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個性的關系,津熙與同事間的感情並不怎麼熟絡,眾人見她抽空回公司來處理事情,雖都對她臨時請長假的事心存好奇,卻也不便多問什麼,只是詢問她一些關于案子的細節。
只除了夏婉蓉,少了聶承禹在一旁,她終于可以毋需忌憚的表達關切。
「還好你沒事,可真是擔心死我了。」
「我已經在電話中說過我很好。」
「可是光听聲音又看不到你的人,我還是很擔心。」沒能親眼見到津熙無恙,她怎麼也無法安心。
「現在你看到了?」
「津熙,他真的沒虐待你嗎?」夏婉蓉實在很懷疑,畢竟聶承禹並不像會善罷甘休的人。
「-希望他虐待我?」
「當然不是!」
津熙沒有再開口,但顯露出的表情像是在說;那還有什麼好問的。
「可是他看起來好像很不好相處。」夏婉蓉就是無法忘懷他冷酷的眼神。
她的話讓津熙想起搬進他家之初,他當時的確是有意在刁難她,但也僅止于第一個星期。
爾後,他雖然陸陸續續交代了她其他工作,卻也都在合理的範圍內,說他不好相處倒也不至于。
包何況,自己在別人眼中也不是什麼容易相處的人,又有什麼資格說別人。
「這麼說,你也覺得我難相處?」津熙反問。
「嗄?!」反應過來的夏婉蓉趕緊解釋,「那不一樣,你只是不愛說話。」
不愛說話?她壓根沒想過婉蓉是這麼定義她的。
耙情她一直是這麼以為,覺得她只是不愛說話,所以才一直粘著她?
津熙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麼,只道︰「你最好去問問別人。」
「問什麼?」
看著一臉不解的夏婉蓉,她頓覺無力極了,「算了。」
「什麼算了?」夏婉蓉還是沒听懂。
懶得再多做解釋,津熙直接跳開這個話題,「其他人的部分我都已交代過了,你那邊有沒有任何問題?」
堡作上是沒了,不過……
「津熙,你什麼時候才要回來上班啊?」雖說其他同事對她也不壞,可她還是比較喜歡有津熙在的感覺。
「等他的腿復原。」她知道聶承禹這幾逃詡在趕工作,有意將手術安排在星期五。
提到聶承禹,夏婉蓉的歉意又涌上了心頭,「對不起津熙,明明是我闖的禍,卻要你來幫我扛。」
「我只是不想去探監。」她不改一貫的冷漠語調。
夏婉蓉看著她,一臉的感動。
「沒其他問題,我走了。」津熙可不打算留下來被她的淚水淹沒。
聞言,她連忙道︰「快中午了,再等我半個小時,我們一塊吃飯。」
「改天吧!」津熙婉拒,無意因自己的延遲而平添聶承禹的不便。
留不住人的夏婉蓉,只能哀怨的看著她離開。
步出公司門口,津熙正想到對面馬路去等公車,卻突然听到有人喊她。
「楊小姐!」
必過頭,她發現張叔站在轎車旁朝她揮著手。
她連忙走向前,「張叔,你怎麼會在這里?」
「小少爺讓我過來接你。」
接她?!津熙雖意外卻也沒說什麼,伸手想去開副座車門,卻見張叔已經替她拉開後車門。
她覺得自己一個人坐在後座不太禮貌,但人家車門都開了,她也不便再多說什麼。
彎身坐進車里,她這才發現聶承禹也在里頭,心下感到一陣詫異。
明白她會有的訝然反應,事實上,就是他也沒料到自己會坐在這里。
他沒想到自己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習慣了她的存在,甚至讓張叔開車過來這里等她。
待張叔將車門關好,津熙據實以告,「我沒料到你會過來。」
「事情都交代清楚了?」
「都交代了。」
聶承禹沒有再接話,他的用意,只是要避開她的問題。
看出他不願多談,津熙也識相的不再問。
蚌地,車子在一家法式餐廳前停了下來。
「需要我下去帶餐?」津熙問。
「我已經訂了位置了。」
一听,她頓覺意外,沒料到他竟會想要進餐廳用餐。自車禍後,他從未在外頭用餐,為的就是不想引人注意。
沒有多問,她只是靜靜的扶著他坐上輪椅,推著他進餐廳。
侍者領著兩人來到一處較隱蔽的角落落坐。
不一會,另一名侍者便端了兩杯茶水過來,同時送上菜單。
而在該名侍者身後卻還跟了個人——
雖然聶承禹訂的位置在角落,但從津熙一進餐廳,楊鴻儒便已發現到她。
見到同父異母的弟弟出現,她眉宇間泛起一份不耐。
聶承禹注意到了,雖然他並不清楚來人的身分。
楊鴻儒劈頭就問︰「你真的在當看護?」語氣里毫不掩飾他的輕蔑。
因為繼母的處處針對,加上父親對她亦不看重,連帶底下幾個弟妹也全沒把她看在眼里。
津熙絲毫不理會他的詢問。
「難怪我爸會氣成那樣,要是讓別人知道……」他話說到一半,眼角瞄到了聶承禹,「他該不會就是你看護的對象吧?」
听他說到自己,聶承禹冷眼迎視著他。
「你應該不知道,自己的看護是堂堂楊氏建設的大小姐吧!」說著,楊鴻儒又轉向津熙,「不過,其實她也不是真的什麼大小姐,至少我爸就從沒正視過她。」
他的話,讓聶承禹明白了他身分的揣測。
津熙仍舊面無表情,讓人無從得知她是否將他的話全听進去了。
見她無動于衷,楊鴻儒仍不死心,「如果你以為做這種低下的工作,就能逼我爸分些財產給你,告訴你,那是不可能的。」
她不禁在心里嗤笑,自己壓根就不希罕。
「你最好趁早死了這條心,別真當自己是楊家的大小姐。」
面對楊鴻儒的惡言惡語,她只是冷漠以對。
將整個情形看在眼里,聶承禹不禁懷疑,她在家里難道一直過的都是這樣的生活?
所以她才不得不以冷漠來保護自己?
這個認知讓聶承禹的眉心,不自覺的緊蹙了起來。
「我爸肯出錢供你讀到大學已經是仁至義盡,你最好認清自己的身分,別再丟楊家的臉,要不然……」
「夠了!」聶承禹開口喝道。
楊鴻儒為之一怔。
直到這時,津熙臉上才有了冷漠以外的反應。她沒料到他會開口。
必過神的楊鴻儒,雖懾于聶承禹冷酷的神情,卻又不肯示弱,「怪了,我說我的關你什麼事?」
冷眼睨向他,聶承禹轉頭對一旁的侍者交代,「去叫經理過來。」
侍者正感為難,不知道該如何處理,听到他的交代便沒敢再耽擱,立刻找經理去。
不光是楊鴻儒,就是津熙也不清楚他欲意為何。
稍後,經理在侍者的引領下趕來,一見到聶承禹,他立刻恭敬道︰「總裁!」
津熙壓根沒料到這家餐廳也屬于聶氏的產業,而楊鴻儒則因餐廳經理對他的那聲稱謂而感到怔楞。
聶承禹也不廢話,直接吩咐,「送他出去!」
一听到他要經理趕他出去,楊鴻儒哪還顧得了什麼身分面子,少爺脾氣立刻冒出頭來。
「你憑什麼?」
不等總裁開口,餐廳經理已率先道︰「這位先生,很抱歉,請你馬上離開。」
意外餐廳經理竟二話不說便听令行事,楊鴻儒先是一楞,接著轉身憤怒的瞪視著聶承禹。
「這位先生,請不要讓我們為難好嗎?」餐廳經理再次催促他離開。
「必要的時候就直接攆出去。」聶承禹語氣強硬,根本沒將他的少爺脾氣看在眼里。
「你……」
「這位先生,我們總裁的話你已經听到了,希望你不要讓我們動手。」餐廳經理做出最後的勸說。
看出聶承禹是認真的,楊鴻儒雖憤怒,但想到自己堂堂楊氏建設的少東,若是在大庭廣眾下被轟出餐廳,勢必會成為上流社會的笑柄。
不得已,他只得忿忿然甩頭離去。
楊鴻儒離開後,餐廳經理轉而恭敬的向聶承禹詢問是否還有其他吩咐,確定沒有後,才跟著離開。
由頭至尾,津熙只是眼神復雜的看著聶承禹,萬萬沒想到他會挺身維護她。
彬者,更正確的說法是,她根本就沒料到會有人出面維護她。
一直以來,她能依靠的就只有自己的冷漠而已。
看著他,她臉上沒有明顯的情緒,「你不需要這麼做。」她語氣里有著壓抑。
「你一直在忍受這些?」聶承禹語氣冷硬的問。
「無所謂忍受不忍受。」過去的事她不想再談。
她雖否認,但他心中卻早已明白,而這個認知令他感到憤怒。
「謝謝。」不管他是基于什麼理由出面維護她,津熙都得向他道聲謝。
近來道謝似乎是她最常對他說的話,他忍不住皺眉,不喜歡她對他如此生疏客氣。
「點菜吧!」聶承禹道。
簡單的一句話帶過千言萬語,她看著他沒再說什麼。
總裁辦公室里,為了配合聶承禹動手術的時間,梁敬恆已經做好行程方面的調度,正在向他報告。
「開發案的簽約儀式將順延到月底,股東大會已經安排由副總裁代為出席,除了機要文件會送到醫院請示外,後天開始,總裁的行程已全數挪開。」
他的報告剛告一段落,韋珞婷便闖進辦公室。
「承禹!」她臉上帶著興奮的神情。
聶承禹不悅的掃了她一眼,才要梁敬恆先行離開。
等不及梁敬恆退出去,韋珞婷已經迫不及待的追問︰「承禹,听說你決定後逃詔手術?」
「有什麼問題嗎?」他不悅的看著她。
她毫不在意他的冷然,「承禹,等你的腿傷復原後,關于我們的婚事……」她語氣里透露著期待。
角落里正在打字的津熙,十指不禁停頓了下,跟著才又恢復動作。
聶承禹壓根就忘了聯姻那檔事,直到韋珞婷這會提起,他才想起來。
像是擔心他忘記,她提醒道︰「上回聶爺爺說要等你的腿傷復原後再談的。」
聶承禹自然記得,當時他原本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
本能的,他瞥了津熙的方向一眼。
等不到他的回應,韋珞婷心焦不已,希望從他口中取得可以安心的承諾,「承禹,我爹地說,如果你有意思要先定下來……」
「沒那個必要。」他想也不想便開口。
她頓覺意外的看向他,「承禹,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聶承禹很確定的說︰「不會有聯姻。」雖說確切的原因,他自己也還不清楚。
「什麼?!」
「我說不會有聯姻。」他斬釘截鐵的再次聲明,卻也沒因此就放棄吞並韋氏的想法,「除非你的對象是我的堂兄弟。」
這下子,韋珞婷真的急了。「可是聶爺爺明明告訴我爹地,等你復原後,我們再來談聯姻的事。」
「這就是我的答案。」不用等到腿復原,他現在就能給她答案。
她無法接受,「為什麼?你為什麼不願意娶我?」
笑話!有誰規定他該娶她?
不待他回應,她直覺想到,「你愛上別人了?」
韋珞婷月兌口而出的字眼,令他怔楞了下。
愛上別人?他懷疑自己真有能力愛人。
下意識的,他的視線又瞥向津熙。到現在,他仍無法厘清自己對她是何感覺。
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韋珞婷猛然想起津熙的存在,妒火瞬間涌上心頭。「是因為她?」
津熙雖早已習慣置身事外,卻還是不自主的將兩人之間的對話听進耳里。
只不過面對韋珞婷的指控,她臉上並沒有顯露出任何情緒。
聶承禹無法回答韋珞婷,是因為他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韋珞婷將他的不語解讀成默認,胸中的妒火瞬間爆發開來,「是你!肯定是-勾引承禹。」她大步走向津熙。
津熙面無表情的臉龐,讓人看不出她在想些什麼。
她的無動于衷,無疑更助長了韋珞婷的憤怒,她一個箭步上前,揚起手便要給她一巴掌,「你這不要臉的女人!」
「住手!」見狀,輪椅上的聶承禹一急,整個人激動的往前傾去。
就在韋珞婷手掌落下的瞬間,津熙一把截住她的手腕。自幼備受刁難的她,早已不是任人打罵的小可憐了。
同一時間,砰的一聲巨響傳來,聶承禹整個人摔倒在地。
韋珞婷嚇了一跳的回過頭,津熙亦為之一怔,箝住她的手掌不自覺松了開來。
韋珞婷立刻就要跑向他,「承禹……」
聶承禹趴倒在地上怒吼,「出去!」語氣里的憤怒,除了是對韋珞婷,還有對自己此刻的狼狽。
冷不防被他這麼一吼,韋珞婷腳下的步伐頓時停住。
「我說出去!」他再次吼道。
見到聶承禹神情變得猙獰,她雖有遲疑卻也沒敢再多待,退了兩步隨即轉身跑出辦公室。
看著趴倒在地的他,津熙怔了兩秒才反應過來並走向他。
見他試著藉由上半身的力量撐起身子,她一語不發的先將倒在地上的輪椅扶了起來。
「靠著我。」跟著,讓他的上半身倚在她身上,吃力的將他從地上扶了起來。
扶他在輪椅上坐定後,她並沒有立刻轉身離開,只是眼神復雜的看著他,沒想到韋珞婷的行為會讓他如此激動。
這不像他,至少不像這些日子以來她所認識的他,印象中的他是冷酷的,根本就不可能像剛才那樣激動。
聶承禹的視線也在她臉上梭巡,像是要確定她毫發無傷似的。
兩人的視線膠著著,最後津熙率先開了口。
「你沒事吧?」
「沒事。」事情發生得太突然,當時聶承禹根本來不及思考。
看了他的腿一眼,她彎身蹲在他面前。
他不解的看著她,不明白她這麼做的目的。
伸手覆蓋住他右邊的膝蓋,津熙微微使力,「會痛嗎?」
他眉心微蹙了下,沒料到她會有這樣的舉動。
意外過後,他的語氣里流露出一縷暖意,「我沒事。」
她將手掌換到他另一邊的膝蓋,同樣在上頭微微使力,「這邊呢?」
「我沒那麼脆弱。」
說著,他忍不住懊惱起自己的不良于行,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受人欺凌卻無能為力。
看著她,聶承禹神情嚴肅的開口,「再也沒有下回。」他不容許再有人動她分毫。
津熙沒有回話,臉上的神情也讓人看不出她听明白沒有。
他的大掌覆上擱在他膝蓋的那只手,她可以感覺到他施加在自己手上的力道,像是種無言的保證。
兩人的眼波在無聲中交流,直到一陣敲門聲打斷了曖昧的氛圍。
她不著痕跡的抽回手,重新站了起來。
莫名的失望,讓他的語氣听來有絲惱意,「進來!」
「總裁……」梁敬恆一開門,便見津熙站在離聶承禹不到一步的地方。
第一次看到兩人如此親近,他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什麼事?」聶承禹問。
他回過神想起自己進來的原因,「我看見韋小姐慌慌張張離開,所以……」遲疑的語氣顯得有所保留。
「你可以出去了。」
像是感覺出自己的打擾,梁敬恆趕緊識相的退了出去,「抱歉總裁,那我出去了。」
辦公室的門重新被帶上,聶承禹和津熙再度注視著彼此,一時間誰也沒開口。
懊半晌,津熙打破沉默,「最好再到醫院檢查過。」
盡避她的語氣听起來不帶一絲感情,但說出來的話卻無可避免的泄漏了她的關心。
他臉上的線條軟化了些,「我沒事。」
彬許是察覺到氣氛不太對勁,她沒有繼續往下說,點頭表示知道後,便轉身回到座位。
看著她的背影,聶承禹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