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紅的驕陽高懸天際。
空氣凝滯,熱氣騰升而上。
炙燙得足以將腳底板烤熟的荒漠里,不見動物足跡。遠遠地,一名老漢駕著一輛馬車徐杏邙來。
行走于荒漠的商旅,最怕的就是遇上盜匪,幸運的損失財物,不幸的連小命都會丟了。尤其這一帶更是惡名昭彰的「禿鷲寨」馬賊出沒的地點,因此凡是經過這里的商旅無不加快腳步、火速前進,就怕會踫上「禿鷲寨」的馬賊,落得身首異處的下場。
賓滾黃沙上,一座座土丘中的其中一座後,躲藏了幾名精悍的馬賊,銳利的眼眸隨著馬車行進的路線移轉。
「那老頭兒看起來挺悠哉的,白鷲,依你說,那老頭是不知死活還是有點兒門道?」灰鷲躲在土丘後,皺眉研究著仍一派悠閑地駕著馬車的老頭兒。
「我瞧是不知死活吧!你瞧他身形佝僂、縮頭縮尾的,這種人若懂武,也只會三腳貓功夫罷了,咱們要打劫他是輕而易舉的事。」白鷲絲毫不把駕車的老頭兒放在眼里。
「別忘了他可是駕著車,你說車里會有什麼?人?絲綢?茶葉?還是金銀珠寶?」灰鷲猜測著車里載的物品是否值得他們打劫。
「最好是有一大堆金銀珠寶,不然值錢的物品也成。干完這一票,咱們可以到‘富貴酒樓’去瞧瞧漂亮風騷的杜老板,喝他個不醉不歸!」白鷲光想到媚態十足的杜老板,骨頭都要酥了。
「你啊,別癩蝦蟆想吃逃陟肉!整個山寨里,哪個弟兄不曉得杜老板看上的是咱們大當家,對你,她可瞧不上眼!」灰鷲要白鷲早點認清事實,別淨是作白日夢。
「嘿,光看也夠銷魂啊!」白鷲可不管杜老板是否心有所屬,反正他就愛看杜老板那副媚態十足的模樣。
「好了,且先別管杜老板看上大當家的事,咱們得先搶,才知道馬車上有沒有值錢的東西讓兄弟們到鎮上樂一樂。」灰鷲心心念念的就是馬車里能出現值錢的東西。
「這倒是。」白鷲同意灰鷲的話,不僅他們倆,身後三名手下也早已蠢蠢欲動,準備大展身手了。
他們屏氣凝神,等待馬車一出現在最靠近的地方時,便馬上動手行搶。
駕車的老漢始終不疾不徐地駕著車,對四周一成不變的黃沙土丘半點也提不起興致來。
「好,準備……動手!」當老漢駕的馬車最靠近時,期待已久的灰鷲一聲令下,五人立即由土丘後竄出,凶神惡煞地揮舞著手中的兵器。
突然沖出的馬賊讓老漢勒馬停步,低斂的眼眉未曾出現驚懼的神情。
「小姐,有人來了。」老漢頭也不回地對著車內的人低道。
「嗯。」里頭的人輕應了聲,平淡的回應同樣不帶一絲恐懼。
幣鷲、白鷲與其手下凶狠地來到老漢身前,亮晃晃的刀面于驕陽照射下顯得更加刺眼銳利。
「老頭兒,你就這麼大搖大擺地走這條路對嗎?」灰鷲上下睨了身材瘦小的老漢一眼。嗤!不足為懼。
「路本來就是讓人走的,不是嗎?」老漢穩穩地回話,面對亮晃晃的大刀依舊面不改色。
「別的路是讓人走的沒錯,可這條路歸咱們「禿鷲寨」所有,你想打這條路過,就得留下買路財。」白鷲不想太為難眼前這名似風一吹就會倒的老頭兒,故一字字地解釋。
「‘禿鷲寨’……」老漢原先低斂的眼眸閃過一絲異樣光彩。
「沒錯!你不會沒听過名震大漠的‘禿鷲寨’吧?」對于自家山寨的威名,灰鷲可是信心十足,自認不可能會有人沒听過。
「「禿鷲寨」大名鼎鼎,老朽怎麼會沒听過呢。」老漢笑道。
「既然听過,就乖乖交出身上的錢財來,別逼我們動手,拿你的血來喂刀口子。」白鷲威脅地在老漢面前揮了揮大刀。
「是,大爺說得極是,但老朽不過是一介奴僕,身上除了一些碎銀子外,哪來的錢財?」老漢直接表明了身分微不足道。
「喔?照你這麼說,你的主子在車里嘍?」灰鷲听出他的弦外之音,立即到後頭拉開布簾,要揪出正主兒來,好狠狠地搶上一筆。
白鷲留下一名手下看住老漢後,便跟著灰鷲到後頭助陣。倘若正主兒不如老漢來得識相,他倒不介意在手下面前一展威風。
當布簾掀開時,灰鷲與白鷲首先見到的,是一名身穿紅衫、正橫眉豎目地瞪著他們的小泵娘。
「誰準你們無禮掀開布簾來著?」珊瑚雙手插腰質問,完全不擔心對方是惡名遠播的馬賊,若惹得對方一個不高興,可是會要了她的小命。
珊瑚凶巴巴的態度嚇了灰鷲與白鷲一跳,他們是馬賊,凡是被他們打劫過的人不是嚇得屁滾尿流、迭聲求饒,便是雙方直接開打,可不曾有人劈頭就給他們一頓罵的。
「看什麼?還不把布簾放下!」珊瑚見眼前四個大男人愣在原地,不禁吆喝道。
「咳咳!我說姑娘,你可能還弄不清狀況,我們是‘禿鷲寨’的馬賊,現下你被打劫了,所以這里輪不到你來當家作主,明白嗎?」灰鷲認為有必要讓這位紅衫姑娘認清事實。
「姑娘,我瞧你年紀輕輕,不曉得咱們‘禿鷲寨’馬賊有多可怕,姑且就饒了你這回。」白鷲要自己別急著跟一名小泵娘計較,眼下最要緊的是搶奪馬車內所有值錢的物品。
「我不管你們是打哪兒來的馬賊,總之你們吵到我家小姐了。」珊瑚沒被他們的名餃嚇著,不過語氣倒是好轉了些。
「小姐?」經她一說,灰鷲這才發現紅衫女子身後的確似藏了個人,他好奇地伸長脖子,想看看她口中的小姐是啥模樣?
由于珊瑚的身軀微側,正好讓外頭的四名馬賊清楚看見了隱藏在她身後的人兒。
幣鷲只見紅衫女子口中的小姐輕抬首,眼波流轉地看了他們一眼,隨即漠不關心地偏過臉去,不再瞧他們,可那一眼便足以讓灰鷲驚艷得移不開目光了。從小到大他都待在大漠,看過形形色色的人物,卻未曾見過如此美麗、精雕細琢的人兒。
一瞬間,灰鷲幾乎要以為她並非出自塵世,而是天仙下凡。她的美貌、她的清靈、她的絕俗,在在令灰鷲感到自慚形穢,一張嘴也因過于震驚而無法合攏。
白鷲與其他人同樣看呆了,自覺冒犯了她,可隨即想到他們是縱橫大漠的馬賊,想搶誰便搶,就算是公主也一樣,絕不能被她的空靈所迷惑,這才趕緊以肩肘推了推兀自發愣的灰鷲。
經由白鷲的推擠,灰鷲總算回過神來,他咳了咳,掩飾先前的失態。
「姑娘,遇上咱們兄弟算你倒楣,留下點買路財吧!」灰鷲粗著聲要她們主僕二人識相點,乖乖交出值錢的財物。
「要拿就拿吧。」清靈嬌柔的悅耳嗓音傳出。慕淡幽的膝上擱放著一本展開的書,漂亮的眼瞳凝望著右手腕上那串精致小巧的手鏈,甚至好玩地輕搖著手腕,讓它發出清脆的鈴聲。
她的干脆令灰鷲與白鷲一愣,見她旁若無人地把玩著手腕上的手鏈,隱約覺得有些古怪,偏又說不上是哪兒怪。
幣鷲與白鷲兩人交換了個警戒的眼神,一般而言,這個時候,他們早就沖進馬車搜刮一空了,不過眼前這漂亮水靈的姑娘著實鎮定得不像話,以至于他們不敢冒冒然地闖進馬車內,就怕她身懷絕技,會突然出手要了他們的小命。
「下車,你們倆馬上下車。」為免被打得措手不及,灰鷲干脆命她們主僕二人下車。
「小姐?」
「咱們下車吧。」慕淡幽沒有異議,順從灰鷲的要求下了馬車。
她一下馬車,灰鷲便讓白鷲與兩名手下上馬車搜刮值錢的物品,他則執刀守在馬車外,因為實在弄不清她是否懂武,或者有其他陰謀詭計,所以他得防著,以免賠了夫人又折兵。
立于驕陽下,湖水藍的嬌軀為炙燙的大地帶來了一絲清涼的氛圍,一道微風吹過,她的衣衫飄飄欲飛,風兒吹過腕上的手鏈,響起一串串悅耳的鈴聲,隨著鈴響,櫻唇輕揚起一抹醉人的笑靨。
幣鷲再次不自覺地看呆了。
「這車上值錢的東西不多。」對于這次的收獲,白鷲不是很滿意,忍不住抱怨著。
「是嗎?」灰鷲並不如白鷲來得失望。
「嗯,車上擺放了一堆書。才搜到這麼點東西,要如何到「富貴酒樓」打牙祭?」白鷲愈想愈不滿,車內那堆書若能換成銀子,肯定發大財。
對于白鷲的抱怨,珊瑚皺了皺鼻子,在心里嘀咕著。他們一點都不了解,車內的書對小姐而言,可是比銀子更重要呢!
「算了。」灰鷲要白鷲看開點。
「可不能就這麼算了!總之,今兒個我非得上‘富貴酒樓’不可!」白鷲執意今日非得見上杜老板一面。
風兒再次輕輕吹拂,青絲飛揚,衣袂飄飄,鈴聲嫌詔,白鷲的注意力被吸引回到慕淡幽身上,一瞥見她發上的發釵,立即恍然大悟地拍著額頭。他這個傻子!值錢的東西不就全都在眼前嗎?
「姑娘,把你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全都交出來!最好你是乖乖交出,別逼我動手,否則到時會很難看。」白鷲沒打算為難嬌滴滴的姑娘家,所以她最好能乖乖合作,一旦由他親自動手,可就不好了。
「你說什麼」珊瑚動怒了。
「全都給你。」慕淡幽仍是一臉不在乎的表情,將瓖有珍珠的發釵一一取下。
「你能這麼配合是最好的。」她的合作實在教人大開眼界,如果每個被他們打劫的人都能像她這樣配合,他們就無往不利了。
珠釵取下,慕淡幽任由一頭烏黑亮澤的發絲披瀉而下。
珊瑚繃著臉,將她取下的珠釵交給白鷲,一雙眼不忘惡狠狠地瞪了白鷲一眼。從頭到尾,駕車的老漢始終不發一言,連眉也不挑,任由事情發展。
白鷲歡喜地接過價值不菲的珠釵,嘖嘖出聲。這麼漂亮的珠釵,他見了都舍不得賣,不如干脆送給杜老板,或許還能藉此博得杜老板的芳心也說不定,白鷲暗自盤算著。
「還有這個,這是我最珍視也最寶貝的手鏈,請你別弄壞。」慕淡幽不舍地取下右腕上精致的手鏈,交出。
「嘖!東西給了老子就是老子的了,老子會不會弄壞干你啥事?」白鷲粗暴地接過,看著這條手鏈,突然覺得有點兒熟悉,像在哪兒看過似的,偏又想不起來。這條手鏈上的雕飾一看就知是出自塞外,鮮艷的色彩綴有多色寶石與鈴鐺流蘇,愈看愈覺得漂亮,白鷲歡喜地收下。
「好了,咱們走吧。」灰鷲催著,他們都已被搶得一窮二白了,而且從頭到尾都乖乖配合,所以就別再繼續為難人了。
「呵!走!當然要走!」白鷲高興地附和著。
「姑娘,在此奉勸你們一句,你們別再往前走,乖乖回鎮上去,不然再到更前頭,遇上了胡人,可能會連命都保不住。」灰鷲難得好心地告誡著,不舍得他們枉死在大漠。
「謝謝這位大哥的忠告,小女子銘感五內。」被搶得身無分文還能平靜地感謝對方的,也唯有慕淡幽才辦得到了。
面對她的感謝,灰鷲除了傻眼還是傻眼。他嘆了口氣、搖搖頭,不再對她多說什麼,便和白鷲、手下等人騎馬揚塵離去。
被留下的慕淡幽唇角漾起一抹微笑,心情好得哼起歌來。
「唉呀!我就知道他們會弄得一團亂!小姐,你的書都被他們給弄亂了!」珊瑚上了馬車收拾,不悅地抱怨。
「小姐,你笑得太開心了。」老漢拍拍馬身。
「是嗎?」慕淡幽輕撫不住上揚的嘴角。走了這麼久,等的就是這一刻,要她如何不開心?
「小姐她何止開心,人家說要搶什麼便全都給,可惜的是「禿鷲寨」的人沒說要搶小姐上山當壓寨夫人,否則根本是順了小姐的心意。」珊瑚光想到慕淡幽的發釵全被搶走,便開心不起來。小姐的頭發可是她每天細心打理,梳了又梳、想了又想,才為她梳出最漂亮的發型來的,結果現下全毀了。
「珊瑚,把《山海經》拿給我。」慕淡幽不理會珊瑚的嘲弄,開口跟珊瑚要書。
「是,小姐。」珊瑚由書堆中找出慕淡幽最寶貝的《山海經》來。
「祥叔,趕了一天的路,您也累了,休息吧。」簡言之,目標達成,他們要留在原地,暫時不走了。
「好咧!」祥叔再拍了拍馬背,坐下來休息。
「祥叔,小姐都讓您給寵壞了,才會這麼膽大妄為。老爺若知道咱們此刻人在哪兒,肯定會氣得馬上派人來抓小姐回去的。」一想到老爺若知情,自個兒一定逃不了一頓責罵,珊瑚就覺得頭好痛。
「放心,京城里有子熙哥幫忙瞞著,我爹不會那麼快發現的。」翻著早已看得滾瓜爛熟的《山海經》,慕淡幽一點都不擔心。
「唉!」珊瑚長嘆了口氣,可沒慕淡幽的樂觀。看著她在風中飛揚的發絲,再抬頭看了看天色,太陽高掛天際,離落下還有一段時間,希望他們等的人快點出現,別讓他們等到夜幕低垂才好。
慕淡幽掩不住唇角的笑意,心不在焉地翻著書頁,芳心悸動地期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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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貴酒樓」說是酒樓,其實不過是間不甚寬敞的雙層客棧,但它已是邊城最大的一間客棧了,因此就算門板斑駁、廚子的手藝不如何,仍舊過客來往、絡繹不絕。
鎊色人種雜處一室,言語各異,倒也相安無事,其樂融融。
八面玲瓏、長袖善舞、體態婀娜的「富貴酒樓」杜老板,正在招呼來客,一雙媚眼勾啊貝的,勾得來往商旅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之下。
位于客棧二樓,足以將樓下情況看得一覽無遺的位置,坐了一名蓄滿大胡,看不出年紀的男子,他將一條結實有力的長腿擱放在長板凳上,豪邁地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動作雖然有些粗魯,倒也很合襯地融入「富貴酒樓」,一點兒也不突兀。
杜艷娘一雙媚眼瞟啊瞟的,總會不時瞟回二樓豪氣的大胡子身上,她朝忙碌的店小二吩咐了聲後,即扭擺腰臀、風情萬種地上了二樓,揚著媚態十足的笑容來到大胡子身畔。
「喲!我的爺兒,今兒個廚子做的菜可合你的胃口?」瞧了眼杯盤狼藉的桌面,她嬌笑地問。
「和平常一樣糟。」大胡子眉頭也不皺一下,反正他的嘴一點兒都不刁,再難以下咽的東西,照樣可以吃得面不改色。
「是嗎?這伙頭也真是的,我特意吩咐過他,給大當家的菜務必要用心煮,敢情他是拿我的話當耳邊風來著?」杜艷娘嬌嗔地挨到大胡子身邊,親自為他倒了杯酒,算是賠禮。
「小聲點,你怕大家不知道我是誰嗎?」美人在側,大胡子卻無動于衷。
「我說大當家,這里誰不曉得您是大名鼎鼎的‘禿鷲寨’大當家──將離啊?我說是不說,能有多少差別?」邊關的官府無能,對惡名昭彰的「禿鷲寨」是睜只眼、閉只眼,能不正面對杠絕不對杠,就算在鎮上狹路相逢,官爺們也會識相地繞道,或是自以為不著痕跡地閃到一旁的店家去,而凡是居住在邊城小鎮的人,誰不曉得官老爺怕死了「禿鷲寨」的大當家將離?
大胡子將離不理會她,逕自喝他的酒、吃他的肉。
「不開心啊?別這樣,不然晚點我好好補償你,如何?」杜艷娘語帶挑逗暗示。她覬覦將離已久,心中也另有盤算──只消她和「禿鷲寨」的大當家將離有更深一層的關系,在這邊城小鎮上,她將過得更如魚得水,也更有保障。試問,有了將離這強而有力的後盾,誰能不賣她面子?
「我沒興趣。」將離拉開杜艷娘那不安分地往他胯間游走的小手。
「你每次都以沒興趣來打發我,難道我不夠漂亮嗎?」杜艷娘吐氣如蘭地附在他耳邊挑逗問話。她都表示得這麼清楚了,他怎麼還像根木頭般不動如山?他這樣會讓她自我懷疑,懷疑她不再是風情萬種、人人垂涎的杜艷娘。
「漂亮!放眼整個邊關,就數你最漂亮!誰敢說你不漂亮?告訴我,我幫你出這口惡氣去。」將離知道杜艷娘對自身的美貌極具信心,所以他當然不會打擊她,立即大聲夸贊她的美麗。
「你若真覺得我美麗,為何總是對我興趣缺缺?你老實告訴我,你心里是不是已有人了?」杜艷娘的小手柔若無骨地攀上他的胸膛揉撫。她已經懷疑許久,偏又未見將離身邊出現過相好的女人,所以才會一直模不著頭緒。
杜艷娘自以為是的問話使將離略感不快,但臉上的大胡子遮掩掉他過多的表情,教杜艷娘無法察覺。
「怎麼不說話?不會是被我猜中了吧?」杜艷娘見他沉默下來,不悅地噘起性感豐唇。
正當將離想擺月兌纏人的杜艷娘時,灰鷲與白鷲正好連袂出現在酒樓。見他們兩人一臉愉悅,即知他們剛打劫完,且收獲理當不錯,不然兩人臉上不會浮現笑容,而正好先前上街去的福將也出現在他們身後。
「福將他們來了。」將離暗示杜艷娘將一雙手安放好,別再不安分地往他身上到處溜轉。
「我瞧福將長得白白淨淨的,大當家,你心里若不是藏了個女人,那麼我倒要懷疑起你和福將的關系了。」杜艷娘怏怏不快地收回手,可依然沒有半點自他身邊離開的意思。將離與福將向來焦不離孟、孟不離焦,她愈想愈覺得可疑。
「隨你高興怎麼想就怎麼想。」將離懶得同她解釋,她要胡思亂想盡避去。
「大當家,原來你也在這里!」白鷲三步並作兩步地沖上來,先是問候過將離,接著便涎著討好的笑容面對杜艷娘。
杜艷娘見到白鷲並不給他好臉色,視線越過他,看著隨後上前的福將。福將雖也留了胡子,但卻一身書卷氣,若不說的話,誰會曉得他是「禿鷲寨」的一員猛將?
埃將被看得莫名其妙,沒細想杜艷娘為何那樣看他,信步來到桌邊,習慣性地坐在將離右手邊。
他這不假思索的一坐,當場讓杜艷娘變臉,對他們之間的關系更加存有疑慮。
「大當家,我和白鷲剛領著幾名兄弟在大漠遛了遛。」名為遛遛,實則打劫,灰鷲報告著。
「小遛遛?」將離挑眉問。若是筆大買賣,早就請他回寨里看所劫來的物品了,而非留在此地。
「是。」灰鷲如實以報。
「大當家,這次的遛遛,有幾件貨……」白鷲漾著笑臉請示。將離並不是個吝嗇的當家,比起前一任當家──禿鷲,將離可說是大方太多了,只要他們喜歡,根本就無須開口,將離便會將打劫來的物品送給他們,不像禿鷲,只會配給一些塞不了牙縫的殘羹剩飯。不過基于對將離的尊重,還是得請示過才行。
「喜歡就留著。」將離連問都沒問究竟打劫到什麼物品,直接允了白鷲。
「謝謝大當家。」白鷲笑咧了嘴,馬上自懷中掏出珠釵來獻寶,討好杜艷娘。
珠釵上的珍珠顆顆圓潤,散發著光澤,馬上吸引了杜艷娘的目光,她驚呼地看著雕工精致、光彩奪目的珠釵。
「好漂亮!打哪兒來的?」杜艷娘為美麗的珠釵所誘,贊嘆地自白鷲手上接過。
將離連瞄都沒瞄急著獻寶的白鷲,好不容易擁有清閑時光,他樂得喝酒,間或無聊地睨著酒樓下方。
「這珠釵……看起來挺眼熟的。」福將撫著下巴的胡須,若有所思地說道。
「二當家,你在哪兒見過這麼好的東西?」在這荒漠之地,像這樣的好東西可不多見哪!
「讓我瞧瞧。」福將不等白鷲應允,取餅杜艷娘掌中的珠釵仔細研究。這雕工與上頭出自京城名珠寶鋪「珠璣坊」的特有紋飾,加上他曾見過某位姑娘戴過這珠釵,更讓他確定了珠釵的主人,因此忍不住竊笑。
「二當家,怎麼了?有何不對勁嗎?」灰鷲見福將笑得像是知道了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忍不住問。
「難道這珠釵是假的?」白鷲不敢置信,依他行搶多年的經驗,這珠釵上的珍珠應當都是真的,他不至于看走了眼才是啊!
「不,這珠釵一點都不假,若拿到外頭賣,我想應該也值個幾百兩銀子。」福將笑得可樂了。
「這麼值錢」杜艷娘一听見這珠釵的價值,雙眼登時大瞠,恨不得馬上自福將手中搶回來。
幣鷲與白鷲也想不到區區一支珠釵竟值這麼多銀兩,而那位被他們打劫的姑娘卻不當一回事地交給他們,難怪她的丫鬟會一臉不滿。
「二當家,你是怎麼看出來的?」白鷲猶有一絲懷疑。
「這珠釵出自京城的‘珠璣坊’,‘珠璣坊’的寶石珠玉向來珍貴,像這支珠釵,我瞧它雕工精細,肯定是特別命人專門打造的,所以上百兩絕對跑不掉。大當家,依你說,灰鷲和白鷲這回搶得好不好?」福將故意問著置身事外的將離。
「好,打劫到這麼好的珠釵,怎麼會不好?」將離沒怎麼留心他們的談話內容,隨意回應著。
「大當家能這麼說自是再好不過。白鷲,你不如就說說今日被你們打劫的是怎樣的人好了。」福將故意引白鷲敘述,擱放在手中的珠釵不僅未交還給白鷲,反而放到將離面前。
將離沒費神去看讓他們討論半天的珠釵,像頭慵懶的豹子般看著大街上。
「這珠釵是一個很漂亮的姑娘所有的,當然,在我心里,杜老板比她要來得漂亮許多,不過像她那樣細致的人兒,說實話,我白鷲活了大半輩子可沒瞧過。她就帶著一名駕車的老漢和一名貼身丫鬟,也不曉得他們要上哪兒去,車上值錢的東西不多,倒是車內擺放了許多書就是。」白鷲詳細描述今日所見。
「我瞧過她車內的擺設,雖不華麗,倒挺講究的,再加上她的穿著,肯定是名門千金小姐。」灰鷲加入談論。那位被他們打劫的姑娘著實令他印象深刻,雖然僅僅帶著兩名僕人,可是氣質是唬不了人的,不論他怎麼看,都覺得那位姑娘並非出身于一般的富貴之家。再者,依福將先前所言,光是頭上的珠釵就那麼值錢了,因此他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測沒錯。
「車內有許多書啊?」福將笑得更樂了。「除了這珠釵,你們還拿了什麼?有帶在身上嗎?不如拿出來讓大伙兒開開眼界。」
許多書?原先慵懶、心不在焉的將離一听見有關書的話題,稍微拉回了心神,並將視線放到白鷲身上,當瞥見了擺放在面前的珠釵時,他眉一皺,火速拿起珠釵細看,一發現這是他再熟悉不過的珠釵,心底率先爆出一連串不堪入耳的咒罵。
「還有一條手鏈,我也帶過來了。這個是出自塞外的,非常漂亮,上頭還有寶石呢!」白鷲高興地再次獻寶,掏出輕鈴作響的手鏈,擺放在手心上,讓大家瞧個夠。
「他女乃女乃的!」將離火大地搶過白鷲掌心上那條他更加熟悉的手鏈,整個人勃然大怒!
幣鷲與白鷲一臉茫然,不明白他為何會突然發脾氣,福將則在心里竊笑到快厥過去了。
「這東西的主人呢」將離像頭豹子般發出低咆。
「在大漠,她……很合作,咱們要什麼她就給,只說這手鏈對她非常重要,要我好好珍惜。大當家,她已經被咱們搶得一干二淨,你若要再去搶,恐怕是搶不到好東西了。」白鷲勸他別白跑一趟。
「他女乃女乃的!」將離氣得揮出一拳,痛揍不知死活的白鷲。倘若她出了事,他絕對會要了白鷲與灰鷲的小命!
「大……大當家,搶不到就算了,你若喜歡,這些也全都給你,咱們再等下一個通過大漠的商隊,然後……」白鷲痛得眼冒金星,耳朵嗡嗡作響。他誤以為將離是氣憤什麼都沒搶到,因此忙著要將離別惱,日後機會多的是。
「廢話少說!快給我帶路!」將離目露凶光地朝著白鷲怒吼。
在將離的一聲號令下,白鷲、灰鷲忙著帶路,福將則隱忍著狂笑,跟在他們身後離去。
「這……這是怎麼著?那珠釵不是要送我的嗎?」杜艷娘滿頭霧水,不解地看著迅速離去的眾人。
思及失去了佩帶珍貴珠釵的機會,她不由得氣得雙手插腰、直跳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