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結束,長輩讓男方的狐群狗黨們幫忙送回家了。說是狐群狗黨一點也不過份,那群人把訂婚當成結婚來玩鬧,親一個不夠,要親一雙,親了一雙還不夠,說是無三成禮,再說三加一還是三,那個數字不吉得,最好來個五,五加一變六更好,「六六大順」好兆頭,加一個是「Lucky7」就更贊了!八,「發呀」,能不親嗎?九,不用說了,「長長久長」;既然都到九了,那就加碼湊個十吧?
他們像吃了大姨的口水,什麼都能擠出一句吉祥話,逗得長輩笑呵呵,也跟著年輕人勸「吻」。
弄得她和孫玉好不自在,當然不自在的是她,孫玉倒很享受,但再這樣刺激彼此的下去,他們是有血有肉的成年人,這樣磨磨蹭蹭怎會沒反應?直接進洞房也不是不可能!
直到訂婚宴進行到三分之二時,依禮俗男方必須「安靜」離開,還不能說再見喔,喔耶,這禮俗真好真棒真的太妙了!
男方走後,孫玉那群狐群狗黨真的很有義氣地留下來協助女方親友離開,但少了新郎,場面總算得以安靜下來。
「呼。」向依依喘了口氣。
「累了?」黎俐問。
「嗯。」依依笑。「你們一定也累了,幫我幫了一天……」
黎俐拍拍她手臂。「說這樣就見外,我們可是姊妹黨,有需要幫忙的義不容辭,不是嗎?」
「好累好累~~」巧巧挺著大肚子坐下。今天巧巧最辛苦,向家訂婚不收禮(依依堅持,假的還收禮感覺像詐欺),所以不用收紅包,卻要負責招呼客人和發喜餅。黎俐對這種要維持秩序的工作很沒辦法的,只能當巧巧的小幫手。
黎俐趕緊幫巧巧揉揉小腿,巧巧挺著大肚子站這麼久一定很累。
「黎俐,你要不要先送巧巧回家,我來收尾就好。」
巧巧揮揮手。「開玩笑,哪有讓新娘自己收尾的?就算你禮服已經換掉,還是新娘。喔~~依依真的、真的太美了,尤其是第二套改良式旗袍,喔喔喔,身材簡直性感到要噴火,我可以感覺到孫玉獸性大發,雙眼燃燒著熊熊欲火,想直接把你拉進去洞房啦!」
巧巧口無遮攔,向依依臉紅了,黎俐倒有另外的想法——
「你們今天像真正要訂婚的夫妻。」
依依怔怔的,懂得黎俐的暗示。
天真的巧巧早讓那甜蜜的景象蒙了理智。「唉喲,什麼像真正訂婚的?他們就是啊,完全按古禮進行的訂婚儀式,一項都沒缺,怎能說不是?」
向依依說︰「巧巧,那是假的,不是真的。」
她說話的同時,手指不自覺輕踫自己的雙唇。關系是假的,那這個呢?唇上還悸動著,仿佛還記著他的灼熱和溫柔,盡管訂婚只是演一場戲,但,天啊,她的心為什麼會揪著?
巧巧想起來了,卻覺得好可惜。「你們明明很適合的……」
向依依不帶感情地駁斥,不想留給自己任何胡思亂想的空間。「我們不適合的,我們根本是不同世界的人,如果沒有那份協議,我和孫玉不可能會在一起。巧巧,這是當初已經說好的,我們的關系僅止于此,真的沒其他了,剛才……也是別人鬧的,沒有任何意義……」
這些話,她像是說給自己听的。
黎俐在一旁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女人沒男人那樣豁達,更慘的是,哪怕是一點點感覺對了,女人就會為此奉獻自己的心。如果在這樣的協議關系中,先愛上的是依依,她該怎麼辦?
原本快樂的氣氛突然跌到最低點。
「我們收拾收拾回家吧。」向依依沙啞地說。
「嗯,巧巧休息,我們來就好。」
「好,你們都喝酒了,等會兒我開車喔~~」
向依依的表情很驚懼。「我們叫『代開』服務好不好?」
一想到巧巧的駕駛技術,簡直就是馬路上移動的殺人武器,三人你看我、我看你,同時想起過去的恐怖體驗,不約而同地笑出聲。
最後巧巧休息,黎俐和依依忙著收拾東西。
誰知道先離開的孫玉送長輩回家後,又回頭來找依依。
他的內心充滿激蕩和澎湃,他要厘清自己和依依之間萌生的感覺是什麼——
只是滿心的澎湃激昂在听到向依依和好友的對話後,就像當頭被潑了一桶冰水,熱情熄滅了,取而代之是冰冷寒意。
對,他倒忘了,只是協議而已。
向依依和他是同種「理智至上」的人,他看上她這一點,所以才有了這個協議、選中她,沒想到,到頭來失控的卻是自己。
原來一切只是自己自作多情。
所以——就這樣。
孫玉轉身離開,沒留戀和回頭。
訂婚第二天,咖啡小屋照常營業,但依依看起來很糟糕。她像只驚弓之鳥,隨時注意客人來店的狀況。
「依依怎麼了?」巧巧問。昨天太累了,她睡到快中午才下樓幫忙,而依依整個人就呈現毛躁狀態,難怪連一向神經大條的巧巧居然也一眼看出來。
「在等人。」黎俐說,笑得神秘兮兮的。
巧巧一听。「等人?不會是等那座山吧?」
「當然是等山,難道還等江?」
巧巧懂了,掩嘴竊笑。「那是期待他來,還是不期待他來呢?」
黎俐歪著頭想了會兒。「難說,依依應該也很掙扎吧。」
沒錯,向依依很掙扎。有客人來,她怕是他,真的不是他,又有些失落。幾番猜測折騰下來,搞得她都快發瘋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自己會變成這樣?她很清楚昨天的一切都是合約的一部分,那她在期待什麼?
她常常工作做著做著,事情想著想著,思緒就不自覺地回到訂婚的時候,兩人深情相望,心中怦然,那份悸動仿佛就在心口……
「喔,我在想什麼?」
回過神來時,她真想尖叫,覺得自己快瘋了,手中的面團就揉得更起勁。今天是女性顧客歡迎的雜糧面包,放了多種堅果和她最愛的龍眼干、葡萄干……對,手上的面團是可以掌握的,對那種飄忽的感覺她能期待什麼?
但也有可能,她之所以期待他出現,是想以現在冷靜清醒的狀態厘清自己和孫玉到底是怎麼回事。
如果孫玉很「正常」,代表一切只是自己因為被當下的氛圍感動而失控、誤解,她可以立即修正——依依的理智這麼勸自己,合理化自己心里的躁動。這就是原因,不是因為她在乎孫玉,純粹是要厘清那些莫名其妙的感覺罷了。對,沒錯,就是這樣。
只是這一天,孫玉並未出現,連一通電話也沒有。
她等過了午餐時間,等過了下午茶時間,眼看著晚餐時間要開始了,向依依蹲在吧台後面,瞪著自己的唉鳳發呆。會不會……是不是……她強烈懷疑,這陣子被騷擾或是昨天的訂婚都是因為自己太累,根本沒發生過,只是壓力大而出現的白日夢?
向依依沮喪得用後腦久撞牆壁,她不怕痛真希望撞一撞能清醒些。她氣惱地拉出系在頸上的鏈子。因為怕在廚房工作不方便,她另外訂購了一條銀鏈,將婚戒穿起來當成項鏈掛著。
有這個,還假得了嗎?她快瘋了……
依依屈起身體,將頭埋進雙膝間。
曾經有人說過,婚戒是一種制約,是一種魔法般的束縛,讓人無形中屈服于它並召喚出「忠貞且唯一」的信念,或許這個說法是真的,不然她大可把這枚婚戒擱在盒子里,也不用虔敬地掛上它。
向依依若有所思的模樣讓黎俐好擔心。「依依,沒搞清楚狀況前,別先愛上他。」她勸著,單戀的痛苦她比誰都清楚。
向依依一怔,抬起頭,臉都嚇白了。「我沒想過這個問題……」
是,她真的沒想過,畢竟在昨天訂婚之前,她對那個男人的評價並不高,覺得他霸道、自以為是、自我感覺太良好。只能說昨天慎重的儀式激發了太多她未曾有過的感覺,似甜蜜似期待,還有小小的、卻真實的幸福——
喔。她又將頭埋進雙膝間。真的,她真的沒去喜歡他……
第一天沒出現,第二天,孫玉還是沒出現,第三天、第四天……到後來,訂婚一個星期了,她沒再見過她的未婚夫,期待的心終于放棄了,寂寞在心中泛濫。
老媽問︰「孫玉怎麼不見人影?」
因為協議答完啦,現階段任務完成,他來干嘛?
當然這是內心話,在長輩面前,這出戲還是必須演下去——
「他很忙。」
「才剛新婚,你不想他嗎?」
「是訂婚,不是新婚,況且我也忙。」
「難道每分每秒你都在忙嗎?女兒,這太絕情了吧!」連丈母娘都忍不住為女婿打抱不平。
「『想』是放在心里的,不是大聲嚷嚷的。」
「喔~~好甜蜜喔~~」
向媽媽接受女兒瞎扯的理由,還一臉陶醉。向依依解決了老媽的疑問,基本上她訂婚了,完成老媽的心願,老媽沒有繼續「念」的理由,胡扯什麼她都會相信。
這天下午,孫家長輩約了向媽媽喝下午茶聊天。雙方長輩可熱絡了,天天通電話不說,還常常相約去爬山,比起小倆口的互動還要頻繁。
但直到女乃女乃和婆婆來訪,依依才知道——
「對了,好久沒看到孫玉來店里走走?」
「喔,孫玉接了跨國的訴訟案,昨天才剛從香港回來。」孫母疑惑地看媳婦。「依依不知道嗎?」
原來他出國了……
依依心一緊,扯著笑。「喔對,他有說,是我自己忙到忘了。」
就算她和孫玉除了完成儀式,之後老死不相往來,她也得在長輩面前扮演好自己的角色,這是當初協議的目的,不是嗎?
日子一天天推進,她听說他又出國了,听說他又回國了,婆婆說因為那件訴訟案,孫玉是台港兩地跑,連她都很少看到自己的兒子。
向依依當然明白這是婆婆安撫自己的說辭。
訂婚後又過了半個月,長長的十五天,她一直扮笑應付老媽的不安。
「如果我不是和親家走得很近的話,會以為你被仙人跳了。孫玉有和你聯絡嗎?」
依依由面團團上抬起頭。拜孫玉所賜,店里的點心最近大受歡迎,還被美食部落客評為今年度最有實力的新餐廳。
「當然有。」
「我沒接過他半通電話。」
「你又不是在天天待在店里,況且他打我手機,媽,你需要我調通聯記錄給你看嗎?」要調她也生不來,沒聯絡哪來的記錄?
向媽媽看著一臉「幸福」卻漸漸消瘦的女兒。「怎麼感覺你又瘦了?像支電線桿一樣,這樣做出來的食物一點說服力也沒有。」
「我成天待在廚房,熱到吃不下。」
「你和孫玉真的沒事?」
「真的沒事,媽你別擔心。」依依笑著保證。
或許真是自己想太多?年紀大了,就是愛操煩,向媽媽嘆口氣。「今天農歷十六,我去附近土地公廟拜拜求平安,祈求你賺大錢。」也求女兒和女婿圓滿平順。
向媽媽離開廚房後,向依依神情平靜,只有她揉著面團的雙手微微地顫抖,才泄漏她並不平靜的心。
巧巧蒼白著臉沖進廚房。「依依!」
還輪不到依依生氣罵人,巧巧氣沖沖地說︰「他來了!孫玉來了!還帶著性感小辣妹一枚,黎俐正在點餐,差點沒拿菜單痛扁他們一頓!」
依依傻了。如果在半個月前,她預知自己會變成這種芭樂劇的女主角,她寧願被老媽念到耳朵生繭、相親宴吃到吐,也不要把自己擺在最難堪的位置上。
她不是女主角,不用把故事弄得這麼精彩刺激吧?
她緩慢洗手,將垂落的發絲勾到耳後,緩緩走到廚房,臉上維持著平靜的表情,走到他的老位置,嘴角揚起,輕輕地說——
「老公。」
孫玉抬頭看著眼前的女人。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壓抑在心里,囚禁在心里,不去想,漠禮它,不代表不想念。
從何時開始,這個不嬌柔不溫順,不性感又沒魅力的女人居然住進他的心里,牢牢地、霸道地佔據了最重要的位置?
這是什麼?
孫玉譏笑。愛?
「老婆,好久不見。想我嗎?」
向依依笑,和小辣妹點頭打招呼,很自在。「想。今天有隻果派,還是要點其他的?小姐呢?想吃什麼?我們的特調咖啡不錯。」
她自在坦然,每個表情、每句話都像一枝利箭刺穿孫玉的心。
「你真的有想我?」沒理會她殷勤的介紹,他問,表情陰森。
「當然。」她笑如燦花。
孫玉冷笑。從這一刻起,他失去最自豪的理智和冷靜。「她和Jessica,你見過嗎?香港小姐第一名。」
Jessica一微笑,美得花兒都失色。
「喔,Jessica,你好。」
「她不會說國語,不過她知道你是我老婆,喔,更正,我們並不是夫妻,只是作戲而已,你是假的未婚妻。」
依依強迫自己笑。「我是假的,Jessica是真的女朋友?」
孫玉不答反問︰「她漂亮嗎?」
「漂亮,香港小姐第一名啊。」
「性感嗎?」
「性感極了,胸圍自測至少是E。」
他大笑。「看來我們『英雄』所見略同!」
向依依沒動搖。「美女人人愛看,你介紹這麼仔細,還問我每個感覺,不會是要我去追求她吧?」
孫玉沒應話,向依依完美的攻擊,讓堂堂一個名氣大的紅牌律師完全敗下陣。
「隻果派好嗎?」依依問。
孫玉霍然起身,居高臨下瞪著她,但向依依平視前方,就是不看他。
「不用了,工作了半個月,我現在要約會,沒空吃隻果派!」
孫玉摟著性感小辣妹——喔,不是,是香港小姐,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咖啡小屋。
越過她時,她聞到孫玉身上刮胡水的氣息,和訂婚那天,朋友起哄要他們接吻,在他懷里,她聞到的味道是一模一樣……
依依筆直站著,看不出表情,只有眼眶里慢慢聚集的霧氣透露她此刻的心情。
他把她當成什麼?女友評監站嗎?
「依依姊……」依依姊不是才和孫律師訂婚嗎?一旁的工讀生不知如何是好,黎俐姊和巧巧姊躲在吧台後面掉眼淚,誰也不願意出來。
「小蓉,不要讓向媽媽知道孫律師來店里的事。」
「喔,知道了……」
斂去水霧,依依走回廚房。她沒事,她還是堅強的向依依,她沒事,真的沒事……
在訂婚之前,案件委托人已經開始和他洽談訴訟委托的事,因為要到香港出差至少一個月,他曾經想過把這個案子交給其他律師,專心和依依培養「未婚夫妻」的感情,至少也挺有趣的,畢竟他不曾和其他女人拌嘴抬杠、互擺臉色。
直到那天晚上,他听到依依說的。
第二天早上,他毅然離開台灣赴港,正式和委托人簽約。
他必須離開,不然他和依依之間薄弱的合作關系,會因為他的沮喪和憤怒而提前結束。
在香港的那幾天,他沒日沒夜地工作,叛逆的心雖然告訴自己不角急著回台北,卻有一股力量鞭策著他努力工作。為了她,他把自己搞得又疲又累,但自己的想法是什麼,他也不知道。
每天和家里的固定聯絡中,母親透露——
「依依瘦了,看起來心事重重。你把剛訂婚的老婆丟在家里,兒子,你在想什麼?」
他沒想什麼,他只是要回復原本協議的狀態罷了。
心這樣想,卻連自己也說服不了。多少次他想打電話給她,小紅給他的文件,他居然不自覺地帶來香港,看著她的簡歷和資料上面唯一的生活照,是他在香港的夜里除了訴訟資料之外,唯一的陪伴。
依依的那張照片不是刻意修飾的沙龍照,只是普通生活照,照片里,風揚起她的馬尾,她笑得好開心。
後來在一個友人的聚會中,他認識了Jessica,她全身上下、里里外外完全符合他對伴侶的條件,但,慘的是他發現對于如此完的女人,他居然提不起勁,心中的人還是那個過于理智的女人。
Jessica知道他已經訂婚,卻不隱瞞對他的傾慕。面對一個主動獻上熱情的女人,他想的卻是如果依依看到Jessica會怎樣?生氣嗎?嫉妒嗎?還是委屈?
所以工作結束後,Jessica建議陪他回台北,他並未拒絕,心里猜的都是依依的反應——
沒想到,生氣、傷心、受委屈、變烏龜的人居然是他。
這夜,梅仲紹依約來到PUB和朋友談心。
大山心情不好,打電話給他,硬是把他拉出溫柔鄉。才訂完婚,大山就接了香港這個案子,還不讓他幫忙,這樣任性冷落未婚妻的行為徹底惹毛了小紅,小紅樂見他今晚和大山喝酒,希望他勸大山能夠安分點。
「剛回國,怎麼沒找老婆談情說愛?」
原本需要一個半月以上的訴訟程序,讓大山壓縮到半個月就結束,還大獲全勝,讓香港的律師界震驚不已。這也算是另類的台灣之光吧?但他認為大山會這麼拼著趕回家,大半是為了向小姐。
「假的,談什麼情?說什麼愛?」孫玉舉起酒杯。「干了。」
只是他不會承認,或者大山還看不透自己在乎人家?
梅仲紹笑著。「看來向小姐讓你很挫折。」
「我今天去找她,她很冷漠。」在摯友面前,大山無須逞強。男人不是沒心事,心情不好就說出來,幾杯黃湯下肚,酒醒後還是英雄。
「你做了什麼?」
孫玉斜眼瞄了瞄好友。「你為何有責備的語氣?」
梅仲紹神神秘秘的。「我老婆在你跑去香港的時候,找向小姐聊過幾回。依小紅的試探,向小姐雖然沒明說,但也不是不在乎你不告而別。如果小紅猜得沒錯,她真的在乎的話,那一定是你做了什麼才讓她不開心。」
孫玉又灌了一杯酒,抬頭看著PUB暈黃的燈,深呼吸,才緩緩承認自己干了什麼好事。「我帶了一個朋友去找她。」
梅仲紹瞪眼。「難怪。大山,你把新歡帶去,她沒把你轟出店門算修養好的。」
他有這麼狼狽過嗎?孫玉解釋。「Jessica只是普通朋友。」
「我信,但她不會信。」
他扒梳頭發。「我只是好奇她的反應。」
「所以呢?現在知道了吧,然後呢,你打算怎麼做?」男人果然在喜歡的女人面前都會變成幼稚的笨蛋。
「喝酒啊。」沮喪的孫玉身體力行,立刻干了一杯。
「你在乎她。」
「也許。」
「愛情呢?」
他有些無力。「不算吧……」
梅仲紹想繼續發問,卻發覺好友的注意力突然不在自己身上。
這間PUB有女歌手駐唱,她嗓音低沉,有幾分像依依的聲音。想起第一次見面時,他在卡拉OK听她唱歌,很著迷她的歌聲。
他記得女歌手唱的這段副歌——
你要我住進你心里的防空洞不讓無謂的思緒暗涌
再多紛擾也都沒有用你決定了我所有喜怒哀愁
你把我帶到一個停泊的港口讓回憶可以避避風
仰望著夜空听潮起潮落為你我不再向往著漂流
「你喜歡這首歌?」
「听依依唱過,副歌滿有感覺。」
梅仲紹大笑,拍拍好友的肩膀。「好朋友,你不只是『在乎』這麼簡單。小紅說過,六法全書她不懂,但男女情愛的心理學我們懂得沒她多。根據我紅娘老婆的說法,當你突然對某首情歌有莫名的感觸過,代表你心里有情。」
大山沒說話,但明顯地僵住了。
「雖然你搞不懂自己到底要什麼,但你會無時無刻地想她……大山,如果你有這種征狀,我可以明白告訴你,那就是心動了。」
孫玉突然站起來。
「酒後別開車。」
「我搭計程車。」
梅仲紹還來不及說再見,他已經迅速離開。梅仲紹趕緊拿出手機,回報親親老婆這個好消息。老婆果然是天生的紅娘,早料到大山找他談心會談些什麼,來之前還教了他一堆話,要他找機會說給大山听,果然句句都用到!
半小時後,孫玉出現在咖啡小屋的二樓。
他和向依依站在客廳里,無聲對視。對于他的深夜來訪,她不安而戒備。黎俐和巧巧跟向媽媽也在一旁,但究竟發生什麼事?沒人敢說話,也沒人離開。
他看著她,目光深邃沉靜,卻教人猜不透,時間在這一刻仿佛靜止了。向依依不知所措地站著,十指握拳,想的卻是——他想結束協議嗎?
她咬著唇,淚意在心中沸騰,眼眶泛紅,只能忍著不掉淚。是何時開始,自己居然這麼在乎他?
然後,他走向她。短短幾步路的距離,卻讓她屏住呼吸,他烔亮的黑眸不曾自她身上移開,像一張網將她緊緊困住。只是目光,就讓她幾乎窒息……
她想逃開,孫玉的手卻抓住她,輕輕一帶,她虛軟的身子便被他扯入懷中。她抬頭想要發問,顫抖的唇已被他灼熱的吻封住——
在客廳里,在媽媽、黎俐、巧巧的注視下,他竟然吻她?!
她听到巧巧在尖叫。
她听到黎俐鼓掌叫好。
她知道媽媽終于可以放下擔憂。
她的唇被吮著,被溫柔對待著,被珍視著——
好久好久,他不舍地離開她的唇,盯著她的目光堅定無比。
「依依,我們談愛吧。」
孫玉笑了,這是他睽違半個月來最開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