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不可抑的宮熙禛氣到想將戚瑤光的頭扭下來丟進山溝,他仗著腿長,幾個箭步就追到她,如拎小狗兒似地抓住她的後頸,讓膽大包天的她動彈不得。
「啊!」猛地被抓住,嚇得瑤光六神無主,放聲尖叫,心想這回她在劫難逃,非死即傷。
宮熙禛唇角揚起一抹殘酷的微笑,眸底沒有半點暖意,一心要摧毀膽敢詆毀他死去爹娘的狂妄女子,無情的雙掌擱在她一扭即斷的脖子上。
「不要!你心心念念的蝶兒若是曉得你恩將仇報,她會怎麼想你?」嚇得魂飛魄散的瑤光腦袋突地靈光乍現,搬出能夠輕易影響他的人來。
宮熙禛一愣,影阿,向來最心軟、善良的蝶兒若知道他殺了救命恩人,肯定會感到傷心失望,為了她,他甚至可以豁出性命不要,又怎忍心讓那雙翦翦水瞳滿布悲傷?
處于盛怒中的他逼迫自己松開手,暫且饒了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一命,他語氣森冷帶著濃濃警告,一字字咬牙道︰「下次妳膽敢再侮辱我的家人,不論妳說什麼,我都會讓妳死無葬身之地,明白嗎?」
嚇得臉色鐵青的瑤光忙不迭地僵硬點頭。
不滿意的宮熙禛扳過她的身軀,陰暗嗜血的黑眸直勾勾盯著她,低喝。「回話!」
她嚇壞了,不住用力點頭,乖乖回話。「我明白了。」
確認她將他的警告一字字听進耳里,宮熙禛這才冷哼了聲,丟下她,轉身回屋內。
凶神惡煞一走,瑤光渾身的力氣宛如都被抽光,雙腿再也支撐不住地跌跪在地。
「天啊,我究竟是招惹到哪門子的惡鬼?」
救人從未救得如此窩襄、如此莫名其妙過,幾次與他交手皆連連慘敗,她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再見一團混亂的小院,發現所有的心血因她沉不住氣而毀得亂七八糟,恨死了自己的逞一時之快,假如曉得事情會變成這樣,她絕對會和前幾次一樣打落牙齒和血吞,一個字都不會吭的。
挫敗低吼幾聲,這才認命起身,吸了吸鼻子,彎腰開始收拾殘局。
回到屋內的宮熙禛坐回床上,屈起一條長腿,望向窗外明亮的世界,經過方才的追逐,傷勢未完全復原的他感到虛弱疲累。
這樣的他要報仇談何容易,他惱怒的重捶床板,低咒︰「可惡!」
每當他一閉上眼,爹娘、兩位兄長、嫂嫂與佷子被抓的情景便會浮現眼前,一次又一次,教他痛徹心腑。
當日他狂吼抵抗,無奈雙拳雙腳難敵裝備齊全的官兵,他輕易被打倒制伏在地,對于自己有多不堪一擊,那時他才恍然大悟。
煩悶地再重重捶了床板一記,床用力搖晃似乎就要散了,他驚訝睜開眼,瞪著不甚牢固的床板,再次咒罵了聲。
真是事事皆不如意,他沒好氣地再望向窗外,見到那女人正彎腰撿抬散落一地的藥材,自小就任性霸道慣了的他只覺得這是她自找的。
嘴角冷冷一笑,看了看已過午偏斜的太陽,暗忖她約莫撿到天黑也撿不完那些藥材,看她受到這樣的懲罰讓他總算舒坦不少,可她說的話此時卻回蕩在耳邊。
心心念念的蝶兒若是曉得他恩將仇報,會怎麼想他?肯定會生氣、不理他……
不,他不要他的蝶兒不理他、不跟他說話,他要她開心,對他綻開這世間最美麗的笑靨。
她是他最後的柔軟、最後的良知,盡管她不可能知道他對待救命恩人有多壞,可為了她,他願意放段,僅為了將來有一天再與蝶兒相見時,可以絲毫不感到心虛。
當宮熙禛再度走出屋外,引起瑤光的注意,她當場嚇白了臉,焦急地起身準備逃命,但他的下一個動作卻止住了她的腳步。
她錯愕張大嘴,下巴幾乎要掉下來,瞪大眼看著高傲的宮熙禛竟蹲撿拾著散落一地的藥材。
「他這是怎麼了?氣瘋了不成?」她低聲喃喃自語。
「不對,這一定不是真的,是我氣昏了在作夢,對,這是夢。」她用力搖頭,到後來還用力拍打雙頰要自己清醒點。
瑤光那不算小聲的自言自語全听在宮熙禛耳里,他懶得理她,當作什麼都沒听見,沉默地將地上已曬干或未曬干的草根、樹枝以手掌掃進竹筐里。
她秀眉糾結,看著他好一會兒,才猶豫地開口。「呃……你撿的多數是沒用的雜草跟枯葉。」
她說了,她真的大膽說了,他會不會生氣翻臉,再次跳起來扭斷她的脖子?她很孬的瑟縮著脖子,心想脖子短一點,他可能比較難下手。
宮熙禛一頓,緊抿著唇悶不吭聲。
發現他動也不動,唯恐又激怒他的瑤光干笑兩聲。「其實我剛習醫時,也分不清雜草跟藥材的分別,所以你撿錯也是情有可原。」
她已經盡量保全他的顏面,他應當不會再生氣了吧?她小心翼翼地觀察他的反應。
宮熙禛面無表情地將竹筐里的東西部倒回地上,以冰冷的眼神看她,再用足以讓地府凍結的語氣道︰「自己撿。」
話甫一說完,便率性轉身離開回屋內。
瑤光對著他遠去的背影,吐了吐丁香舌。
「果然是世家公子,任性又不懂他人感受。」
認命的長嘆了一口氣,心知自己動手確實比他幫忙好,至少她懂得分辨哪些是藥材、哪些不是。
不過真不曉得他是怎麼了,怎麼會突然良心發現出來幫她莫非他尚存有一絲良知?
看著他落寞的身影,彷佛可以看見籠罩在他身上的傷痛欲絕,她頓時又心軟,不忍再苛責他的惡言惡行。
他不懂得分辨雜草與藥材也是理所當然,想他從前養尊處優,處處受眾人呵捧,恐怕連五谷雜糧部分不出來,豬長啥德性都極有可能沒見過呢。
「戚瑤光,他是妳的病人,妳要用對待一般病人的態度對他,不能存有太多不該有的憐憫與情緒,不然對妳很不好,真的很不好……」她的情緒不該被他牽著走,得收斂對他過多的關注才行。
因太陽偏移,照不到陽光的屋內,坐著不動如山的宮熙禛,晦暗的眼瞳盯著雙掌,遠揚的思緒已飄回那愛深恨也深的京城。
他想回去,是為見摯愛戀人、是為報血海深仇,聖上打定主意要他性命,偏偏他的長相又會被一眼認出,是以短時間內他僅能困鎖在這里,沉潛。
為了死去的家人,為了再見蝶兒一面,他要忍,一定要忍,也一定會忍!
帶著仇恨的眼眸閃爍決心,深信自己會撐到最後,提著染血長劍將所有對不住他的人一一鏟除。
***
陰雨霏霏,濃霧籠罩整座山頭,放眼望去一切朦朦朧朧,連綿不斷的細雨,使得冰冷的空氣更加寒凍。
細雨中,一矮一高的身軀,頭戴斗笠,身穿簑衣,背上背著大竹簍,踩著泥濘于山林中的羊腸小道一前一後沉默行走。
走在前頭的瑤光吐出白白的霧氣,忍住回頭看宮熙禛的沖動,盡管朝夕相處,她仍無法通盤了解宮熙禛這個人,他可以連續好多天一聲不吭,坐在床上想事情,就連她叫他吃飯,為他換藥,他依然故我,沒有任何表情和感激,像根木頭靜靜杵著。
其實這樣也好,兩人保持距離,不交談,不出現不必要的接觸,如此她就不會再受他的一言一行擾亂,她可以平靜面對他,直到他傷愈離開為止。
事情本該如此不是嗎?可今日當她要冒雨忍受寒冷的天候出門采藥草,要他一切自理時,他竟然開了金口,說要與她同行。
她就像被雷劈中一樣震驚,她不曉得他怎麼會有此提議,莫非是對于先前毀損藥草感到歉疚想要彌補,或是在屋內悶壞了,想到外頭走走?
不論他存的是什麼心思,多一個幫手總是好事,所以她沒有拒絕,就這麼帶著他來到茂密的林子里。
一路走來,她總忍不住懷疑他會不會走到一半就撇下她,或者利用機會一腳將她踹下山溝,各種可能性不斷在腦海浮現交錯,她只能力求表現得不驚不懼,以不變應萬變。
憑借身後傳來踩踏在紛紛雨中的足音,便可以知道他沒耍她,真的跟在後頭,走到林下溝邊蔭濕處時,瑤光眼尖地發現走馬胎,立即對身後的高大身影道︰「這里有走馬胎,我要采一些回去。」
灰袍下襬已沾滿沉重的泥濘,冰冷的雨水滲進破舊鞋底,凍得腳趾快要沒感覺,宮熙禛依然面無表情,冷酷的雙眸看了下她所指的棕色、葉面鋸齒狀的植物,沒有說任何一句話,直接走過她身邊,下到溝邊為她采所謂的走馬胎。
他的變化之大,教瑤光瞠目結舌,眼看他彎軀為她采藥材,心頭怪怪的,好像有只小鳥正振翅拍擊,一下接一下,紛紛亂亂。
貝齒咬著下唇瓣,疑惑撫著亂了拍的心,盯著他俊美異常的沉默臉龐,縱然頭戴斗笠、身穿簑衣,仍舊難掩他的風采翩翩。
很快采好她所要的走馬胎,他將沾泥的走馬胎當雜草一樣扔進背後的竹簍,長腿一抬便爬了上來。
他之所以願意出門陪她采藥,是因為這女人說過的話在心頭發酵,蝶兒不會喜歡他恩將仇報,既然他草藥跟雜草分不清,至少可以在她的指示下幫她采好所需的藥材,作為回報。
瑤光認為他肯幫她,應當是改善他們之間劍拔弩張情勢的好契機,她先清了清喉嚨,試著與他友善攀談。「你喜歡這種細雨紛飛的天氣嗎?」
宮熙禛怔了下,她的問題問倒了他。
他喜歡雨天嗎?
曾經雨天帶給他許多美好回憶,皇太後會在陰雨霏霏的日子召他進宮听戲,或是听他笑談在城里如何鬧得他人雞飛狗跳,慈藹的皇太後對他百般縱容,嘴巴上罵著,眼里卻是笑的,若有皇家子弟或是權貴告狀告到皇太後那兒,皇太後也總是會為他擋下,不讓人有機會動他一根寒毛。皇太後對他萬千寵愛,眾人看在眼里,忌妒在心里,卻也無計可施。
皇太後之所以對他青睞有加,據聞是因他與早逝的十六皇子長得一模一樣,心疼愛子英年早逝的皇太後拿他當親生兒子寵著、溺著、愛著。
他也從不認為恃寵而驕有何不可,他就是全京城、全天下最囂張狂妄、最膽大妄為的宮熙禛。
他也會在雨天陪最心愛的蝶兒一塊兒坐在花亭里听雨,那時蝶兒會像只乖巧的小貓兒枕臥在他腿上,醉人的眼眸望著亭外紛飛的雨絲,以輕柔好听的嗓音告訴他今兒個做了什麼事、有多想他。
他的大掌則會輕撫她如絲緞般黑亮的長發,心頭漾滿愛意,認真听她說。
那些個細雨紛飛的日子美麗得如詩如畫,再對照今日的一無所有,格外摧人心魂。
現在的他,可還喜歡雨天?
「不,我不喜歡,一點都不喜歡。」
這雨,不斷提醒他所失去的,他怎麼可能會再愛?
「你喜歡大晴天?」原以為他不會回答,過了好一會兒得到他的回答,讓她覺得自己作對了決定,他們兩人是可以像朋友一樣閑話家常。
「更討厭。」他冷冷地說。金燦光明的陽光,根本溫暖不了鎮日猶如置身于冰窖的他。
「呃……那……你喜歡陰天?」她愣了下,再問。
「我也討厭陰天。」他回得斬釘截鐵。
瑤光被他弄胡涂了,她所說的他都不喜歡,那他究竟喜歡哪種天氣?她問出心中疑問。
倏地,他唇角勾揚起一抹邪氣的笑容,她因這抹笑容不白自主遍體生寒,打了個冷顫。
「狂風暴雨。」
「原來你喜歡狂風暴雨。」她干笑了兩聲。
是雨吧,是這雨下得她腳底竄起一股寒意,絕不是他那抹教人毛骨聳然的微笑。
「我喜歡能夠毀天滅地的狂風暴雨。」他微笑著,最好那狂風暴雨能毀掉所有殘害他的人,方能解他心頭之恨。
明確感受到他強烈的殺意與恨意,瑤光不由自主地有些害怕,說實話,她對他的感覺既復雜且奇怪,離他遠遠的時候,就會想親近他、了解他,待接近後,又會發現他很可怕,讓她想要遠遠逃開,這真的很矛盾。
「呵,每個人的喜好不同,像我就很喜歡陽光燦爛的日子,只消太陽一出來,整個人就精氣神十足,覺得到處充滿希望。」她干笑一聲,說著自己的喜好,淡化他的狠戾。
宮熙禛冷哼了聲,以不屑的口吻道︰「那是因為妳不曾被打落到萬丈深淵,以至于覺得看到陽光就充滿希望,愈是燦爛的陽光只會愈教我深惡痛絕。」
「老是想著這些陰沉的事,你會比較開心嗎?想想你心愛的人,她應當會希望你快樂度過每一天。」她希望他能看開點,過去的事已成過去,離開的家人再也回不來,話下來的人應該努力過每一天才對。
听戚瑤光提及蝶兒,心頭猛地一酸,想起被他珍藏又珍藏的訣別信……
其實當日他真正想要君傲翊帶給蝶兒的話是,不要忘了他是如何深愛她;不要忘了他們倆的海誓山盟,不要忘了他如何溫存吻過她柔軟的唇瓣。
被困在「龍恩寺」的他無法踏出寺門一步,期待她能夠排除萬難上山來見他,親口告訴他,她會等他,不論多久都願意等。
可是他等到的竟是教他心碎欲絕的訣別信!
不!不會的,他的蝶兒不會那樣殘忍對他,她是愛他的,他知道,一直都知道,他們倆的感情絕無一絲虛情假意。
她為何要寫那封信?為何要把發釵送回?他真的好想知道,若不能親口問她、親耳听見答案,他死都不會暝目。
他痛苦自嘲一笑。「我已經許久沒見到她了,如今的她怎麼想,我可不曉得。」
聞言,瑤光啞然無言。
影阿,苑舞秋都嫁人了,心底是否還在意宮熙禛,這世間恐怕除了苑舞秋自己外,沒人知道。
偏偏她也不能把實情攤開來講,他這人一狂暴起來就像頭猛獸,她可不想承受他的怒氣,最明智的做法就是保持沉默。
「我記得前頭有羅漢果,我們去采吧。」趕忙轉移話題,帶繭的手指向前方。
宮熙禛沒有反對,跟在她身後往前走。
兩個人在下著雨的山林里沉默走著,瑤光幾番想找話題跟他聊,偏偏想不到可以跟他聊什麼。
兩人走了好一會兒,遠遠的在小路另一端出現一名樵夫,背著淋濕的柴薪朝他們走來。
宮熙禛敏銳地發現來人,全身立即緊繃戒備,低垂著頭,透過斗笠帽檐不動聲色打量那名面目不清的樵夫,懷疑那又是聖上派來殺他的殺手。
「咦?這麼惡劣的天候,居然也有人和我們一樣上山來。」瑤光也發現樵夫的身影,略感驚訝。
樵夫的身影漸漸走近放大,已近到不再受濃霧影響,可以清楚看見樵夫是名身形高大結實的男子,他步伐沉穩,一步步朝他們走來。
宮熙禛眼眉低斂,默不作聲的抓緊挖掘草藥的鋤頭。
樵夫已然來到五步遠的距離,他同樣頭戴斗笠身穿簑衣,斗笠下隱藏的是一雙銳利帶著殺氣的三角眼。
瑤光不知為何背脊突然泛起一股寒意,疑惑地喃喃自語。「是起風了嗎?怎麼突然更冷了?」
一陣風吹來,細雨斜打在三人身上,如冰冷的細針,沁入骨膚,教人遍體生寒。
風馳電掣,于樵夫拿著斧頭砍向宮熙禛之際,他已先出腿將擋在身前的戚瑤光踢到一旁,手中的鋤頭同時砍向偽裝成樵夫的殺手。
瑤光猝不及防地被狠踹一腳,痛叫出聲,整個人像顆球一樣滾落小徑,翻了好幾圈。
小鋤頭迎擊大斧頭,傳出鈍鈍的撞擊聲。
「承恩,受死吧!」殺手大喝。
宮熙禛彎身躲過殺手的橫劈,緊接著使出掃堂腿,將殺手重重掃倒摔地,手中的鋤頭于眨眼間砍向殺手。
出手擊殺宮熙禛的正是被聖上安插在「龍恩寺」的眼線,那一夜他在崖上將宮熙禛擊殺落崖後,自認已達成聖上交辦的任務。
可聖上沒見到宮熙禛的人頭就不放心,仍命他在墜崖處四周尋找,目的就是要找到宮熙禛的尸體。
近一個月來他在這附近尋找,皆不見宮熙禛的尸首或身影,一籌莫展之際,只好到附近的鎮上再打探消息,看是否有人曾救過或埋葬過一名和尚,終于昨日在小酒肆听人談論起一名醫術高明的女大夫就住在這片山林里,有時會到鎮上為人號脈診治……
承恩不會正巧被女大夫救走了吧?他打听到女大夫的住處,前去探問時卻撲了一個空,思及鎮民說她會上山采藥,便決定到山里來尋人,皇天不負苦心人,他不僅找到了這女大夫,還撞見未死的宮熙禛,登時心下大喜,這次一定要取得宮熙禛的項上人頭回京復命。
「鹿死誰手還是未知數。」
鋤頭雖小,但仍準確無誤劈中殺手,可惜殺手身手不弱,躲過要害,僅讓小鋤頭劈中肩頭。
殺手吃痛悶哼了聲,屈膝踢向上方的宮熙禛月復部,受創的宮熙禛往後仰跌,咬牙忍痛立即翻身,順手拾起殺手落在地上的斧頭予以反擊。
跌得莫名其妙的瑤光甩甩頭,見宮熙禛與樵夫生死相斗嚇白了臉,事情是怎麼發生的她完全不曉得,慌得六神無主,左右張望搜索枯枝想要助宮熙禛月兌險。
有備而來的殺手取出長劍,刷刺向宮熙禛。
宮熙禛偏頭躲過刺向腦門的劍,舉斧運用巧勁砍向長劍,激起火光,發出刺耳聲響。
幾次過招皆無法順利拿下宮熙禛的項上人頭,殺手開始焦躁起來,宮熙禛不過是個自小養尊處優的公子爺兒,武功竟與他勢均力敵,一點道理也沒有。
「可惡!」
殺手咬牙怒吼,運用內力企圖震開頑強的宮熙赴
傷勢並未完全痊愈的宮熙禛其實抵抗得很吃力,可是想要活下來為家人報仇及再見蝶兒一面的意志力讓他不認輸,同樣使出內力抗衡。
盡管他自小就愛玩愛鬧,爹娘也由著他像小霸王似的到處闖禍鬧事,不過他們對他也有嚴格的要求,即是他必須熟讀兵法、諸子百家,甚至在他年幼時延請各路高手入府教授他武藝,讓他強身健體,因此方能與殺手周旋。
此戰驚險,一個小小閃神皆會使性命不保,但宮熙禛仍不慌不忙地回擊殺手,借由每次過招推斷殺手的弱點及可能會使出的下一招。
這些全是府里傳授他武藝的師傅教導他的應戰方法,愈是驚險愈是要冷靜,勢均力敵時就想辦法擾亂對手心神,增加求勝的機會。
「沒想到你如此不濟,三番兩次都無法拿下我,你主子大概會覺得所托非人吧!」薄唇邪惡一揚,不客氣地奚落殺手。
殺手被激怒,整個人猶如發了狂,手中的長劍唰、唰、唰地削向他的臉。
「我今日非取你項上人頭不可,讓你後悔今日膽敢嘲笑我,啊——」
面對發了狂的殺于,宮熙禛冷冷一笑,左右閃躲削刺而來的長劍,長劍劃破他的右頰,留下一道血痕,他並不覺得痛,反而仰頭大笑,似正狠狠嘲笑殺手一再拿他無可奈何。
刺耳的笑聲更加刺激煩躁的殺手,他朝天怒吼了聲。「不許笑!不許你嘲笑我!」
「你確實是功夫不濟,以前我府里隨便一個家丁都比你厲害,我為何不能笑?」宮熙禛趁殺手狂亂出招之際,斧頭橫劈,劃向殺手要害。
「不準笑!你休想騙我,你府里的家丁不可能比我還行!絕不可能!」
雙眼狂亂的殺手滿腦子充斥宮熙禛的譏諷,心思一片混亂,眼角瞥見斧面的銀光閃動時,僅來得及微微偏身,肚月復已被劃出一道血口子,痛得他齜牙咧嘴,暴怒不已。
「大話人人都會說,我府里的家丁已全部死絕,你當然可以不面對現實,繼續自欺欺人。」宮熙禛嘴上不饒人,繼續貶損殺手,從前他最拿手的絕活就是把眾人氣得半死,激怒殺手對他而言根本是輕而易舉的事。
「我會讓你看見我的真本事,等你下地府後,看你還敢不敢嘲笑我!」殺手瘋了似的步伐紊亂,招式也變得雜亂無章。
相較于殺手的氣惱,宮熙禛平靜得不像正和人過招,反而像跳舞一樣,悠游自得,他甚至戲謔的開始吟詩。「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胭脂淚,相留醉,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似笑非笑吟著詩的宮熙禛宛如變回從前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丞相府麼子,身上所穿戴的斗笠簑衣瞬間猶似寶石頭冠與銀繡華服,風采逼人。
在一旁看得心驚膽顫的瑤光捂著唇不敢發出半點聲響,暗自贊嘆他的沉穩,身為醫者,她希望他們兩人不要生死相拼,有話好好說,可她再蠢也曉得,倘若宮熙禛不反擊,馬上就會成為地上死尸。
她希望宮熙禛能全身而退,或許可以有兩全其美的辦法,就是由她將殺手打昏,如此便可以結束這場血腥打斗。
殺手一徑的蠻拼硬干,突地一個不留神腳底打滑,殺手眸底閃過一絲驚慌,分心的想要保持平衡。
陰晦深沉的黑眸精光一閃,等的就是這一刻!宮熙禛往上一躍,瀟灑旋身,手中的斧頭猶如被賦與魂魄,帶著嗜血殺意如游龍般劃開殺手的頸子。
咚一聲,一顆黑色頭顱滾落于髒污泥水中,彈跳幾下,激起黃色水花,方停止,龐大的身軀砰然落地,激起更大的水花,艷紅的血染紅地上的雨水,匯流。
正找到樹干要敲昏殺手的瑤光床見殺手死在宮熙禛手中,且還身首異處,嚇得忍不住尖叫指控。「你殺了他!」
身上帶著大小劍傷已呈疲態的宮熙禛冷冷睨了她一眼,用不帶任何感情的口吻道︰「不殺他,難道要讓他殺我?」
「可……可是殺人總是不對。」
宮熙禛邪氣一笑,平視手中沾血的斧頭,妖魅的眸光流轉,伸出舌尖舌忝了口斧鋒上艷紅的鮮血。
瑤光被他詭異又恐怖的舉動嚇得毛骨聳然,掩唇發不出半點聲音,這畫面實在邪惡得讓她頭皮發麻,全身凍得像冰塊似的動彈不得,雙眼如著了魔,亦無法自他那張妖魅的俊臉移開。
舌忝過鮮血後,輕蔑一笑,這只是個開端,接下來他的雙手將沾滿更多鮮血。
他淡漠的轉身往回走,于經過戚瑤光身畔時連看都不看她一眼。
「等等,你上哪兒去?」她好不容易鼓足勇氣找回聲音。
「回家。」他回答得簡潔有力。
沒膽追上前的瑤光牙齒打顫,揚聲再問︰「不、不用把他埋了嗎?」
「要埋妳自己去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