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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出閣 第八章

作者︰裘夢類別︰言情小說

一行人一路向西,朝著邊關而去。

因為李逸風這個重病傷患的加入,致使隊伍行程受了不少影響,好在雙方都保持著緘默,對此不置一詞。

溫若水不只一次的勸他留在當地等傷病懊了再趕上來,可均遭到李逸風的拒絕。

最後,她也懶得再說了。

雖然溫若水對他尚有芥蒂,但他們畢竟是夫妻,在人前總要維持和樂的假象,所以每日投宿或扎營時,兩人不可避免的要共處一室。

只是,每當李逸風想要摟抱她時,她總是會不由自主地憶起當日臥房中那不堪的一幕,打從心里排斥他的親近而躲避開去。

這讓李逸風無奈之余更加痛苦。

蚌明忽暗的油燈在桌上搖曳著,寂靜的廂房內只有偶爾燈花爆裂的聲響以及兩個人的呼吸聲。

李逸風痴痴地看著地上妻子熟睡的面容,不禁滿心惆悵。

一時疏忽沒及時將母妃賞賜的丫頭處置好,便鑄成這次大錯。而若水一時無法根除心中的陰影也情有可原,他只希望時間不會太久,否則他的日子著實難過。

「夜深了,還不睡?」睡在地鋪上的溫若水開了口,然後翻了個身,將背影留給他。

李逸風不禁無聲的笑了笑。原來她沒睡著。

溫若水微微蹙了眉頭,抿緊唇。他那般目光灼灼地盯著她,她又不是死人,怎麼會感覺不到?

「若水,我有點口渴。」

溫若水在心里詛咒了一聲。明晚一定要讓杏兒那死丫頭過來作伴。

起身幫他倒了杯茶,她看著他喝下去,然後當她去接杯子時,他握住她的手。

「若水,要原諒我真的那麼難嗎?」

她眼眸微垂,「我說過這需要時間。」她早就知道他跟來只會攪亂她的心,時不時就會讓那不堪的一幕跳出來刺激她一下。

「陪我坐會兒好嗎?」他說得小心翼翼。

她抽出手,拿過杯子,轉身,「睡吧,明日還要趕路。」

李逸風心中暗嘆。還是閃避他啊。

而此時,溫若水也無心睡眠,索性便打開客棧的窗戶,舉目遠眺。

她紛亂的心緒就如同滿天那不斷閃爍的星子一般浮動,偏偏始作俑者不肯給她冷靜的空間,硬要賴上來。

她的嘴角扯出一抹苦笑。當初他不也是這般硬賴上來的嗎?這品性倒真是讓人沒轍……

听到身後有聲響,她沒有回頭,也不想回頭。

當一件披風披上肩頭時,她不得不在心里嘆氣,轉身。

丙然,他也只著了一件中衣,卻把披風披上她的肩頭,這是存心想害她心疼嗎?

替他將披風系好,溫若水的聲音帶了絲懇求,「你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吧。」

「在想什麼?」他總覺得眺望遠方的她給他一種很飄忽的感覺,彷佛下一刻她就會自他身邊永遠的消失,這讓他很不安,不由得就想打破那種氛圍。

「沒想什麼,只是突然有些感慨罷了。」

「感慨世事無常?」

她訝然地看了他一眼。

他笑了,「我好像就是在這里賴上你的吧。」

她面上微紅,別開眼。

是呀,他就是在這座青州城正式賴上她的,從此便將兩人的命運緊緊的系在一起,甩都甩不掉。

「明日出城應該還會路過我們初遇的茶寮,一起去喝杯茶嗎?」

「睡吧。」她關上窗戶,朝地鋪走去。

美好的東西總是易逝,況且他們的初遇,要她說,還真是跟美好完全搭不上邊。

「有時,我真覺得你很殘忍。」

溫若水抿了抿唇,不輕不重地回了句,「其實,你也很殘忍。」

「若水——」他不懂。

「是你讓我變得這般殘忍的。」她輕輕地說。

李逸風頓時啞口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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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物是人非!

茶寮居然已經不存在,一行人默默地從官道上走過,車馬轆轆。

李逸風莫名有些傷感,在他心中最美的相遇之地竟只留下回憶!

今天,她沒有在車上陪他,而是騎著她的棗紅馬,悠悠地跟在車旁。

爆道兩旁高大的樹木,在風中發出「嘩嘩」的聲響,有時,甚至會有一兩片微黃的葉子飄落。

時已入秋,塞外正是馬壯獸肥的打獵時節。

「小姐,鳥。」杏兒興奮的喊。

他看到她的身影猶如穿雲之雀自馬背上一躍而起,于空中輕盈轉身,復落于馬背之上,手中已多了一只渾身白羽又帶著點點黑斑的鳥兒。

「這鳥好漂亮!」杏兒小心的接過去,輕輕的模了模,然後手一松,鳥兒重新振翅飛入廣闊的天空。

「既然喜歡為什麼又放手?」前面的耶律飛雄回首看著杏兒笑問。

杏兒一臉認真的道︰「就是因為喜歡才放手啊。」

「哦?」耶律飛雄一臉求教。

「鳥兒離了天空就像魚離開了水,我倒寧願看著它優游自在地飛在天空上,也不想看它在籠中凋零。」

本是無心之語,落入有心人耳中卻俱是心頭大震。

兩個男人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到同一個人身上,而她正望著那鳥消失的方向悵然若失。

李逸風的眼神微沉。是否她也因他而失去那片振翅翱翔的天空?所以她才這麼的不快樂?這麼的想逃離他?

耶律飛雄亦在心中嘆息。是的,如今的溫若水雖然溫婉嬌美,卻彷佛失去在戰場上那種奪目耀眼的光芒。

溫若水驀地層顏一笑,輕斥一聲,「駕,杏兒,咱們比比看,誰先到前面那個岔路口。」

「小姐,你要賴……」杏兒拍馬追了上去。

主僕兩人銀鈴似的笑聲飄落在空中。

李逸風看著她們飛奔而去的身影,若有所思,他似乎有很久不曾見她這般態意縱情了。

「王爺。」

李逸風看到耶律飛雄策馬走到車邊,禮貌地回以一笑,「耶律將軍,有事嗎?」

「王爺有什麼感想?」耶律飛雄直率地問出口。

塞外民風果然是驃彪悍啊。李逸風心中不禁哂然一笑,「將軍呢?」他不答反問。

耶律飛雄看著他意味深長地道︰「似乎每個人都有最適合她的一片天空。」

李逸風從容不迫地道︰「你我不是那個人,似乎便少了最合適的立場。」

兩個男人相視而笑,各懷心思。

隊伍繼續向前,等到他們看到溫若水主僕的時候,所有人不禁啞然失笑。

三岔路口的風有些大,風吹動馬上之人的衣袂,也吹亂她頰畔的長發。金色的陽光灑落在一身淺黃的她身上,頓時耀眼得讓人無法逼視。

而在她的馬前,橫七豎八地躺了十幾個蒙面人,散落一地的刀劍足以說明他們是些什麼人。

「謝謝女俠。」旁邊是一群驚惶甫定的行人。

「小姐,王爺他們來了。」杏兒向主子通報。

李逸風從車上下來,眉頭皺緊,「他們是些什麼人?」

「一群不長眼的土匪嘍。」杏兒笑嘻嘻地回答。

耶律飛雄聞言哈哈大笑,「說得是,休說是這幾個小毛賊,即使是千軍萬馬,溫將軍又何曾懼怕。」

「耶律將軍謬贊了。」溫若水斂了眉眼道。

眾人突然發現,剛剛她那張揚凌厲氣勢瞬間消失殆盡,仿佛一切不過是他們的錯覺。

她的人便如同一潭湖水,無風時平靜無波,若遇狂風,必定波濤洶涌,氣勢驚人。

耶律飛雄眼神不由得一深。

「咳咳……」李逸風伸手撫胸,面現痛色。

溫若水從馬上一躍而下,伸手扶住他,略有責備地道︰「外面風大,你出來做啥?」

「你沒事吧?」

「有事的是躺在地上的人。」杏兒在一邊插花。

「回車上去。」溫若水口氣半帶命令。

「好吧。」他點頭。

溫若水回頭看了一眼地上哀哀亂叫的上匪,沖著自己所帶護送使節團的軍上將領紛咐,「帶一隊人馬將這班人扭送青州府衙後趕上來。」

「屬下遵命。」

「去吧。」她不再看那些人,逕自扶著丈夫走回馬車。

身後的耶律飛雄眼神一黯。或許只要她願意,哪里都能是她翱翔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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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君千里,終須一別。

兩隊人馬在邊城前互道珍重,耶律飛雄最後看一眼溫若水,這才拉轉馬頭揚鞭而去。

眺望眼前熟悉的景致,溫若水閉上眼,感受邊塞那帶著沙塵的風拂面而過。

不過,短短數月,她卻仿佛已經離開很久很久。

「小姐,這里風大,我們回城吧。」杏兒伸手遮擋著忽來的一陣風沙,一開口就吃了一嘴的沙子,「呸、呸……」

溫若水轉頭看她一眼,滿眼的笑意,輕斥一聲,轉回城門。

一進城門,就看到李逸風的馬車停在不遠處,他的人也正撩簾朝城門看來。

心思一轉,她拍馬迎了過去。

「怎麼不回驛館休息?」

他笑了笑,「想看看你長大的地方。」

「等你身體好了再說吧。」她打量他的氣色。一路舟車勞頓對他的身體有害無益,臉色至今仍舊不見血色,反而更添憔悴之態。

「其實我們在這里長住也無妨。」他原本就是一閑散王爺,且性喜游歷,父皇向來是默許的。

溫若水笑了笑,漫不經心地道︰「邊塞苦寒,王爺住不慣的。」

「你可以,我便可以。」他堅定地說。

她不想與他爭論這個,噙著淡笑看著街上百姓安樂往來的畫面,心中充盈的是無法言喻的喜悅。

「明日護送的衛隊便要回京,不知王爺可有什麼要交代的?」

「我晚間修書一封,要他們帶回呈給父皇即可。」

溫若水點點頭,看著杏兒在不遠處與人買賣交談,笑出了聲,「這丫頭倒像是放出籠的鳥,完全不記得我這個主子了。」

李逸風寵溺地看著她的笑臉,心道︰你又何嘗不是,滿心滿眼的邊塞舊景,眼中可還有我的存在?

離京城越遠,她臉上的笑容便越多,果然她始終覺得京城是束縛之地啊。

「小姐、小姐,你看,」杏兒眉開眼笑地跑回來,將手上的東西獻寶一樣拿到主子眼前晃,「上好的狐狸皮哦,今年冬天可以幫你做條狐裘圍領了。」

溫若水打趣地看著她,「喲,我家杏兒可真是有心呢,就不知等到有了丈夫後,是不是也還這樣記掛著我這個主子呢?」

杏兒毫不示弱地反唇相稽,「奴婢不管怎樣心中都有小姐,可是自從小姐有了姑爺就冷落杏兒,這倒是真的。」

「死丫頭——」溫若水作勢揚鞭。

杏兒笑著鑽進馬車,最後還不忘朝主子扮個鬼臉。

「你們先回驛館吧,我在街上走走。」她下了馬,將馬韁交給一旁的侍從,如此吩咐。

李逸風掀簾下了車,「我陪你走走。」坐了這麼久的馬車,他也很想透透氣。

溫若水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點頭同意,「也好,你們回去吧。」

杏兒從車窗探出腦袋,擠眉弄眼地道︰「小姐,你也算半個當地人,可要善盡地主之誼啊。」

「快走吧,就你話最多。」溫若水笑罵。

看著侍從將馬車駛走,溫若水這才轉向丈夫,「我們也走吧。」

兩人漫步在街頭,不經意間也引來不少好奇的視線。

像他們這般錦衣玉服,容貌俊雅秀麗之人,一看便知身份不凡,也難怪邊城百姓會側目。

懊在,兩人早已習慣,處之泰然。

看到街邊茶棚,溫若水順口道︰「咱們喝杯茶吧。」話一出唇,才想到身邊人出身貴冑,于是改口道︰「前面有家茶樓,到那里喝吧。」

「不必,我不是那麼嬌貴的人。」李逸風拉住她。

「那好吧。」她無奈的說,跟他一起走進茶棚,對老板說︰「兩碗茶。」

「馬上來。」

李逸風看著老板熟練在桌上放了兩只粗瓷大碗,捏了兩把茶葉放進去,然後提過爐上熱水一沖,笑道︰「兩位慢用。」

溫若水看他有些怔愣的樣子,不由得噗哧一笑,「若是不習慣,不要勉強。」

李逸風硬著頭皮道︰「不會。」

她臉上的笑容益發的歡暢。

他有些不甘心被她看扁,端起碗就喝。

溫若水來不及阻止,就看到他被茶水燙到直用手揚舌頭,忍不住掩嘴笑起來。這般幼稚的事情他也做得出來啊。

「娘子——」她也太不給他面子了,笑得這樣明目張膽。

她一邊笑,一邊把手怕遞過去,「擦……擦一下……哈哈……」摘掉皇子的桂冠,拋卻儒雅的外衣,其實,他還真是滿——可愛的。

李逸風頗有些不甘的接過手帕擦拭嘴角和身上的水漬。

等他終于把茶喝到嘴里的時候,不免微微蹙眉。這茶水的味道真的不怎麼樣。

「我說過你喝不慣的。」她幽幽的說。

「喝多了就習慣了。」他不以為意。

溫若水搖搖頭,將自己碗中的茶一飲而盡,把銅錢放在桌上,「老板結帳。」

「兩位慢走。」

李逸風追著她跑出去,不料胸口一痛,不由得彎下腰。

溫若水感應似地回頭,見狀忙奔回他身邊,蹲子問道︰「怎麼了?」

「被風嗆到了。」他這身體真是越來越像病西施了。

「算了,還是回驛館吧。」她擔憂地看著他。

「沒事,我休息一下就好。」

她忍不住嘆氣,「你這是何苦?」

李逸風看著她沒說話。因為愛她,他做了許多自己以前根本連想都沒想過的事,既然牽了手,他無論如何也不想再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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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老大夫,溫若水站在驛館的院中看著天空若有所思。

急怒攻心之後,又郁結心中,氣血兩虧加上血氣不暢……她听得一個頭兩個大,最後老大夫還說下句,心病憊須心藥醫,她開始有些明白了。

「小姐,大夫開的還是些補氣養血的藥。」杏兒過來報告。

「我知道。」

「一路上,姑爺吃的都是這樣的藥,可為什麼還是不見起色?」杏兒忍不住背疑這些大夫都是庸醫。

「心病。」溫若水勾起一抹苦笑。

杏兒猶豫了一下,說︰「小姐,你就當可憐可憐姑爺,別這麼冷淡對他了。」

不是她想,只是每當他想與她親近之時,她就本能的有些排斥,她自己也很無奈啊。

「我盡量吧。」她做出承諾。

杏兒在她身後悄悄搖頭,「那奴婢先去幫姑爺煎藥。」

「嗯。」

溫若水朝房門看了一眼,遲疑一下,抿抿唇,還是走了過去。

一進門就看到他半臥在床上,臉色極差,雙唇更是毫無血色。也不知道究竟是邊塞的風霜加重了他的病情,還是他的心病又加重了。

「不知道你究竟是在折磨自己還是在折磨我。」她語氣盡是無奈與幽怨,遲疑著在床邊坐了下來。

「你會心痛嗎?」他的手伸了過來,又縮回去,垂下眼輕輕地道。

「為什麼不會?」她反問。

沉默,讓人心慌窒息的沉默。

「那就從不再打地鋪開始證明吧。」許久之後,他打破兩人之間過于凝滯的氣氛。

溫若水不自在的扯了扯嘴角,「好。」

李逸風看著她欲言又止。他本不想逼她,只是他已經無法忍受她繼續如此排斥他。痛,那便一起痛好了。

等杏兒端著藥進來時就感覺屋里的氣氛很怪異,不禁小心打量兩位主子的神情。

「小姐,藥好了。」

「給我吧。」

「奴婢告退。」杏兒明智的決定以最快的速度離開。

听到房門被帶上的聲音,溫若水不覺蕪爾。這丫頭……

李逸風看著她拿瓷勺攪拌藥汁散熱,不時吹幾下,神情柔和而專注,仿佛這世間只有這件事是值得她去做的。

柔軟的唇線微揚,隨之響起的,是她特有的清亮中透著一絲軟柔的音質,「溫度剛好,快喝吧。」

他伸手接過,毫不猶豫地一飲而盡。

溫若水又替他倒了杯茶,讓他漱去口內的苦澀之味。

「時候不早,我們也早些歇息吧。」他一邊說,一邊觀察著她的神情變化。

丙然,她在听到他的話後,眉頭微蹙,雙唇微抿,略微的遲疑之後,點了點頭。

將一切收拾妥當,她將門栓插上,慢慢走回床邊。

今夜無月少星,屋內的燭光也不甚明亮,兩人對坐在床頭,有片刻的無言。

「上床睡吧。」他發出一聲輕嘆。

溫若水起身要去吹熄燭火,被他阻止,「太黑你會亂想的。」

她垂下眼簾。這人今夜果然是不打算放過她了。她不免有些垂死掙扎地說︰「你的身體……」

「這點力氣我還是有的。」他毫不留情的摧毀她的藉口。

溫若水慢吞吞地將身上的衣物一件一件月兌落,當只剩桃紅抹胸時停住手,用力閉了下眼。

那一幕赤身的景象再一次浮現在她眼前,她的手指禁不住微微顫抖。不能想,不能想……

突然一股力道將她拽上床,一個翻身,人已被他壓到身下,她听到他帶著的沙啞嗓音,「若水,睜開眼,看著我。」

溫若水眼睫輕顫,遲遲不肯睜眼。

他的吻落在她的眼上,帶著誘哄道︰「睜眼看著我,什麼都不要想,乖……」

一整夜,就在她反覆掙扎與幾番欲嘔的情況下,他一次又一次執拗地佔有她,一遍又一遍地吼著讓她記住他要的從來便只有她。

一夜過後,她疲憊不堪,再也招架不住周公的召喚而昏昏入睡。

他也筋疲力盡,但卻通體舒暢,摟抱她在懷中,沉沉睡著。