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淨悠悠轉醒時便見姊姊守在她身邊,她無力地朝姊姊綻放嬌靨。中了毒之後,她便整日昏昏沉沈、睡睡醒醒,想要抗拒不再昏沉卻是抗拒不了。
「你醒了。」衣逸見她醒來,回以一笑,試著不流露出悲傷的神情。
「嗯,劍淵人呢?」衣淨意外他竟不在她身邊,從她中毒以來,他一直都守在她身邊不曾離去的,突然不見他的蹤影,令她感到小小的不安。
「他與你姊夫在外頭聊呢!他們兩人可說是不打不相識,誰曉得他們男人間會聊些什麼?況且咱們姊妹倆有一段日子不見,我也想和你獨處,談些女孩兒家的心事。」衣逸說得甚是輕松自在,唯有自個兒心里明白,她正兀自承受著極可能失去妹妹的痛苦。
她不想「紅顏薄命」這句話在淨身上印證,這些年淨已經夠苦的了,老天爺著實沒必要再折磨淨。
衣淨揚唇輕笑,沒再追問細節。
「淨,你快樂嗎?」
「我現在很快樂,也很平靜。」衣淨心中無怨亦無恨。
「皇甫行呢?你不恨他?」皇甫行以歹毒的手段對付她,為何她能這麼平靜?
「姊姊,是我先對不住筆甫大哥的,況且他也給了我選擇的機會,是我自己選擇走上這一條路的,怪不得他。其實他這麼做,心里也很苦。」衣淨神色黯然地說。皇甫行要的她永遠都無法給,是她有錯在先,如何怪他?
「那根本就不是選擇!他早料準了你會決定自我犧牲,你所有的反應決定都在他的算計之中啊!」一提起皇甫行,衣逸就為妹妹大抱不平。她不管皇甫行心底苦不苦,她只在乎自個兒的妹妹。
是的,她是自私!可淨是她唯一的妹妹,又是家中與她感情最好的人,她如何能不自私?她無法忍受有人欺負淨,而她卻完全使不上力……該死的皇甫行!
「如果我沒有對不起皇甫大哥,他不會變成這樣的。」
「他本就是個野心勃勃的人,我甚至懷疑他會與冥劍淵友好,也是為了他的幽冥劍譜!他這個人太可怕了,而且城府極深,爹可真會挑女婿呢!」衣逸冷哼一聲,暗嘲父親的眼光。
「從前有許多事不是我能決定的,我一直都希望能像你一樣堅強、堅定,確定自己所要的。姊姊,你一直都是我最羨慕的人。」在她眼中,姊姊總是那樣閃亮耀眼,姊姊可以盡情選擇要或不要,不像她,像個沒有生命的傀儡,不斷地受人擺布。她已厭倦了,她想象姊姊一樣活得任性、活得自在,所以在愛上冥劍淵後,便決定傾其生命也要深愛著他。愛他,是她這輩子唯一能自我決定的一件事。
「傻妹妹,其實你很好,一直都很好,否則冥劍淵怎麼會愛上你呢?你不用羨慕我,你只要像你自己就好。」衣逸憐惜地撫著妹妹的發絲,她們姊妹倆從小蚌性就不同,除去驚人的美貌,淨另有優點在,一點兒都不必羨慕她。
「姊姊,我不想成為劍淵的負擔,真的不想……」可惜事與願違,她終究不免成了他肩上沉重的負荷。
「傻瓜,你怎麼可能會是他的負擔?只要他愛你,你就永遠不會是他的負擔。」衣逸佯怒地白了她一眼。
「姊姊,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我不希望傷害任何人,可是我的一意孤行卻傷害到皇甫大哥,我的自以為為劍淵好也傷著了他……」她沮喪脆弱地低喃道。以為她可以做得更好,以為光陰可以化解所有的沖突,但她終究錯了。或許她消失了,冥劍淵與皇甫行就可以各自回歸正常的生命軌道,就算不再往來,至少也不會再起沖突吧?
「這世間沒有人能不犯錯,我也犯過不少錯,重要的是從錯誤中記取教訓。你所謂的錯誤,在我看來也沒啥大不了,若拿去問你姊夫,他肯定會嗤之以鼻的。」事情已發生,衣逸不希望妹妹將所有過錯都攬到自己身上,冥劍淵與皇甫行也都要負責。
「姊夫仍舊是率性而為嗎?」衣淨輕輕一笑。說了這許多話,已感到些許的疲累,但她努力不表現出來,以免惹得姊姊擔心。
「他從小到大就那副模樣,恐怕到老也改不了性子了。」丈夫身分尊貴,所有事他都照自己的喜好去行事,外人如何說他,他皆嗤之以鼻,這一點倒是和冥劍淵臭味相投。
「看你們這樣,我好開心。」
「我卻覺得難過,因為我的幸福是犧牲了你的幸福換來的。」衣逸自覺對不起妹妹。
「姊姊,你別這麼說,你了解爹爹的性情的,不是嗎?就算不拿你和姊夫的婚事要脅我,他也會另想辦法拆散我和劍淵,他根本就不容我壞了他的好事。」說來真的很可悲,她的人生受盡案親擺布,父親每一個行動的背後都有其動機,嚴格說來,父親不曾愛過她,她不過是父親達成目的所握有的一枚棋子罷了。
「他只想到自己的利益,完全不顧我們的感受。」對于父親,衣逸同樣有諸多不滿。
「所以姊姊你無須感到歉疚……」聊了這許多,疲憊感加重,已無法強撐起精神來。身體累了,心也累了,唇角緩緩流淌出血來,她卻無力抬手拭去。
「淨,我真的很希望看見你幸福微笑的模樣。」衣逸眼中含淚,取出帕子溫柔地為她拭去唇畔黑色的血。
「姊姊,你別難過……現在已經是我最幸福的時候了……有你在身邊陪我,還有劍淵愛著我,我……想不出還能有更幸福的方式了……」至少她不是孤寂地死在「菩提寺」,能待在心愛的人身邊死去,對她而言便是最大的幸福。
「說什麼傻話,我還想狠狠幫你報復冥劍淵,讓你更幸福呢!」听見淨要的幸福是如此的簡單,衣逸的心疼得不得了。
「怎麼……報復他?」衣淨好奇地笑問。
「我打算等你毒解了之後,帶你上京去。憑你的美貌,肯定會讓京里那票公子哥兒驚為天人!到時我再為你辦一場比武招親,幫你挑一個最適合你的夫婿來,你說這是不是對冥劍淵最好的報復?他肯定會後悔當初錯待你的!」衣逸笑著說她的計劃。一個恐怕無法實現的計劃。
「听起來……很有趣……」衣淨困難地喘著氣笑道,痛楚使得她的額際沁出了一層薄骯來。
「我……也這麼想,你絕對會讓京城里所有人為你瘋狂的……」瞧見妹妹痛苦蹙眉,衣逸心下焦急,語氣變得有些不穩,嘴角的笑容也顯得僵硬。
「姊姊,我……想見劍淵……」衣淨困難地說道,渾身忽冷忽熱,五髒六腑像是在翻攪般,這痛,令她感覺像是置身于無間地獄當中,想要逃月兌偏又無法月兌逃,唇角涌現更多的黑血,她想尖叫,想要抵抗,可是卻連尖叫的力氣都沒了……
「好,我這就喚人去找他過來!」衣逸看出她的情況非常不對勁,立即大喚門外候著的珍珠,要珍珠立刻去找冥劍淵過來。
衣逸驚慌的語氣駭著門外的珍珠,珍珠拔腿就跑去找人,深怕會來不及。
「姊……,我是真的、真的好愛他……」這瞬間,體內的血在燒;下一瞬間,血又凍結了。如此反復交替、無盡折磨著,衣淨吐著血,卻仍努力一字字認真地說著。
「我知道,你別急、別怕,他馬上就過來了。你也知道他愛你,你不會想要他傷心難過的,是不?所以你一定要撐下去,知道嗎?」怎麼會這樣?為何淨吐的血愈來愈多了?雪白的衣襟刺目地沾上黑色的血液,看得她驚恐不已,淨的身子嬌弱,吐了這麼多血,可撐得下去?
衣淨眼中含淚,嘴邊噙著一抹笑花,無力地對她頷首。她知道冥劍淵愛著她,所以為了他,她會努力撐下去,就算現在全身如遭烈焰狂焚,教她痛不欲生,她也要咬牙撐過去。
血,像一朵朵黑色的花兒般,在衣淨唇邊綻放。每當衣逸哭著為她拭去時,就會有更多的花朵綻放開來,一朵接一朵,漸漸吞噬著衣淨微弱的生命。
「淨!」冥劍淵一接到珍珠的通知,立即以輕功奔至她身邊,見到她唇角的血花時,他的心都碎了。
衣淨看見他出現,唇角的笑意更深、更纏綿,她努力抬起手想要握住他的。
「你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冥劍淵一個箭步沖上前,緊緊握住她的小手,整個人已心痛得六神無主,只能不斷喃喃重復著這句話。
「我……愛你……愛你……愛你……」她喘著氣,以細微但堅定的聲音告訴他。她怕今天再不說,往後就再沒機會了。
「我知道,我也愛你,很愛、很愛你,所以為了愛我,為了我愛你,別離開我!求你,不要離開我……」冥劍淵傷心地低啞著聲,懇求她撐下去,男兒淚已奪眶而出。
她想要開心地對他微笑,可是嘴里涌現的血與身體上無盡的痛楚使她無法燦爛微笑,眼看著他為了她傷心落淚,她的淚水亦如斷了線的珍珠般,紛紛滾落香腮。
身體上的痛楚令她神智昏亂,她依稀听見姊姊的哭喊聲,听見風清急趕來說話的聲音,感覺到風清正為她把脈,然後又匆匆離去,說要為她另配湯藥,可這些感覺很遙遠,好似她在他處,正事不關己地听著這一切……
她感覺到自己回到了年輕之時,她正開心地在花園中蕩著秋千,而他自花海間朝她走來,對著她微笑,走入她的生命中。
一切是如此美好,沒有哀傷、沒有痛苦,她單純地認定可以與他地老天荒……
「淨,你听得見我在喚你嗎?」冥劍淵輕拍著她的臉頰,他不許她的唇角出現夢幻般的笑容,那會令他感覺正在失去她,他不要!
「淨,你醒醒!姊姊也在你身邊啊!」衣逸失控大哭。
蘭墨塵攬著傷心欲絕的妻子,無聲地安慰她。
筆甫行听見騷動,走過來一探究竟,早預期中了毒的衣淨會非常痛苦,可萬萬都沒想到親眼見到她飽受痛苦折磨的場面,會教他嘗到椎心刺骨之痛,他像是被奪去呼息般,無法喘氣,
她的衣襟沾染了鮮血,一朵朵血花像是他親自以飛雲掌擊向她般,他表面神情木然,實已肝腸寸斷。
「是你們對不起我在先,我這麼做不過是為自己討回公道,怨不得我……」皇甫行喃喃自語著。
冥劍淵抱著衣淨,表情已由原先的傷痛欲絕漸轉為平靜。
「你為何要這麼做?!傷了淨難道你就能得到真正的快樂嗎?」衣逸自丈夫懷中掙月兌,奔至皇甫行面前,雙手成拳,用力捶著他的胸膛哭問。
蘭墨塵連忙將她抓到身後護著,擔心早就喪失理智的皇甫行會做出傷害她的事來。
「是啊,我很快樂,你沒瞧見我在笑嗎?」皇甫行平靜地回她,可掛在頰上的兩行淚早已揭穿他的謊言。
「的確是我們對不起你在先,你動手吧。」冥劍淵直視著皇甫行的眼,將幽冥劍扔給他,說道。
筆甫行接過幽冥劍,木然地拔出劍身,看著泛著烏光的銳利寶劍。
衣逸倒抽了口氣,震驚地看著冥劍淵,沒想到他會將生死交付在死敵皇甫行手中。
「你可知道我等這一天等了多久?」皇甫行的唇角噙著一抹哀傷的笑容。
「不!筆甫行,你不能殺他們!」衣逸執起落霞軟劍,擋在妹妹與冥劍淵身前。她沒忘記妹妹是怎麼以支離破碎的口吻訴說著對冥劍淵的愛,所以她不能讓妹妹深愛的冥劍淵死在皇甫行的劍下!
蘭墨塵抽出青虹劍護妻,假如皇甫行敢動手,那就沒什麼好談的了。
「我並不是惡人,是你們逼我當惡人的。」皇甫行感嘆搖首。
「皇甫行,你未免太膽大包天了!先是威脅我妹妹服毒,現下又要持劍殺她,你真以為我會放任你欺負淨嗎?」衣逸恫嚇皇甫行最好別輕舉妄動,否則她會讓他後悔終身。
「讓他來吧,這筆帳是該好好算清了。」冥劍淵不要衣逸插手,這件事只能由他們三人自己解決,旁人插手介入並不會使事情變得更好。
「可是……」由他們自己解決,那不正代表著連一線生機都沒有嗎?
「冥莊主說得對,這是他們三人之間的事,讓他自己解決,咱們別插手。」或許,事情會因此而有一絲轉機。蘭墨塵以眼神示意妻子,要她別沖動,靜觀其變。
听丈夫這麼說,知曉他另有想法,衣逸縱然百般不願,可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來,唯有退至一旁,但手中的落霞軟劍未曾放下,一直保持著警戒,只消皇甫行一有傷害淨與冥劍淵的意圖,她就會出手,即便拼了這條命,她也要保護妹妹與冥劍淵!
筆甫行危險地半眯著眼看著冥劍淵,只要他挺劍刺向冥劍淵的心口,所有的仇恨即可一劍勾消,他的心也會獲得自由,不再沉溺于愛恨情仇當中,可以解月兌了!
當皇甫行持劍要刺向冥劍淵,了結所有恩恩怨怨時,眸光驀地掃到冥劍淵懷中的衣淨,又見冥劍淵的嘴角噙著笑意,心頭猛然一驚。差點就上了冥劍淵的當!
「不!我不會殺你的,你以為我會成全你們嗎?我本就是要讓你們天人永隔,你說我怎麼會傻得讓你們在黃泉重聚呢?世間上沒那麼便宜的事。」皇甫行搖首,將幽冥劍扔還給冥劍淵。
听見皇甫行不動手,衣逸松了口氣,卻又覺得皇甫行的行事過于歹毒,他就是不肯讓大家好過,自己傷心也要拉著眾人陪他一同傷心。
筆甫行命自己笑!他要笑著看眼前所發生的一切,他已吃了秤砣鐵了心,絕不會突然心軟的。
接回幽冥劍的冥劍淵自嘲一笑,皇甫行不動手,他自會有方法解決自己的性命,不是非得要皇甫行動手不可。
他們三人糾纏得夠久了,周遭的人或多或少都受到波及,夠了,已經夠了,所有恩恩怨怨,該結束就讓它結束吧!
「皇甫行,你在猶豫什麼?不會是舍不得舊情人吧?」一道尖銳的女聲突地響起,隨即見一面容姣好的美婦,雙目含恨地瞪著皇甫行。
「你怎麼會來?」皇甫行沒預料到妻子秦如意竟會出現在「幽冥山莊」,他不快地睨著她。
「怎麼,這‘幽冥山莊’就你能來嗎?」秦如意對他充滿怨恨,未出嫁前她可也是父母捧在手掌心呵護的嬌嬌女,皇甫行與衣淨解除婚約改而向她爹提親時,她認為皇甫行雖然丟了未婚妻,可于外貌、家世各方面與她都還算匹配,她嫁他倒也不會太委屈自己,她甚至認定皇甫行該感謝她肯下嫁于他,預想皇甫行是抱持著感激的心娶她為妻的,因而答應了這門親事,怎料事實與她預想的卻有一大段距離。
筆甫行娶她不為她的美貌,不為她絕妙的刀法,而是因為她是「赤霞堡」堡主的掌上明珠,可以增添「飛雲山莊」的光環,所以就算她貌丑如無鹽女,他同樣會娶她為妻!
她可以不在意他娶她是另懷目的,她有自信他們成親之後,他會為她的美麗、慧黠所折服,他會對她死心場地。至于背叛他的衣淨,自是會被他忘得一干二淨,他的生命從此以後唯有她——秦如意。
可她卻發現成親後,他的心里始終不曾有她,甚至在她幫他生了獨子後,他對她冷淡依舊,仿佛她已完成身為他的妻子該盡的責任!是的,自她生下獨子後,他便不再與她同房!她在「飛雲山莊」不過是個裝飾品,更令她不滿的是,他為兒子起的名字竟然叫「兢」!他分明是想著衣淨,才會不顧她的感受,起了這個名字。
她痛恨衣淨,縱然衣淨背叛了皇甫行,縱然皇甫行對外表示對衣淨恨之入骨,但實際上是愛是恨皇甫行最是清楚,這些年來,衣淨就像甩不去的幽魂,一直橫亙在他們之間!
她對皇甫行有諸多不滿,表面上卻仍得在外人面前佯裝他們是人人稱羨的神仙眷侶,這十多年來她受夠了!追根究柢,傷害她的人不僅只是皇甫行,像幽魂般的衣淨更是罪魁禍首!因此,她決心要報復他們!
為了報復,她一直小心翼翼地觀察著皇甫行,看他有無異常舉動。她想知道這些年他和衣淨還有無見過面?他常會半句話都不交代便出門好些天,她心知他定是偷偷去看衣淨了!她不清楚衣淨是否知情,可皇甫行的行為已重重地傷害了她的自尊。
從小到大,她秦如意從不覺得自己會不如他人,她甚至覺得自己非常優秀,女人該具備的條件她都有了,可是皇甫行卻不屑一顧,執著于衣淨,而她生的兒子也不受重視,這口氣教她如何吞得下?
近日從側面得知皇甫行上「幽冥山莊」欲報復冥劍淵,恰巧衣淨也在,她立即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必要時,她會趁著混亂一刀殺了衣淨,讓衣淨成為真正的幽魂!
「這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回‘飛雲山莊’去!」皇甫行不理會秦如意譏笑的表情,馬上趕人。
「很可惜的,我並不想走。這麼多人仇視你,我留下來幫你不好嗎?」秦如意打定主意賴著不走了。
「我從頭到尾都不需要你。」皇甫行殘忍地對她說道,一點都不介意會讓人發現他們夫妻間的問題。
「呵!懊一句從頭到尾都不需要我,這句話你當年上門提親時怎麼不對我說?我懷你的兒子時,你怎麼不說?」秦如意咬牙恨恨問道。她眯著眼看向倚在冥劍淵懷中垂死的衣淨,這一看立即打翻了醋壇子。
她自恃已久的美貌和我見猶憐的衣淨一比,簡直是雲泥之別!她終于明白為何眾人會封衣淨為「天下第一美人」,就連過了十多年,這「天下第一美人」的名頭還是安安穩穩的落在衣淨頭上。
見著本人,秦如意對衣淨的恨意更深,妒意也更深。老天爺實在太不公平了,所有的好運全讓衣淨佔盡,除去美貌外,衣淨有何優點?可是卻讓兩名優秀的男子對她死心塌地,一個為她不娶,一個為她朝思暮想,結果卻苦了她。好個衣淨!
「無理取鬧!」皇甫行不耐煩地白了秦如意一眼。
「呵……無理取鬧是嗎?」秦如意既想哭,又想笑。明明她不是錯的一方,為何要接受丈夫的指責?
蘭墨塵清了清喉嚨,忍下翻白眼的沖動。他們夫妻不和,犯不著在這里吵給他們听吧?況且……他一點兒也不想听。
「在你心中,唯有衣淨是神聖不可侵犯的,是嗎?」她恨恨地瞪著衣淨。
「你我之間別扯上她。」
「為何不?你不會是心疼她吧?說來真是可笑,她可是背叛了你呢!你將她當寶貝,她對你卻是不屑一顧!她永遠都不會要你的,你何必眼巴巴地等她回頭?你就這麼自甘作踐嗎?」秦如意盡情發泄心底的不滿,對他極盡冷嘲熱諷之能事。她嘲諷他,卻像是在嘲諷自己般,因為她也悲哀地和他做出相同的事。
「你說夠了沒?若說夠了就走!我的事與你無關!」皇甫行不認為她夠資格管他的事。
「好一句與我無關!筆甫行,你的心就這麼狠?就對我這麼無情?」秦如意的聲兒拔尖。
「……」皇甫行的沉默間接承認了她從來就不在他心上。
秦如意連作幾次深深的呼息,要自己平靜下來。是的,她怎麼會忘了他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可以毒害,那麼在他心中不佔丁點兒分量的她又算什麼?
「算了,我來是要幫你的,就算你不領情也不打緊。」登時,秦如意的滿腔怒火仿佛已煙消雲散,她像個尋常的妻子般,一副無論丈夫作出什麼樣的決定,都會傾全力支持的模樣。
「你們走吧,淨不喜歡吵吵鬧鬧,你們在這里會打擾到她。」一直沒出聲的冥劍淵終于出聲下達逐客令。既然皇甫行已打定主意不交出解藥,那麼留下來也沒任何意義了,不如早早離去,也省得礙眼,勾起更多的仇恨,讓他打消原先不動皇甫行的決定。
他不想殺皇甫行,讓皇甫行跟著陪葬,因為黃泉路上有他和淨為伴便已足夠,不需要多個皇甫行打擾他與淨的寧靜。
「淨還沒死,我不會走。」皇甫行放著狠話。
秦如意冷冷一笑。笑他的故作狠辣。他若真想衣淨早死,何不一掌擊碎衣淨的心口,一了百了?
「皇甫行!你說什麼鬼話?我妹妹她會活得比你更好!」衣逸沈不住氣地怒喝。
「皇甫,我一直認為你要報復可以,但針對我來,別動淨一根寒毛,她為你背黑鍋還不夠嗎?」皇甫行的狠話激怒了冥劍淵,本想就這麼了結的,可思及淨受的苦,這口氣無論如何他都吞不下。
「不夠,永遠都不夠。」皇甫行挑釁地看著冥劍淵。假如今日換成冥劍淵是他,他不信冥劍淵可以平靜地面對愛人與好友的背叛。
秦如意唇角噙著笑,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冥劍淵與皇甫行身上時,突然持刀刺向衣燼淨的心口!
她要殺了衣淨這個禍水!只有衣淨死了,她才能奪回屬于她的丈夫!
秦如意突來的舉動教人出乎意料,但是冥劍淵和皇甫行一直留意著衣淨的狀況,所以發現秦如意的突襲,他們兩人立即反應過來,一個出掌擊向她的後背,一個以幽冥劍削掉她手中的刀。
出手前秦如意已預料到,若幸運的話,她可以成功地殺了衣淨︰若不幸的話,她在尚未踫到衣淨的衣角前就會被阻擋下來。她知道皇甫行會出手阻攔,可萬萬都想不到他會毫不猶豫地以飛雲掌擊向她的後心,下手完全不留情!他下手前可曾想過她是他名媒正娶的妻子?她才是他該全心全意對待的人啊!
他出手快、狠、準,將她打成重傷,若非冥劍淵手下留情,單單砍掉她手中的刀,她早在兩大高手的夾攻下成了亡魂了!這,就是皇甫行對她十多年來辛苦持家的回報?
身受重傷的秦如意「哇」的一聲,口吐鮮血,更加怨恨起皇甫行的不念夫妻之情。
「誰允許你動淨了?」皇甫行對她不帶一絲歉意。
「皇甫行,你的妻子是我不是她!」秦如意不滿,尖聲對皇甫行嘶喊。
「是我的妻子又如何?」皇甫行維持一貫的淡漠。
「好一句是你的妻子又如何!既然你這般憐惜她,就別裝出一副心中早就沒有她的模樣!」那會令她以為她還有希望,會讓她舍不得放棄!
「胡說八道!」皇甫行冷哼一聲,不承認對淨還存有情意。
「我是不是胡說八道,大伙兒心知肚明!你以為你掩飾得很好嗎?你以為真騙過所有人了嗎?衣淨若真死了,我看你也毀了!」為何他愛的人不是她?她才是他該傾心相待的人,不是嗎?
筆甫行惱羞成怒,揚掌又要擊向秦如意好教她閉嘴,冥劍淵見狀,忙提劍阻攔。
「冥劍淵,你未免也太多管閑事了!」皇甫行不滿冥劍淵的多事,此乃他的家務事,冥劍淵也要管,未免管太多了。
「皇甫行,被我們傷害的人已經夠多了,該適可而止了。」冥劍淵眉眼低斂,要他別一錯再錯,許多事一旦錯了就無法再挽回了。
「你話說得倒好听!怎麼,想扮好人嗎?」皇甫行冷冷一嘲。
「隨你怎麼說,但她是你的妻子。」盡避秦如意對淨起了殺意,可是他無法不同情她。
「一個不必在意的妻子……」秦如意情緒低落地接話。
衣淨時而清醒,時而昏迷;時而置身烈焰,時而置身冰窖;時而回到少女時期,時而回到現在。外在的沖突對話有的她听見了,有的則是在她昏迷中進行,她整個人昏沉沈的。但是,秦如意所說的話她听得一清二楚。秦如意的話刺痛了她的心,她仿佛可以看見一個等待丈夫回頭的悲傷妻子。
如果不是她,秦如意該會過得幸福快樂才是。她毀了屬于秦如意的幸福,秦如意憎恨她其來有自,怪不得人。
「沒人想听你連篇廢話!至于你,冥劍淵,你比我好不到哪去,沒資格教訓我!」皇甫行完全體會不了秦如意的感受,也丁點兒都不在乎,他睥睨地瞪著冥劍淵。
他們兩人登時又陷入劍拔弩張的氛圍當中,他們倆終究是無法和平共處,就算想努力維持表面的和諧也撐不了太久。
衣逸看著他們的糾葛,只覺亂上加亂,頭疼不已。
秦如意垂著首,一言不發,不再指責丈夫的匆視與負心,雙肩失意下垂,仿佛再也承受不了更多傷人的話語,可唯有她自己清楚,心里正打著什麼主意。她不是笨蛋,在來之前她就料到在如雲的高手中,她絕對佔不了便宜的,所以,她不會沒準備就到「幽冥山莊」來。
她只是在等待,等待最佳時機出現。偷瞄猶作垂死掙扎的衣淨一眼,嘴角掀揚起一記冷笑。忽地,衣淨睜開了眼,秦如意與她澄淨如水的眼眸對上,不禁愣了下。
原先衣淨沒睜開眼時,她就已覺得衣淨美得驚人了,可見到衣淨那雙會說話的眼瞳時,她才發現低估了衣淨的美貌。尤其此刻的衣淨籠罩著一層死氣,連身為女人的她見了都覺不舍,何況是男人?何況是……深愛著她的男人。
衣淨凝望著秦如意,于心里沉重嘆息。
兩人對望的這一刻,一個歉疚,一個充滿恨意;一個瀕臨死亡,一個身受重傷。原本不相識的兩人,因為一個男人的愛恨情仇而牽扯在一塊兒,而今,秦如意也陷入相同的愛恨情仇當中。
秦如意與皇甫行挺像的,當有人對不起他們時,他們便會想辦法為自己討回公道,或許沉潛一段時日,等待適當的時機出現,再給予敵人致命的一擊,這就是他們夫妻倆。
秦如意猛地沖著衣淨神秘一笑,接著迅速自懷中取出一把白色粉末撒向空中!眾人沒料到她有此一招,全無防備地中了招。倘若她再執刀殺人,他們絕對能搶先出手阻攔,可是她僅是做了最簡單的下藥,卻讓這群老江湖都栽了。他們怎麼也想不到,她會運用眾人最不屑為之的手法來鉗制大家。
听有人中招後,皆暗暗叫了聲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