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客廳,藹然還沒來得及坐下,兆然已經瞧見她手上的MO,迅速的一把搶走。
「你連聲謝謝都不會說嗎?」她的火氣正旺,連跌進沙發的力道都很可觀。
喔哦!老妹今天心情欠佳,他最好懂得生存之道。
兆然慢慢倚上沙發背,靠近那團有點燙人的火球,「別這樣啦,都可以嫁人的年紀了……」
「嫁什麼人?!我連戀愛都還沒談過!而且這年頭你那只眼楮看見二十三歲的女人出嫁了?自掘墳墓也不用這樣賣力!」
她會努力談戀愛,男朋友一個換一個像隔壁的李元堯一樣,可要她結婚?除非她真的受不了老爸老媽茶毒,否則,她腦袋還好好的,沒壞。
「你那個死黨不是要結婚了?」這麼重大的消息,老妹不知道嗎?
「誰說淑棉要結婚了?她那阿連先生都還沒去當兵,她要結什麼婚?」
「誰說的?淑棉親口說的啊,而且新郎就是你說的阿連先生。」
「你親耳听到的?!」藹然整個人彈跳起來,一雙大眼直要瞪穿了兆然。
「奇怪!元堯沒告訴你嗎?我們在學校遇上了他們那一伙人,浩浩蕩蕩的,還說要元堯當伴郎,我急著回來沒听完整——」
砰!
兆然一句話還沒收尾,就見藹然像箭一樣射出了門。
淑棉真的要嫁給阿連那家伙!她瘋了!一來阿連還沒當兵,二來她自己也還在念研究所,這樣的兩個人要結什麼婚?!
一踏進院子,藹然心中那股火二度熊熊焚燒上來。
那個剛剛就知道消息的李元堯好整以暇的晾在原來的位置,根本就是等著看她沖出來。
「你……」
「想起來了?阿連不過是慢了一年多你就忘了。」他可悠哉,而且清楚掌握她沖出來的原因。
「想起來什麼?!我是說你干嘛不告訴我……」藹然突然停下話。
是的,她想起來了。
想起了露營,想起了那個夏夜,想起了那個星光璀璨的夜空,想起了那時大伙兒躺在青草地上說的話。
那時淑棉和阿連正為了不受家里祝福的戀情煩惱著……
星空下,靜謐了好一會兒的氣氛因阿連的聲音微微起了變化。
「喂,再一年畢業後就要去當兵了,如果……如果淑棉家人還是不接受我的話……」阿連停頓了很久,但沒有人插話,大伙兒的心情都變得有點沉。
慢慢的他才又接下去,「那個時候我們再來這兒露營,然後……以星空為憑,以月亮為證,你們三個當伴郎、伴娘和證婚人,這些花草都當來賓,好不好?」
阿連低低的聲音一說完,大伙兒傻了三秒。
懊不好?!
氣氛太微妙,沒有人知道怎麼回答。
元堯第一個爆出狂笑,沖淡了憂郁的氛圍。
「阿連!沒想到你這麼有文藝細胞耶,什麼星空為憑、月亮為證,拜托你,這話讓淑棉一個人听就好了,干嘛要我們全都听到起雞皮疙瘩啊?」他撐起上半身,捶了阿連厚實的手臂一記。
「我哪有?我是說實話,我才不像你,你的舌粲蓮花眾學院女同學皆知,在下豈敢與之相比?」阿連紅著臉堅守最後分線。
「但是你可以讓悲情當浪漫,也算才情啦,不錯,前途無量,元堯不怕後繼無人了。」一旁的海獅落井下石。
「喂!」阿連出聲警告,「我可不像元堯那猛男,眾學院女子無一幸免,也沒那種花心,請別把我們混為一談。」
「是是是,阿連公子獨守淑棉一枝花。」海獅想起淑棉就躺在阿連的另一邊,趕緊狗腿一下求得免死。
哪知阿連還是狠狠的嘆出一口氣,「唉,我和淑棉要是有藹然和元堯那樣的談戀愛背景就好了,世交耶!還鄰居!哇靠,房間搬一搬就結婚了,什麼禮車、十二項大禮全免了,省錢又便利。」
聞言,元堯一反常態的一聲都沒吭。
「可惜這兩人不談戀愛。」海獅瞄了一眼身旁的元堯,再望了一眼元堯身邊的藹然,深切明白這話題不能繼續下去,否則他就等著變成上等海獅肉以饗這群饕客。
這兩人之間的暗潮洶涌無人能窺之,他雖然稍稍得知花心男元堯不似表面般對藹然無意,可是那個藹然他就不知了,對元堯冷得嚇死人。
「對,通常都是愈多困難的人愈要談戀愛,愈沒阻礙的人愈沒有火花,丘比特真的是豬投胎。」阿連已經不害怕得罪愛神,反正最壞的都在他身上發生了,還有什麼好怕的。
藹然靜靜听著死黨們的對話,直想站起來反駁。
什麼沒阻礙?不要鬧了,丘比特真的是豬投胎沒錯,還有她這群死黨也和豬差不了太遠,他們有誰懂過她一點都不想和元堯當鄰居的心情,他照顧她就像在交作業一樣!
而她什麼鼻涕、屎尿沒在他身上擦過,對他而言,她一點神秘、一點女人味也沒,這才是愛情最大的阻礙!
偏偏她就是……唉,丘比特真的是豬投胎沒錯。
藹然想起國中時代的痛,眼楮不禁有點酸澀……
結果,她還真的听見了哽咽的聲音!
不是她!她死都不會在元堯面前哭!
「淑棉!」阿連低低喚了一聲,將淚眼汪汪的女朋友擁進懷里,「不要哭……」
原來哭的不是她,是一直也沒吭聲的淑棉,可是她也很想哭啊……
突然,元堯將藹然整個人拉起身,「我們到樹林里撿些柴火。」
「我……」她不想去!淑棉在哭,她自己也想哭!
無奈她已經被惡人強拉走。
「我也去。」海獅跟著彈起,比誰都還快的沖進樹林里,將寧靜留給那兩個苦命鴛鴦。
隱約中,藹然听見阿連對著淑棉說︰「我們一定會再回來的,來結婚……」
最後的聲音回蕩在耳邊。
我們一定會再回來的,來結婚……
她清清楚楚的想起來了。
藹然無神的癱在矮牆上,剛才火辣辣的怒氣已然無影無蹤。
「我想起來了……那一年露營阿連說的話是認真的……」
元堯敲了她腦袋一記,「原來你以為他說著好玩啊,我和海獅都知道阿連是認真的,要不然他不會去辦緩徵。」
「但是……」阿連就要去當兵,若得不到家人的祝福……
「喂,別把戀愛中的男人看得太扁,阿連把事情都處理好了,當然,除了淑棉家人那種處理不來的沒辦法,其他的一切OK,只缺伴娘嘍。」
「那淑棉干嘛不直接和我聯絡,這是人生大事耶!」
「沒差嘛,過些時候你結婚也別通知她就好了。」元堯低聲在她耳邊咕噥。
「你說什麼?」藹然拉開與他的距離,「男人的聲調已經很低了,麻煩你說話大聲一點好嗎?」他那樣低的聲音很討厭很討厭,他自己知不知道?!
那樣……那樣搔著耳朵……那樣帶著磁性……就像那一夜……
「我說,你行動不開、家里電話沒人接,或者不在家,淑棉忙得快要發瘋,只好托我代打找人當伴娘嘍。」
代打?!找人代打當伴娘?
「你可以去找別人,反正你女人一堆。」難怪剛剛她說下去露營他也無所謂,也許他早就做好不用她去的打算了,要女人,這家伙隨手一揮都有一卡車,不用非她不可!
氣死她了!
「我還是會去,我可以和那些草一樣當來賓!」
元堯不自覺的揚起微笑,隨她怎麼想,只要她還記得那些話就好。
藹然撐起身,模模太陽穴,什麼也不想多說的往家里走。
「那天約早上十點,要我叫你起床嗎?」縱使是十多天後的事,他還是先預約一下,否則這女人挺「番」的。
「干嘛?!」他不是有伴娘?!
「淑棉只要你。」我也只要你。
他的眼神專注認真的鎖住藹然。
空氣一時彌漫含笑花甜膩的芬芳,涼爽輕風將香氣送入鼻中。
藹然深吸一口氣,把這個男人該死的柔情雙眸丟到臭水溝里,「不用叫我,我自己去。」
「你沒有交通工具,而且那兒偏僻,回程你還是要人載。」
「我不只沒交通工具,我連安全帽都沒有!」從月兌離和他同學校的命運之後,她就發誓再也不要看見他那不情不願載她的神色。
「去買。」元堯回答得很快。
買?要載她卻連頂安全帽都舍不得借她!
「你沒有嗎?」這家伙天天和女人月兌離不了關系,兩頂安全帽應該是必備的配件,他裝什麼傻?
「沒有。」
他清澈的雙眸和她對望,藹然不禁燃上另一股火,「你女朋友的安全帽借一天會死啊,我干嘛為了坐一次車就去買一頂安全帽?」
要戴他女朋友的安全帽她已經很委屈了,這男人還在拽什麼拽!
「你之前不是有一頂?」她又不是沒坐過他的車。
「我早就丟了!」畢業的那一天,她連同學士帽一起把它丟到外太空了!
元堯手掌撐起下巴,一臉平靜的聳聳肩,「我去買。」
說完他就往自己家里走進去。
他他他……他永遠就是這副模樣!他的冷靜突顯她的無理取鬧,他的不在乎突顯她的……
在乎。
氣死人了!
星期日。
元堯照常穿上慢跑鞋,在清晨五點天剛亮的時刻,往住家後方的山上出發。
那些天天泡在健身房祈求上天給他一副強健體魄的男子若知道慢跑可以跑出元堯這樣的體格,恐怕會捶心肝捶到內傷。
除此之外,再瞧瞧那對深邃迷人的眼眸、無懈可擊的唇形……
當然,這是慢跑跑不出來的得逃誒厚,只是健康的作息讓他比一般俊帥的男人多了陽光氣息,再加上他那時而冷靜、時而風趣、時而紳士、時而粗獷的性格,幾乎讓每個女人都願意成為他臉上的汗珠,每個男人都恨不得擁有他的十分之一條件便足夠。
他擁有太陽般的耀眼五宮以及月亮般的柔和性情。
這樣不同的迷人屬性在他身上平衡得剛剛好,好到讓男人要嫉妒起他的先天條件,讓他無論做什麼總讓人覺得他佔足了優勢。
但元堯的至理名言是︰一切是需要努力得來的。他從不否認自己先天上的優勢,更不否認他習慣性的維持是讓他天天保持最佳狀況的一大因素。
像今天這種人人埋頭睡大覺的日子,他依然上山跑了一圈,那些個放任自己痴肥的男人有什麼資格嫉妒他?
無奈,這種男人還是很多。
其實就連女人也常用嫉妒的眼神看他。
從剛進路口,元堯就已遠遠瞧見藹然逆著晨光坐在二樓露台邊吹風。
這男人一副好身材,害得她看慣了這種體格之後,找男人的標準愈加提升,老媽一天到晚怪她眼光高,會嫁不出去,殊不知一切都是這個她疼得像自家兒子的李元堯害的。
藹然含刀帶怨的望了元堯一眼。
直至上了樓,走進院子面對面時,元堯才瞧清楚藹然臉上的表情。
他不是第一天認識藹然,當然看得出來這女人在想什麼,反正不會太好就是,可他也不會這樣讓她暗暗罵去。
「懶人就別欣羨別人體格健美又健康,還是……對著我的肌肉垂涎也算一頓不錯的早餐?」他倚在矮牆靠近藹然的地方,將頸上的毛巾攤開擦了擦臉上晶亮的汗珠。
「喂,自戀也有個程度好嗎?」有人這樣大言不慚的?
可是藹然也沒能再罵下去,因為他確實有十足的條件好驕傲,可是……這男人流汗的畫面她看了就討厭!
那汗珠子從他有型的臉龐往下滑,掉落到他修長的頸項……令她迷亂得不禁要咽一咽口水,而他如朝陽般熱力四射的五宮,加上一頭微微汗濕的發自然的黏在額際,讓人以為阿波羅從雕像的世界走到了現實。
這男人……好看到讓她想一拳殺死他!
元堯看見藹然的神色轉換了很多情緒,最後竟是殺氣收尾,為了生命著想,他退了一子,「我一大早就惹毛了你?」
低低的嗓音送進藹然耳里,像流蘇輕輕拂弄般搔癢……藹然在心里嘆氣,這男人連說話都好听到過分。
「你可不可以離我遠一點?」
元堯偏頭瞧了瞧藹然有些蒼白的臉,下一秒已經跳過矮牆來到她身邊,「你是不是真的不舒服?」
她閉起眼楮搖搖頭,順道將被他攪成一團的心恢復正常,「先生,我一直都很舒服,直到你踏進這院子之後。」
「真的嗎?我一直以為我看來賞心悅目,應該可以治好你的不舒服才是。」
「先生,我相信你必定又犒賞了許多早起的好女孩,我直要擔心,你這慢跑時間太早會不會害得許多少女天天起個大早,守在門前只為看你親臨她家門口,導致睡眠不足……」她故意將尾音拉得長長,加強語意張力。
元堯揚起一個陽光般的笑容,為這個涼颼颼的清晨送上幾許溫度。
「好說,謝謝小姐如此瞧得起我,我——」
藹然突地將他的話截斷,「只可惜我不是那些個早起的鳥兒,既不想成為也沒興趣,請別輕易降低我的品味及水平!」上下兩句從褒到貶清清楚楚。
「可是,你這個懶人今日這麼早起,還不懼冷的在露台上迎接我回來,分明也是守在門口的女子之一……」
這個混蛋!藹然握緊拳頭,怕一個不慎就將拳頭送上。他竟還露出這種迷死人的笑容,讓她……讓她……
不知死活的元堯還是輻射出萬丈光芒,自短袖T恤下露出來的手臂交叉環在胸前,結實的肌肉對照著藹然的縴細蒼白。
藹然不自覺將眼光望向他的手臂,那樣結實,那樣剛硬,那樣……霎時,一陣雞皮疙瘩迅速冒了出來。
她竟在想像他幾天前說的話,他那手臂的長度剛剛好圈住她一圈半……
Shit!她竟被他這樣影響!
都是這男人競用和女人調情的口吻和她說話!
她最最生氣就是這樣!這個男人根本像只花蝴蝶,唯恐天下女子不拜倒在他的強勁魅力之下。
她愈是不同流合污,他愈要惹她逗弄她,他根本是骨子賤!都已經滿坑滿谷的女人愛他愛到要死了,他還是非惹她不可,恨啊!
若讓他志得意滿,她就不是他的好、鄰、居!
藹然故作不屑的說︰「男人,可別給你點顏色就開起染坊了,小女子我昨天忙南瑤公司的設計稿忙到天快亮,才會在這種時間出來透透氣,誰知就見個小馬哥接班人一路分送陽光給眾家女子,惹得我眼楮更是酸澀想睡,直覺這年頭的人愈來愈沒有品味了。」
她說的,是剛剛看見元堯的魅力轟得路口那家早餐店小店員心花朵朵開的事情。
元堯一听,就知道她是看見了剛剛早餐店的那一幕,頓時笑得更加開朗,完全無視藹然話中的諷刺味兒。「小陛就是開朗熱情,所以很適合早餐店的工作。」
「叫小陛……好熱絡啊!」藹然臉上一陣促狹的嘲弄。
元堯敲了她一記,「你是太少早起了所以對她不熟,否則街頭巷尾大家都認識小陛。」
「哦……我不熟的也許還有小麗小安小美……」
卑還沒說完,元堯結實有力的手臂已勾鎖住她的細頸,「怎麼啦?藹然吃起醋來這樣可愛,來,香一個!」
又來了!
藹然死命要扯開他溫熱的手臂,一邊叫喊︰「放開……香個屁啦!」
這沒大腦的男人,他以為他們還是小學三年級嗎?她已經是個女人了!縱使他不認為她是女人……
元堯突然發現一個疑問,「奇怪,從你現在這個角度……怎會看見早餐店?難不成你還特地攀在陽台外察看……」他斜眼盯著藹然,「你真的真的吃醋嘍。」
藹然努力將那只險險讓她斷氣的手臂拉下之後,捶了他一拳,「你發什麼神經啊!你的小陛小安小麗已經夠多了,玩笑別開到我身上來!閃啦!」她一手揮開他的糾纏。
元堯的笑容黯淡了幾分,拿毛巾的手乖乖回到自己身上,「是是是,我無聊。」隨即換上另一種口氣,「餓不餓,我替你去買早餐。」
又拿那種體貼全世界女人的模樣對她!那一式對女孩子體貼又溫柔的情聖樣,她看了就討厭!
元堯知道藹然一定還沒吃早餐,「小陛的火腿蛋三明治很好吃,我去替你買,嗯?」
這男人才剛爬上樓,此刻又願意下樓,敢情是沒有好理由再去找那個「小陛」嗎?
煩!去找就去找,干嘛假好心是幫她買早餐,她情願餓死!
「李同學,省省吧,我不過是個鄰家舊同學,不用這樣費心,我不會感動到痛哭流涕!」藹然憤恨的推了他一把,逕自轉回家門內,砰的一聲,關門巨響毫不留情送進元堯耳中。
陽光依然溫暖,元堯臉上的笑容卻一絲不剩,汗濕的上衣隨風飄飄,喉頭幾聲挫敗的低咽回蕩冷風中。
媽的!
他一拳往矮牆捶去,跟著又是幾聲悶響。
不管那修長漂亮的手指已泛出血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