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只能盼望,秦藏竹在探望完秦老三的回程能瞧見她躺在這兒,而她著實也幸運極了,沒多久她便听見了腳步聲,認出是秦藏竹的腳步,她高興的正要扯開喉嚨叫他,這時有另一組人也過來了。
李霏依然排場不小的出現,身邊跟了一串的侍女,搶先她攔下了秦藏竹。
天色黑暗,她又未出聲,他根本不知她就躺在不遠處奄奄一息。
「藏竹。」李霏喚他。
「請讓開,不要擋了我的路。」他對李霏不假辭色。三弟病情穩下沒事後,他留下秋兒關照,這會便急著回去阿菱身邊,擔心自個兒不在她會有意外。
可李霏身子一移,還是擋他。「別急著走,我有話對你說!」
「夜已深,有話明早說。」他仍沒停留的意思。
「秦藏竹,我不準你走!」她突然由身後抱住他。
他一震,沉聲道︰「放開我!」
「不放。」她更將臉緊貼他的背,纏上他後以眼神示意身邊的人站遠此?「你忘了為什麼娶我嗎?你說過會善待我的,你還說會給我一個孩子的,我守著你的承諾,等著你什麼時候兌現?」
他僵了臉龐,不語。
「你別不說話啊,我知道你心里還有那死去的人,可我才是活生生的人,是那個可以與你白頭偕老的女人,我愛你,只盼你回頭看我一眼。」她放下郡主的自尊與驕傲,低聲下氣的說。
她再不可一世,也只是個愛上他的女人,盼的也只是他的疼惜與憐愛。
他的態度比方才更冷。「我不會回頭看你的,就算回頭我也看不到你,因為我眼中無你!」他殘忍的告訴她這個事實。
李霏臉色一變。「秦藏竹,你就這麼絕,無論我怎麼做,你就是不肯讓我入你的心,既然如此,那我不做可憐蟲了,我要你今晚陪我,那早該圓的洞房,今天就給我吧!」她又恢復郡主的氣焰說話。
「我給不了。」他直截了當的拒絕。
「你!」她胸口憤然的起伏。「你不嗎?那好,我就公開離歡的秘密,將他不可告人的身世公諸于世,我讓那女人後悔拚死生下他!」
「妳敢!」
「我怎麼不敢,當初你娶我的目的不就是為了幫她守住這個秘密,而今你對我不守諾,我又何必再保持沉默。」
他怒不可抑,幾乎想掐死她,可他知不可能,他不能這麼做,這會讓秦家上下全跟著陪葬。
李霏有恃無恐,得意的笑著。「怎麼樣,今夜跟不跟我回朝陽樓?」
他面色發沉,雙拳緊握。
「我知道你不願意的,但,身為我的丈夫,這是你應當盡的義務,我要一個孩子,你跟我的孩子,這于你有這麼難嗎?」
他滿臉陰霾。「是很難!」
「很難你也必須做到!」她憤慨的掉頭,就看他肯不肯跟來。
蘇菱捂著劇痛的心,眼角的血汩汩地流,想開口讓他不要去,卻又發不了聲,可她也不信他會去。
他不可能會踫她以外的女人!她相信他!
秦藏竹朝著李霏的背影深沉望去,表情明顯掙扎著,可一會後,他舉步隨她而去。
蘇菱見狀,痛入骨髓。他竟,他竟!
布滿鮮血的眼珠不敢相信的注視他前去朝陽樓的身影。你真去了,真去與李霏生孩子?!
胃里突然沖出一股氣,她嘔出血了。
「秦……秦……」她心肺劇痛,張口要喚他回來,可竟是怎麼樣也無法出聲,眼淚如泉的涌出,只能眼睜睜的看他一步步遠離她,投入另一個女人的暖帳。
她悲泣地朝他離去的方向爬去,血不斷自她口中溢出,沾滿她的衣襟,染紅她的胸口。
「不……不要去……你若……若心頭有我,無論如何就不該去……回頭,我在這里你回頭就能瞧見我……」她贏弱的低喃,意識越來越模糊,最後心中所存的只剩悲涼。
蘇菱不知自己在長廊上昏去多久,也許一個時辰,也許兩個時辰,她甚至以為不會再醒過來,偏偏還能再睜開眼,原來她魂魄尚在,並末消失。
可她再醒過來,卻是腦袋一片空白,渾渾噩噩,無法思考。
她腦中僅剩秦藏竹隨著李霏而去的背影,而那背影只教她傷痛欲絕,根本不想再醒來。
淚珠自眼角滑落,一顆接一顆,好生傷心,好生痛恨,他負了她,他負了她!
他怎能輕易背叛她,他怎能!
她又淒楚又憤怒的抹淚。她錯看他了,怎能因李霏的幾句威脅他便就範……等等,李霏說了什麼?李霏的威脅與歡兒有關,為什麼與歡兒有關?!
她倏地想起這件事,歡兒的身世到底有什麼問題?歡兒不就是她的兒子,能有什麼足以威脅秦藏竹的秘密?
思及此,她眼珠子覆上一層怒光,霍地爬起身,迅速的回到勾欄院。
天尚未亮,秋兒還在秦有菊那未歸,而秦藏竹此刻也正與人生子去,整座院落只剩猶不知任何事仍熟睡中的歡兒,她先在這屋里翻箱倒櫃,四處尋找未果後,再回藏書庫找了一圈,只是她翻遍整座院落,卻仍不見她要找的東西。
站在被烏雲遮了一半的陰冷月光下,她臉龐更顯森冷,想著還有哪里可能藏那樣東西?
半晌,她陰沉的往朝陽樓的方向移去。听說他在那有座書房!
她很快的東移,只是越接近那兒,她腳步越是沉重,思及那男人正在這與另一個女人行夫妻之實,她便難受。
她如同石柱般佇立在朝陽樓里的一間房前,里頭燈火已滅,已經結束了嗎?
她心如刀割,無法想象他是如何親吻李霏的,又是如何將對方納入懷中,擁抱她時的神態是不是也如同擁抱自己一樣?
烏雲忽然罩住了所有的月色,她用掌心蓋住自個兒酸澀到無法形容的眼,淚水由掌縫中溢出,內心是一種教人剜肉刮骨般的劇痛。
倏地,蘇菱毅然轉身走開。她必須找出為什麼她合該承受這些的原因!
她找到他的書房,推開書房的門,一腳跨進去。朝陽樓是李霏的地盤,她未曾靠近過,因此這間書房是她第一次踏進來,可這里的布置令她有熟悉感,好似她未失憶前時常來。
她冷笑了下。未嘗不可能,這兒過去是那男人所居,她會過來也不奇怪,可此刻她無暇去想這些,到這的目的只想找到一樣東西。
她開始動手翻找她要的東西,連桌子下、櫃子底的每一處她都不放過。
一刻鐘後,蘇菱眯起眼瞧著教自己翻得凌亂不堪的地方。怎也不在這里?而秦府內除了這,他還能放哪兒?
除非,為了一勞永逸,他不惜毀去它?
思及這個可能,她怒潮洶涌,憤而將桌案上的一冊書摔出去,這冊子正巧摔在書櫃邊一只不起眼的木雕虎身上,一瞬間,她听見一旁傳來刷的一聲,便朝聲響處視去。
不禁吃了一驚,原來櫃子旁的牆里隱藏了一道窗扇般大小的暗格,那木雕虎是暗格的開關,她不小心動到了木雕虎,暗格的門竟意外被開啟了。
她走過去,有預感她要的東西就放在這里面。
暗格中讓她第一眼瞧見的,是以她為主角的一幅畫像,畫里的她穿著淺綠色長衫,背景是這書房,她眉飛色舞的吃鍋,筷子在鍋里攪拌著,那模樣也不知在得意些什麼,神情極為生動,為她畫下這表情的人,完全捕捉到屬于她的神韻。她往畫的角落瞧去,落款人是秦藏竹,如她所猜,這幅畫果然是他幫她畫的。
他眼底的她是這般美好與燦爛嗎?
蘇菱忍不住輕撫起畫中那雙幸福的笑眸,哽咽了。她曾經是這麼快樂的嗎?那為什麼……為什麼又會有令她悔恨的秘密呢?
她將視線移往暗格中的一迭手稿上,果然沒錯,東西在這里,她抱出自個兒寫的那迭稿子,坐到那男人的桌案上翻閱。
蘇家原是江南地方世家,卻因故敗落,蘇家兩老一病不起後,她便投靠遠親秦家,請求收留。
看了幾頁,關于她的身世確實與秋兒告訴她的大致相同,她再繼續往下看,原來秦藏竹初遇她時,並沒有將她放在眼底,只撥了座小院落打發她後,便對她不聞不問。
而她也無所謂,小院落僻靜,她帶著秋兒在此不受人打擾的生活,日子過得倒也輕松自在,直到三個月後的某一天,某人突然不請自來的出現在她面前——
「這內容是你寫的?」秦藏竹的聲音透著怒氣。
她往他帶來的書冊瞄去,立刻心虛得想跑。「不是!」她失口否認。
他瞇眼。「化名春宵公子的作者不是你嗎?」
「我……我不知這叫春宵公子的是誰?」她死不承認。
「真不知?」
「不……不知……」
「那好,讓我瞧瞧這些是什麼?!」他在她屋里翻出了一迭的紙張,尷尬的是,上頭滿滿重復寫著春宵公子四個字。「你這是在練字?」
她一窒。「我……我……欸……是在練字沒錯。」接著氣虛。
「練好之後可以替春宵公子為書迷簽名了!」他冷譏道。瞧人贓俱獲,她還能怎麼辯解!
「這……好吧,我承認,我就是春宵公子,可你怎麼會瞧見這套書的?」騙不下去,她只好硬著頭皮承認。
這些確實是她為了讓更多人買書,練著打算出版一批有她親筆簽名的書冊。
「光憑「不能人道的秦二公子」這樣的書名,就有很多人搶著買來送進我的書房,希望我瞧瞧。」他咬牙切齒道。
她尷尬的屏住棒吸。「這內容杜撰的,你你別放在心上啊!」
「杜撰?那听听這介紹,秦二公子字隱竹,京城富商,父死,奪長兄之位,掌家中生計大權,為人冷酷、無情、殘忍又下流!」說到下流兩字他語氣都顫抖了。
她頭皮有些發麻。「那個你也別介意,這就算是以你的背景為範本,可真正寫的人不是你。」
他冷笑。「那是指誰呢?」
「這……」老虎頭上撲蒼蠅,她皮肉痛了。
「我是不介意你寫誰,也不想自個兒跳坑,可這隱射太明白,秦藏竹與秦隱竹是同一個人,而這也罷,最恨的是「不能人道」這四個字,你說,這坑挖得也太難看了吧?」他怒目憤眉。
「我……我實說了吧,我原設定的人物是秦老大,可你知道的,他的事跡眾所皆知,沒吸引人的點嘛,所以……」
「所以讓秦老二上場,來個游戲花叢,終有惡報。你將我寫得不入流,靠這噱頭大賣特賣,賺了不少吧?」書里將他描繪得色欲燻心,可惜後來「勞動」過度,不舉了,這鮮事一經打印出版,馬上成了街頭暢銷書。「你這會吃我的糧,還道我的是非,妳好啊,真行啊!」
她暗喊不妙,可別因小失大,這就被掃地出門了。「哪有賺什麼,就、就蠅頭小利,蠅頭小利……要不這麼吧,我願意將賺取的銀兩貢獻一些出來,貼補家用,這可好?」她與他商量。
貶出版這部書也是想多賺點銀兩,秦府雖沒虧待她,每月也都有給零花,但自個兒畢竟寄人籬下,人總要末雨綢繆,多慣點錢,為以後打算,若哪日出了秦府這扇門,也不致愁到沒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