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見她臉色很不好看,這才又勉強的說︰「我上午不忙,外頭又下雨,送送你無所謂。」
她盯著他說這話時別扭的神態,這人個性非常強硬,而且高傲得就像是頭目空一切的獅子,教所有認識他的人都退避三舍。
反觀他的兄弟顧顯,雖然是同一間工廠出來的「關系企業」,卻在許多地方比他人性多了。
至少,顧顯在面對她時,溫柔多過嚴厲。不像身旁的家伙,說出來的話沒一句中听,甚至三不五時還會流露出一絲輕蔑。
對,就是輕蔑,她的身分是顧家廚子的女兒,所以顧杰的態度總是自視高人一等。
她與顧杰相差六歲,與顧顯相差四歲,自從九年前發生那件不幸後,她就與老爸一起搬入顧家別墅,與顧家人一起生活,從此之後,她生活中的每一件事都擺月兌不了這兩人,如今就連她的大學畢業旅行,他們也要插上一腳!
「我說……在亞洲的雲端那麼多,你們為什麼非得選在斯里蘭卡開會,去別的國家不行嗎?要不然曼谷不是也有雲端,你們為什麼不去那?」她沒好氣的問。
他隨性的握著方向盤,臉上的表情卻充分表現出對于這個問題,他大少爺不屑回答。
見他這樣子,她不禁嚴重懷疑一件事,這對兄弟凡事針鋒相對,從不同意對方的任何決定,而這次來斯里蘭卡開會,兩人竟然都沒異議,爽快的就拍板定案,這麼反常的唯一理由就是——他們有志一同,都想趁職務之便監督她的旅行。
她越想越嘔,這明明是她的畢業旅行,卻被規定只能白天和大家出去觀光,到了晚上,就禁止她和其他人擠在二、三流的飯店里徹夜狂歡,她無法接受自己竟然連遠在斯里蘭卡都有門禁!
她還以為離開台灣就能暫時擺月兌他們的管控,哪知這兩個瘟神還是不放過她,非要出現破壞她的好事。
這對兄弟簡直莫名其妙,在外人面前總喜歡將她當成所有物般爭奪,可是只有天知道,這兩個眼高于頂的家伙,根本看不上她,只是將她當作私有玩具、競爭的項目罷了。
這些年來,他們因她而起的沖突不知道有多少,一開始,她還會感到尷尬好笑還有幾分無奈,但久了之後,她索性對這些紛爭視若無睹,能避就避,避不過,就像稍早前在酒店大廳的狀況。要與誰同行?通常她的決定是兩邊都不甩,自己走自己的,如此一來,什麼沖突也沒有。
「晚上十點以前我與那小子的會議大概也結束不了,我會派人來接你,你最好在我們忙完前回到酒店,不要讓我累了一天還得專程來逮一個玩到樂不思蜀的丫頭回去。」他警告道。
她狠狠瞪他。「知道了啦,我不會超過十點後回去的。」雖然恨得牙癢癢,但是,對于他的命令,她還是會乖乖照辦,至于為什麼這麼听話,她歸結于多年的習慣使然。
他被瞪得彷佛很習慣,連眼楮也沒眨一下,專心直視前方開車,不過雨勢真的很大,讓他面色越來越沉。「你明明愛山不愛海,卻偏偏跟人家來玩水,尤其還是斯里蘭卡,這趟旅游對你而言,難道是想證明還是要挑戰什麼?」他忽然意有所指的問。
她神情微變,在短暫的驚慌後,隨即恢復鎮定。「我沒有要證明或挑戰什麼,會同意來這里,主要是基于合群罷了,不像某人可能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做「團體意見」。至于下雨的事,氣象報告預測明天就會放晴了,一切會變得很美好,這點你不用擔心。」
他輕哼,對于她的諷刺倒沒有多大反彈,因為他本來就不是個能附和別人的人,基本上他自我意識強烈,團體的意見不如他個人的意志。
他僅僅二十八歲就能掌握家族重要的經營權,靠的可不是別人說什麼他做什麼,而是他強而有力的獨斷決策,才能謀殺掉從他二十二歲投入家族企業開始,無數對他能力質疑的目光,到如今,已再無人敢說他只是個受家族庇蔭、毫無能力的富家少爺。
車子在一棟大樓前停下,才剛停妥車子,車窗外就出現一只手掌,手的主人有一頭像小男生一樣利落的短發。
楊若敏先是興奮的拍打車窗,但一看見駕駛座上顧杰那雙雷死人不償命的眼楮後,迅速退離車子三公尺,決定還是乖乖等候好友下車之後再說。
看見好友踫到顧杰後的反應,李思璐有些哭笑不得。事實上,不只若敏這樣,其他的同學見到顧杰都像是老鼠見到貓,藏的藏,躲的躲,對這人視若魔鬼。
而這家伙似乎還嫌自己不夠嚇人,有意無意朝外頭十幾名男男女女瞟去,這些人中有幾個曾經被他「關切」過的,馬上縮起脖子,只差沒有立正站好。
而這所謂關切,就是凡是曾經出現在顧家別墅的男性,都會遭到他的盤問,當然啦,因為是她的同學,他的態度還不算差到哪去,但問出的內容就教人吐血了。
比如——
請問你幾歲?家里住哪?與小璐只是同校還是同班?想轉校嗎?明天到我辦公室來一趟,我會負責處理。
又或者是——
謝謝你送小璐回來,下次不必這麼麻煩了,這是我的名片,打電話給我,我會親自將她弄回來的,對了,你在家里是獨子嗎?如果殘廢了,有沒有其他兄弟可以代你奉養父母?
試問,听了這些話,誰敢再與這家伙多說兩句?甚至,連顧家別墅三公里內都不敢接近。
至于若敏為什麼見他跟見鬼似的,則是另外有原因,總之,這家伙劣跡斑斑,令人望而生畏、視為牛鬼蛇神之流就對了。
「我走了!」為了不讓自己的同學繼續被他的目光荼毒,她匆忙要下車。
「等等。」他忽然將人叫住。「你忘了它。」他遞了一把傘餅去。
瞧她氣得都忘記拿傘了,車外傾盆大雨,一出去不到三秒鐘保證變成落湯雞。「謝謝。」她拿了傘就要走。
但才剛轉身,手腕又被扼住。又怎麼了?她不解的回過頭來,看見他俊臉嚴肅。「如果雨真的太大,讓你感到不舒服,就隨時打電話回酒店,立刻會有人來接你回去。」
她略怔了一下,明白他所指的不舒服是什麼,心頭不由悶悶的,僵硬的點了頭。「好的,我不會勉強,若有需要會打電話回去……謝謝你。」她輕聲說,不得不感激這些年來,他與顧顯在這方面的呵護。
「去吧,玩得開心點。」他臉上有著不自然的淡紅,但因為太淡,並沒有讓她留意到。
也許是因為大雨,觀光客都取消了戶外活動,百貨公司內人滿為患就連附設的咖啡座都一位難求。
他們一票人搶不到座位,便分散各自去逛,但楊若敏眼捷手快,倒是搶到一張桌子。
「喂,為什麼送你來的是顧杰而不是顧顯?」邊喝著果汁的楊若敏問。本來以為有機會見到顧顯的說,唉,真是令人失望!
她不僅是李思璐的大學同學,兩人國中也讀同班,高中是同校,不管在求學的哪個時期,都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是彼此最好的朋友。
「顧顯忙著下午的會議,听說那個會議很重要,哪有空理我?」李思璐啜口熱水果茶回答。
「那會議真那麼重要?不會有什麼問題吧?」楊若敏馬上憂心起來。
李思璐好笑的睨了好友一眼。「你就這麼擔心他?」
「我……是又怎樣,你又不是不知道本小姐迷戀他好幾年了,會擔心他也是應該的。」被虧慣了,個性大剌剌的楊若敏索性大方承認。
「嘖嘖,你連一點矜持都不留,但那家伙卻還是對你一無所感,簡直像只呆頭鵝一樣!」她一次消遣兩個人。
「還說呢,那呆頭鵝一雙眼楮只望著豬頭,當然對我一無所感。」楊若敏回敬她。
「你說我是豬頭?!」
「嘿嘿,你也承認自己是豬頭喔?誰教你明知道人家對你「居心叵測」,卻還拚命裝傻。」楊若敏繼續酸她。
「楊若敏!」
她挖挖耳朵。「我有說錯嗎?顧杰和顧顯兩個帥哥,你快選一個,別佔著茅坑不拉屎,你不急,都急死旁人了!」
「對,急死你!」李思璐氣得眼楮都瞪大了,看見楊若敏仍一副她是世紀禍水、害人不淺的樣子,她咬咬唇,突然間又笑了。「如果我選了顧顯,那顧杰你也要?」她狡黠的問。
「顧顧……顧杰?」听到這名字,楊若敏立即臉色大變。
「怎麼樣?就顧杰,嗯?」她故意曖昧的拋記眼神過去。
楊若敏猛吞一口口水。「別開玩笑了,那家伙冷酷得跟鬼似的……而且自從上次……」想起這件事,她雞皮疙瘩就浮出來,拚命抖抖甩甩,想甩掉一身的疙瘩。
她本來對顧家兄弟都存有幻想,但自從三年前強迫小璐去游泳,結果害小璐當天晚上發燒作了惡夢,顧杰隔天就沖到她家,從床上把她挖起,疾言厲色的痛責她足足一個小時才離去,那之後,她對他的白馬王子情結全部幻滅,看到他就怕。
「哎呀,別跟我提顧杰,我的問題就只有顧顯一個,你的問題才大,顧杰和顧顯你不會兩個都想吞吧?胃口太好,會噎死的!」她趕快轉移話題,並且眯著眼楮警告。
李思璐啼笑皆非。「都跟你說過幾百次,不管是顧杰還是顧顯,都不是我能選擇的,他們也不可能看上我!」
楊若敏不以為然的撇撇嘴。「所以我說你是豬頭還不承認。」她嘀咕。
「楊若敏!」
「好啦,你要死說不可能,那我也沒辦法,隨便你了!」楊若敏揮手懶得听她辯解。「總之,以後你如果搞出兄弟為了搶奪女人互相殘殺而登上社會新聞時,就別怪我袖手旁觀,自作孽不可活。」
越說越離譜,李思璐無可奈何的朝她瞪去,真想封她的嘴。
這時候,隔壁桌的閑聊聲音剛好傳過來,她們是來自北京的游客,說的是中文——
「真倒霉,斯里蘭卡明明就是一個四季如夏的國家,怎麼我們一來就下暴雨,把我們的行程都打亂了,真掃興!」
「現在全球氣候都很怪異,到處有災難發生,不少人預測,地球離毀滅不遠了。」
「說的也是,近幾年來確實發生不少可怕的天災,像是南亞大海嘯就死了二十幾萬人;紐西蘭基督城發生規模七點一的強震;美國的龍卷風災情也頻傳;印度尼西亞的錫納朋火山在休眠四百年後也爆發了,還有之前日本地震、海嘯、輻射一起來,簡直嚇死人了,都說老天無情,一點都沒錯,真不知下一個受老天詛咒的地方會是哪里?」
「天知道,但我們應該不會這麼倒霉的遇上……」
「那可難說,世事難料,我表哥到日本旅游時就遇上海嘯,他當時就在災情嚴重的仙台,眼睜睜看著洪水排山倒海般沖過來,要不是他命大人在十幾樓的高樓上,躲過一劫,他可能就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