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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機竹馬 第八章

作者︰香彌類別︰言情小說

「水。」徐捷安張開薄唇,輕吐了一個字。

立刻有人將水杯端至唇邊喂他。

喝完水,他接著說︰「我想吃葡萄。」

不久,一顆顆剝好皮的葡萄便送到他嘴邊。

「柿子。」悠哉的靠坐在病床上,他恣意行使著病人的權利使喚某人。

須臾,削好的柿子又一塊塊的喂到他嘴邊。

吃飽喝足,他動了動左腳,再說︰「我腳癢。」

「自己抓!」穆紫文忍無可忍的瞪向他。連這個都要她做,他到底把她當成什麼了?

他一臉無辜的看著她,「我左手斷了,右邊肩膀的骨頭裂了,醫生叫我盡量不要動。」

「……哪一腳?」她咬牙忍住開罵的沖動,拼命告訴自己他是病人,不要跟他計較,而且他之所以會受這些傷都是為了救她,她絕對不能生氣。

「左腳。」

她認命的走過去替他抓癢。

「上面一點,左邊……再下面一點……對,就是那里。」徐捷安舒服的半眯起眼。

瞅見她繃著一張臉,隱忍著想要發怒的情緒,他黑瞳隱隱掠過笑意。

他故意徐徐出聲,「紫文,雖然我身上的傷是為了救你而來,但這是我自願的,如果你覺得照顧我太麻煩,不需要勉強,我不會怪你的。」

哼!說得這麼好听。什麼叫她不要勉強?實際上,他根本就是想提醒她,他受的那些傷全都是為了她,她如果丟下他不管,就太沒義氣了。

她皮笑肉不笑的抬眸瞅著他,「你的傷怎麼說都是為了我受的,就算再麻煩,我也有責任照顧你。」

「可是我覺得你好像不太情願。」

「沒有那回事。」她從牙縫里擠出這句話。

「真的嗎?我不希望你勉強。」他說得一臉真誠。

「我、一、點、都、不、勉、強。」她已經氣得快內傷了,他就是想听她這麼說吧?

如果他像其他的病人那樣安安分分也就算了,但是從他恢復精神後,簡直就像把她當成他的專屬佣人一樣,不停的使喚她做這做那,害她很想再把他打昏。

「那就好。對了,我想洗頭。」

「等一下我帶你到地下街的美發院去洗。」

「你不想幫我洗嗎?」他語氣里流露出濃濃的失望。

他居然還要她幫他洗頭?

不能生氣、不能生氣……穆紫文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和緩。「我沒幫人洗過頭,還是去美發院洗比較好。」

他幽幽的看著她,「算了,沒關系,等一下我自己洗好了,我不習慣給陌生人洗。」

他故意的,絕對是。他一只手打著石膏,要怎麼自己洗?分明就是要逼她幫他洗。

她沒好氣的問︰「等一下洗完頭,是不是也要我順便幫你洗澡?」

「咦?你要幫我洗澡嗎?」他露出一絲驚喜的表情。

「那你上廁所是不是也要我幫你擦?」她惱得月兌口而出。

他被她的反應惹得輕笑出聲,「澡我會自己洗,你只要幫我洗頭就好了。」說著,他掀開被子要下床。

見狀她連忙上前,小心的攙著他另一邊的手臂,扶他走進盥洗室後,再搬了一張椅子讓他坐下。

「啊,我跟你說,我是真的不會幫人家洗頭,等一下萬一水跑進你的眼楮和耳朵,你可不要怪我。」她事先聲明。

「我不會怪你。」他點點頭,嘴角輕輕彎起一弧笑意。

「閉上眼楮。」既然他不怕,她也沒什麼好怕的,洗就洗。

見他很配合的把眼楮合上,她拿起蓮蓬頭,先將他的頭發淋濕,再抹上洗發精,搓揉出泡沫後,她的手指在他柔軟的短發間穿梭著。

「紫文。」他輕聲開口。

「弄到你眼楮了嗎?」她拿起毛巾,幫他把流到臉上的泡沫小心擦干淨。

「不是。我是想告訴你,你沒有欠我什麼,不用對我的傷覺得內疚。」

「我才沒有內疚……」她形容不出自己心里的感覺,對他的傷,她除了覺得過意不去外,也有心疼和感動,以及另外一種不知名的情緒,在胸口纏繞著。

「那就好,等一下洗好頭你就回去吧,不用留在這里照顧我了,我會請醫院幫我找個看護。」他語氣和緩的說。

聞言,她臉色微沉,「我說過會照顧你就會照顧你,你是不相信我,還是覺得我笨手笨腳,沒有把你侍候好?」

「我是擔心會耽誤到你的工作。」

「我跟雜志社請了幾天假,至少會照顧你到出院為止,你不用擔心。」

听見她的承諾,他微微睜開眼楮,嘴角蕩開了一抹狡點的笑。

「那你的采訪要怎麼辦?」

「我想好了,剛好趁這段照顧你的時間,你可以把殯葬這一行的情況詳細告訴我,包括收費的黑幕啦、相關的禁忌、還有面對親人往生時,家屬應該怎麼應對之類的。」這樣一來,她就可以一邊照顧他一邊寫采訪稿,不用浪費時間。

他低笑,「你問我就問對人了,這一行我家三代祖傳,從我爺爺到我爸爸再到我手中,只要有關殯葬業的問題,沒有我不了解的,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可以詳細的告訴你。」

沉吟了下,她還是忍不住問出心里的疑惑,「徐捷安,你那時候趕來救我,看到姜源生他們三個手里都拿著武器時,你為什麼還要跟他們打?你不怕嗎?」

他深情的望著她,低柔的嗓音輕輕響起,「我那時只怕來不及救你,其他什麼都沒有多想。」

他語氣里流露出的感情,令她的心顫了下,手一抖,蓮蓬頭便不小心將水沖到他臉上。

「紫文,你打算順便幫我洗臉嗎?」臉龐冷不防被水沖到,他不得不閉緊眼楮。

「對不起。」她趕緊拿起毛巾幫他把臉上的水擦干淨。

在沖掉他頭發上的泡沫時,她也一邊想著他剛才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為什麼听起來,他好像……很在乎她?

她不由得思及那天的情景——他明明手都斷了,但看到那兩個人拿著鐵棍凶惡的朝他們走來,卻仍挺身將她護在身後,不論她怎麼勸,他都不肯丟下她離開……

這是為什麼?

這些年來,他分明就跟她不對盤,總是以破壞她的戀情為樂,可為何發生危險時,他竟不肯棄她而去,反而勇敢的擋在她身前保護她?

「紫文、紫文……」

「嗯?」耳邊突然傳來他的聲音,她連忙回神。

「你在想什麼?我叫了你好幾聲都沒听見,」

本想問他剛才那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但又擔心是自己想太多,說出來反而會被他嘲笑,遲疑了下,她才出聲,「我在想,你跟你媽的感情是不是不太好?」昨天徐媽媽來看過他之後,今天一整天便都沒再出現,只打了一通電話給他。

「你怎麼會這麼問?」

「你喝醉那次,她丟下你跑去打牌;這次你受傷,她好像也不怎麼擔心……啊,你該不會不是她親生的吧?」她狐疑的問。

他愣了下,憋著笑說︰「我想,我應該是她親生的不會有錯。」

「可是……她怎麼好像不太關心你?」

那是因為他媽媽想幫他制造機會。

不過他不打算把這個秘密告訴她,只輕描淡寫的說︰「我媽很信任你,她把你當成自己人,她相信你一定會把我照顧好。」

「那她也太信任我了吧。」害她連想偷個懶都沒辦法,接著,穆紫文替徐捷安吹干頭發後,扶他回病床上躺著。看見他柔軟的短發覆蓋在飽滿的前額上,俊雅的臉龐顯露出一種慵懶的性感,她忍不住有些失神的盯著他。

最近也不知怎麼回事,她竟然愈看愈覺得他迷人,偶爾對上他投來的眼神,她心跳還會不小心漏跳一拍,就像現在一樣。

他那幽深的瞳眸像兩道漩渦,目不轉楮的看著她,宛如要把她整個人吸進他眼里,令她無法克制的屏住了呼吸。

他的臉在她眼前逐漸放大,近到她幾乎能感覺到他微溫的氣息拂在她臉上。

她眨了下眼,猛然回神,跳開一步,「你干麼突然靠我這麼近?」

「你臉上沾到泡沫了。」他小心的抬起肩膀受傷的那只手,輕輕抹去她臉上的一點泡泡。

「……噢。」他的動作輕慢溫柔,在他手指觸到她的臉頰時,她耳根驀地有些燥熱起來。奇怪了,她在害羞什麼?

對于自己莫名的反應,穆紫文很是納悶。

深夜時分,躺在陪床家屬休息的小床上,穆紫文輾轉反側,有些難以入眠。

她側臥著身子,在黑暗中睜著眼,看向躺在旁邊病床上的徐捷安。

之前她一直以為他討厭她,所以才以破壞她的感情為樂,但最近幾天跟他相處下來,她發覺似乎不是這樣。因為如果他真的討厭她,當時就不會不顧自己的安危趕去救她。

她有些迷糊了,若是他不討厭她,那為何之前又要做那些事破壞她的感情?

「紫文,你睡了嗎?」

徐捷安的聲音在黑夜中輕輕響起。

「還沒。」遲疑了下,她出聲問出心里的疑惑,「啊,徐捷安,我問你,你討厭我嗎?」

「我從來不曾討厭過你。你怎麼會這麼想?」

「因為你以前對我做的那些事,讓我很難不這麼想。」她想起自己在向何輝揚告白前,他們相處得還算融洽,直到她人生的第一次告白被他給破壞後,他們之間的關系才開始變差。

之後,他次次從中作梗破壞她的戀情,更導致兩人之間的關系愈來愈緊繃,她一直想不通他為何要這麼對她,她自問從來沒有做過什麼對不起他的事。

沉默了片刻,他的聲音淡淡傳來,「我說過,我是在幫你考驗那些人。」

听見他又拿這個當借口,她也懶得再追究了,「以前那些事就算了,以後你不要再這麼多事,我的事我自己會處理。」

听見她說對以前的事一筆勾銷,他並沒有一絲愉悅的感覺,反而有些苦澀。這幾天他為她做了這麼多事,她還是一點都感覺不到他對她的心意嗎?

仿佛想到什麼似的,她再度開口,「欸,徐捷安,我在想,你媽最近是不是交了男朋友呀,所以才會對你這麼冷落?」

「應該沒有吧。」他有些納悶她為何會突然這麼說。

「你會反對她交男朋友嗎?」既然睡不著,她索性跟他閑聊起來。

「不會,只要她高興,她做什麼我都不會反對。」

「其實我跟我姐也很希望我媽能再有第二春,可是我媽卻沒那個意思。她說人的一生中也許會喜歡很多個人,但是真愛只會有一次,而她的真愛已經給了我爸,她無法再愛上其他的人了。」她皺皺鼻子說。

「你媽媽是個真正懂愛的人。」他心有所感的道。

當初為了想要擺月兌對她的感情,他也曾嘗試與其他女孩交往,然而他總不由自主的在她們身上尋找她的影子,最後才發現,她們都不是她,也取代不了她。

如同她母親所說的,他是喜歡那些女孩,但她們都不是他的真愛,因為他的真愛早就給了她,所以他的戀情到最後也都是交往不久便不了了之。

不知他的心思,她有些心疼的接著說︰「我爸已經過世了這麼多年,我甚至連他長什麼樣子都不記得了,我媽卻還堅持的守著那份感情。我覺得,這樣太寂寞了。」

「你有問過她的意思嗎?」

「她說有我跟我姐,她並不覺得寂寞。」

他中肯的說︰「那不就是了。你媽她懂得安排自己的生活,你不用替她操心。」

痴愛著一個人一輩子的那種感覺,他懂,因為他也是如此。

他太早遇到自己的真愛,所以幾乎花了他大半生在追著某個人的背影,可惜那個人完全不明白他的心。

比起她母親,他才真的叫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