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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娘子跑不掉 第四章

作者︰夏喬恩類別︰言情小說

黑眸一瞬,他盯著她因憤怒而灼亮的杏眸,以及一點也不像是裝出來的怒容,總算發現她似乎不是在開玩笑。

難道她說的是真的,她是真的不願意嫁給他?

但是當初在揚州時,岳父明明親口對他說了,她依然記得他當年的承諾,並且始終等著他上門提親!

「難道你忘了?」他刺探地問,一雙黑眸瞬也不瞬地盯著她左臉上的那道疤。

「你少顧左右而言他,你我素昧平生,你卻掇出京城第一鏢師的頭街,暗中讓那縣官賣你面子放了我,甚至舌架蓮花騙取我爹的信任,莫名其妙非要娶我不可,你究競安著什麼心?」她僻里啪啦數落他的不是,同時不放棄的繼續掙扎。

無端獻殷勤非奸即盜,他堂堂一個八方鏢局的副鏢頭,論身家地位哪家姑娘不愛,他卻大老遠跑到揚州,挑上芳齡二十三,素味平生又破相粗魯的她,怎麼想就覺得有鬼。

偏偏爹見他身家了得,又是江湖上響叮當的青年才俊,竟然沒有微詢她的意見就擅自允了這門婚事,甚至為了預防她再次壞事,還將她軟禁了起來,直到他離開揚州之前,都設讓他們再見到一面。

他走之後,爹立刻掇出娘的牌位軟硬兼施,甚至撂下狠話說她要是不嫁,便與她斷絕父女關系,就連平對疼她順她的所有叔伯也都同意爹的意思,為了說服她,所有人成天七嘴八舌的纏在她身邊,三句不離他的好,纏得她幾乎快要發瘋,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

「是我,難道你真忘了我,也忘了我說過的話了?」他一愣,雖然他不願如此猜側,可她的反應卻讓他不得不如此想。

九年來他從未遺忘過她,她卻忘了他?

「什麼忘不忘,我壓根兒就不認得你!」他的答非所問終于讓她不耐煩了,可話一出口,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卻驀地襲上心頭。

等等,這些話好耳熟,她好像……好像在哪兒也說過同樣的話……

懾怒小臉忽然浮現一抹困惑,她歪頭回想,一時之間理不出個頭緒,卻又非常確定腦袋里存著什麼東西,只是找不著那開鎖的鑰匙。

愈是想不出來,她愈是在意,總覺得那些是一定要想起來的,只是她自顧自地回憶,沒有注意到她說完話後,他的眼神在瞬間黯然沉下。

看來她真的是忘了他,甚至完全忘了九年前他與她相遇的一切!

他詫異失望,卻沒將心緒顯露在臉上。

「九年的時間不算短,畢竟當年你只有十四,忘了我也是情有可原,但難道你一點印象也沒有?」他不死心的問,心中還是抱著一線希望。

「就說了我和你素昧平生,我能對你有什麼印象?」她回過神,不耐煩的瞪著他。「我警告你,少演戲誰我,最好老實承認你究竟有什麼陰謀!」

他扭動嘴角露出苦笑,萬萬設料到九年來的等待,竟然全是他的一廂情願,他想過無數種她嫁給他後會有的反應,卻沒想到她早已將他忘得一千二淨。

「我沒騙你,九年前我們確實是見過面。」他試著提醒她。

她孤疑眯眼,盯著他不像是在說謊的表情,左思右想,總算推敲出一個可能。

「你是不是認錯人了?」沒錯沒錯,他八成是將她誤認成他人了。

「我不會認錯。」他篤定搖頭。

「那你是記錯人了?」這世上叫做喬明珠的,可不只她一個吧。

「我也不會記錯。」他還是搖頭。

她皺眉,沒耐性的做出結論。

「哼,那一定就是你腦袋有問題啦!」她喊得斬打截鐵,怎麼想都覺得一定是這樣。畢競她對他壓根兒沒半點印象,他卻堅持他們彼此認識,自然是他的腦袋出了問題。

面對她的結論,他沒有開口辮解,只是若有所思、目光賠然的凝視著她。

這麼多年來,她是唯一令他心動的女孩子,為了迎娶她,他信守承諾耐心等著她長大,從來不曾放棄尋找她,她卻違關于他的一點印象也沒有。

但是這怎麼可能?那承諾是他們彼此親口允諾的,他們相互扶持逃避追殺,一起躲在樹里替彼此療傷,即使過了九年,即使她忘了他,也不該連一絲印象都沒有,這其中絕對藏著什麼原因——

他相信她,卻止不住心情沉重。

三個月來的期盼喜悅逐漸消餌,他又嘆了口氣,終于松開她的雙手,思考著該怎麼化開她的敵意,才能與她對談好厘清一切,但他泣意到她沒有馬上逃離,依舊直挺挺的站在他面前,強悍的與他大眼瞪小眼,他微微一笑,目光不由得再次落到她左臉上的傷疤。

大而化之、正義勇敢、直來直往……

當年相遇時他就是喜歡她這樣的性子,才會親口仃下她這個新娘子,九年後再見面,她性子依然不變,他不知有多開心。

當年與她相遇對,他就有一種神奇的感覺,仿佛她就是為了他存在的另一半,與他心魂完全相契,如今再見面,這份感覺仍然不變。

看著她倔強的小臉,他侍不自禁抬起手撫上她左臉頗上的疤,可惜指尖還沒來得及踫到她一根寒毛,她就忽然發動攻擊,一拳朝他揮來。

他偏頭閃過,她再次發動襲擊,黑眸一瞬,他卻不再閃躲,任由她粗魯地揪起他的衣襟,對著他低咆警告。「你少給我毛手毛腳,我警告你,你最好別亂來,否則我一定揍得你鼻青臉腫,讓你爹都認不得你。」

她凶巴巴的瞪著他,表情是那樣的凶悍,語氣神態與九年前完全如出一撤。即便她忘了他,卻仍舊說出與九年前相仿的話。

也許她並非是完全忘了,也許關于彼此,她仍然還有點印象的。

他重新燃起希望,心頭陰霆頓時一掃而空,于是逗弄似的提醒她。「你已經嫁給我,我爹也是你爹,你該改口了。」

她一愣,果然大受打擊的微微松手,凶悍的表情瞬間瓦解,就連氣勢也弱了泰半。

該死,他說得沒錯,她已經嫁給他,雖然她迫不及待的想揍他,但蔚傲鷹已經是她的公公,而不巧的是,當今武林人物中她最景仰的就是蔚傲鷹,她實在不能不賣他幾分顏面,更不該出手毆打他唯一的獨子——

她緊緊皺眉,只好強迫自己睜只眼閉只眼,不跟他計較方才的小事。

「反正這樁婚事我是被迫的,你也不想和個不甘願的妻子一塊兒生活吧,重要的是我還破了相,你若是不想將來遭人指指點點,最好主動休了我。」她好心建議,就希望他能夠知難而退,畢競他堂堂京城第一鏢師娶了個破相丑妻,傳出去面子一定掛不住。

「我既然娶了你,便不會休了你。」他溫柔地凝視著她。

「為什麼?」她凶狠的瞪大眼,將他的衣襟揪得更緊。

「因為這是我的承諾。」

「去你的狗屁承諾,你到底要我說幾次,我根本就不認識你啊!」啊,煩死了,這個男人怎麼都說不通啊!

知道她對九年前的事完全沒有印象,他只好換個說法。

「我一直等著你,明珠,我是真的想娶你。」他輕柔說道,注視著她的目光溫柔得幾乎要滴出水。

若是其他任何姑娘見到他這眼神,一顆芳心恐怕瞬間就會被他揉碎,不顧一切的大喊我願意,並飛奔投入他的懷中,發誓一輩子都不會紅杏出牆,但此對此刻她卻只想賞他一頓毒打,看看能不能揍醒冥頑不靈的他。

「但我就是不想嫁你啊!」她受不了的大乳。

「明珠,別這麼倔強。」他失笑,即使連毒遭到拒絕,卻愈挫愈勇,甚至還反過來耐心的勸導她。「我知道你是忘了過去才會如此排斥,但我是真心的。」就算她忘了他也沒關系,他的心意仍然不變。

「我要你休了我,也是真心的啊。」在怒氣徹底爆炸之前,她連忙深吸好凡口氣。小不忍則亂大謀,不行不行,她得更冷靜一點才行。

握緊拳頭,她將氣得嫣紅的小臉欺到他面前,與他大眼瞪小眼。

「我就老實告訴你吧,要你休了我不是沒原固的,事實上琴棋書畫我壓根兒沒一樣會,就連女紅都不行,這些我爹鐵定沒跟你說過吧?」這男人一定沒好好打探她的「底細」,所以才會蠢到將她娶進門。

「是沒說過,但我知道你刀劍戟斧樣樣精通。」他微微一笑,比誰都曉得她的優點長處。他喜愛的是她直爽的性子,不是她會不會琴棋書畫,或是會不會女紅,他若是介意這些,就不會娶她了。

「我不懂操持家務。」她皺眉,另外補充。

「沒關系,府里有總管。」他還是那般的寬容閑適。

「我脾氣不好。」她將他的衣襟捉得更緊,非常老實的承認。「尤其現在,我就非常的想揍你,將來也一定經常會有這種念頭,你不要以為你生得好看,我就下不了手。」

她的誠實坦白,逗得他差點噴笑。

「你放心,我脾氣溫和,身子功夫還算不錯,應該躲得了你的攻擊,就算不幸躲不掉,也絕對耐打耐摔,足以讓你經常練練拳腳。」

「你!」沒料到她說一句他就應一句,她為之氣結的大叫一聲,素性一次把話說白。「我粗魯莽撞、野蠻不懂規矩,一點女人家的樣子都沒有,只會到處惹麻煩,壓根兒不討人喜歡,難道你真的喜歡這種妻子嗎?」

每次她在外頭惹了麻煩,爹就會長篇大論的教訓她,街坊那些婆婆媽媽雖然表面對她客客氣氣,私底下卻總愛躲在角落指著她竊竊私語,她們以為她沒听見,事實上她把每一個字都听進了耳里。

她知道自己是什麼德行,她學不來溫柔姑娘家的那一套,也改不了與生俱來的脾氣,樂得獨身一人,打定主意將來要當個俠女,誰知道他卻忽然上門提親,完全壞了她的計劃。

「那是他們不懂你,我倒認為你直率正義,可愛得不得了。」他微笑,每一個字、每一勺話都是發自肺腑,誠心誠意,沒有半點虛假。

「哼,你壓根兒就不認識我,少說得一副好似很懂我的樣子,油腔得調、花言巧語,原來你就是這樣欺騙我爹的!」

他對她的指控不以為意,反倒嘆了口氣,萬分憐惜的凝視著地。

「我當然懂你,我也知道你不習慣南方的生活,這些年來一直過得不快樂,雖然有岳父和客錢里的那些叔伯們陪著你,卻找不到一個懂你的人,你一直感到很寂寞。」找到她後,他除了著手籌力婚事,同對也派人打探她這些年在揚州的生活,于是明白長久以來她過得有多拘束。

她是北方長大的女孩兒,長年跟著商隊一塊兒生活,早已養出熱情奔放、大而化之的性格,自然無法適應南方人的含蓄與規矩,但為了不讓岳父失望,她始終努力學習復雜的規矩禮儀,只是她天生正義感旺盛,每每見到有人恃強凌弱,就是無法袖手旁觀。

可人心險惡,加上一般世人怕事,她的一片好心總是換不到同等的對待,又怎麼會快樂?

他慢條斯理的說著,語氣是那樣的徐和輕緩,但一字一勺卻都重重打在她的心坎上,她瞳眸驟縮,如遭雷壓,瞬間松開他的衣襟。

六年前她曾受了一次重傷,險些喪命,她知道爹是為了她好,才會決定到祥和繁華的南方,所以即使她不適應南方生活,也無法任性地要求爹再回到北方,只能努力再努力,試著學會人們口中的規矩。

但她總是失敗,每次都讓爹失望,她表面上雖然裝作不在乎,心底卻是難受至極,這些事她從來沒對誰說過,他怎麼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