司。從我三年前去面試《M.E》那一刻開始,上帝就仿佛啟動了一條無法停止的齒輪鏈條, 嚓 嚓的,一直到今天,顧里成為了我們公司的廣告部總監,顧源成為了我們的財務部總監,Neil輕描淡寫地進了法務部,顧準握著我們公司那麼多的股份,想進去工作那簡直就是玩兒一樣的事兒,比走進麥當勞買一個甜筒還要方便。而現在,又來了一個潘多拉魔盒──南湘,我隱約地覺得這背後有一條異常詭譎的食物鏈,但我看不真切,也搞不明白。我只是非常清楚地知道,這事兒還沒完。

──什麼事兒?呵呵,當然是我們的人生。

我停止了胡思亂想,抬手把喝完的星巴克杯子丟進門口的垃圾桶,一抬頭,正好撞見穿著筆挺窄身的黑色西裝準備出門的顧源,他低下頭,對上了我的目光,那一刻,我覺得像是一盆混著冰碴的冷水從我的頭頂當頭澆下。

是的,自從簡溪離開之後,他對我就一直是這種眼神,混合著蔑視和冷漠。我每一次看見顧源,他都用這樣的眼神來時刻提醒著我,讓我知道自己曾經是多麼惡劣的一個賤人。這是他無聲而又冰冷的懲罰。他和顧里一樣,非常懂得如何用最小的力氣來最大程度地折磨人。

哪怕時間過去已經快要半年的樣子,2009年夏天的那個早晨,就是簡溪和我分手的那個早晨,依然固執地存活在他堅硬銳利的瞳孔里,依然鮮活得就像是存放在恆溫零度的實驗冰櫃里的原始胚胎一樣,只要輕輕的一個刺激,就能迅速繁衍分裂,長成一個讓我無法回避、只能直視的血淋淋的怪物。

我其實特別能理解顧源對我的仇恨,說實話,如果今天換把椅子坐,顧源因為一個女人而拋棄了顧里,我想我應該表現得比現在的顧源更加可圈可點,這來自女人體內戲劇化的天賦。我想我絕對不會僅僅只用冷靜的目光羞辱對方,我們這群瘋子能干出來的事兒可多了,無論是否喪盡天良,我們只求沆瀣一氣。

顧里說得對,男女從根本上就是敵對的。上帝沒有把我們彼此放在食物鏈的上下端已經算手下留情了。

就像之前簡溪說的,如果顧里殺了人,那一定是我幫她的槍裝的子彈;顧里也說了,如果顧源了唐宛如,那一定是簡溪幫忙月兌的褲子──要麼就是唐宛如自己月兌的。

在這件事情上,我覺得最艱難的人是顧里,她站在我和顧源中間,里外不是人。特別是當客廳里只有我們三個人的時候,那個場面別提多尷尬了,無論是一個小時,還是一整個晚上,顧源都可以不和我說一句話,甚至是他和顧里的對話中途,如果顧里和我搭了一句,他就可以再也不接一句話。我理解顧源,我甚至一點兒都不怪他。我更理解顧里,我感謝她。

我唯獨理解不了的,是我自己。

為了彌補我給顧里造成的困擾──並且我還寄人籬下──我用我一整個月的薪水給顧里買了雙GUESS的高跟鞋(老娘當然買不起CHANEL或者Dior,我只是給顧里造成了困擾,我並沒有殺她佷女或者弄髒她的PRADA駝絨大衣),當我把禮物送給顧里的時候,她賊眉鼠眼地上下打量了我一圈,小心翼翼地接過盒子,動作精準而平穩,如同拆彈專家,她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慈悲地問我︰「說吧,你要求我啥事兒?」我嗷一嗓子就伸出爪子過去掐住了她的脖子。我滿心醞釀起來的「友誼地久天長」就被這個「顧地魔」給毀了。

當我咆哮著說清楚我的本意之後,顧里特別內疚,她檢討了自己確實沒有人性,並且發自肺腑地感謝了我,最後,她握著我的手說︰「林蕭,但作為你的好朋友,我必須說實話,我平時幾乎不穿平底鞋,所以……」

我看了看盒子里那雙6cm的高跟鞋,再對比一下顧里腳上那雙14cm圓規一樣的細高跟,我認輸了。我扶著額頭,企圖作最後的挽救,說︰「這個鞋子好歹有6cm,如果它都不算高跟鞋的話,那我們平時穿的球鞋算什麼?」

顧里特別羞澀地撫模著我︰「親愛的,怎麼說呢?我平時在《M.E》的時候,一直都覺得你經常穿著襪子就來上班了。」

我︰「……」

顧里用她那張「梅仁杏」的臉看著我,手指把玩著我的兩縷頭發,繞來繞去,目光特別風塵,就像一個上海灘過氣的雞,她突然眼珠一轉︰「呀!我怎麼沒想起來?我可以送給Lucy呀!這樣我就不會每次都因為她腿太短,感覺她是跪著在給我上菜而覺得內疚了!」

我︰「……你趕緊走!」

當我們一群人都以音速小子的狀態火速把自己從睡衣、短褲轉化成了一個個裹在黑西裝黑短裙里的職業怪客之後,我們從家門魚貫而出,迅速地鳥獸散了,仿佛一群奔赴葬禮的黑衣人。但是,我們的目的地都一樣,只不過是離去的方式不同而已。不同的方式在瞬間就把我們分成了三六九不同等級的人。我墊底,踩著高跟鞋小跑著去地鐵站擠地鐵,顧準其次,他走到小區門口,伸手打了輛車,消失在熙熙攘攘的南京西路上。而Neil這個小崽子,開著自己的單門小跑車,哧溜一聲,仿佛一只耗子一樣躥出了小區。而顧源和顧里兩個人,走到小區門口,分別鑽進了黑色的奔馳350和寶馬730,兩個站在車邊恭候的司機同時拉開了門。說實話,碳排量就是被他們這樣搞上去的,明明就是去同一家公司上班,還非得坐兩輛車。

我之前還為此羞辱過顧里,我說︰「有必要麼,一輛車就能解決的事兒,你看你們兩個端的那架子,演給誰看啊,想入圍‘華表獎’啊?」

「這叫專業,好麼?妹妹,公司高層談戀愛本來就不道德,而且還是廣告和財務兩個部門,說得不好听一點兒,我和他稍微動動腦子勾搭勾搭,就能迅速組成一個產業鏈,你耕田來我織布,那怎麼行!中華民族最基本的傳統美德我還是有的!」顧里戴著她的Dior墨鏡,完全不屑于看我,她對著空氣里另外一個方向說,不過她完全沒有意識到這樣導致她看起來像個瞎子。

于是我惡狠狠地刺激她︰「顧里,顧里,我在這兒呢,看這邊,你左手邊。」

周圍兩個路人忍不住轉過頭來看顧里。

我忍不住得意地笑,顧里沖路人聳聳肩膀,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說道︰「……我不認識這女的,嚇人,我也不知道她怎麼了,可能這里有問題。」一邊說還一邊抬起她的手指,在說到「這里」兩個字的時候,使勁兒地在自己的太陽穴上繞圈比畫著。

我︰「……」

這是我們現在每一天生活的開始。

雖然和大學已經完全不一樣了,但是,至少最欣慰的一點是,我們幾個還在一起。能夠每天都听到顧里各種推陳出新、尖酸刻薄、熠古絕今的罵人寶典,也能夠每天都看著南湘那張美得驚人的面容在我旁邊襯托出我的一臉蠟黃……我還圖什麼呢?

而每天早上我們上班之後,人去樓空的兩層別墅就只剩下唐宛如一個人,在那幾個小時里,她的人均使用面積能夠瞬間激怒上海幾乎99%的民眾,只要她願意,她甚至可以在別墅里進行駕車自助游。要知道,就算是宮洺,也只有一間辦公室而已。

終于在兩個星期之後,唐宛如受不了了,她花了兩個星期的時間意識到了「游手好閑的人是可恥的」,于是,她發揮她的特長,在「術業有專攻」領域,找了一份家教,教一個十六歲的小男孩打羽毛球。

晚上吃完晚飯,我們大家聚在客廳里喝茶、看電視、翻雜志、聊八卦的時候,她向我們宣布了這個消息。

家有獨子,十六歲,正在訓練羽毛球,現誠征陪練,周一、周三和周六,每天晚上七點到八點。地點在靜安體育中心。薪水面議。聯系人,陳先生。

唐宛如給我們念了一下她在招聘網上看到的這則工作啟事,同時她還告訴我們,下午的時候,她已經打電話和對方聯系過了,對方是一個四十七歲的中年男子,工作條件非常優渥,而且教養極高,家庭富足。

「那你還考慮什麼?趕緊去面試唄。」

「怪就怪在這個面試時間啊!哪有人約晚上面試的啊!而且約在他們家里,」唐宛如非常擔心,表情特別焦慮,仿佛一只羞澀而別扭的海狸鼠,「不會面試的時候聊著聊著就把我拖進洗手間里奸污了吧?」

听完這句話,我們大家都誠懇地表達了自己的意見,整理如下︰

「奸污?還是在洗手間里把你奸污?你想得美。多大的人了,還整天做這種不切實際的白日夢,天上不會掉餡餅的,你死了這條心吧。」——顧里。

「干嗎非要拖進洗手間里?臥室不行麼?就算在客廳也比洗手間好吧?你口味怎麼這麼重?」——顧源。

「你別把人家拖進洗手間我就謝天謝地了。」——顧準。

「F**khim!GoRubygo!」——Neil。

幾個人一時唧唧喳喳,唐宛如也沒听清楚,只听到了Neil最後的總結陳詞,她其實沒有听懂,但是她希望在Neil面前表現得自己是一個受過教育的國際化女性,于是她猶豫了半天,試探著回答了一句︰「…Youarewelcome?」

Neil震驚了︰「…amI?」

我︰「……」

南湘看著如如依然很焦慮的樣子,忍不住安慰她:「行了,人家上班族,當然只有下班之後才有時間,而且你本來就是陪練,屬于私教服務,當然面試是在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