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車子抵達尹宅,姜采璃下車時終于按撩不住心中的疑惑,忍不住問出口。
「你要我打包行李做什麼呢?」
「回家。」
「回家?」她關上車門,繞到駕駛座的車門旁,繼續問道︰「你是說……要我離開尹家?」
「對,離開尹家,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安寺雋將車門關上,轉過身去往前走了幾步,眺望著遠方山下的萬家燈火。
「為什麼?你為什麼突然這麼決定?」姜采璃走到他身畔,和他一同看著夜景。
「因為這里的是是非非本來就不應該牽扯到你,不管是為了什麼樣的理由,都不該讓你來承受這些。我知道這壟日子以來,你承受了很多壓力,璃,我……我很抱歉。」他沉沉的聲音飄向她耳畔。
他要她離開,還對她說抱歉?這代表著什麼?姜采璃一時不敢多想。
「你不用對我說什麼抱歉,我會來到這兒又不完全是因為你,是我爸媽收了人家的錢,我……算是來抵債的吧。」深吸口氣,神色一整,姜采璃轉身面對他,努力堆滿笑容,以輕松的口吻道︰「那現在……現在是你要我回家的喔,那我就不用再繼續扮演別人,這樣……這樣很好啊!」
「嗯,你開心就好。」她開心,他也跟著開心。
「我當然開心羅,只是……」只是怎麼眼角酸澀得緊?咬了咬唇瓣,她沉默半晌後,忽然想到了什麼,訝呼出聲,「只是我怎麼能走呢?我媽收了人家的錢,我怕費貞那兒……」
「費貞那兒我會搞定,錢不是問題。」不用怕,一切有他。
「那爺爺呢?」發現到另一個「問題」,姜采璃雙眼為之一亮,聲音里掩不住興奮,「如果這時候告訴他真相,我怕他的身體會承受不住,那種先給了希望卻又變成了絕望,這樣太……太殘忍了啊!」
說到後來,感覺就像說到自個兒心坎里去,姜采璃轉過身,生怕被他瞧見她那已然泛紅的眼眶。
只是,即使她是那麼努力的想撐著嘴角那抹笑容,可是隨著他接下來的話,那抹僵硬的笑依舊終告龜裂。
「那就先瞞著他,說你出國一陣子。」
「一陣子?邢能瞞多久?紙是包不住火的啊!」
「至少眼前只能先這樣做,等時機一到,所有的問題就可以全都解決了。總之,不管如何,你都不用再擔心,就了無牽掛的回家去吧。」
安寺雋的話像利刃一般,捅入姜采璃脆弱的心口。
就因為牽掛著他,才讓她如此舍不得離開;而現在,他居然要她「了無牽掛」的走?
「安寺雋!你……你這個大笨蛋!」
「你罵我……笨蛋?」解決所有問題,讓她沒有任何後顧之憂,他居然成了個笨蛋?
「不!不是,你是混蛋!」她更正道。
「混蛋?」從笨蛋到混蛋,算是升級嗎?安寺雋不明所以地眨眨眼。
「笨的人是我!只有我這個大笨蛋,才會相信你這個大混蛋!」姜采璃仰著臉逼近他,狠狠地咬牙繼續道︰「是我自己笨,居然相信你對我是真心的!結果呢?你居然就只有一聲抱歉,然後急著趕我走?也許費貞說得對,你就像泥鰍一樣滑溜,讓人永遠捉模不定,只有我這個笨蛋才會相信你這種人會有真心!」
「還有呢?費貞還說了些什麼?」濃眉一蹙,安寺雋沉著嗓子道。
「她還說,你仗著自己的外表,女人一個換過一個,所以我如果把整個人、整顆心都賠進去,最後只會被玩死!所以她也勸我考慮跟岳嶸交往,因為岳嶸的條件比你好太多,能夠跟他在一起也算是我撿到寶,我就可以飛上枝頭成鳳凰了!」
「該死!Shit!」安寺雋原本還想解釋什麼,一听見岳嶸的名字,火氣就全冒上來,吐出一記咒罵。他皺起眉,眯著雙眸審視著她,「你……就相信她的話?你也覺得她的話是對的?」
不對嗎?至少她確實是搞不清楚他心中所想,確實是無法確定他的真心,何況現在他還急著要她走人……
姜采璃沒有答腔,在安寺雋眼里卻形同一種默認。
「所以你相信岳嶸的條件比我好太多?因此這才是你今晚答應與岳嶸約會真正的理由?」
「你在胡說些什麼?」她也跟著發火了。
「我胡說嗎?你對我才是胡說!騙我說什麼只是敷衍、應付他,其實你真正敷衍的人是我吧?不然你又何必特別打扮,把自己弄得像只花蝴蝶!」安寺雋指著她身上的洋裝,忿忿地道︰「最可惡的是,你還穿著我送給你的衣服招蜂引蝶!別以為我沒看見你對著他笑的樣子,讓人看了就火大!你當我是什麼了?實在太過分了!」
「我……」當他是什麼?
姜采璃頓住嘴邊的話,看著面前額爆青筋、面紅耳赤的安寺雋,覺得自己好像嗅到了一股濃濃的酸味。
「你是說……看見我跟岳嶸在一起,你很生氣?」她揚起眉,睜大雙眼,小心翼翼地打量著他。
「是!我很生氣!氣得想砍人!」安寺雋不假思索地粗著嗓子應道。
「為什麼生氣?該不會是因為……計較這件洋裝吧?」
「開玩笑,我有那麼小氣嗎?不過是一件洋裝,有什麼好計較的?我計較的是你,是你這個大笨蛋兼大混蛋!」
「你……你怎麼罵人啊?有點風度好嗎?」
「風度?看著所愛的女人跟別的男人約會,還提什麼風度?沒鬧出人命就不錯了!」安寺雋撇撇嘴,毫不思索地憤然道。
他、他剛剛說了什麼?
所愛的女人……
姜采璃張著嘴,瞠直的雙眸眨也不眨地望著他,一股甜蜜感從心里滲到骨子里去,讓她戚動得好想哭。
一股酸澀戚竄入她的鼻端,逼上眼角。
「欸,你……不能這樣喔,哪有人像你這樣子,動不動就哭給人家看!不能哭!」怎麼會把她弄哭了呢?赫然驚見她的兩只眼楮已經泛紅,安寺雋急忙道。
「為什麼不能哭?听見你說我是你所愛的女人,我感動得想哭不行嗎?」
「啊?」剛剛他說了什麼?
安寺雋這才發現自己已經渾然不覺的把心里的話都說出來了,目瞪口呆之後便又是抓腮又是搔耳,忽然覺得怪別扭的。
他也是會害羞的好嗎?
「怎麼,你……該不會不敢承認自己說過的話,然後要告訴我,剛剛是你一不小心說錯話?」姜采璃睜著還帶著淚霧的水汪汪眼眸一個勁兒地瞅著他,就像要望入他的心坎里。
唉!算了,這女人就是要逼得他不知道什麼叫害羞,對吧?他溫柔的眼神里充滿妥協的意味,暗暗嘆了口氣。
「我有什麼好不敢承認的?說就說!」一把摟過她靠往他的肩膀,安寺雋扯著嗓門朝遠方大聲地喊道︰「姜采璃是我所愛的女人!姜采璃是安寺雋的女人!我愛姜采璃——」
「喂!好了啦,會吵到別人的。」笑中帶淚的姜采璃趕忙制止。
「這樣夠了嗎?」
「夠了、夠了!再不夠的話,恐怕要驚動管區伯伯了。」她箋著說。
「終于笑了?你這個小呆瓜!現在知道我為什麼要你離開了吧?就像之前岳嶸說的,如果我舍不得你熱,就不應該讓你待在廚房里,所以,我決定讓你早點月兌離這個地方,不用再受費貞這些人的威脅,結果還被你誤會,真是的。」他碎碎念道。
「我現在已經明白了嘛,只是……岳嶸為什麼要這樣對你說?」
「雖然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忽然說這個,不過,這倒是點醒了我。」
「其實……我覺得岳嶸好像沒有那麼壞……」
忽然有道森森的冷風襲來,打斷了姜采璃的話。
「你確定要繼續為他說好話嗎?」
「呃……哇!你看,今晚的月亮好圓、好亮喔。」姜采璃立即轉移話題,抬頭朝天際一指,可是卻糗大了。
夜空中掛著如同薄刃般的彎月,哪來又圓又亮的月亮?
「會的,會有又圓又亮的月亮,就是等時候到來而已,嗯?」安寺雋寵溺地揉著她的頭,揚起意味深長的微笑。
安寺雋送姜采璃回房時,手機正好響起,看了看來電顯示,他立即接听。
「一定要這麼趕嗎……好,我知道了。等我到了之後再聯絡……別急,好嗎?那就先這樣,Bye。」
雖然只有短短的幾句交談,但他那種刻意回避著她的模樣以及神秘的表情,頗讓姜采璃好奇。
「是誰?這麼晚了還打電話來?」她隱約听得出對方是女性。
「是個……朋友。」安寺雋說得有點牽強。
「喔,女朋友?」才說出口,姜采璃的頭頂馬上被他的指關節敲了一記。
「喂!會痛耶!」
「誰教你亂說話?」
「開個玩笑也不行喔?」
「這關系我的節操和清白,當然不行。」
呿,還清白咧!看著他那副正義凜然的模樣,著實讓人覺得好笑。
然而,他接下來的話,卻讓姜采璃的笑意全沒了。
「今晚我要趕去台北一趟,快的話是明天,最慢後天就會趕回來,這兩天你就盡量避著費貞和岳嶸,所有的事情都等我回來再說。」
今晚?這麼趕?是要去見電話里的那個女人嗎?姜采璃實在很難不去聯想及猜測,忍了許久,直到他的腳步要邁出房門的那一刻,她再也忍不住了。
「她是誰?你是要趕去跟她見面嗎?啊!」她一問出口,馬上抱著頭閃躲,就怕飽的指關節又會落下。
然而這會兒安寺雋只是愣在原地,看著她抱頭鼠竄的可憐模樣,然後搖搖頭,帶著深深的笑意離開。
這丫頭實在……可是,就算她有些小心眼,也是因為在乎他,讓他有種滿足的喜悅。
相較于安寺雋離去時的笑容,姜采璃的情緒卻開始陷入低落。
這段日子,她對這兒已經有了感情,特別是尹爺爺,她對這位老人家有著一種說不上來的親切威,那種感覺就像是真的跟親人在一起,說是她在照顧尹爺爺,實際上她也享受著尹爺爺帶給她的溫暖親情,如今離別在即……
姜采璃愈想愈舍不得,索性放下手邊正收拾著的衣物,決定去看看尹爺爺。雖然這個時間他可能已經睡了,但至少幫老人家蓋蓋被子也好,畢竟將來再也沒有這個機會了。
姜采璃往尹爺爺的房間走去,然而在經過大廳後方的時候,恰巧听見費貞跟岳嶸的交談聲。
雖然他們刻意壓低音量,但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她還是可以清楚的听見。
就因為听得太清楚了,姜采璃听著、听著,一張臉開始失去血色。
「我不能再等下去了!我已經先跟人家收了錢,那片林地卻還在老頭子手里,根本無法辦理過戶,怎麼辦?」費貞急得快跳腳。
「把錢退還不就得了?」岳嶸答道。
「你說得可容易,別說我收的那些錢已經轉投資,我身上也沒有太多的現金,就算我真的把錢籌出來還,你以為就沒事了嗎?如果人家硬要告我呢?」
「那只怪你當時太躁進,你不該假冒尹爺爺的名義跟人家簽約。」
「當初我是看對方開的那個價錢實在很高,老頭子又不听勸,我只好自己先拿主意,再說當時我也是想等你娶了小柔,老頭子提早把財產交給她,一切問題就都解決了啊!」說到這兒,費貞一咬牙,「不行!不管用什麼辦法,一定要讓姜采璃那個死丫頭乖乖配合,教她說服老頭子提早把財產讓出來。」
「那又怎麼樣?你有沒有想過,安家母子已經知道姜采璃的事,而且安寺雋還跟姜采璃走得那麼近,就算姜采璃真的拿到了財產,也不一定會乖乖交給你。」岳嶸依舊氣定神閑。
「照你這麼說,我現茌留著姜采璃,根本也是多余的了?那……那現在怎麼辦?」
「這個嘛,情勢就是這樣,除非你早點讓老頭把財產轉讓,不然也只有等著遺囑生效。」
「等遺囑生效,還是沒我的份啊!」說到這兒,費貞愈來愈憤恨難平,月兌口道︰「該死的老頭子,竟然立那種遺囑,害得我現在進退兩難,既然這樣,我不如干脆自己動手把遺囑改一改,把繼承人改成我算了,看那個老頭子還能怎麼算計!」
「你要在遺囑上動手腳?可是,就算這樣,遺囑要生效也得等老頭子斷氣,你該不會一個急過頭就想對他下手吧?這……有點狠喔?」
听到這兒,姜采璃一顆心幾乎跳出胸口。發現費貞開始往外頭張望,她趕緊閃身,迅速逃離,直奔尹爺爺的臥房。
來到房里,看著躺在床上睡得一臉安詳的尹爺爺,她的淚水直往下掉,一顆心亂成一團。
「怎麼辦?該怎麼辦?爺爺,我剛剛偷听到費貞說要偷改遺囑,甚至……為了讓遺囑生效,還可能害你!這樣子我怎麼能放心離開?爺爺,對不起,我騙了你,其實我不是你的親孫女,可是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一直把你當成自己的親人一樣,我真的不想傷害你……」
知道尹爺爺睡覺時是不戴助听器的,確定自己並不會吵醒他,姜采璃就這樣趴在床前啜泣,低訴著所有的憂心和牽掛。
「爺爺,你放心,不管怎麼樣,我都不會放著你不管,雋哥說過,等他回來,他一定會有辦法的!」小心翼翼地替尹爺爺蓋好被子,姜采璃抹去淚水,才踩著疲憊的步伐離去。
在她離開之後,原本狀似熟睡的尹爺爺忽然睜開雙眼。
這時,另一道人影也利落地走進房里。
第二天一大早。
「不好了!不好了!老爺子出事了!快來人啊!」福嫂求救的聲音驚天動地的傳來。
疑似從床上摔落的尹爺爺被發現躺在地板上,已經陷入昏迷。
在等待救護車前來的時候,姜采璃緊緊握住尹爺爺的手,哭得極為哀傷,淚水流個不停。
姜采璃好自責,好難過,心想,如果昨晚她一直守著尹爺爺,也許他就不會出事了……忽然想到什麼,她掉頭惡狠狠地瞪著費貞。
「為什麼?為什麼要害爺爺?昨晚你跟岳嶸說的話我都听見了,是你!一定是你害爺爺的!」
「你給我閉嘴!」環顧了下四周,費貞慶幸沒有其他旁人在場之後,便直接對姜采璃低聲咆哮,「你敢再亂說,我就對你不客氣!你走!現在就給我離開尹家!」
「你……」听見費貞主動要她走,姜采璃原本還有點愣住,繼而想到昨晚所听見的話,便馬上明白過來。她已經失去利用價值了,該動手的,人家已經自己來了,不是嗎?
「怎麼,我要你馬上給我滾出尹家,你沒听見嗎?難不成你還想繼續賴在這兒當假千金啊?哼!假的就是假的,永遠不會是真的,所以啊,你過過癮就好,別真的以為自己可以這樣繼續下去,小心那是會精神分裂的。」
「你放心,我才不希罕當什麼千金!有你跟岳嶸這種人存在,這里我一秒鐘都不想待!」痛快的吼畢,姜采璃轉頭望著尹爺爺,「我是為了爺爺,我要陪爺爺到醫院去!」
「我說不用你了,你沒听見嗎?」費貞上前,粗暴地將姜采璃一把扯開,然後往門外推。
「不要!我不走!讓我確定爺爺平安就好——」
正拉扯時,姜采璃的手機鈴聲響起。
是他嗎?一直等待著安寺雋歸來的她馬上興奮地接听電話。
然而來電的是人姜陳阿桂。
「媽,你怎麼了……啊?出事了?有話慢慢說……什麼?警局?」
原來是姜家夫妻因為遭人檢舉聚賭而被抓至警局,打電話要姜采璃趕快過去。
「可是我現在有事情,沒辦法離開……」
「什麼?嗚……你這個不肖女!有什麼事情比自己的爸媽還重要?你怎麼可以不管我們兩個老的?我的命好苦啊……」
姜采璃不得不把手機拿遠一點,好降低母親在那頭呼天搶地對她耳膜的傷害。
此時,救護車已經前來,姜采璃看著尹爺爺被擔架抬上車,默默地流著眼淚,心里也有了譜。
「好啦,媽,我這就過去。」沒有什麼事比讓尹爺爺順利就醫還重要。姜采璃不再跟費貞力爭什麼,決定還是先趕去處理家里的事。
看著姜采璃黯然離去的背影,費貞的嘴角勾起一抹勝利的笑容。
經過診斷後,醫生宣告尹爺爺陷入重度昏迷,來日無多。
費貞趁著四下無人,進入病房,手里拿著一紙文件,挨近尹爺爺身邊,看著那張蒼老的臉龐。
「爸,你別怪我,要怪就怪你們尹家虧待我,世昌他對不起我,還有你也是,一切都是你們逼我的!」費貞拉起尹爺爺的手覆往印泥,蓋妥文件之後,正忙著收拾,不經意抬頭一瞧,嚇得驚呼出聲。
尹爺爺睜大的眼楮正瞪著她。
「爸!爸,你……」
「你還有臉喊我爸?」尹爺爺自己動手拔去臉上的氧氣罩,怒斥道。
「爸,原來你……你是裝的?還有,你的耳朵……听得清楚?」
「我的耳朵一直沒有問題,只是有時候不得不裝聾作啞罷了。」
「不,怎麼會……」費貞不斷往後退,感覺似乎撞著了人,掉頭一看,發現竟然是姜采璃。「你不是已經回去了,還來這兒干什麼?你……」
「媽。」她微笑的臉龐柔柔甜甜的喚了聲。
「我不是要你別再出現?你……」費貞話還沒說完,立即發現了什麼,不禁掩嘴低呼,「你、你沒有酒窩,你不是姜采璃,你是……」
「她是小柔,如假包換的小柔。」緊跟著出聲的是安寺雋。
「啊?!」聞言,費貞渾身虛軟,頻頻往退後,最後癱軟在地上,嘴里頻頻念著,「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小柔,快過來爺爺這兒!」此時,床上的尹爺爺已經坐了起來,迎接孫女的飛奔擁抱。
看著終于團聚的爺孫倆又哭又笑地抱在一起,安寺雋終于吁口氣,然後轉向費貞。
「就當我行個好,讓你知道事情為什麼會這樣。你知道小柔為什麼會落海嗎?那是因為她知道了岳嶸對她的設計,所以傻得一時想不開,還好那天剛好我路過,才救了小柔,否則她就被你們害死了!」
「既然小柔沒死,她為什麼不回來?」費貞一直搖著頭,已經快崩潰了。
「她當時受了傷,也動了手術,甚至還有一段時間失億,直到最近慢慢恢復,為了讓她平靜的休養,也怕她再受到二度傷害,直到現在我才從台北接她回來。」一把奪過費貞手里的文件,安寺雋搖頭失笑,「手腳這麼快,一听見爺爺沒救了,你遺囑都已經自己立好了?你一定足想,爺爺不在了,小柔也死了,再也沒有人可以拆穿你的陰謀吧?現在證物就在我手里,你還有什麼話說?」
「你想怎麼樣?」
「你應該得問法官想怎麼樣吧。」
「你要報警?你不怕把姜采璃也拖下水嗎?這段日子,她確實是配合我的計劃冒充小柔啊!」
此時,尹至柔走上前,「誰是姜采璃?有這個人嗎?有什麼人可以證明這個人在尹家住過?媽,你是不是得了妄想癥啊?」
「你……小柔,你變了。」看著那依舊甜美的笑容,費貞卻感受到一股極為犀利的殺傷力。「你不能這樣對媽啊!」
「媽?你還敢說你是我媽?你跟岳嶸是怎麼對我的?我的人生差點就毀在你們手里!」尹柔說得好痛心。
「可是至少我也把你扶養長大!就算你不是我親生的,就算我明知道你是李玉汝那個不要瞼的女人生的雜種,還是把你帶回尹家,讓你過好日子,我這樣做得還不夠嗎?」
「不,你不是帶我回家,你是把我搶過來的,這些安媽媽都跟我說了。當時,我媽剛生下我,你就忽然出現,硬把我從她懷里搶走,你的目的是想斷絕她跟爸爸的任何關系,說穿了也是想利用我來綁住爸爸,結果呢?」尹至柔冷聲反駁,臉上帶著一抹苦澀的笑,「我媽因為受你威脅,怕真鬧出外過通奸的丑聞會影響爸爸的事業,所以就這樣眼睜睜看著我被抱走,可是她還是受不了這樣的打擊,最後倒下來,她死了,剛生下我沒有多久,連月子都沒有坐滿!你……你怎麼能那麼殘忍!」
「我殘忍?那誰對我仁慈了?如果不是你媽破壞我的婚姻,我又怎麼會落得這般地步?!」費貞也激動了起來。
「不,不是這樣的!她跟爸爸是相愛的,在你嫁給爸爸之前,他們早就已經在一起了,所以我媽媽她不是什麼小三!」
「唉!」此時,尹爺爺不禁深深喟嘆,沙啞地開口︰「也許……我真的做錯了。當初如果不是我因為嫌棄玉汝她媽媽開茶室,如果不是我硬把他們拆散,今天就不會造成這樣的悲劇,世昌也不會就這樣跟著玉汝走了……」想到那長期積郁而早逝的兒子,尹爺爺再度老淚縱橫。
這就是老人家此生最大的遺憾吧?安寺雋見狀,連忙上前安慰,心里才這麼想著,岳嶸正好走了進來。
「你還來做什麼?」尹至柔一見著他,瞼色變得更加難看。
岳嶸沒有立刻回應,倒是尹爺爺說話了。
「小柔,其實岳嶸他已經知道錯了,昨晚他來找我懺悔,說了很多,我今天裝病,也是他安排的。」安寺雋忙著搭腔,證明尹爺爺的話,「對,這一點我可以作證。昨晚其實我有接到岳嶸的電話,只是我沒讓你知道安排這件事的人是他。」
一旁的費貞整個人震呆了,待回過神後,馬上怒指岳嶸,大罵了起來。
「你忘了你家破產的時候,你在沒錢交學費的時候,是誰幫你的?又是誰贊助你出國留學?你……你居然背叛我!」
「我真正背叛的是自己,自己的心。」岳嶸幽幽地望向尹至柔,只是兩人的目光得不到交集,于是他轉回頭,看著一臉憤怒的費貞,平靜地說︰「我不能否認干媽對我的恩情,但也是因為你欺騙我,讓我誤以為當初我家會破產是尹伯伯害的,讓我陷入仇恨的情緒里,直到最後才發現自己處心積慮傷害的是自己最愛的人。我已經失去了最愛的珍寶,這個代價就當是還了干媽人情,應該也夠了,從此咱們誰都不欠誰。至于還不了的……」
岳嶸望著尹至柔的背影,瘩 著聲音繼續說下去。
「我始終相信你沒有死,我也感謝老天爺真的讓你平安回來,這樣就夠了,我不敢指望你的原諒,但我願意盡力彌補,也願意等待。」
確定一切的發展都在預期中之後,岳嶸告辭離開,臨去前,他往尹至柔投去的目光是那麼的無奈,充滿哀傷。
「就算還不了,也得想辦法還啊!」安寺雋嘀咕著,看向尹至柔,忍不住道︰「小柔,你有想過你爸媽的前例嗎?兩個人能夠相愛,是很不容易的事,相愛的兩個人能在一起,又是更大的不容易,你說對不對?」
「我知道,謝謝你,雋哥,再給我一點時間吧。」尹至柔含淚微笑。
「嗯。」可是,他怎麼覺得片刻都等不下去了?此時的他,格外想念姜采璃,好想見到她。
這時,安古金枝來到病房,且開口找的人不是尹至柔,而是姜采璃。
接著,她說出眾人所不知道的一切。
原來當年李玉汝生的是一對雙胞胎女兒,當時,幫忙接生的安母一發現費貞找上門來,便急著教正在幫雙胞胎中的姊姊洗澡的產婆把孩子藏起來,所以費貞只搶走了雙胞胎中的妹妹,也不知道還有另外一個孩子存在。
「媽,你的意思是……采璃是那個姊姊?」
「嗯。後來我怕被費貞發現,就把姊姊交給保母照顧,哪知道保母一個不小心,居然把孩子弄丟了,直到采璃出現,我就開始懷疑……」
「媽,你只是懷疑,不能亂說啦!」難道沒瞧見費貞那幾乎崩潰的模樣,像真的快發瘋了嗎?
「你別插嘴!我當然是求證過的!我有查到姜家夫妻在育幼院里領養的資料,他們領養的就是采璃。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孩子最後被送到育幼院去,但可以確定的是采璃就是小柔的親姊姊,世昌的大女兒啊,嗚……」說到激動處,安古金枝不禁淚眼婆娑。
「不、不……不是的,那個死丫頭怎麼可能是、是尹家的骨肉?她是假的啊,卻變成真的……真的、假的……呵呵……好玩,好笑,真好笑……」費貞神情散渙地又哭又笑,然後呆呆的走出病房。
看來,費貞真的瘋了。
此時,尹爺爺忽然開口︰「阿雋,你還是先趕去姜家看看吧,采璃她家里好像出事了。」
尹爺爺話還沒說完,只見一陣狂風似的身影奔出了病房。
「快點把采璃帶回來,我等著當你們的主婚人啊!」
安寺雋像陣風般地掃入了姜采璃的家門,便見到滿目瘡痍。
那些被砸爛的家具,全像落葉般散落一地。
「這……」安寺雋才剛開口,馬上被姜陳阿桂上前攔住。
「,你是誰啊?我記得我們沒欠你錢,你別看他們來討債,也想趁火打劫參一腳喔!」
討債?安寺雋抬眼望去,只見屋子里的那票人正七嘴八舌的吵著,听听內容,好像債主們正吵著是誰該先拿回債款。
此時,姜采璃從里頭走出來,乍見安寺雋,淚水即刻又要從那雙哭腫的眼楮里滾落。
「雋哥!」她激動的沖入他懷里。
「別哭,說好的,我不要看你哭。你忘了嗎?天大的問題有我在,天塌了我來扛!」
姜采璃听了,不禁又哭又笑,而在其他人耳里,他這個「扛」字簡直是天大的喜訊,讓他們幾乎相互擁抱,高聲歡呼一番。
緊接而來的是冗長的「報帳」時刻,一堆六合彩簽單、借據等等,看得安寺雋眼花撩亂。
最後,他不耐煩地問︰「到底總共多少,一次說個數字好嗎?」
在老婆的眼神示意下,姜旺緩緩地伸出手掌。「五……」
「五百萬?OK!」
安寺雋的阿沙力,卻換來另一場爭執。
原本想說五十萬的姜旺,被老婆狠狠撞了下手肘。
「厚!你怎麼不說一千萬?不然八百萬也好啊!」
「明明是你這樣比的啊,現在才怪我?」
安寺雋搖搖頭,開了張支票之後,便拉著姜采璃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