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司,恢復記憶了。
不用靠什麼氣功師傅,只靠他跌下樓梯的那一撞,他恢復記憶了。而且,果然也如王辛凌所言。他遺忘了這一個多月來的記憶,至少,他忘記了貝貝。
唐老爺姑念著貝貝這些日子的辛勞,倒也沒馬上把她請出唐家。只是話中有話地暗示她唐王兩氏即將結成親家。
貝貝吞忍一切,仍不離不棄的待在唐家,守著一個陌生的唐司,她的天使。
「唐神父,我今天替你準備了便當。如果你在教堂餓了,還可以止饑,不用吃那些粗糙的伙食。」堆了滿臉笑容,貝貝一個人在門口守了很久。
唐家人似乎刻意不讓她接近唐司。雖依舊讓她留在唐家,卻把她的房間遷往了一樓偏房,離阿司房間最遠的那一間。
為了等他,貝貝只好提著便當在門口等。日復一日,倒也習慣了。
我準備了一些你喜歡的菜,一定合你的胃口。」她痴痴地望著唐司帥氣依舊的模樣,心底有抹苦澀。貪婪地珍惜著這難得的相見時刻,貝貝努力讓自己忽略他眼中的冷然,和總是跟在唐司身旁的美麗女子。
「貝貝,不用費心思了。今天阿司要陪著我去參加一些社交宴會,他不會餓著的,你不用擔心。」王辛凌笑著,像是在安撫小女孩。
「可是……」貝貝望了眼手上的便當,又瞥瞥唐司漠然的眸,有些沮喪,仍是強打起精神。「那帶在車上吃吧。」
她望了望兩人,心底還是無法對王辛凌有太大的敵意。先不論那天是王辛凌在樓梯口救了她,其實就某種程度而言,她和唐司的確有著某部分的相似。
「阿司?’」王辛凌不敢決定,望了眼唐司,讓他自己去處理。
「那就帶著吧……」沉默的他突然開口,眼眸淡淡地掃著貝貝,看不出任何情緒。「還有,金小姐。從今開始,請不要再叫我唐紳父,我是唐司,唐氏企業的繼承人。」
他的聲音很冷,冷得沒有溫度。貝貝愣著,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反應,直到王辛凌好心的解釋︰「阿司已經放棄了神父的身分,願意回來幫爺爺主持唐氏。從此唐氏和王氏企業即將整合,而阿司就是新企業的直接負責人。」
這是大家都意想不到的結果。也許是跌下樓梯,不只讓唐司恢復了記憶,也摔斷了他志願身為神父的神經。
「是嗎?」愣愣地,貝貝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不當神父了?很好呀2但他的放棄,卻是為了和王辛凌結婚?這結果,讓貝貝心坎又不自禁地犯疼。
甩甩頭,她只能對著唐司笑。
「恭喜你了,唐司先生。」她從善如流的改口,眼神里仍掩不住痴迷。
王辛凌見了,忍不住蹙起眉頭。「貝貝,不怕老實告訴你。我和阿司打算在這個月中結婚,他已經不是你認知中的唐司,現在的他,是一個全新的身分,你……確定自己還要繼續執著下去嗎?」她嘆息,續道︰「而且,你的存在會讓我們覺得尷尬。阿司真的記不起之前的一切,能不能請你放過他,別再糾纏他?」
見貝貝只是愣愣地望著自己,王辛凌不禁嘆息,不知自己還能怎麼和她溝通?
「讓我來吧。」唐司的話聲輕輕的,有安撫人心的作用。
「我來跟她說清楚,會比你說上一千句還有用。」他瞥了眼貝貝,眸里冷淡依舊,自從恢復記憶後的這段日子里,他都一直是這麼望著貝貝。
王辛凌審視著他的眸,有些放心,但心底卻仍免不了有些顧忌。
「你和她說?」唐司太精明,不是她不相信他,只是終究放不下心。
「怎麼,不相信我?」他挑眉,無所謂地續道︰「既然不相信,那就任她繼續這麼痴纏著好了。反正我也無妨,就看你能不能忍受了。」隨手戴上墨黑眼鏡,唐司一跨步,走人陽光底下。似乎真打算不管事,任大家繼續這麼僵持下去。
王辛凌見狀,不由得開口︰「等等,沒人說不相信。」兩相權衡之下,她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決定。「也許你說得沒錯,你來跟貝貝談應該比較有效。」
「所以?」撇撇嘴,唐司多了抹吊兒郎當的氣味。
他輕笑,似乎早看準王辛凌會反悔。
「所以,麻煩你和貝貝說清楚,我去旁邊等你。」她尷尬笑著,有些不自然。
王辛凌朝貝貝點點頭,無奈地移開腳步。說到底,她還是顧忌唐司這精明的男人。即使他戲劇化的恢復記憶,答應商業聯姻,甚至願意放棄當神父……
表面上看來一切都照了計劃前進,但王辛凌總覺得心底隱隱漾著不安。
她蹬著高跟鞋走離了五步,耳朵仍是極力拉長著,注意他們的一舉一動。
唐司只是瞥了她一眼,笑了笑,對王辛凌的舉動心知肚明。無所謂的聳肩,他把視線向沉默的貝貝。
「金小姐,我要結婚了。」他言簡意賅的望著貝貝,這一番話刻意說得清清楚楚,五步遠外的王辛凌也听見了,她扯著笑容,似乎又多放了些心。
「恭喜你……」貝貝望著他,怎麼都舍不得移開目光。
即使唐司的話,讓貝貝的心口擰緊了,她仍是笑著,希望唐司能想起她的笑,想起他們之間曾有過的一切。「唐先生不僅要結婚,還即將繼承公司,可謂喜上加喜,我真是為你高興。」瞧,她都高興得流下眼淚了。
貝貝哽著嗓音,心底好苦。她望著唐司帥氣依舊的臉,墨色鏡片擋去了他的眼楮,貝貝看不見他的眸,那雙總是溫柔望著她的眸。
這樣的情形讓她心慌,貝貝一直有摘下他眼鏡的沖動。但終究仍是作罷了。與其再看見他冷冷清清的視線,也許,她倒寧願他一輩子戴著墨鏡。
思緒還在翻轉,貝貝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麼,她望著唐司,只能等他開口。
「我想不起你……我真的想不起你。」他的話依舊冷得听不出情緒,即使這兩句話讓貝貝心底結成了冰,但對唐司來說,似乎就如同他記不起昨天究竟是晴天還是雨天,一般無關緊要。
「我知道,因為你恢復記憶了。」
貝貝嘆息,即使早知道是這樣的結果,但心底仍是免不了有些奢望——
奢望唐司其實根本沒忘記過她,他只是想試探她,只是想和她開個小玩笑。
但,真的有可能會發生嗎?貝貝苦澀地扯了笑容,知道一切終究只能是奢望。
「既然你知道了,為什麼還堅持不肯離去?」
「因為,我答應過會等你。等你想起,等自己再有能耐的去一點一點收服你的心。」貝貝的話聲很輕,悠悠地飄人了唐司的心底。
「你不用等了,真的,再等下去也不會有奇跡。」
這是我的事,你不必管。」不想听見唐司再說更多殘忍的話,貝貝搖搖頭,截斷了他的話語。「你可以去結婚,你可以一輩子都不要想起,但你無法阻止我等你,就像你無法阻止我愛你的心。」她不敢嚷出聲,怕王辛凌听見了又要不高興。貝貝只敢小聲的吼,把所有怨氣全壓進心底。
她咬著下唇,替這樣的自己感到悲哀。他原是只屬于她的男人吶,怎麼才一轉眼,竟莫名地人事全非了呢?
「你這是何苦?」他搖頭,夾雜了一聲幾乎听不見的嘆息。
「我不知道,我只是想這麼做,想一直堅持下去。」別說他不知道,連貝貝自己都不知道。「更何況,我們之間是真的曾發生過一些回憶,只是你不記得了,並不代表它們不存在。」
「那些記憶,對你來說很美、很重要嗎?」
看著貝貝顯得飄忽的臉,他還是漠然的沒什麼情緒。直到他看見貝貝毫不考慮的點頭,鏡片下的黑眸問了下,但隨即很快隱沒。
「當然,那是我這輩子最幸福的回憶。」
「你這輩子還沒過完,先別急著下斷語。」唐司搖頭,這一番話讓貝貝猛地抬眸,她望著他,瞧不出端倪。
「如果真是如此,就請你好好珍惜你的回憶……」這番話連王辛凌听得也覺得怪了,她轉頭瞪著唐司,只見他無所謂的樣子。
「自己抱著回憶過一輩子吧。相信我,留在這里沒什麼多大的好處;相信我,你的存在只會打擾我和辛凌的計劃和婚事,相信我,離開這里才是最好的結局。」
愣了下,這大概是唐司對貝貝說過最殘忍的話。王辛凌雖然對貝貝感到微微愧疚,但對這樣的結果仍是滿意的。點點頭,她終于願意放心先上車等唐司。
听見高跟鞋的聲音遠離,貝貝和唐司都沒有回頭。貝貝只是望著他,直到陽光刺疼了她的眸,眼前開始模糊一片,她才知道眼淚又開始不由自主的掉落。
「相信我…」
哺哺地,貝貝發誓自己有听見唐司的聲音。她眨眨眸,努力想讓眼前的景色更清楚些。無奈淚水不停涌出,她看不清他,只能哭,不停的哭。
唐司的墨色鏡片在陽光下似乎顯得特別閃閃發亮,貝貝望著他沒說話,只是點頭,一直不住的點頭。每點一次頭,淚就跟著滾出,似乎非要流盡這些日子隱忍的淚才甘心。
「我會離開。」過了好半晌,她終于低嘎地輕道︰「你放心,我會如你所願的離開。」
「那就好。」點點頭,唐司只多望了貝貝一眼,沒再說什麼。
他轉身,貝貝的聲音又在身後喚住他︰「辛凌……辛凌是個好女孩,你、請你對她好些……」貝貝話還沒說完,王辛凌已經命司機將車開向大門。
車窗搖下,王辛凌听見了貝貝的話。她淺淺一笑,發自真心的道︰「謝謝你,貝貝。也許,我之前說錯了,經過這些日子,我覺得你才是最堅強的女孩。」
「我知道……」貝貝知道她要說什麼,點頭微笑著,眼淚卻仍無法停止。
她看著唐司上車,看著司機正緩緩的將車駛離,貝貝仍是舍不得的望著唐司,大喊︰「我要離開了,祝你們……幸福。」
「謝謝。」王辛凌回答得自然,她瞥著唐司,見他真的是冷漠得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這才放心的問︰「貝貝,離開唐家後,你有地方去嗎?」
「我還有書要讀,能去哪兒呢?」貝貝想笑,但眼淚卻一直無法停止。她把視線調向唐司,鎖得好緊好緊,緊得他不得不回頭望她一眼——
「再見。」她便著嗓音道。
「再見。」鏡片下的黑眸閃著,即使相隔遙遠,貝貝仍能感受得到。
車子在眼前呼嘯而過,只在原地揚起一片塵沙,刺疼了貝貝的眸。
再睜眼,她的唇邊含笑。
「相信他,相信他……」貝貝願意賭這麼一把,只為了全心全意的相信他。
相信所愛的人,一定會回到自己的身邊。
十五天後,各大報的財經版面都刊載著類似的頭條訊息
「同屬食品業龍頭地位的唐氏及王明企業,在一個星期前因即將聯姻而宣告合並,新總裁由唐總裁最疼愛的小子接任。沒想到,才短短幾天不到,新任總裁一連好幾個重大失誤的決策,讓合並的新企業成了搖搖欲墜的局勢……」
女孩拿著報紙的手微微顫抖,淚水又哭花了線。隱約地,听見身後傳來腳步聲,她猛一回頭,在背光處看見了一個男人,那個讓她魂牽夢索的男人。
「我回來了。」男人的聲音好柔,熟悉得讓女孩以為是夢。
「我相信你,我相信你……」再也忍受不住的撲進男人的懷里,女孩哭著,卻也禁不住扯開了笑顏。
她貪婪地汲取著男人懷中的溫暖,仍是放心不下的輕問︰「唐爺爺呢?他還好嗎?」那是他辛苦了一輩子的事業……女孩擔心他老人家會承受不住。
「我跟他談了一整晚,他終于願意認清現實。唐氏企業受到的影響不大,事實上,我早已經抽離了唐氏的基金,虧損的全是王明企業。」
男人瞥了眼報紙,道出了更多內幕。
「那王辛凌呢?她…她救過我。」
「所以,我拿了間搖搖欲墜的公司報答她。」言下之意,這已經是他給他們的恩典。
「可是……」女孩仍覺得不好,才正要開口,男人已經用吻堵住了女孩沒有情趣的聒噪小嘴。
「別管這麼多了。」他輕啄了一下女孩的唇,好懷念的感覺。「最重要的是,我回來了,無牽無掛的回來了。」
緊緊摟著女孩,他覺得自己終于又握住了幸福的感覺。
「我知道。」女孩輕唱,突然覺得這段日子過得好漫長。
兩人對望,不禁相視而笑。幸福緩緩流動在兩人之間,淺淺地,卻夠他們溫暖一輩子。
「我愛你。」
「我也是。」女孩甜甜地笑著。「我好開心,我終于找到了屬于我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